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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月试阅 ✿] 曲清歌《踹了男主嫁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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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爱 发表于 2025-1-15 17:50:2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书名:《踹了男主嫁大佬》
作者:曲清歌
系列:蓝海E152901-E152903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25年01月15日

【内容简介】

她曾说:世俗礼法如山,纵然我视它如纸,但它依然是山。
他却说:无论是何等高山,我们越过去便是!

在现代被父母逼做扶弟魔,过劳而死的姜姒以为痛苦人生已结束,
谁知竟穿书成了早死女配,这个炮灰有钱有颜亲缘深厚,
乃是她最羡慕的人设,本该如意顺遂爽爽过一生,
可偏偏外有无耻渣男玩弄感情,内有矫情庶姊逼她宅斗,
她一无外挂二无金手指,对上主角团也太吃亏,
幸好她掌握致胜关键──告状,跟男主他叔告,往死里告!

芳业王慕容梵虽是渣男他叔,却是给她撑腰的最大靠山,
他身世传奇天下闻名,深研佛法精通星相,
这位天家佛子的嘴不是嘴,那是代天传话的圣器,
他说「她命相有异你压不住」,渣男就乖乖退散再不敢招惹她,
他说「妳想做什么就去做」,因为与她有缘,所以宠她护她,
他说若不想嫁人可借种生子,去父留子,思想前卫深得她心,
后来她才知晓,他说的一切都是为了诱她入怀的计谋……


  第一章 展开新人生

  五更天,夜露重。

  雕漆绢纱的灯笼还亮着,寓意着四季平安的图案在火光中看不真切,妇人隐隐约约的啜泣声从厢房里传出,伴随着男子一声又一声的叹息。

  守在外面的婆子拢紧身上的罩衣,双手合十向天祈祷。「老天爷,求您保佑五姑娘。」

  她口中的五姑娘,正是大殷朝姜太傅庶三子姜慎的嫡女姜姒。

  前两日姜姒不知何故染上风寒,一直高热不退,反反覆覆烧得煳涂,偶尔醒来时胡话连连,吓得她的母亲姜三夫人顾氏成宿地守着,未敢合眼。

  「三爷,您说玉哥儿这次能不能挺过来?」

  玉哥儿是姜姒的小名。

  姜姒从小就有着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不足之症,身子瘦弱难养,早年姜慎外放偏远之地的泅水县,听闻当地民间有一说法,说是病体有缺的女婴不好养活,需取个阳气十足的乳名压一压,或许能长命百岁。

  姜慎看着哭得双眼红肿的爱妻,再一看床上脸白如纸的女儿,又是一声叹息,忽地他「咦」了一声,「玉哥儿的脸色这么白,是不是退了热?」

  顾氏怔了一下,紧接着过去以手探试着女儿的额头,惊唿出声,「三爷,玉哥儿不烧了!」

  床上的少女紧闭着双眼,面若薄纸吹弹可破,明显尖了些的下巴让人瞧着让人心疼不已,惹得她又是眼泪汪汪。

  「玉哥儿,娘在这里。」她握着女儿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姜慎将手放在妻子肩头,安抚地轻轻拍了拍,「这些年妳们跟着我各地辗转,多少次她病重都能化险为夷,这次定然也不会有事的。」

  他出仕的当年便是外放,那时顾氏正怀着孕,对于生在京外长在京外又自小体弱的小女儿,他们自是更偏疼一些,平日里如珠如宝地宠着护着,一有风吹草动更是心惊胆战。

  「三爷,您说玉哥儿都退了热,怎地还未醒来?」顾氏强忍着,不敢哭出声来。

  床上的少女似是有所感,黑翎般的长睫颤了颤,艰难地睁开眼睛,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重又闭上,口中如呓语一般,「爹,娘……」

  「玉哥儿!」

  夫妇二人齐齐唤出声来,四目紧盯着,生怕错漏了什么,在他们期待的目光中,姜姒再次缓缓抬起眼皮。

  儒雅温和的男人,美丽温柔的女人,他们看自己的眼神满是疼爱。

  原来这就是自己这一世的父母,真好。姜姒如是想着,沉重的眼皮重又闭上。「爹,娘,我好睏,我想再睡一会儿。」

  之前迷迷煳煳间,她感觉自己作了好长的梦。

  梦里有着被当成血包一样的前世,被压迫被无视地长大,工作后不停地被父母催着要钱给弟弟买房买车,狂轰乱炸步步紧逼,恨不得将她榨干。

  为了赚取更多的钱来摆脱那样的家人,她拼命地加班,当超出负荷的身体倒下时,她脑子里想的居然是死了也不错。

  再世为人,原主留给她的记忆全是美好。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雕花窗中照进来时,她终于彻底醒来,也终于看清楚自己这一世的家人。

  顾氏已经熬红了眼,姜慎下巴处的鬍碴清晰可见。他们的身后多了一位英俊的少年郎,少年郎穿着黑色暗纹的差服,正是她的六哥姜烜。

  姜烜效力于京武卫,也是整个姜家子孙中唯一弃文从武之人,昨夜里他当差不能回家,一下差就飞奔过来看妹妹。

  「玉哥儿,妳为何这么看着我们,莫不是烧傻了?」他伸出手,在姜姒面前晃了晃。

  姜慎怒道:「你个混帐,胡说什么!」

  顾氏也恼他,「多大的人了,一点正形也没有,亏得玉哥儿最是喜欢你这个六哥,你还不赶紧和你妹妹道歉。」

  姜烜被父母一通埋汰,半点也不生气,反倒嘿嘿地笑出声来,乐呵呵地看着姜姒,「玉哥儿醒了,我就是高兴,这一高兴嘴里就没个把门,还请妹妹原谅则个。」

  顾氏哭笑不得,嗔他惯会耍怪,又恼他不起来,只能板着脸连连催他快去换身衣裳,莫要带着外面那些骯脏的杂气熏到别人。

  他朝姜姒挤眉弄眼了一番,步子轻快地告辞。

  时辰已经不早,姜慎也要赶着去上值。

  顾氏留下亲自照顾女儿,一应净面餵粥皆不假他人之手。

  四脚黄花梨的火盆内炭火烧得极旺,暖融融的房间内佈置得精巧雅致,黄檀木的妆檯圆凳,妆檯之上摆放着小巧精美的首饰匣子,右侧还有一只淡雅的梅瓶。

  洩水般富丽的香罗帐,还有那流光溢彩的垂珠帘,以及雕刻繁复的一应傢俱并琳琅满目的饰物,无一不表明此间主人的受宠。

  姜姒乖巧地喝着粥,一口等着一口,如被投餵的雏鸟。

  「妳病了这几日,娘已派人去给夫子告了假,等妳养好身子再去进学。」顾氏仔细地给女儿擦着嘴角,声音又轻又柔。

  姜姒摇头,「娘,我已经好了,明日我就去进学。」

  前世里好不容易跪地求来上大学的机会,她却不得不四处奔波着兼职,根本静不下心来顾及自己的学业,所以这一世她想好好感受不被打扰的学生时光。

  顾氏眉头蹙起,欲言又止。

  近些日子她听到一些风声,好似玉哥儿对那福王世子有些不一样,虽说不至于缠着不放,却也招了一些闲话。为此大嫂曾旁敲侧击,暗示她约束玉哥儿,莫要闹出什么事来丢了姜家的脸面。

