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问手机版

扫描体验手机版

游客您好
第三方账号登陆
  • 点击联系客服

    在线时间:8:00-16:00

    客服电话

    000-123-4567

    电子邮件

    admin@fumiaotxt.com
  • 腐喵言情站

    随时随地分享快乐

  • 扫描二维码

    关注腐喵公众号

推荐阅读 更多
up主
Lv.12
第 2 号会员,41640活跃度
  • 18233发帖
  • 16958主题
  • 0关注
  • 247粉丝
这个人很懒,什么也没有留下。
最近评论
热门专题

[✿ 1月试阅 ✿] 蜜桔《蜀地小厨娘》

[复制链接]
腐爱 发表于 2025-1-15 17:49:0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书名:《蜀地小厨娘》
作者:蜜桔
系列:蓝海E153201-E153203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25年01月22日

【内容简介】

吃人嘴软,可他怎么连心都软了?

晓珠是伪善之家沈府的丫鬟,县令裴屹舟查抄沈府那晚她也在场,
亲眼目睹他的狠辣无情,对这位冷面修罗心生畏惧,
为了下葬养母阴错阳差成了他府里的小厨娘,两人第一次正式打照面,
他便掐着她的脖子质问——「妳是哪儿派来的细作?」

误会澄清后,他不仅归还身契又给了些银子以表歉意,
她才离开裴府就被客栈聘为厨娘,却是厄运的开始,
先是差点被少东家玷污,后遭歹人追杀,千钓一髮之际是裴屹舟救了她,
重回裴家,他不仅亲自替她换药,还教她读书识字……
似乎真像嬷嬷所说,他的冷脸只对外人,对自己人可好着呢!

这样的大人值得她尊敬,她献上最拿手的厨艺表示一二,
各种热炒滷制腌渍吃食满足他的胃,还意外发现大人可爱的小祕密,
虽然他样样好,但有使命在身,她明白自己终得离开他的羽翼自力更生,
只是还没迈出第一步,就有人上门挑战她的厨艺,而她竟然败了……

  第一章 送夜宵给大人

  「二小姐?」裴家新来的小厨娘做好了晚饭,站在厨房门口,低低唤了一声。

  时值盛夏,蝉鸣一声长过一声,可偌大的院子里却无人回应。

  小厨娘名唤晓珠,到此地不到一个月,还未与正经主子——县令裴屹舟见过面。

  裴家原有的厨娘死了公爹,告假回乡奔丧。一日,府里的老嬷嬷秦氏外出,机缘巧合下带回了落难的晓珠,也没说让她做丫鬟还是厨娘,总之什么都做。

  现下裴县令没回来,晓珠的第一要务,就是照顾好他的妹妹——二小姐裴灵萱。

  喊了几声,仍无人回应,晓珠心中奇怪,裴灵萱是个小馋猫,放在往日,肉刚下锅,她就会心急火燎地钻进厨房,怎么今日饭都摆上桌了还不见人影?

  这豆角焖饭、凉拌黄瓜、葱烧肉片可都是她爱吃的呀。

  尤其是豆角焖饭,油滋滋的五花肉香、清爽的豆角味儿、香辣扑鼻的豆瓣香,还有米饭微煳的锅巴香,融为一体,再配上一碗米汤,那滋味别提有多好。

  难道她现在还有什么更好玩儿的事?

  怀着疑虑,晓珠解了袖套、围裙,来到院子里。

  刚刚站定,芙蓉树上一阵「窸窸窣窣」,树枝、树叶、碎花瓣齐齐掉了下来。鸟叫霎时惊起,三只小鸟扑腾着翅膀往不同方向乱飞而去。

  树杈上的裴灵萱气得不轻。

  她穿一身秋香色堆花襦裙,胖乎乎的,很是可爱,却扠着腰冲下面的人道:「坏晓珠,鸟儿明明马上就要被我捉住了,却被吓走,妳拿什么来赔?」

  晓珠哪里知道她正在树上掏鸟窝,在树下垂着头,不敢看她,咬唇道:「我……我不是有意的,不如明日我给二小姐做宫保鸡丁?」

  她只道裴灵萱嘴馋,若是吃好了,便不会生气了。

  裴灵萱的小脑袋瓜子里却想:左右鸡不过是大一些的鸟儿,在鸡圈里抓鸡,与在鸟窝里捉鸟差不了太多。她「哼」了一声,慢慢放下扠着腰的双手,似乎答应了这个条件。

  晓珠看她这样子,心里松了一口气,端起一碗米汤,用瓷白勺子轻轻搅拌让它凉,等她下来了正好喝。

  鸟儿已飞得不知踪影,裴灵萱却又恋恋不捨地抬眼看了下天,似乎想像那些鸟儿一般能自由自在地往天上飞。

  可是当她将目光投往城门那边时,登时吓白了脸,「他们……哥哥……哥哥他们回来了。」

  闻言,晓珠心头发颤,半年前那个夜晚之事重新涌到眼前,她的手彷彿突然失去力气拿不住东西,瓷碗摔落在地,「噼啪」一声碎了,米汤洒了一地。

  裴灵萱坐在树下哇哇大哭,襦裙上沾了好些泥。蓝裙白袄的晓珠,脸色白得像纸一样,正怔怔瞪着地上的碎瓷片出神。

  秦嬷嬷从屋里出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这是怎么了?」她朝着裴灵萱急急奔去,路过晓珠身边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晓珠叫这一眼看得害怕,脸色更白了,如初春里柔柔弱弱的娇花,微风一过,颤巍巍的要坠下枝头来。

  她不敢看那边,蹲下身去,默默收拾着地上的碎瓷片。

  秦嬷嬷那意味深长的目光,晓珠不是第一次见了。从在街边第一次见面,秦嬷嬷的眼里就跳动着些光,像是动了什么心思。

  入了裴家后,秦嬷嬷也总是细细地打量着,从白若娇花的脸,看到不盈一握的腰,再到笼在裙子里的腿……看得晓珠面红耳赤。

  只是晓珠此时心乱如麻,根本无暇想那么多。秦嬷嬷怎么罚她还在其次,最最紧要的是裴灵萱方才说的话。

  「怎么了?怎么了?」秦嬷嬷抬起裴灵萱的小胳膊、小腿儿,又是摸又是看,除了一手脏乎乎的泥,一点儿伤痕也没有。

  裴灵萱并非摔下来,是自己爬下来的。但一下来脚就软了,跌坐在地上起不来。

  「嬷嬷坏,嬷嬷骗人,要变小狗!」裴灵萱用手背擦了擦哭花了的脸,干着嗓子嚎。

  秦嬷嬷都五十好几的人了,要变也不是小狗了。那厢捡着碎瓷片的晓珠听了,手上一颤,瓷片将手指划了道口子,小血珠子慢慢冒了出来。

  像晓珠这样的小丫鬟,最怕的便是秦嬷嬷这等颇具威严的老僕。就像方才,只一个眼神,也能让人惊惧好久。蓦然间,她却成了小狗……

  晓珠捻捻手指,也只有二小姐敢那样说她了。

  秦嬷嬷也摸不着头脑。

  「妳说哥哥他们五天后才回来的,怎的现在就在城门口了?我大字儿一个没写呢!要是、要是……」似乎想到了可怕的下场,裴灵萱嚥了嚥口水,说不出话来了。

  裴屹舟知道裴灵萱性子野,走之前让她抄《千家诗》,这小妮子算着日子,决心哥哥回来前的最后一天来个快刀斩乱麻,孰料他竟提早回来了。

  晓珠也没料到。

  半年前,沈府被查抄。她与养母王大娘被销了奴籍,放了出去。谁知祸不单行,王大娘一病不起,耗费了所有资财,还是没了。

  为替她葬身,晓珠不得已卖了自己。她本是想入大户人家做婢女或厨娘的,哪知道被一伙儿地痞流氓骗了。

  幸而一个和和气气的老太太救了她,带她回家,才知竟然是裴县令府上。

  裴县令是谁?铁面无私、冷情修罗裴屹舟!来了这小城不过一年,杀山匪、诛盗贼,一众罪犯通通枭首,鲜血顺着校场的杆子滴了一夜!