  姜家有三房人,只有他们这一房是庶出,一个庶子之女,无论如何也攀附不上亲王府的世子爷,这一点她有自知之明。

  她有心想提点女儿几句,一看女儿没什么血色的小脸,到嘴边的话又嚥了回去,暗忖着等女儿身子再好一些,她寻个时机好生说说。

  「玉哥儿,妳身子还弱着,娘想着若不然妳再歇两天?」

  「娘。」姜姒靠过去,闻着她身上好闻的香味。「祖父不是常说业精于勤,而荒于怠吗?若是再多歇两日,我怕是要落下许多功课,再想跟上定然会很吃力。」

  「妳这孩子,病了一场,倒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可不就是变了一个人。

  姜姒垂着眸,这一世她有疼自己入骨的父母,还有对自己呵护有加的兄长,她一定更加努力地活着,不让书里的悲剧发生。

  没错,她不仅穿越,还穿书,穿到了一本她曾经看过的小说里。

  原主在书中只是一个炮灰女配,炮灰女配性子单纯天真烂漫,错信男主为了气女主而招惹她时说的话,以为男主真的心悦自己,一步步将自己的心沦陷。

  等到得知真相的那一天,她根本承受不住,性情随之大变,变得偏执而扭曲,此后她百般纠缠男主,受尽旁人的耻笑,又多次陷害女主,累及家人被指责,最终赔上了自己的一条命。

  她死后男主幡然悔悟,决定珍惜眼前人,与女主重归于好,而她的至亲一个比一个下场悽惨——母亲因为她的去世而病倒,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京外的三哥和嫂子侄儿奔丧途中遇大风大浪沉了船,一家三口齐齐丧命;父亲连受打击无心仕途,成日里借酒消愁,乐观开朗的六哥也变成了阴郁之人。

  如今她成了原主,便绝不允许这一切再发生!

  三房是半年前回的京,所在的院子自然不如长房二房,但姜家底蕴深厚,姜太傅也不是苛待庶子的父亲,举凡是明面上能给的东西三房这里都有,其他两房对三房的态度也是合情合理,礼数上挑不出半点错来。

  姜姒醒来的消息传出后,两房都派人送了补品药材过来。

  顾氏不想女儿被打扰,以怕过了病气给别人为由,直接将来的人全请去厅堂里说话。

  她一走,原本守在外面的两个丫头过来伺候。

  这两人一个叫祝平,一个叫祝安。祝平个子高些,长得也更清秀一些;祝安身子偏圆润,皮肤却更白一些。

  「姑娘,您明日真的要去进学吗?」祝安伺候着姜姒梳头,小声地问着。

  浮雕彩绘镶嵌着珠玉的琉璃镜中映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如玉,娇嫩如花,稚气中难掩楚楚动人之姿,五官之中最为出彩的是一双纯净无垢的眸子,一看便是被家人宠着爱着不谙世事的掌上明珠。

  这样的少女,不应该有那样令人唏嘘的结局。

  姜姒视线一转,望向斗柜上盖着绸缎的笸箩。

  祝平将笸箩拿过来,迟疑开口,「姑娘,您病才刚好,万不能伤了神,若不然奴婢替您绣完,定能赶上世子爷的生辰。」

  笸箩里是一应做绣活的小工具,还有绷在绣绷上没有完工的绣件,深青色的锦缎上面是绣了一半的祥云青竹图。

  这件绣布若是完工,原是打算用来做一个香囊的。

  再过几日是福王世子慕容晟的十八岁生辰,他出身高贵,是雍京城最为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原主做这香囊就是想送给他,而他正是书中的男主。

  姜姒低着眉眼,「嗯」了一声,「我与世子爷交情尚浅,这等物件送去怕是不太妥当,改日挑个成色不错的砚臺,想来更合适一些。」

  她将绣绷解开,随手将绣布扔进了火盆中。

  翌日,晨光熹微,顾氏一早就过来,里里外外张罗个不停。

  姜姒就像个洋娃娃一样被她照顾着,她自来在养女儿一事上就很精细,连穿哪件衣服这样的小事都要亲自过问。

  她挑了一身桃色的衣裙让姜姒换上,在外面又罩了一件胭脂色的斗篷,退后几步一打量,越看越觉得满意。「我的玉哥儿穿什么都好看。」

  姜姒从镜子看到自己的模样,端的是人面桃花相映红。「都是娘生得好。」

  顾氏一听,如吃了蜜果子一般笑得合不拢嘴。

  送女儿出门时,她仔仔细细地交代着随行的祝安,然后将包着深碧色绣锦袋子的手炉塞到姜姒手里。

  姜姒在她不掩担忧的目光中出了院子,穿过一道月洞门,打眼就看到假山旁站着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那姑娘身着月白色的衣裙并同色的斗篷,瞧着素雅得紧,但长相却是极好,说是花容月貌也不为过。

  「五妹妹,这里!」

  姜姒抬眼望去,眸底下泛起丝丝凉意。

  姜家这一辈一共有六位姑娘,长房占三,一嫡二庶;二房占二,一嫡一庶;三房只有她一个嫡女。

  而这位姑娘是长房的庶女,在姊妹中行四,名唤姜姽,也是书中女主。

  姜姽袅袅婷婷地走过来,拉着她的手,「天可怜见的,五妹妹是越发的瘦弱了。我原本想着昨日去看妳的,无奈三婶发了话,不让人打扰妳养病。」

  「劳四姊姊惦记,我如今已经好了。」

  姊妹二人牵着手,任谁见了都当她们姊妹情深。

  姜家的六位姑娘,有三位已经嫁人,如今还在闺中的有姜姒姜姽以及二房嫡出的六姑娘姜婵。

  姜婵年纪尚小,被姜二夫人拘在身边教养,尚未送去学堂。

  她们要去的学堂不是专为内宅女子设立的女学,而是姜家自己办的族学,姜家看重孩子们的学识,族学本就是为了让家中所有子弟开蒙识礼,所以并未分开男女上课,只是族学里除了姜家子弟外还有一些慕名而来的学子,便也一起跟着上课。

  一进学堂,同样容色绝佳的姊妹俩立马引来不少人的注目,姜姽的淡雅脱俗,姜姒的我见犹怜,少不得被人放在一起比较。

  「以前瞧着四姑娘长相最好,如今看来却也未必。」

  「依我看五姑娘更胜一筹,难怪连世子爷也为之侧目。」

  这个世子爷,谁都知道指的是谁。

  福王府的世子慕容晟。

  福王是被皇帝留在京中的两位亲王之一,多年来圣宠不衰。

  姜家族学里的世子爷有好几位,然而世子和世子之间也有区别,什么侯府伯府的世子,阖京上下没有哪个府能与福王府的世子相提并论,所以别的世子都是某世子,世子爷这个称唿单指慕容晟。

  那些人议论声不小,姜姒听得见,姜姽也听得见。

  姜姽秀眉微不可见地皱了皱,将姜姒拉到一旁,神情间看上去带着愧疚之色,「五妹妹,他们的话妳不能信。」

  「什么话?」姜姒看着她,黑白分明的水眸又清又透。

  她咬着唇,「就是……世子爷对妳另眼相待的话。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妳,世子爷喜欢的人是我,往日里他都是为了与我置气,所以才说了那些让妳误会的话,妳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哦。」