  这还不算完。

  那些人毕竟是罪大恶极之人,受这样刑罚理所当然。可大家看不懂了,城里的大善人沈老爷不知怎的得罪了他,一夜之间就被抄了家,沈老爷并三位公子通通被折了胳膊、卸了腿,五花大绑被送到锦官城。

  那夜,折他们四肢时,晓珠就在场!

  「咔嚓」一声,胳膊断了,大公子疼晕过去!县令心狠,又一脚踩在他背上,晕了的大公子又疼醒过来,一口血喷在花盆里的矮松树上,生生将树染成了血松!

  跪在地上的晓珠害怕极了,抖如筛糠,大气也不敢出。

  翌日,她和王大娘被放出沈府时,便打定主意要迁到邻县去住。因这县令不是怀柔仁慈之人,在他治下要好好活着不容易。

  哪知还来不及动身,王大娘便病了。

  后来她进了裴家,身契在秦嬷嬷手里,便也没办法了。

  县令当时去锦官城出差,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这段时间里,晓珠渐渐弄清楚了,他似乎终日宿在前面县衙,除了关心裴灵萱的课业,很少来这边。

  她打定主意少与他接触,又与裴灵萱一般默默算着他回来的时间,在心里做着准备。

  人便是这样,一旦认命了,心里便会接受安排。可突然变了卦,又会被打得措手不及。裴灵萱如此,晓珠亦如此。

  「这、这……」秦嬷嬷也不知道裴屹舟会提前回来,但她终究是个老人,经验很是丰富,安抚道:「二小姐别怕,今儿晚上少爷定有好多公事要忙。等他回咱们院子,我便说妳睡了,他一定会来看妳一眼,等他走了,咱们就一起抄,通宵不睡,定然抄得完。」

  裴灵萱觉得这法子可行,这才止住了哭,为赶时间,拎起裙子就跑去饭桌上扒饭。

  晓珠也略略放下心,至少今晚不用打照面。拢了瓷片正要往厨房去,却听裴灵萱塞着满嘴的饭嘟嘟囔囔的,又哭了。

  「晓珠姊姊的饭做得这样好吃,我却只能胡乱吃两口去抄书,呜呜呜,哥哥实在太坏了,我的命好苦,呜呜呜……」

  这话明里是在夸她、贬裴屹舟,但把他二人放在一起,晓珠竟不知该高兴还是惶恐。

  秦嬷嬷本在抚着小馋猫的背,瞧着晓珠袅袅婷婷的背影,一时警醒,忽然道:「晓珠,大人回来得晚,也是要吃夜宵的,今晚亥时三刻,妳送去他寝房。」

  晓珠全身一僵,立时动不了了,整个人像掉进了冰窟窿里。

  亥时一刻了,月亮斜斜地挂在树梢上。厨房里,一灯如豆,晓珠仍在忙碌着。

  凉粉是下午就做好的,放在瓷盆子里晾凉,此刻已完全成形了,顺滑又晶亮,似乎只消看上一眼,便消了五分的暑气。

  晓珠在碗里装了辣椒粉、花椒粉、白芝麻,将滚烫的油一勺一勺泼上去,油香、辣椒香、花椒香和芝麻香混在一起,满世界便只剩一个「香」字。油辣子便这样做好了,只是闻一下,就令人满口生津、食指大动。

  她又将一整块凉粉切成细细的长条,晶莹剔透,秀气可爱。

  最后将陈醋、白糖、芫荽、蒜末、黄瓜丝、朝天椒圈与方才做好的油辣子,整齐放在切好的凉粉上,这道菜便做好了。清凉开胃、酸辣可口,最适合夏天吃。

  晓珠将凉粉和几个小菜放到托盘上,取下身上围裙,洗了手和脸。井水凉凉的,扑在脸上很是惬意。然而再惬意,也缓解不了她心中的惊惧。

  她望了望远处的屋子,窗前烛火摇曳,将一个颀长的身影映照得模模煳煳的。半年前便是他,折了三位公子的手臂,踹得温文尔雅的大公子吐了血!

  晓珠越看越害怕,渐渐地面白如纸,心跳急促起来。

  此时「吱熘」一声,东边屋子的门开了,陪着裴灵萱抄大字儿的秦嬷嬷挑开帘子出来。

  「杵在这儿发什么愣?夜宵做好了吗?」

  「做……做好了。」晓珠赶忙低下头,整个人都懵懵的。

  「做好了便端去吧,别让大人等着。」

  南屏县的上任县令尸位素餐,累积了大量案子。裴屹舟上任后雷霆手段,处理了诸多,但还有好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因此他公务十分繁忙,往往熬到深夜。

  往日,秦嬷嬷都命厨娘胖婶儿亥时三刻送夜宵去。

  「是、是……」

  晓珠颤颤巍巍地应了,正要去厨房端托盘,却听秦嬷嬷道:「慢着,妳同我来一下。」

  晓珠随着秦嬷嬷去了,却在她拿出一套衣服时惊得呆住了。

  这……这能叫衣服?

  根本就是几块紫色的轻纱,胳膊遮不住,腿露了一大半,前胸还、还开得极低……

  秦嬷嬷面色如常,似乎根本不在乎晓珠的惊讶表情,一边说道:「换上。」一边拿眼睛去打量她的身子,似乎在思量她穿上这衣服是何等魅惑之色。

  晓珠抿着唇,呆呆地不动,满心满眼都是拒绝。

  秦嬷嬷是高门大户出来的老人,也不气恼,只道:「晓珠,那日若不是我,妳可就要让那几个地痞卖到万花楼。如今,妳的身契在我手里……」

  她话未说完,晓珠却很明白其中的意思:他们能送她去,秦嬷嬷也能。

  屋外黑夜沉沉,白日的一切皆被吞噬。晓珠贝齿紧紧咬着柔软妍丽的樱唇,泫然欲泣。

  廊间起了风,吹得树叶「簌簌」作响。世间的可怜人如同这些叶子,只能迎风摆舞,半点由不得自己。

  不久之后,晓珠换上轻罗紫衣,端着托盘,往那间屋子走去。

  她的裙子很薄,某些地方还短得什么都遮不住,让她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里也是畏惧、羞涩来了个齐全。当下她最怕的就是裙子被吹起,失了端庄。

  她以前虽只是沈府的奴婢,却也是王大娘一句一个「洁身自好」教出来的。如此打扮,只能迈着小碎步缓步往前,生怕步子大了,露了不该露的地方。

  但看在身后秦嬷嬷的眼里,紫纱少女袅袅婷婷的,一举一动皆是撩拨,魅惑极了。但凡是个男人,绝不会不动心。

  秦嬷嬷十分满意,笑得满脸是褶儿。

  许多年前,她陪着大小姐林沁雪长大,看着她嫁入侯府,生下裴屹舟、救了姨娘的女儿灵萱;后来,又眼看着她终生郁郁、香消玉殒。

  「灵萱有屹舟照顾,我不担心。反倒是屹舟这孩子从小就孤僻,他太苦了,嬷嬷一定要陪着他。」

  大小姐去世前,拉着她的手这么说。

  一生皆繫于大小姐的她,彼时只想随着去了,但为了这句嘱託,她生生熬住了。陪着那个少年走过最阴郁的日子,等来了新的希望,见他一步一步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可是她知道他还有一个心结,一日不解,就一日过不上平静喜乐的日子。