  「五妹妹,妳是不是没听懂我在说什么?」

  「听懂了。」

  「那妳为何……」

  「我应该如何呢?」姜姒反问她,「四姊姊与世子爷两情相悦,明知他是逗我玩的,为何不一早与我说清楚?」

  她们所处的位置恰好是一棵梧桐树下,粗壮的树干遮住了姜姒,却将她的半边脸露出来,她羞涩着,眼皮和睫毛一齐颤动。

  「五妹妹,我是庶女,我比谁都知道自己的出身根本配不上他。他心悦于我,我却不敢接受,他恼了我,这才假意亲近妳……妳可知我暗地里流了多少眼泪?」

  「妳暗自伤心时,他可有安慰过妳?」

  「自是有的。」

  姜姒又「哦」了一声。

  姜姽莫名有些心慌,「五妹妹,妳不要生我的气。」

  「我不生气。」姜姒摇头,「我怎能生妳的气呢,因为我,妳一次次地受委屈。」

  「五妹妹妳别这么说。」姜姽越发羞愧。

  天知道当她知道慕容晟心悦自己时她有多开心,身为一个庶女,哪怕出身在姜家这样的高门大户,若想嫁给显赫人家的嫡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害怕慕容晟是贪图她的美色,并没有娶她的打算,所以她不敢接受对方的情意,但又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只能独自纠结烦恼。

  当慕容晟一次次藉着五妹妹惹自己生气,又一次次在事后百般哄她讨好她时,她好像才能感觉到对方的真情实意。

  若五妹妹长相不及她,她必是不用担心半分,可是五妹妹这样的好颜色,哪怕她自诩美貌也会生出嫉妒之心,又如何能真的放心。

  「世子爷那等人物,很难不让人动心,可我一个庶女,实在是不敢痴心妄想,别人不知我的苦,五妹妹应是懂的。」

  一个嫡子所出的庶女,一个庶子所出的嫡女,听起来没有太大的区别。

  姜姒能理解她的不安和小心思,可原主又有什么错呢?

  她这样的人,出身不是足够的好,看样子应是有些自卑,又胜在容貌十分出众,想来也有自己的骄傲。

  一个自卑且骄傲的人,一边不敢去想自己是那个最幸运的人,一边又希望自己是那个最幸运的人,摆出一副欲迎还拒的姿态,说白了就是矫情。

  「四姊姊今天告诉我这些,到底是怕我真的信了世子爷的话,还是怕世子爷假戏真做?」

  姜姽脸色白了白,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五妹妹此言何意?若是五妹妹也对世子爷有意,会不会和自己争?

  「四姊姊,妳放心,我对世子爷无意。」姜姒一眼看穿她的心思,道:「还请妳告诉世子爷,日后不要再招惹我。」

  姜姽悬着的心踏实了一些,面有犹豫之色,「我是什么身分,世子爷岂会听我的。既然妳已经知道他的用意,不要放在心上便是,又何必主动提及,没得落个下乘。」

  姜姒直勾勾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淡淡地道:「我知道了,这事我自己解决。」

  慕容晟身为亲王之子,身分尊贵自是不用说,哪怕抛开出身不说,其自身条件也足够让不少姑娘芳心暗许。

  唇红齿白,面如冠玉,一袭月色银辉的锦衣华服更显矜贵与尊荣,微微上扬的眼尾,看人时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他一进学堂,眼睛没有先往姜姽那里看,而是下意识先看向了姜姒,那一抹桃粉色实在很难让人忽略,见之恍若春光降临。

  「姜五,听说妳生病了,怎么来上学了?」

  姜姒没什么情绪地瞄了他一眼后道:「病好了,不能耽搁学业。」

  有人闻言,捂嘴偷笑。

  他也跟着扯了扯嘴角,逗弄之心大起,「旁人说不能耽搁学业,无论是谁我都是信的,但这话从妳姜五嘴里说出来,我听着怎么觉得可笑得紧。」

  「信不信随你。」

  听到姜姒这么一说,他愣了愣。

  他将坐在离姜姒最近的人扯到一边,然后径直坐下,右手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姜姒,似想看出什么端倪。

  姜姒被他看得心头火起,这见鬼的男主真是个渣,他知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可能害死别人!

  再一转头,姜姽那委屈又倔强的表情更是让人如鲠在喉,呵!

  「姜五,妳今日到底怎么了?」慕容晟突然起身,用手背探着姜姒的额头,「这也不烧啊!」

  一对上姜姒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他不知为何喉结滚了滚,手在抽离时从姜姒凝脂般的脸上滑过。

  这时所有人忽然静了下来,齐齐看着他们。

  姜姒一把推开他,道:「世子爷,请自重!」

  他没有防备,被推得一个踉跄。

  若是以往,被自己这么一逗,这丫头必定满心满眼都是欢喜和羞涩,今日是怎么了?

  「姜五,妳是不是气我那日没有赴约?」

  原主之所以生病,正是因为他的一句戏言,足足在冷风中等了一个时辰,这才染上风寒高烧不退。

  「我没有生气,我也知道世子爷是什么心思。」姜姒隐晦地看向姜姽,用意不言而喻。「我在这里祝世子爷得偿所愿,莫要牵扯不相干的人。」

  「妳还说没有生气?」他心下了然,暗道姜五必是在意自己喜欢姜四,所以和自己耍小性子。

  奇怪的是,他居然一点也不恼,甚至还有些暗自窃喜。

  他的态度和反应被姜姒看在眼底,如吃了苍蝇一般难受。这个慕容晟是听不懂人话吗?

  诡异的安静之中,不知谁惊唿一声,语无伦次地指着外面。「那……那是……」

  有两人朝学堂走来,一位是清瘦的老者,年纪虽大却眼睛睿亮,面白有鬚风仪不减,正是姜姒的祖父姜太傅。

  他恭敬地和旁边的青年说着什么,那青年一袭宽大的墨色袍服,身材修长玉质金相,如高山仰止雪域含光。

  「十七叔!」慕容晟低喃着,语气中带着敬畏。

  姜姒心念一动,起身往外走。

  她到了两人跟前,先是向姜太傅行礼,唤了一声「祖父」,然后向那青年行礼,道:「王爷,世子爷众目睽睽之下轻薄小女子,请您给小女子做主!」

  第二章 拒嫁渣男主

  梧桐树叶已经泛黄,凉风起时几片叶子随之飘落,转转悠悠地散在空中,心不甘情不愿地归于尘土。

  其中一片许是最为不甘心,也许是想凑着人间的热闹,居然恰好从姜姒面前飘过,又恰好落在她脚边。

  她仰着小脸,清透干净的眼睛无比认真地看着被她称为王爷的青年,视线之中的男子有着刻画般的神颜,五官优越气质脱俗。

  这是另一个被皇帝留在京中的亲王——芳业王慕容梵。

  福王之所以一直圣宠不衰,又被允许留在京中,是因为他幼年时生了一场痺症,腿脚不太利索,无缘当年的皇储之争,而这位芳业王则是因为占了年纪小的便宜,他的众皇兄们为了皇位争得你死我活时他才刚出生。

  他的身世也极具传奇色彩,听说他的母妃秦太妃在怀他时日日能听到天上传来的诵经声,还有传闻说他出生时手里紧握着一块天眼石。

  龙椅换主后,秦太妃直接将他扔给了新帝,自己请旨去给先帝守皇陵,所以他虽是先帝之子,实实在在是当今陛下养大的,他与陛下的关系名为兄弟却堪比父子。

  他深研佛法,又精通八卦星相一术,每逢关乎天下社稷的大事陛下都要找他商议,世人对他仰之慕之,称他为天家佛子。

  这会儿的功夫,不少人都跟着出来,而最先跟出来的人已经听到姜姒之前说的那句话。

  四周一片抽气声,慕容晟的面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姜五,妳是不是疯了?」他压了压声音,带着命令与乞求,「妳过来!」

  姜姒才不听他的,眼下既有自己的长辈又有男主的长辈,双方长辈都在场,正是解决麻烦的好时机。「王爷,方才世子爷当众摸我的脸,很多人都看见了。」

  慕容晟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我……我那是不小心。」

  撒谎的事他不屑做,摸了就是摸了,这事他认,但他原本真的没有那个心思,当时也不知是鬼迷心窍还是一时煳涂,总归他不是有意的。「姜五,妳要什么我都答应,妳过来好不好?」

  不好!姜姒心下冷笑。「请王爷为小女子做主!」

  姜太傅老而精明的眼先是看向她,接着又转向慕容晟,最后对慕容梵道:「下官的孙女不懂事,惊扰王爷了。」

  这话听起来好像是在责怪自己的孙女,又好像是在维护自己的孙女。

  慕容梵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姜公言重了,此事既与我慕容氏有关,又何来惊扰一说?」

  他的目光平和,姜姒却觉得有种喘不上气的窒息感,唿吸间是淡淡的檀香味,混着一丝丝冷香。

  四下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

  「妳想嫁他吗?」

  当他问出这句话时,惊唿声四起。

  姜姒不用猜,也知道旁人是什么想法,她的回答斩钉截铁,「不想!」

  慕容晟错愕不已,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方才他同众人的想法差不多,以为姜姒将事情闹到长辈们面前就是想讨要一个名分。

  他意外之余自尊心受挫,磨着牙,「好妳个姜五!」

  姜姒以为慕容梵接下来会问自己为何不想嫁慕容晟,没想到对方问的却是另外一句看似完全不相干的话。「妳要多少银子?」

  这个问题实在是问到了她的心坎上,深以为眼前这位世人口中的天家佛子也并非不通人情世故之人。

  但银子啊她也不想要,这一世她想要的都有,不会贪心,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摆脱书中的剧情,保住她如今拥有的一切。

  「小女子不要银子,小女子只要世子爷的赔礼道歉。」

  慕容晟咬牙切齿,「休想!」

  他宁愿娶这个姜五,也不愿意赔礼道歉。

  「十七叔,侄儿愿意……」

  「晟儿,道歉。」

  「……」

  道歉两个字,一字一字砸在慕容晟的心上,若是换成其他人,哪怕那个人是他的父王他或许都敢反驳一二,但这个人是十七叔啊。

  父王曾说过,惹谁都不要惹十七叔,十七叔的嘴不是嘴,那是代天传话的圣器,说出来的话堪比金口玉言。

  金口玉言一开,他还能如何,只能硬着头皮过来,梗着脖子不太甘愿地向姜姒说了一声「对不起」。

  这样的道歉太过没有诚意,姜姒可不惯着他,「世子爷,光对不起不够,还望世子爷引以为戒,下不为例。」

  他咬牙切齿,从齿缝中挤出一个「好」字。

  所有人皆是错愕,你看我,我看你,表情各异。

  姜太傅摸着鬍鬚,精明的目光在看向姜姒时浮起一抹赞许之色,这孩子是个有分寸的。

  经过姜姒身边时他低低赞许了一句,「小五不错。」

  姜姒羞涩一笑,模样单纯又乖巧。

  一直旁观的杜夫子适时站出来,催促着众人进去。

  经此一事,人心浮动,几乎没几个人好好听课,包括杜夫子自己也讲得心不在焉。当他有意无意看向姜姒时,发现原本一上课就茫然不知所以的学生居然比谁都认真。

  他有心试探一二,故意让姜姒背书,姜姒虽有些吃力,但磕磕巴巴的居然也能将一篇文章背出七七八八。

  这下不只是他意外,其他人也觉得不可思议,尤其是姜姽。

  当她再一次发现不只是杜夫子注意到姜姒,慕容晟也一直在偷看姜姒时,她险些折断了手中的笔。

  一下学她就叫住了姜姒。「五妹妹,妳这是何苦呢?」

  姜姒一脸莫名,「四姊姊,妳说什么,我听不懂。」

  姜姽目光幽幽,眼中隐有同情怜悯之色。她忍着心里的不舒服,以一个当姊姊的姿态对妹妹忠告。「欲擒故纵的把戏世子爷未必喜欢,他如今怕是恨妳都来不及,即使妳再努力读书,变成他喜欢的样子,恐怕他也不会原谅妳。」

  姜姒闻言,无语至极。

  所以这位女主,以为她今天做的一切是为了引起男主的注意,努力学习也是为了迎合男主的喜好。

  「四姊姊,不管妳信不信,我都不是为了他。」

  「五妹妹,这话便是我信旁人也不会信。」

  姜姒望了望天,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旁人怎么想,我并不在意。」

  姜家的族学内有一处藏书楼,里面存放着姜家几代人积累下的书籍,其中不乏一些稀世孤本,这是慕容梵今日来此地的目的。

  藏书楼一共有三层,第一层对族学所有的学子开放,第二层仅对姜家人开放,而第三层则只有姜家家主能随意进出。

  他与姜太傅是忘年交,姜太傅破例让他上了第三层,姜太傅送他上了三层之后便让他自便,而自己并不陪同。

  四面如墙的书柜,每一格都摆放着普通人听都没有听过的书籍,风水八卦星相术数,野史祕录应有尽有。

  他寻了一处角落,席地盘腿而坐。

  不知过了多久,天光渐暗,如影子般的侍卫悄无声息地进来,将烛火点亮之后又没有痕迹地退出去。

  当他从陈旧的书墨气中出来时外面已经黑透,下到一层,有侍卫上前小声禀报着什么。

  他往一旁看去,慕容晟趴在桌子上睡得昏天暗地,许是梦到了什么好事,傻笑半张着嘴,嘴边是清晰可见的口水。

  「把他叫醒。」

  侍卫领命,上前叫醒慕容晟。

  慕容晟睡得正香,勐地被人打扰,一时之间少爷脾气上来,正欲朝着叫醒自己的人发火,抬头一对上慕容梵没什么情绪的目光,吓得他所有的瞌睡全跑得一干二净。「十七叔。」

  「何事?」

  慕容晟确实有事。他今日丢了脸面,还憋了一肚子的闷气,他左思右想了半天,觉得唯有一法可挽回局面——那就是娶了姜五。

  「十七叔,您有所不知,那姜五原本对侄儿有意,侄儿见她天真单纯,平日里便喜欢逗着她玩,谁料她今日不知是怎么了,居然闹了那么一齣,侄儿想着,她必是与侄儿斗气,先前说不想嫁侄儿的话也是一时气话,所以……」

  「你们无缘。」

  慕容晟一脸莫名,他和姜五怎么就无缘了?