  「若是大小姐还在世,一定不忍心看他这般孤单寂寞吧?」

  她要为林家留下一个种,让裴屹舟有个孩子承欢膝下。所以,她买了晓珠。

  西边屋子外,晓珠的樱唇几乎被咬出了血,她抬起颤抖的手,轻轻叩了两声门。

  「送夜宵吗?」嗓音清冷,明明如山间泉水,却吓得晓珠全身一抖。

  那夜她匍匐在地上,就是这声音冷冷地说着「折了手、废了脚」,轻飘飘的一句话,好像在说什么摘花折柳,便废了三个公子的一生。他们可都是极好极温柔的人啊!

  三公子最爱与她们丫鬟嬉戏,闹着要吃她们的口脂。二公子不爱说话,但总赏下些糖糕果子。大公子最是温文尔雅,冲谁都微笑。

  然而,他们……都被屋里那个人毁了,她也没了家。

  只是像她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人物,并不敢恨,只是怕,只想离他们这种人远远的。可现实总不遂人意。

  「进来。」屋里的清冷嗓音又道。

  情势如此,纵然晓珠心乱如麻,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她深吸一口气,低低垂着头,推门进去。

  屋子不小,却没有多余的摆设,只一桌一椅一几一床,显得空荡荡的。饶是简单至斯,也令人觉得颇有些清贵之气。墙根立了个竹制的书架,放了满满一架子的书简。

  然晓珠低着头,并不能瞧见那些,只看见脚下青灰的地砖,一尘不染,打扫得比沈府的琉璃地板还要干净。

  他的话也很简单,「放那边小几上吧。」除此之外,只听见毛笔在纸上「沙沙」划过的声音。

  他大概没有抬头,没看见我这副打扮。晓珠心下思忖,迈着小步子走过去放下吃食,逃也似的想快些离开。

  耳畔忽的响起秦嬷嬷方才的话——

  「不只要送进去,还要等大人吃完,妳将碗收了,才能出来。」

  晓珠心下有些绝望。几乎认命一般,慢慢起身来,垂手站在一旁。她再是不知事,穿了这样一件衣服,也知道了秦嬷嬷的意图。

  罢了,被他折磨,总好过被丢进万花楼那种骯脏的地方。

  小几的旁边是书架,又高又大,在烛火照不到的地方,投下一片阴影。晓珠便站在这片阴影中。纵然认了命,但她还怀抱着一丝期望:他没有注意到我。

  但裴屹舟是什么人?虽聚精会神在公务上,一贯放了吃食就走的厨娘胖婶儿今日却一反常态,他如何会没有察觉?

  空气里有淡淡的香气,四处飘散。他搁下笔,抬眼望去。

  竹黄色的书架下站着一道纤细的身影,阴影之中,看不真切,如同一片淡紫色的烟雾,柳弱花娇。

  这自然不是腰粗臂圆的胖婶儿。

  裴屹舟十分清楚这人他不认识,但在内心深处,却隐约有一种熟悉之感。

  是哪里来的熟悉感呢?

  似乎是某个夜晚他在哪里瞥见过一眼。

  四周的香气清清淡淡,闻着让人十分舒服,整个人都放松了。

  裴屹舟眉心却忽的跳了下,不好的预感在心头泛起,他陡然站了起来,负着手冷声道:「把东西端过来。」

  还在暗自企盼的晓珠心下一抖,心跳几乎慢了一拍,颤巍巍端起托盘。

  盘子不大,碟子不少,因着她双手颤抖,装着不同食物的碟子互相碰撞,发出轻轻的声响,在如此岑寂的夜里,十分刺耳。

  这次她知道他在看她,这几步路像是在走刀山火海。

  终于到了。

  晓珠恭顺躬身,将盘子举过头顶,小碟子碰撞的声音更响了。

  「请……请大……大人……用、用夜宵。」

  少女袅袅婷婷、秾纤合度,饱满的胸脯、不盈一握的细腰、凝脂般的双腿,都在薄如蝉翼的紫绫软烟罗纱裙下若隐若现。

  然而那颤慄的身子、磕绊的话语,在在表明了「害怕」两个字。

  「放下吧,举着多累。」

  晓珠依言放下托盘,只埋着头摆碟子,不敢看人。

  她恭顺俯身,他站立如松。

  从裴屹舟的角度,最为刺眼的便是她前胸裸露的大片雪白肌肤。那上面偏偏还坠了根红色的带子,打了个小小的蝴蝶结,诱使人往下面看去。

  只是她深深埋着头,他看不清她的面容。

  少女一靠近,香气越发浓郁,渐渐弥漫开来,令他心头之前的警戒全然消失。那股子熟悉之感也越来越强烈,那是他记忆深处的味道,会召唤起那些尘封的旧事。

  裴屹舟定了定心神,淡淡瞥了一眼晓珠端上来的几个碟子:一份晶晶亮亮的凉粉,淋了花椒水、辣椒油和陈醋,红、白、绿、黑四色合一;一份绿油油的烫莴笋叶,只选了最嫩的叶尖儿;一碟子香滷牛肉;一碗银耳莲子羹。

  少女的手仍在颤抖,摆完碟子便要退下。

  「等等。」裴屹舟往她身边走去。

  少女像被吓到一般,「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将头垂得更低了。

  裴屹舟偏偏要看,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捻起她的下巴。

  第二章 哪儿派来的细作?

  晓珠进了屋子后,秦嬷嬷也没闲着,叫住了守夜的小厮,「冬青哥儿!」

  冬青是裴屹舟的贴身小厮,今年刚满十三岁,毛头小子一个,瞇瞇眼,总是一张乐呵的脸,很是招人喜欢,「这么晚了,嬷嬷还不睡呢?」

  秦嬷嬷笑道:「我老婆子年纪大了,觉少。就是热得很,下午我在井里湃了一篮子鲜果,这会子刚好,劳烦冬青哥儿帮我提上来?」

  冬青立马撸起袖子,「嬷嬷这说的是什么话,不过是让我提个果子,连大人都听妳老人家的话,我哪里当得起『劳烦』二字?」

  说着便轻松地将那篮鲜果提了上来。

  黄澄澄的是枇杷,红彤彤的是苹果,粉嫩嫩的是仙桃,还有些紫的李子、绿的葡萄、黄的香梨,满满一篮子,都是水灵灵凉沁沁的。有的还起了层白霜,看得人暑气全消。

  秦嬷嬷塞了个香梨给冬青,「既然你这么说,嬷嬷我便托大,问你几句话。」

  冬青忙道:「嬷嬷问话自然是应该的,只是……」他年纪虽小,但到底跟着裴屹舟些许年了,一下便懂了意思,面上露出些难色,「只是这次大人去锦官城,好些时候没带着我,我也就不知道。」