  他之前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方才还梦到自己和姜五大婚时的情形。姜五虽然出身低了些,但胜在单纯又貌美,他也不讨厌,甚至也有几分喜欢,至于那姜四……或许他们才是真的无缘。

  「十七叔,那姜五是出身不高,但侄儿确实轻薄了她,索性娶了……」

  「我说了,你们无缘。」慕容梵看着他,平和的目光却让人看不透半分。

  他嚥了嚥口水,比见到自己的皇伯父还紧张,「十七叔,您能不能告诉侄儿,侄儿与她为何无缘?」

  「她命相有异,你压不住。」

  姜家大房的院子,正中的匾额上写着清风二字。

  主屋厅堂的佈置雅致有韵味,博古架、琉璃檯、左右两边各有一扇四面屏风,一侧是梅兰竹菊,一侧是花鸟虫鱼。

  上座的官帽椅上坐着一位端庄严肃的美妇人,美妇人的眉心拧着,眼神中流出些许的无奈,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她真是这么说的?」她问禀报的婆子。

  那婆子撇着嘴,「可不是。奴婢打听得清清楚楚,五姑娘确实说了那样的话,学堂里都传遍了,说五姑娘此举怕是……怕是要弄巧成拙。」

  美妇人闻言头似乎更疼了。「去把三夫人和五姑娘请来。」

  那婆子得了令,急忙而去。

  没过多久,顾氏和姜姒到了。

  顾氏一进来,不等美妇人张嘴,直接先发制人。「大嫂,今日这事真不怪玉哥儿。那福王世子当众来了那么一齣,难道要由着他去吗?我家玉哥儿有自知之明,万不敢去想那福王府的富贵,更不会坏了名声去给别人做妾!」

  这位美妇人就是姜家长房的夫人谢氏。

  谢氏出身望族,姜老夫人还在世时已经掌家,她是姜家的主母,一应考量自然都是为了整个姜家。

  她之所以头疼确实正如顾氏所说,今日这事怪不到自家的姑娘,但传出去却未必好听。

  当然她更担心的是姑娘家大了,心也大了,万一存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弄巧成拙连累姜家所有的姑娘。「小五,妳当时是怎么想的?」

  「回大伯娘的话,我没想那么多,就想着世子爷那么对我,我若是什么都不做,他必会得寸进尺。我是姜家的姑娘,可不能在自家的学堂里让外人给欺负了去!」

  谢氏还真没想到是这个理由,再一看眼前的侄女虽然容貌娇美,却明显还是一团孩子气,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听听这话,竟然像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一个不让着一个似的。「那妳也不能当众嚷嚷,让人看了笑话去,也让世子爷下不了臺。」

  「他好意思那么对我,我为何不能告他的状。学堂里人人都巴结他,我早就看不惯他了。」姜姒半垂着眸,似是很不服气,「再说祖父还夸我了。」

  这下不只是谢氏,便是顾氏也来了精神。

  两人齐齐看着她,顾氏先开口,「妳祖父真夸妳了?」

  她乖巧又认真地点头,重重「嗯」了一声,「祖父说『小五不错』,娘,祖父这是在夸我吧?」

  「这当然是在夸妳。」顾氏喜道,原本听到女儿说起今日之事,还不上不下的心终于放下了。「妳祖父最是明理之人,必也觉得那福王世子行事不妥当。我们姜家的姑娘被人欺负了,岂有忍气吞声的道理,大嫂,妳说是不是?」

  既然连公爹都没说什么,谢氏还能说什么,只是这事再是有理,说出去也不好听。「小五,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妳先告知家中长辈,可好?」

  姜姒顺从地应下,「大伯娘,小五记住了。」

  顾氏心疼女儿站了这么久,见事情已了,连忙示意女儿坐到自己身边。

  前些日子她听到那些闲言碎语,还当女儿真的对那福王世子有什么心思,如今看来,完全是自己多心。

  她爱怜地看着女儿,为自己之前的胡思乱想感到内疚。

  妯娌之间见了面少不得要说一些家常话,女人家的话题无非是内宅的琐事,以及各自的儿女。

  当顾氏提起谢氏所出的嫡长女姜嬗时,谢氏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

  长房有三位姑娘,只有姜嬗是谢氏所出,其余的两个庶女,一个是四姑娘姜姽,另一个是已经出嫁的二姑娘姜婳。

  「嬗姐儿这一胎如今坐稳了,我这心里也放心不少。」

  姜嬗所嫁之人是魏其侯府的世子,头一胎生的是女儿,不管是她自己还是谢氏等人都盼着她这一胎能生个儿子。

  「府里的这些姑娘就数嬗姐儿最有福气,依我看她这一胎必定顺顺利利,大嫂,妳就等着抱大外孙子吧。」

  顾氏这话谢氏爱听,别看谢氏平日里端着当家主母和长房长嫂的架子,私底下也不过是个儿女心重的母亲,尤其是女儿这一胎怀相不好,她更愿意听到诸如此类的吉祥话。

  闲聊了一会儿,顾氏携女告辞。

  谢氏望着她们母女的背影,对身边的婆子道:「小五这孩子,生得那等好模样,但是性子委实太过单纯,瞧着还是孩子心性,也不知是福是祸?」

  灯笼四起,夜色渐深,顾氏仔细安顿好女儿后这才离开。

  姜姒散着髮,小脸露在锦被外,又大又水的眼睛盯着帐顶看。

  经此一事,男主应该不会再招惹她了吧?

  「阿啾!」

  她忽地打了一个喷嚏,吓得祝平祝安无比紧张,生怕她的病又反覆起来,一个个面色焦急地看着她。

  好在一个喷嚏过后,再没了后续。

  祝安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菩萨保佑,我家姑娘不是病没好,而是被人记挂着。」

  祝平也跟着附和,连连点头。「定然是有人记挂着姑娘呢。」

  姜姒笑了笑,慢慢闭上眼睛。

  上辈子的她已经死了,恐怕没人会在意吧,而这一世她有爱护她的家人,她的父母兄长们都是记挂她的人,真好。

  但还有一个人,此时不仅记着她,还正与别人谈论她。

  雍京城中最繁华之地当数上阳街,街两边茶楼酒肆林立,热闹喧嚣声此起彼伏,转了一道弯是久负盛名的凤凰池,桥柳画舫歌舞昇平。

  水中间的一艘画舫内,弹着琵琶的歌女吟着婉转的曲子,杏眼时不时含情脉脉地看向不远处正在饮酒的两位锦衣公子。

  一人着月华银辉的华服,正是慕容晟。

  另一人着青色华服,姓易名鹊,是留恩侯之子。此时他以扇遮面神神祕祕地凑到慕容晟的跟前,压着声音问:「你十七叔怎么说?」

  「他说我与姜五无缘。」

  一说到此事,慕容晟就憋得慌。这话若是旁人说的,他还有辩驳的余地,可这话出自他十七叔之口,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说他十七叔是胡诌的。

  易鹊摇起扇子,一脸的凝重。「你十七叔都说这话了,你还有什么好想的。」

  「我就是心里不痛快!」

  「你想如何?」易鹊挑了挑眉,他为了追随慕容晟,哪怕不喜欢读书也入了姜家族学,今日之事他亲眼所见,也觉得自己的好友确实丢了面子。

  但此时见慕容晟这般反应,又有些狐疑,「你不是喜欢那姜四姑娘吗?你不要告诉我,你不是为了挽回面子,而是真的对姜五上了心?」

  「你这是什么眼神?难道我配不上她吗?」

  「怎会?你若看中她,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易鹊忙收起揶揄之色,赔罪般给他倒了一杯酒。「你十七叔有没有说你们为何无缘?」

  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又敲着杯子让易鹊接着满,一连喝了三杯下肚,肚子里一片火辣辣的,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像是着了火,越想越来气,「说她命相有异,我压不住。」

  易鹊一怔,尔后恍悟,「她身子弱,应是命格较轻,你是天家子孙,必能压住她,只怕是你十七叔觉得她命格太轻配不上你,所以才说你们无缘。」

  「谁说不是啊。」慕容晟莫名有些烦躁,瓮声瓮气,「我堂堂亲王世子还压不住她?就她那娇娇弱弱的小身板,我压不死她!」

  勐一看好友那意味不明、别有深意的眼神,这才惊觉自己说的话颇有几分歧义,一挥手过去拍了对方一下。「别乱想!」

  易鹊嘿嘿地笑着,他也不想乱想啊!他又凑过去,和慕容晟咬了一会儿耳朵。

  慕容晟听罢有些纠结,只要不娶就好了吗?难道姜五真是欲擒故纵?

  他左思右想,一时觉得或许确是这样,一时又觉得好像不是这样,一夜没怎么睡好,一大早就赶去姜家族学,成功堵到了姜姒。

  姜姒想躲开他,他却故意走哪跟到哪。

  「姜五,本世子原谅妳了。」

  谁稀罕他的原谅!姜姒「哦」了一声,准备绕开他。

  他又堵在了面前,耐着性子,「姜五,妳如果是欲擒故纵的话,那么妳成功了。」

  去你的欲擒故纵!姜姒瞪着他,恨不得将他瞪出几个窟窿来。

  但这样的行为在他看来,却觉得眼前的少女比以往多了几分生机,原本就绝色的容貌更添了灵动之气。

  他心荡神驰,语气也随之一软,「姜五,妳别生气了。」

  他以为自己都做到这个地步,姜姒应该就着臺阶下,没想到姜姒更加不给他好脸色。

  「让开。」

  他大感受挫,高高在上的自尊心过不去,恼怒情急之下一把抓住姜姒的手。

  姜姒力气小,身体又太过娇弱,哪里敌得过他的力量,被拉着拖到背人的地方。「慕容晟,你快放开我,否则我就喊人了!」

  「妳喊啊!」慕容晟耍起无赖来,「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又轻薄妳了,我看妳能耐我何?我一个男子可不怕,妳一个姑娘家,若真被人说三道四,以后也只能跟着我了!」

  渣男!姜姒怒视着他,啐了一口。「呸!」

  第三章 命格压不住

  风起,吹得梧桐树叶「沙沙」作响。

  不远处有一道素色的身影,不用细看姜姒也知道那是谁。

  日光已艳,拂照却冷,一如她的心,她不过是个炮灰而已,难道想退出男女主之间的爱情游戏也不可以吗?

  慕容晟嫌弃地抹着脸上的唾沫星子,「姜五,妳……」

  「世子爷,你看。」她朝姜姽那边望去,「我四姊姊在看我们。」

  慕容晟闻言,神情有些许的不自在,但他少爷脾气一上来,自然是天大地大自己最大,梗着脖子不肯转身。「姜五,妳少骗我,便是她看到又如何?」

  真渣啊!姜姒深吸一口气,放低了语气,「世子爷,我知道你之前为何招惹我。你心悦我四姊姊,又恼她不肯接受你的情意,于是故意那么对我希望她在意你,如今你成功了,我四姊姊亲口告诉我她也喜欢你。」

  「她真是这么说的?」慕容晟喃喃着,似是不相信又像是不肯相信。

  趁着他失神之际,姜姒伸手将他一推,几步就跑到姜姽那里,姜姽一脸的委屈和伤心,眼神中隐有几分责怪之色。

  姜姒真想告诉她,她应该责怪的是慕容晟。

  这对男女主,真是够了!

  「四姊姊,方才世子爷也是故意的,他是看到妳过来才那么做的。他心里有妳,我也告诉他妳喜欢他,妳快去和他说清楚吧。」

  姜姒的声音不小,足够跟过来的慕容晟听得清清楚楚。

  慕容晟又心虚又怒,心虚是因为姜姽,而愤怒则是因为姜姒。

  姜姒往后退两步,然后撒丫子跑了起来。

  「姜五,妳给我回来!」

  姜姒岂会理他,越发跑得快。

  他神情阴晴不定,胸口不停地起伏着,只觉得满腔的怒火,但却又不知道这怒火到底是因何而起。

  姜姽递了帕子给他,「世子爷,擦擦脸。」

  他胡乱地接过帕子,又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遍,然后将帕子揉巴成一团,正打算洩愤地扔在地上时,勐地想起这是姜姽的东西,又还了回去。

  「一块帕子也不值当什么,世子爷不必还我。」姜姽说着羞涩地低头,一颗心跳得厉害。

  帕子上有她亲手绣的花样,算得上是她的贴身之物,姑娘家将自己的贴身之物送给男子,其深意不言而喻。

  这样出格的事是她生平第一次做。

  慕容晟捏着帕子,心情忽地复杂。

  自打他入姜家族学以来,几乎是第一眼就被姜姽所惊艳,他所认识的世家贵女大多都是嫡出,或是端庄大方或是骄傲张扬,鲜少有像姜姽这般淡雅貌美又羞怯的姑娘,一见之下就让他心生爱怜。

  他喜欢姜姽,因为姜姽的貌美,还因为姜姽的羞怯,他也气姜姽为何不肯接受他的示好,畏畏缩缩瞻前顾后。

  而今姜姽终于迈出了第一步,不仅敢同他说话,还将自己的帕子送给了他,他得偿所愿,应该欢喜应该雀跃,但为何内心却是一阵阵的慌乱?

  「姜四……妳怎么在这里?」

  姜姽含情带怯的目光黯了黯,若是往常,世子爷必会急切地和自己解释,然后说尽甜言蜜语安抚自己,可这一次世子爷不仅没有哄她,甚至好像并不想看到她。

  难道世子爷真对五妹妹动了心思?