  秦嬷嬷笑了笑。这个小子,这是和她打机锋呢。

  上次不过哄着他喝了点酒,套出了些话,知道裴屹舟查抄沈府的时候,在那个叫晓珠的婢女身边停了一下,多看了两眼。

  冬青事后害怕极了,生怕自己醉了后说错什么官场上的事,后悔不已,再也不敢喝酒了。

  可是冬青再机灵,也是个小孩子,哪里有她这种见了不知多少市面的老嬷嬷厉害。

  秦嬷嬷先给他吃了颗定心丸,「我是个老婆子,大人的事儿我也不懂,不过就是关心大人的身体,随便问问。」她见冬青紧绷的神色明显舒缓下来,话锋一转,「听说锦官城热闹得很,莺莺燕燕也多,且问你,大人可曾去过那种地方?」

  冬青正啃着香梨,又甜又多汁,又是井水湃了一下午的,吃着同冰雪饮子一般凉快。

  听了此话,他一双瞇缝眼儿瞪得老大,连连摆手道:「绝没有。」似乎觉得这样不够,又拍着胸脯,斩钉截铁地补充道:「莫说大人洁身自好,不去那等地方,即便是他喝醉了被同僚拖着去,只要我冬青在,大人便踏不进那里的门槛。」

  他只道秦嬷嬷害怕大人去那烟花柳巷学坏了,哪里知道她要的就是学坏。

  秦嬷嬷叹口气,「那……这趟出门,他可有对什么女子特别的注意?就像半年前查抄沈府那夜,他多看了沈府那个小婢女两眼?」

  「他倒是和一个女子说了几句话。」冬青皱着眉头说:「不过……那是知府的女儿。」

  秦嬷嬷眼睛都亮了,「知府的女儿?」

  裴屹舟今年二十岁了,他京城侯府那些兄弟,有些孩子都好几个了,而他呢,莫说妻妾通房,女人看都不看一眼。

  平日里,裴屹舟万事皆依她,偏这件事,无论她如何说,他都不为所动。她知道他有心事,也不要求多,只求他能留下个孩子就行。上次听说他对沈府那个婢女多看了两眼,她才千方百计策划了晓珠这场戏。

  但晓珠的作用仅限于此。知府女儿这种身分,才是自家大公子的良配。

  秦嬷嬷越想越兴奋,望了望西边,甚至有些后悔:是不是时候到了,少爷自己把那件心事儿放下了?若是这样,她不该自作主张,把晓珠塞他房里去呀。

  屋内,烛火微颤,灯影幢幢。

  裴屹舟看见一张纯净无邪的脸,宛如天上的皎皎明月、山野的淙淙清泉。一双蕴满了春水的眸子,纵然因慌乱而躲闪,却洩露着姣姣梨花般的纯洁。

  这副楚楚动人的模样,倒显得身上的紫绫软烟罗纱裙俗气了。

  淡淡香味,如深山幽谷里的灵气从她周身散开,似乎要带他去往那个空灵幽远的境地。

  他的眼神渐渐失了清明,越看越深,却不是顺着那根撩拨的带子去看精緻的锁骨、饱满的胸脯,而是看进了心里,看见了无数尘封日久的旧年回忆。

  那年大雪,深深庭院里,有个女子兴致格外好,关起门来,取出收起来多年的宝剑,为自家儿子舞了一场。

  除了那次,他从未见过母亲那般英姿勃发,眼角眉梢全是飒爽快意。她长剑一挥,翻起七朵剑花,连腰上佩的荷包也掉了。

  小小少年跑去捡起来,一股清新冷冽之气扑面而来,还有些微微酥麻。

  「母亲,这荷包里装的是什么,怎么这般香?」

  「是竹叶花椒的叶子,是我以前在云岭学会熏制的。」

  是了,母亲嫁入侯府前,因为身子弱,被送去云岭学艺,她的剑术应当也是在那里学的吧。

  但母亲严肃对他道:「今天舞剑的事儿不能告诉别人。」

  他懵懵懂懂地应了,却没做到。

  姨娘唆使庶弟嘲弄他道:「你母亲终日病气缠身,是不祥之身!」

  他气不过,说母亲的剑舞得极好。

  最后父亲知道了,竟斥责了他们母子。

  「为什么?」被关在小院子里禁足时,他流着泪问母亲,「明明是姨娘他们先欺负我们的。」

  母亲淡淡一笑,「因为你父亲不喜欢。不喜欢的,怎么做都是错的。」明明是笑,却满是忧郁和苦涩。

  那笑深深嵌入了他的脑海,以至于她病逝之后,他变作一个孤独阴郁的少年,总是以冷冷的目光打量世间的一切。直到某天,他的恩师俞柏出现,教导他道理,给予他希望。

  香气裊裊,余味不绝。时光似乎静止在这一刻。

  已经很久很久,他没有这般平静地想起这些事情了。

  夜风拂过,窗櫺之上,芙蓉树影婆娑,红的白的花朵都簌簌乱颤。

  然而彼之蜜糖,吾之砒霜。被迫与这人对视,晓珠害怕极了。强忍了一阵子,终于受不住,颤抖得越发厉害,连耳坠上的金铃也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她清明的眼眸里漾满了水色,一颗泪珠顺着光洁的鹅蛋脸蜿蜒滑落,也沁湿了男人的手指。

  裴屹舟用粗糙的拇指揩去她的泪水,似乎有些失神地喃喃道:「怎么哭了?」

  晓珠用尽全力忍住抽噎,却说不出话来。

  「妳是新来的?」裴屹舟的手还捻着她的下巴,但好似怕弄疼她,动作刻意轻柔了些。

  晓珠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磕磕绊绊地道:「我……我叫……叫晓珠。」眼泪却不受控制似的,越涌越多。

  「晓珠,晨曦之珠?」裴屹舟念了一声,眼里添了些柔情,似有月海星河在闪烁,「『藏之比明珠』,是个好名字。」

  晓珠没念过书,不识得几个字,但她知道自己的名字是王大娘取的,来源便是这句诗。

  王大娘同她一样不识字,只知道这一句诗,捡她回来又在早上天濛濛亮的时候,便这样用上了。在沈府的无数个夜晚,厨房里的事忙活完,王大娘便会搂着她在院子里看星星。

  那时她年纪小,不知道那是什么,奶声奶气地问:「怎么有那么多晓珠在天上?」

  晓珠是圆圆的珠子,天上有,晓珠便在天上。

  王大娘笑得合不拢嘴,跟她解释星星和珠子的区别,又说:「贵人说『藏之比明珠』,为妳取这个名字,便是希望妳以后遇上将妳藏之心中、如珠如宝的人。」

  旧事旖旎,减缓了晓珠的恐惧,而共同的认知,能拉近两个陌生人之间的距离。

  原来王大娘取名的出处他也知道,那他……也是个人嘛,不是什么修罗鬼剎?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外面的风越发地急了,风声萧萧,从窗户缝儿里沁了丝丝凉意,吹得烛火一明一灭。