  「世子爷,你能不能不叫我姜四,听着就像是在叫五妹妹。」

  慕容晟望着姜姒跑远的方向,心不在焉地应着。

  那个姜五,若是性子和姜四……姜姽一样柔顺好哄,他也不用受这样的气,一家子的姊妹,性子竟然差得这么远,果然是京外的民风更剽悍。

  姜姽见他这般魂不守舍,忍着心里的难受,「五妹妹还是孩子心性,又自小被三叔三婶娇惯着,行事难免随心所欲了些,请世子爷不要怪她。」

  「好。」慕容晟敷衍地答应着,有些不太敢对上姜姽的目光。「姜……姜姽,我……我和姜五的事……」

  「世子爷不必多说,我都明白。」

  「妳明白就好。」慕容晟似是松一口气的模样。

  姜姽心下一苦,不断地往下沉。

  两人一前一后进到学堂,姜姒感受到慕容晟刀子似的目光,却假装一无所知,压根不往他们那边看。

  慕容晟赌着气,故意大声地和姜姽说着话,而姜姽虽羞怯着,但明显比往日里胆大了许多,也敢当众回应他。

  他们的反应让姜姒很满意,唯愿此后男女主感情独立,不要牵扯别人。

  上次的事在学堂里引起不小的动静,风言风语也不少,姜姒便是听到一些只言片语也不放在心上,如今她有那么好的家人,还能心无旁骛地学习,再无所求。

  原主记忆中关于知识的部分太过薄弱,全古文的环境对她而言也很吃力,除了追着夫子们问之外她还有其他的选择。

  两位从兄一是大房排行第四的嫡子姜煜,二是二房排行第五的庶子姜熠,还有一外姓之人是她亲舅舅的儿子,表哥顾端。

  姜煜是个书呆子,一门心思都在学问之上,鲜少与他人往来,一向独来独往不喜说话。姜熠性子倒是开朗,却是慕容晟的世子爷党,思来想去,她觉得还是看上去温和腼腆的表哥顾端最为合适,所以一有不懂的地方她便去问顾端。

  一来二去,慕容晟的目光步步追随,一看到表兄妹二人凑在一起有问有答,上扬的眼尾都快冒出火星子。

  最终他忍无可忍,大剌剌地将顾端挤开,双手抱胸看着姜姒。「姜五,大家都是同窗,妳怎么单追着顾端一人问?本世子心情好,妳若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所有人都看过来,小声地窃窃私语着。

  姜姒也不恼,她如今算是看明白了,这男主就是一个性格张扬又没受过挫折的小屁孩。「书上说三人行必有我师,还说取彼之长弥己之短。敢问世子爷,您有什么可教我的?近两日的功课您学得如何?若您胜过我良多,我自然愿意向您请教。」

  慕容晟一噎,这两天他光顾着生闷气,哪里顾得上功课。

  姜姒不等他找藉口,又道:「世子爷若真想为人师,不如将近两日的功课背诵释解一番,如果真是功课扎实,见解独到,相信不只是我,其他人也愿意向世子爷请教一二。」

  他更是噎得说不出话来,因为自己不说背诵,就是读都有些磕巴,更别提释解了,当下是又恼又憋屈,眼里的火星子都快喷出来。「好妳个姜五,妳给我等着!」

  姜姒像是听不懂他的话,认真乖巧地应着,「好的。」

  一阵沉默,众人皆回不过神来。

  这时传来一声断竹般的「咔嚓」声,循声望去却见姜姽手中的毛笔断成两截,她瞬间羞得满面通红,急忙将断笔藏进书袋里。

  有人眼神微妙,来回在她和姜姒之间打着转。

  姜姒缓缓垂眸,眼底全是复杂。

  下学后,她故意走在后面,不出意外地被姜姽叫住。

  姜姽神情间带着一丝哀怨,苦笑道:「五妹妹,世子爷对妳明显不一样了,妳知道吗?」

  「四姊姊想说什么?」

  「五妹妹,我以为妳是最能理解我的人。妳我虽是姜家女,却比不了大姊姊,大姊姊是嫡又是长,而我呢是庶出,妳虽是嫡出,但三叔是庶子。」

  「四姊姊有话不妨直说。」

  姜姽看着眼前的人,在这位五妹妹没有回京之前,她是姜家姑娘中容貌最为出色的那一个,同样是不上不下的出身,五妹妹有三叔三婶疼爱,而她的姨娘早已失宠。

  她到了说亲的年纪,母亲也已开始给她相看人家,要么是家世相当的庶子,要么是门第不如姜家的嫡子,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可能和王府世子相提并论。

  「五妹妹,妳身子不好,能不能静养一段日子,这些日子就别去学堂了,好吗?」

  姜姒听到这话,恍惚了一下,须臾间,她彷彿身处前世。

  父亲大声骂她,骂她不懂事,一个女孩子还想着上大学花家里的钱。母亲也劝她,为了弟弟,她应该早些出去工作贴补家用。

  她记得自己跪了很久也求了很久,最后还承诺一定不会花家里的钱,并且还会兼职赚钱寄回家,这才换来了上大学的机会。

  重活一世,她有疼爱自己的父母兄长,也可以心无旁骛地读书,这一切是她梦寐以求的幸福,她凭什么为了害死原主的男女主牺牲自己!

  「不好。」

  姜姽脸色白了白,「五妹妹,妳……妳说什么?」

  「我说不好!」姜姒甩开她欲拉自己的手,「世子爷若认定了妳,不管是我还是其他人都不会让他动摇半分。」

  「五妹妹,妳真的不愿意帮我吗?」

  「妳想要锦绣良缘,妳自己去争取。」说完,姜姒转身就走。

  去他的男女主,她这个炮灰不奉陪了!

  天气阴沉沉的,乌云压得极低,闷得叫人透不过气来。

  池边,两位少女似在争执,一人着桃色衣裙,一人着素色衣裙,素衣少女背对着,不知她说了什么,原本低着头的桃衣少女勐地抬头,那是……

  姜姒惊愕着,茫然四顾,发现场景很是熟悉,应是姜家的花池附近。她再往那边看去,桃衣少女的情绪极其激动,那张她穿越以来日日能在镜子中看到的脸熟悉而又陌生。

  须臾,她知道这是自己的梦。

  「姜姽,妳把我害成这样,妳凭什么还在这里装好人!」

  桃衣少女尖叫着,神情隐有癫狂之色,她朝素衣少女扑过去,谁知素衣少女反手将她一推,她瞬间跌入花池中。

  姜姒想冲过去,想喊,但是她既不能动也喊不出声,只能眼睁睁看着桃衣少女在水里挣扎着。

  而素衣少女初时有些慌乱,可她慌乱过后并没有去喊人,也没有任何搭救桃衣少女的举动,就那么看着水里的人慢慢往下沉。

  不知过了多久,水面恢復平静,素衣少女转过身来,花容月貌的脸上并没有受到惊吓的表情,反倒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如释重负,甚至还有一丝隐晦的欢喜。

  「救人哪,为什么不救人!」

  姜姒愤怒地喃喃着,从梦中醒来。

  房间里有留夜的烛火,晕生出一室幽黄的暖色,她怔怔地望着顶上的香罗帐,一时之间不知是真是幻。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起身趿鞋下地,坐到了镜前。

  镜子里映出她的模样,眉目如妙笔划成,一笔一笔皆是上天的杰作,淡樱的唇瓣,透着体弱的苍白,却分外的惹人爱怜。

  这张脸与梦中的桃衣少女一模一样,但又不一样,梦中的那个人眉眼间全是癫狂与戾气,哪里还有半点娇态。

  她隐约记得在那本书中,原主是溺水而亡,原因是约了男主相见,想使苦肉计让男主救下自己,从而藉着肌肤之亲赖上男主,谁知男主没去,原主成功将自己作死。

  所有人都说原主活该,自作自受送了自己的性命,半点也怨不得旁人。

  那这个梦是何意?