  她抬起眼,直勾勾看着面前的男人,剑眉星目,面若冠玉,眼眸深邃,好似跌入了悠远的回忆。

  他……他好像不似半年前那个夜晚那般可怕。

  然而下一刻,「噼啪」两声,雷声轰隆,大雨「吧嗒吧嗒」下了起来。

  男人蓦的惊醒,忽的变了脸色,蕴有月海星河的眼里全是慑人的寒气,轻捻她下巴的手也闪电般往下一滑,死死掐住她的脖子,阴沉着声音道:「说,妳是哪家派来的细作?」

  大雨洗去了溽热暑气,院中的芙蓉树下落了一地残红。

  秦嬷嬷坐在廊道的竹藤椅上,正吃着一串青油油的甜葡萄看雨,脑中已然想入非非。

  若是少爷成婚,在京城办还是这里办?这小地方也太寒碜了些。若给少爷的孩子做虎头鞋,用什么料子?待会儿上香,得告诉大小姐。

  一边想一边笑,笑得满脸的褶儿更明显了,啃香梨的冬青看着疑惑得直挠头。

  正在此时,西边屋子里传出一阵「噼里啪啦」瓷器摔地的声音。接着,一道冷肃的男声唤道:「冬青!」

  冬青一听便知不好,他家大人只有在生气要惩治恶人时才这般唤他,吓得手里的香梨都掉了,一熘烟跑过去。

  秦嬷嬷也听出来了怒气,方才的盘算都烟消云散,只怕是晓珠胆子小不晓事,惹了裴屹舟不开心,她悄悄跟了过去,站在柱子后面。

  冬青到时,屋子里一地狼藉,凉粉、莴笋叶等食物残渣,混着碎瓷碗碟摔了一地。他家大人负手站在书案边,翩翩公子,长身玉立,然而眼中的寒气挡也挡不住。

  顺着他冷冽的目光看去,地上跪坐着一个少女,身上密密实实盖着一件暗青色披风,正一手扶着桌子腿儿,一手捂住自己脖子大口喘气。

  她指缝间露出来的白皙皮肤上有着淤青。再往上看到少女梨花带雨的脸,冬青蓦然红了脸。

  这是谁?竟如此美!

  他是跟着裴屹舟从京城来的,花红柳绿、环肥燕瘦,也算是见过些市面,但像这个少女这样的,他从未见过。只看她一眼,好像满园子的花都开了。

  被打量的晓珠浑然不觉,她被裴屹舟掐得几乎要昏了,恹恹地靠着桌子腿儿,半分力气也无。将将缓过口气,又听那冷面修罗道——

  「把这女子送去牢狱,是哪家派来的细作,务必让吴朗拷问出来!」

  半年前,朝廷彻查镇西军军饷贪墨案,上上下下牵扯出一大批人,连南屏县这样的小城里也有许多家沾上了。裴屹舟以雷霆手段查抄了沈家,此后,其他家或是送钱贿赂或是塞人打探消息,使了无数法子,想从他这里把路走通。

  可惜,裴屹舟是什么人?永兴侯府的嫡子,什么没见过?荣华富贵漠然视之,温香软玉无动于衷,除了还公义于人心,余者万事不关心。

  晓珠不知个中曲折,只知道吴朗这个名字往往同裴屹舟连在一起,人称「修罗裴,鬼剎吴」。裴屹舟抓人,具体的杀人、用刑,均是吴朗去做。

  晓珠吓得魂都要飞了,脸色白得可怕,只软软地重复道:「我……我不是细作。」

  裴屹舟冷笑道:「妳若不是,怎知道我的口味?怎知道用竹叶花椒兑了催情香来迷惑本官!怎会在沈府时按兵不动、潜伏至今!」

  晓珠呆呆的,无力分辨那一连串的质疑,愣愣地道:「是秦嬷嬷……让我来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裴屹舟重重一掌击在案桌上,怒道:「休要攀扯他人!待在吴捕头手里过完七十二道刑罚,看妳还如何狡辩!」

  这几个月来,这些细作的花言巧语他听过太多了。

  案桌上的碗碟被方才挣扎乱动的晓珠摔碎了,还剩着的唯一一碟滷牛肉,碟子震颤不停。

  晓珠也被这一掌震得瑟瑟发抖,但片刻之后清醒了许多,大着胆子看了那人一眼。

  没错,跟查抄沈府那夜一样,他也是穿着这样的青色袍子,负着手,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他根本不听沈家公子们的解释,便做出那些折胳膊断腿的事。

  蛮不讲理、刚愎自用、冷心冷清、怨毒狠辣!

  晓珠有些冷,用力裹紧了披风。

  披风……可他……他为何要给她披风?她的软烟罗纱裙实在太短了,在面对他的审问时,她又是恐惧又是窘迫。

  还有方才,他只在一开始使了力,自己泪如泉涌,他一下就放开了,眼神很是复杂,既有阴郁、憎恶,又有怜悯、不忍。

  这样的神情,不该出现在他这种人的眼中。

  实在是很奇怪。

  这些念头不过转瞬闪过,随即更重要的事浮上心头。

  她真的要进牢狱了吗?那样阴森可怖的地方。曾经听人说,有一次裴县令批了条子,吴捕头带人去抓人,到了发现那一家人全服毒死了,因为死也比被他们抓去的好。

  晓珠用披风揩了揩脸上的泪水。

  反正是死,不如死在外边还干净些。没有什么可怕的,她也很想念王大娘。

  「还在发什么愣?」

  冬青脸还红着,忽的被呵斥,他嚥了下唾沫,欲要上前拧人胳膊,晓珠已扶着桌子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我……我自己走。」

  纵然裹在暗青色的披风里,娇花照水、弱柳扶风,那袅袅身段还是可见一斑。

  冬青低着头根本不敢看,有个人倒是看得真切。

  晓珠走了两步,脚步一顿,回头对案桌前那冷若冰霜、高高在上的青年道:「晓珠是厨娘,不是细作。」

  事已至此,她虽然还有些害怕,可内心隐隐有个声音在说,一定要把这句话说出来。

  烛火明灭,扑在她光洁白皙的鹅蛋脸上,长长的睫毛下,蕴满水色的眼睛直勾勾看向裴屹舟。有时候,和风细雨中坠地的娇花,往往能在狂风暴雨中保全。

  一向娇弱怯懦的人儿,此刻似乎多了几分坚毅。

  裴屹舟愣了愣,心头忽的一跳。

  屋外偷听的秦嬷嬷也吓了一大跳,「这……怎么闹成了这样?」

  她急急跑了进去,先将冬青、晓珠赶去屋外,与裴屹舟解释她是怎么从醉酒的冬青嘴里问出沈府那夜的情形,又是怎么买下晓珠的,又逼她穿了这一身衣裳,还有那几样菜是她吩咐晓珠做的,催情药也是她下在熏香里的。

  裴屹舟皱着眉头听完,哭笑不得,抬手扶额,无奈道:「嬷嬷妳……」

  他心中早已将晓珠是哪家派来的、从什么管道来的、县衙里哪些人恐是细作,分析了个七七八八,甚至想着,从晓珠这根线把内奸找出来,一网打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间,谁能料到事情真是如此简单?