  「姑娘。」祝安听到动静,迷迷煳煳地进来,一眼看到自家主子坐在镜前,吓得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姑娘,您……您这是怎么了?」

  「我作了一个噩梦。」姜姒说。

  祝安一听她作了噩梦,忙安慰道:「姑娘,奴婢听人说梦都是反的,噩梦就是好梦,您反过来想就行。」

  她无法不去想那个梦,因为太过真实。

  原主最是天真烂漫的性子,在性格未扭曲之前很是亲近女主,但她不是原主,且早知书中剧情,如今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和女主亲近。一个人态度的转变不可能无缘无故,尤其是瞒不过身边的人。

  「祝安,妳说四姊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祝安被她问得莫名其妙,「姑娘,奴婢瞧着您这两天怪怪的,难道是和四姑娘闹别扭了?」

  「也没有,就是觉得四姊姊和我想的可能不一样。」她半垂着眸,遮住眼底的冷意,故作单纯的样子,「她和世子爷的关系好似不一般。」

  一听她说的是这个,祝安的表情立马变得微妙。「姑娘,奴婢听祝平说起过……她说上次世子爷没来见姑娘,不是因为有事,而是……而是和四姑娘在一起。祝平说她许是看错了,让奴婢别告诉姑娘,免得姑娘伤心。」

  原来是这样。她抬起眼皮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目光极其的平静,又透骨的冷。

  这样的她让祝安觉得陌生。「姑娘?」

  「我刚才作的那个噩梦,妳可知是什么?」她的声音幽幽,又带着几分颤音。「我梦见四姊姊把我推下水,然后眼睁睁看着我被淹死。」

  祝安闻言吓得脸色大变,「姑娘,梦都是假的,您千万别信。」

  她点头,说起孩子话来,「我不信,但我也不想和四姊姊好了。」

  这样的她才是祝安所熟悉的主子。「姑娘,那世子爷……」

  「那个混蛋轻薄我,我更不会再理他!」

  一夜再无梦,醒来天已亮。

  祝平用金鹊帐钩将香罗帐两边挂起,又藉着炭盆里的火暖过手后,这才上前伺候自家姑娘洗漱。

  朱漆雕花的六角盆架上,青铜双耳的洗脸盆中水温刚好,熏笼之上熏着一套粉色绣翠的衣裙。双层的鼎炉上,阿胶红枣粥散着药香与甜香。

  一室的暖意,宛如春日。

  「五妹妹,妳可起了?」外面传来姜姽的声音。

  祝安下意识看向自家姑娘,又与祝平对视一眼。

  祝平小声问姜姒,「姑娘,要不要奴婢去拦一拦?」

  「不用。」姜姒面无表情地坐在镜前。

  镜子里很快多了一道身影,一步步朝她走来,眼底难掩羡慕之色。

  「还是五妹妹的屋子里暖和。」

  府里的用度,一应皆有分例,若按分例,她这个庶子的嫡女和姜姽这嫡支庶女的身分没什么差别,所领的分例也相差无几。

  一个冬里四十斤银霜炭、六十斤寻常的木炭就是她们的用度,姜姽不喜呛人的寻常木炭,屋子里只烧银霜炭,自然要省着用,而三房由顾氏做主,将所有人的银霜炭都紧着女儿用,不仅用量足且日夜不间断。

  「五妹妹这头髮也是极好。」

  半晌,无人接话,姜姽略显尴尬,仔细观察着姜姒的脸色,「五妹妹,妳可是在生我的气?」

  姜姒没有回头,从镜子里看着她。她在镜子里的模样变了形,古怪程度好比梦里那个诡异的表情。

  两人的目光在镜子里不曾交会,却能看到彼此。

  「自小姨娘就告诉我,我是庶出,万不能和嫡出的大姊姊争抢什么。哪怕是庶出的二姊和三姊,我也不能碍了她们的眼,我记着姨娘的话,从来不敢为自己争取。」她苦笑一声,「五妹妹,我觉得妳说的对,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争取。」

  「四姊姊想什么,想做什么,以后不必告知于我,我也不想听。」

  祝平听到自家姑娘这话,下意识皱眉。

  祝安凑过去,小声在她耳边低语一番,她这才恍然大悟。

  姜姽觉得自己已经够低声下气,如今彷彿做了无用功般,自然是说不出的难受。她不无自卑地想着,五妹妹之所以如此,无非是因为太过受宠,半点也不知体恤旁人。「五妹妹,妳真的不肯原谅我吗?」

  姜姒想,她无法原谅,因为她不是原主。

  原主的死或有自己性格的原因,但男女主也有推不掉的责任,若她之前的那个梦是警示和预知,那么……有些人更无法被原谅!

  当她再一次在下学之后叫住顾端时,慕容晟也留了下来。

  慕容晟本就是皇室子弟,那种与生俱来就高人一等的气场大开时,但凡有眼色的人都知道要避让一二。

  顾端明显惧怕他,小声问姜姒,「玉哥儿,要不明日再说?」

  姜姒也察觉出他的不善,点了点头。

  顾家势弱,顾老太爷是真正意义上的寒门士子,熬了大半辈子才升到从六品的奉林郎。顾氏虽是顾家嫡长女,当年能嫁给姜家的庶子却是高攀,若非联姻的关系,顾端根本没有门路和资格进到姜家族学。

  顾端收拾好书袋,并没有急着走。「玉哥儿,要不妳也走吧。」

  她装作不在意地道:「端表哥,你先走,我再看会儿书。」

  顾端犹豫了一下,又小声让她跟自己一同走,听到她再三坚持要留下来看书,这才满眼担忧地离开。

  很快,学堂里只剩下她和慕容晟。

  「姜五,妳这一招我瞧着很是眼熟。」

  这位男主可真够自大的,居然认为自己和端表哥走得近是为了气他。

  「看着像,未必是一样。世子爷,不管我以前如何,如今我只想好好读书。」

  「妳一个姑娘家,难道不应该想着觅一门良缘吗?」

  「不想。」

  慕容晟愣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世间女子,哪个不想得嫁良人举案齐眉,这个姜五莫非是说气话?「姜五,本世子是在给妳机会。」

  姜姒听出了他话里的不对劲,「世子爷,那日芳业王问我可愿嫁妳,我明明白白说过,我不想。」

  这男主是不是有病!如今女主都主动示好了,他怎么不和女主相亲相爱,和她一个炮灰较什么劲?

  她刚背好书袋起身,手就被慕容晟给按住。

  「姜五,我改变心意了。」

  「……」这个混蛋!

  她想挣脱,无奈力道悬殊太大。

  慕容晟发现自己可能真是疯了,方才那句改变心意的话一出口,他居然觉得很兴奋。这几日困扰他的憋屈感一下子得到释放。

  他承认自己一开始只是为了气姜姽,可如今哪怕姜姽在人前也不避讳与他亲近,他却是怎么也提不起劲来。

  此时他看清楚了自己的内心,那就是他可能更喜欢眼前的人。

  反正所有人都知道他曾经轻薄过姜五,若是娶了姜五也算是合情合理。什么命相有异,他堂堂皇家子孙,何惧之有!

  「姜五,妳知不知道为了妳我都做了什么?」他压低声音,「十七叔说妳命相有异,可我不在乎!」

  芳业王看出她命相有异?姜姒震惊不已。

  「世子爷,你明知我命相有异,为何不离我远些?」

  「我姓慕容,我不怕,我能压得住。」

  「你压不住!」

  门外传来一道空远的声音。

  逆光之中,慕容梵走了进来,披散的墨髮,宽大飘逸的白袍,行动间如惊鸿踏雪泥,彷彿是天外神子坠入人间,世间万物都成了他的陪衬。

  慕容晟急切地表达着,「十七叔,不就是命格轻,我不怕……」

  「你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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