  秦嬷嬷苦着一张脸道:「此事是我做错了,晓珠确实不是细作,若少爷不喜欢,明日我打发了她便是。」

  秦嬷嬷侍奉母亲多年又是好心,裴屹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那嬷嬷去处理便是,只下次再不可这样了。」

  秦嬷嬷见一地狼藉,扎起袖子准备收拾。她平日本无须做这些的,今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心存愧疚。

  裴屹舟七巧玲珑心,洞若观火,知道个中缘由,也不阻止。

  秦嬷嬷年纪大了,在晓珠这等小丫鬟面前威严冷肃,但在她一手带大的裴屹舟这里就成了碎嘴子,一边扫地上的残渣,一边啧啧道:「晓珠竟放这么多花椒,这可怎么吃?」

  裴屹舟这才想到关键的一点,奇道:「这竹叶花椒不是妳吩咐她放的?」

  秦嬷嬷笑道:「我哪会这样吩咐,少爷又不吃这劳什子,晓珠是川人,喜放花椒,我和灵萱无所谓,倒是忘了你不喜,没有提醒她。」

  裴屹舟恍了恍神,是了,只有他的母亲有花椒香囊,只有在恩师家里吃饭才放花椒,只因他们都曾在云岭学艺,那里盛产竹叶花椒。

  母亲死后,他只在恩师那里尝到过这滋味,而恩师死后,他再未尝过。所有人都以为他不喜花椒。

  秦嬷嬷拢了瓷片,又道:「少爷还没吃夜宵,我让晓珠再去做点吧?」

  「晓珠是厨娘,不是细作。」

  想到方才娇弱的少女裹在他的大披风下,挺直着雪白脖颈这么说,裴屹舟失神了片刻才开口,「不必麻烦了,这牛肉还能凑合着吃。」他顿了顿,又道:「她……受了惊吓,还是让她好好歇着吧。」

  桌子上只剩下那碟子滷牛肉,秦嬷嬷暗叹口气,拢了碎瓷片出去了。她知道她家少爷面上冷冷的,实则为着那些旧事最是心疼女孩子,见不得她们受委屈。

  但那份心疼,怎么也跟男女之情无关,便如晓珠这样的绝色,竟也撩拨不到他。

  只是她想错了。

  裴屹舟夹起一片滷牛肉,这是将牛腱子肉和了十来种香料滷制而成的,切片后还拌了少许芫荽。

  牛肉入口,浓浓的肉香、滷料香、芫荽香之外,还有一股酥酥麻麻的气息,从舌尖、鼻尖传到心头,引来他全身的轻颤。

  眼前陡然又出现那个袅袅婷婷的身影。

  半年前查抄沈府的夜晚,她穿着与其他丫鬟同样的衣服,跪在一众下人里,瑟瑟发抖。虽连面都未见,但他却一下子察觉出不同,那是记忆中熟悉的竹叶花椒气味,所以他在她面前停了一霎。

  方才她也在发抖,若枝头娇弱的小白花。

  如若不是有心使然,这喜用竹叶花椒的少女能令他平静地忆起旧事,分明是缘分。

  裴屹舟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下狐疑:女人真是娇弱,方才他好像也没使多大的力,她脖子上怎么就有了淤青?

  第三章 恢復自由身

  雨下了一夜,今日新晴。天光融融,照得芙蓉树花娇叶亮,人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晓珠本已做好最坏的打算,岂料峰迴路转,事情竟往好的方向发展。秦嬷嬷昨晚还了她身契,还给了她些碎银子,说是这个月的工钱。

  不用入牢狱、恢復了自由身、还有些碎银子,晓珠实在是开心。

  只是脖子还有些疼。晓珠拾掇好蓝布包袱,将那件暗青色的披风叠好放在桌子上。又对着面盆里的水瞧了瞧,脖子上很明显的手印子。

  有人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晓珠一看,是冬青。他在外磨磨蹭蹭好一阵,还是进来了,怀里抱着一些东西。

  「姊姊,秦嬷嬷说昨日委屈了妳,这些是给妳的补偿。」晓珠发觉冬青的脸红红的。

  他模样看起来虽小,个子却比同龄人高得多,把东西摊在桌子上,却把脸别向窗外说话,那模样多少有些怪异。

  晓珠知他害羞,有些想笑。听了他的话,心头又愕然,秦嬷嬷昨晚已经来过了,怎会又唤他来?再看向那些东西:一个青瓷瓶,一个装得鼓鼓囊囊的荷包,还有……一把匕首?

  冬青一样一样解释道:「这膏药是京城宝仁堂的,最是活血化淤;这是五十两银子,买个小宅子什么的绰绰有余了;还有这把匕首,姑娘独自一人,可防身用。」

  晓珠胆子虽小,人却不笨。膏药倒也罢了,银子竟有五十两,还有匕……匕首,怎么也不像是秦嬷嬷的手笔。

  瞥了一眼桌子上的披风,她又想起昨晚那人冷漠如霜又怜悯不忍的眼神。

  晓珠脖子疼,心里也懵懵的,不知这人是什么意思。但她为婢多年,从来都是个往前看的人。

  罢了,想那么多做甚?她马上就能离开这里了,按照以前与王大娘的计画,去邻县谋个生路。她有一手好厨艺,不愁寻不到饭馆。

  管他是为什么,那些心沉如海、冷心冷情的人,终究与她一个小厨娘没有关系。

  「那我就收下了,替我谢谢秦嬷嬷,还有这件披风,是……」她顿了顿,「是裴大人的,也……谢谢他。」

  口中如此说,心里却恶狠狠地想:谢他什么呢?谢他抄了沈家,害她流离失所?谢他不问青红皂白,差点儿掐死她?

  以为给她钱,这些事儿便能当作没发生过吗?还有什么匕首防身,他不知道南屏县最大的恶人就是他吗?

  晓珠做惯了下人,在沈府时纵然有王大娘护着,也会遭些气受,她便学会了心中演绎这一套,在心里骂过后气也能消了,所以这时她面上还是笑着的。

  冬青去瞧那披风,不小心瞥了晓珠一眼,这一下子更是脸红到了脖子根儿。

  「知……知道了,姊姊慢走。」他托着披风,似乎青砖地烫脚一般,逃也似的跑了。

  哪里是慢走,晓珠和冬青都想快些走,能多快就多快。

  冬青一熘烟地跑去裴屹舟那里报喜,脸上的红还未褪尽,「事情办好了,晓珠姊姊收下了,还说谢谢大人的披风。」

  裴屹舟「哦」了一声,心里却玩味了一下「晓珠姊姊」四个字,心道:妳倒和别人交心交得快。他嘱咐冬青将披风挂在衣柜里,忽的想起不对劲儿来,质问道:「不是让你交给秦嬷嬷吗,怎的自己去了?」

  冬青一大早上跑上跑下、忙来忙去的,委屈极了,「她一早就要走了,可秦嬷嬷想是昨夜累着了,同二小姐两人都还没起呢。我刚在门外叫了两声,就被二小姐结结实实骂了一顿,说再吵她睡觉,就要把我下油锅炸了。」

  裴屹舟瞧瞧外头,日头已挺高了,又看冬青一副委屈巴巴的可怜模样,以手扶额,「罢了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与你有正事要说。」

  冬青挺直腰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衙门里确实有细作。」

  那厢,晓珠生平从未走得这样快过。

  在沈家,虽然大人们宽厚,她们随时也是低着头缓步而行,不可显露出半分急躁来。在裴家更不必说,秦嬷嬷总是嘱咐她,走路要娉娉婷婷、袅袅媚行。

  可是现在她自由了,谁的话都不必听了!

  整整一个半时辰,从早晨走到中午,到了一家名为「来福」的客栈门口,她才停下脚步。这里是城北,距离裴家已经很远很远了。

  晓珠开了一间上房,房门关上的那一剎那,她深深地舒了一口气,紧绷了多日的心弦终于放松。

  随意吃了点午饭后,她连连打哈欠,睏意上来了,倒在床上就睡着了。在裴家,成日惴惴不安,连一个好觉也没睡过。

  晓珠这一睡就是整整一天。

  是隔壁有些「咚咚」撞击木板的声音才将她吵醒。她揉着头坐起来时,月亮都出来了,挂在窗櫺上。她心情好极了,看了一会儿,觉得连圆圆的玉盘似乎都在冲她笑。

  睡饱了,就去找好吃的!

  然而,晓珠刚弯腰套上绣鞋,便听见隔壁有奇怪的声音传来,哼哼唧唧的,有男声,也有女声,还有床板的撞击声。

  晓珠的脸腾一下就红了。

  她都快十五岁了,虽不明白具体细节,但大致上还是知道的。以前三公子年纪小,与她们这些年轻的丫鬟最能玩到一块儿去,总与她们说些没羞没臊的话。

  初时的害羞之后,晓珠握紧粉拳,有些气恼。

  她明明出了五十文的大价钱,让掌柜的开一间清净的上房,怎么还有这些污七八糟的事儿?

  可现在已经是晚上,只能等到明日再换客栈了。她这样一个小姑娘,万万不敢孤身出门。

  不只如此,中午她进门的时候,一副忠厚模样的掌柜也提醒她,一个人要注意安全。

  晓珠想了想,动手乔装一番,去楼下吃饭时,已变作一个脸色黄黑、还有好些麻子的丑女模样。

  岂料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风波还是起了,只是事主不是她。

  客栈一楼正厅里,两名五大三粗的汉子正在骂客栈掌柜,「这什么破玩意儿,一股子土腥味儿!」

  李掌柜连连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咱们厨子的手让滚油烫了,现下只能凑合凑合。」

  一汉子将筷子摔在地上,「凑你娘的!老子来吃饭,不是来吃凑合的!没厨子,还是早日关门算了!」

  李掌柜愁眉苦脸,不管这两人是不是同行请来砸场子的,他也确实理亏。正经厨子受了伤,现在是唤作三儿的小徒弟掌勺,味道上是要欠缺一点儿。

  平日食客们点些家常小菜吃不出来,遇上挑剔的客人,再点椒麻鱼这样的大菜,就露了馅儿了。

  但李掌柜也不敢真的关了门,自家儿子马上就要科考了,这束脩费、书本费、赶考的路费,都指着这客栈的进帐呢,只好拱手作揖、连连道歉,只希望花点儿小钱哄了这两人出去。

  这两人却不依不饶,只说若是味道不好,定要掌柜的关门。

  晓珠想起进门时掌柜的嘱咐她要当心,也算是好人。她是个心善、有恩必报,不如就帮他一把。

  「两位客官稍等片刻,麻辣鲜香的椒麻鱼马上就上桌。」晓珠说完,冲着李掌柜眨了眨眼睛。

  椒麻鱼并不难做,只是有些地方须得注意。

  譬如要先用蛋清、淀粉、盐和黄酒做基础调味腌一腌,才能去除鱼的土腥味儿,又吃起来嫩滑可口,鱼头鱼排与鱼片还得分开调味。

  又如炒料里一定得有泡姜、酸豇豆和酸萝蔔这几种腌渍物,才能解油开胃。

  之前掌勺的小徒弟定是腌鱼的时间不够,泡姜、酸豇豆、酸萝蔔也没放,这才压不住土腥味儿。

  晓珠繫上围裙,袖口高挽,手脚十分麻利,一看便是行家。

  大锅高火,将三种切好的泡菜,并新鲜的葱头、蒜末、姜末和少许豆瓣酱爆香,放入鱼头、鱼排,以及刚刚没过的清水。熬开后再煮一会儿,加入薄薄的鱼片,变色后迅速捞起。

  将已经熟了的鱼头、鱼排、鱼片一併装入大碗中,表面铺上葱段、芫荽、竹叶花椒、干辣椒段,最后再浇上一勺勺烧得滚烫的热油。

  花椒、辣椒及所有佐料的香气,在浇油这一刻全部被激发出来,飘散得满屋子都是。

  三儿见行家来了,主动跑去烧火,此刻慌忙掩住口,一句话也不敢说,就怕口水流了一地。厨房外,李掌柜和跑堂的也是喉头滚动,一下一下地嚥着口水。

  只有那两名客人双手环胸站着,一副高傲的样子,似乎不为这香气所动。不过在无人注意的时候,他俩还是飞快地嚥了口唾沫。

  晓珠想着那两名食客的样子,特意将油、盐、辣椒放得重了些。果然,一盆色香味俱全的椒麻鱼一上桌,两人便都熬不住了,才夹起鱼片尝了一口,眼睛就开始发光。

  在美食面前,哪里还有时间找碴骂人?

  闻着先是香,放进嘴里是麻辣,轻轻一抿,嫩滑爽口又咸香入味儿,最后一嚼,满口酥酥麻麻,余味悠长,吃完一片还想再吃一片。

  他们一通胡吃海塞、风捲残云,不多久便吃完了一盆椒麻鱼并一桶米饭。

  吃人嘴软,他们吃得碗光盆净的,再也无碴可找、无话可说,乖乖付了钱就走了。

  他俩前脚一走,三儿就从厨房里端了晓珠做剩下的椒麻鱼出来,仍是一句话不敢说,紧紧抿着唇,喉咙不断吞嚥。

  跑堂的小虎子舀了四碗饭,桌子一边一方,三个男人也同方才那两个客人一样,狼吞虎嚥、连连称好。

  晓珠做完椒麻鱼,解了围裙出来,掌柜的一边扒拉饭一边招唿道:「那个……小姑娘,快来吃饭,吃了饭再说!」

  晓珠还没和他们三个怎么说过话,但这种温馨、自然而然的感觉,令她十分熟悉,这是家的感觉。她擦了擦手,甜甜一笑,「来啦。」

  却不知因为她,裴家那边闹翻了天。

  裴灵萱昨晚抄完了大字儿又睡了个懒觉,高高兴兴的。一起来便惦记着晓珠许诺的宫保鸡丁,哪知道人早不见了。

  为此,她发了一天的脾气,把手边的东西乱丢一气,能毁的都毁了。

  但她就算在气头上,也是个看人下菜碟的,毁的尽是些裴屹舟从来注意不到的东西:像是她玩旧了的拨浪鼓、泥人不倒翁、穿久了不想要的衣服。

  秦嬷嬷跟在身后,小祖宗丢什么,她就捡什么,几乎累断了老腰,「二小姐,在屋里发脾气可以,千万不要到院子里去,让少爷看见了就糟了。」

  时间还早,裴屹舟万万不会回来。

  裴灵萱心中有气,专要与人对着干,立马跑到院子里去,踢倒井旁的水桶、拔走花盆里的花……蹲在墙角旮旯晒太阳的野猫,若非跑得快,已被逮住了尾巴。

  破坏大王坏事做尽,又瞅见芙蓉树的对面放了个小圆簸箕,里面铺着一层新鲜的竹叶花椒。

  这是晓珠做菜用的,秦嬷嬷做饭用得少,便想晒干了好储存,以后慢慢用。

  裴灵萱迈着小短腿儿跑过去,「晓珠姊姊走了,没人给我做宫保鸡丁了,还要这劳什子花椒籽做甚?」

  小胖手搭上簸箕边缘,欲要掀了。

  秦嬷嬷吓了一跳,这东西掉了可不好捡,就算把她老腰累断捡了起来也沾了灰尘,不干净了。她失声惊喊道:「二小姐!」

  裴灵萱一使力,咦,没动。回身去看人时,小胖手被一只大手稳稳抓住。

  这位闯祸精登时就老实了,嚥了下口水,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哥哥,今日回来得好早。」

  裴屹舟道:「大字儿没抄完就到处淘气?」

  裴灵萱立即噘嘴,想也没想就反唇相讥,「抄完了的!哥哥,我和秦嬷嬷昨晚一晚上没睡,抄完了的!」话才刚说完,她立即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可是来不及了。

  裴灵萱怕极了裴屹舟,事情露了馅儿,她纵然心中万般不愿,还是不敢耍泼撒娇,垂头丧气的,主动去屋里拿了戒尺出来。

  裴屹舟冷着脸,一共打了裴灵萱十下手心,没有刻意放轻力道,竹片子落在厚墩墩的肉手上,闷闷地响。秦嬷嬷在旁看了直心疼,但也不敢求情。

  裴灵萱开始嚎得声势震天动地,后来真的痛狠了,倒不嚎了,只抽抽噎噎地哭,眼泪煳了一脸,小嘴还噘得老高。

  裴屹舟问道:「怎么?不服气?」

  裴灵萱鼻水快流下来了,用左手去抹,却忘了刚挨了打,轻轻一碰,痛得她直发出「嘶嘶」声。

  这下她彻底气急败坏了,道:「不服,就是不服!你们大人还不是骗人!晓珠姊姊昨天说给我做宫保鸡丁,今天人就不见了,你们才是大骗子!」

  说罢捂着脸拼命往屋里跑,还不时回头看一下,像害怕裴屹舟来逮她似的。

  裴屹舟才懒得去抓她,他放下戒尺,抓了一把竹叶花椒,细细嗅闻,还是记忆深处熟悉的味道。

  他想起上午在县衙里查内奸,找出来的蛛丝马迹,以几不可闻的声音喃喃自语道:「又是宫保鸡丁?」

  他想起昨晚滷牛肉的滋味确实是好,从不多食的他,竟然三两下就吃完了。他盯着手里这把竹叶花椒出神,不自觉想着,她做的宫保鸡丁也一定很好吃吧?

  来福客栈。

  小虎子从晓珠手里接过一碟子香气浓郁的菜,一熘烟儿跑出厨房,高声道:「四号桌,宫保鸡丁一份儿!」

  那日大伙儿一块吃完椒麻鱼,李掌柜立马发话,高价聘请晓珠留在客栈负责掌勺。

  晓珠本想着这里还是裴屹舟的辖区,有些不愿。岂料,李掌柜知道她原是沈家的人,直唿有缘,说自家儿子与沈家大公子是旧友。

  这倒是让晓珠犹豫了。

  沈大公子待人极为宽和,银子上从不短缺下人,甚至特意吩咐採买,平日里不准缺了她们的胭脂水粉。在沈家当丫鬟的日子,过得比小户人家的小姐都还好。

  沈大公子对她也好,出事之前还说了,要在她十五岁生辰时送上一件大礼。只可惜,一切都让裴县令给毁了。

  小虎子和三儿见掌柜的说完,晓珠还在犹豫,也开始帮腔。

  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殷殷切切,絮絮叨叨,像极了她原先在沈府时大家说话的模样。

  晓珠心里热热的,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昨日晓珠发现厨房剩了好些花生米,便做了新菜宫保鸡丁。

  如今有了三儿打下手,她便不用动刀了,将切好的鸡胸肉用黄酒、酱油、盐巴、蛋清抓腌,加淀粉锁住水分,使得鸡丁更加嫩滑,再加少许菜籽油。

  三儿满脸的不解,他从未见过在肉里放生菜油的。

  晓珠见他脖子伸得老长又不敢问,想是以前的师父脾气大,他小孩子被吼怕了,便笑着道:「放了淀粉便得放点儿菜油,防止黏锅。但是不能放太多,不然会有股子的生油味儿。」

  三儿恍然大悟,挠了挠头。

  晓珠见状收了笑,肃容道:「怎能在厨房里抓头髮?」

  晓珠是王大娘手把手教出来的,极重细节,万一头髮丝儿掉入锅里碗里,可是要被狠狠责罚的。

  晓珠令三儿出去洗手,继续将腌好的鸡丁放入锅中滑油,再放入黄瓜丁、胡萝蔔丁、花生米,一会儿后捞出控油。

  起热锅,加葱、姜、蒜末、干辣椒与豆瓣酱在少许热油中爆香,下入方才滑油过的鸡丁等,最后放入由白糖、盐、酱油和淀粉调制而成的酱汁,宫保鸡丁便做好了。

  鲜辣酥香,肉质嫩滑,辣而不烈,油而不腻,还有丝丝回甜。黄瓜与花生米一爽脆一提香,使得这道菜老少皆宜、广受欢迎。

  就一上午已卖了十来份,直把小虎子累得脚不沾地。跑了无数趟,他终于憋不住了,对晓珠道:「不行了,我得去解下内急,好姊姊帮我一次,将这些菜送去楼上的『清莲』房可好?」

  晓珠灶上功夫娴熟,菜都已做好了,只负责打下手的三儿在盛盘,她正想出去透透气,便应了。

  这一去才发现,原来当日她入住的房间是「幽竹」,隔壁便是清莲。只是她这半个月来都住在楼下,没往楼上去过。

  晓珠端着几道菜进了房间。

  屋内装饰得颇为雅致,墙上挂着一幅〈盛夏清莲图〉,纵然和她当日住过的幽竹是一样的格局,但就是多了些风雅之气。

  一个墨袍青年和一个白衣公子正在小酌。

  白衣公子一身儒服打扮,手里拿把扇子,想来是个书生。墨袍青年则是面色冷肃,辨别不出身分,只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连下酒的拌黄瓜也不吃。

  晓珠躬身上前,将宫保鸡丁并其他几样菜一一摆上桌,却被墨袍人狠狠看了两眼。

  第一眼,看的是她伸手时不小心露出的一节白皙手腕;第二眼,看的是她黑黄、还有些麻子的脸。

  晓珠叫这双眼睛看得发慌。

  如果说裴屹舟冷若冰霜,这个人便毒若蝎虫。那种幽沉的阴郁,狠毒瘆人得很。

  晓珠袖中的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手里的碟子也不受控制,斜了一斜,几滴油溅到白衣公子搁在桌子的手上,那人赶忙拉了拉袖子,露出什么东西的边边角角。

  晓珠看见了,分明是……一叠银票。

  墨袍青年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如附骨之疽、断魂之刀。

  「对……对不起!」晓珠立马垂首,害怕极了,急退几步,连声道歉。

  白衣公子整理衣冠,笑了笑,先对墨袍青年淡声道:「吴兄莫见怪,小姑娘没见过世面,胆子小。我知吴兄爱这道宫保鸡丁,特意邀你来此尝尝。」

  墨袍青年这才收回目光,执起筷子夹了粒花生米尝了尝,只「嗯」了一声,也不说好还是不好。

  白衣公子却十分高兴,似乎得他一声「嗯」的评价已十分了不得了。他「刷」的一声摇开扇子,那上面也画着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吴兄日后多多光临寒舍,常来,常来!」

  晓珠见溅油的事儿过去了,想偷偷离开。

  白衣公子瞧见了,却不是责备她,反而抓了一把枣子塞到她手里,温柔笑道:「小姑娘,多吃些手就不抖了,下次可要仔细些。」

  还帮她打开了门。

本帖子中包含更多资源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帐号?立即入住

x
温馨提示:
该文试阅内容到此结束
购买提示:

购买前请先确定自己需要购买的版本,购买时切勿选择【购买所有附件】,否则会重复购买。


买重/买错,均不予以退换!!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入住

本版积分规则

声明:本站不提供任何视听上传服务,所有内容均来自视频分享站点所提供的公开引用资源,作品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禁止商用 违者必究。

Powered by Discuz! X3.4© 2001-2013 Comsenz Inc. 腐喵言情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