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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月试阅 ✿] 时薇《吃饭第一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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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爱 发表于 2024-5-21 11:48:2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书名:《吃饭第一香》
  作者:时薇
  系列:蓝海E148701-05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24年05月08日

  【内容简介】

  在团圆饭馆中品味美食,在美味人生中品尝幸福。

  客官您好,团圆饭馆在此竭诚为您服务──
  我们有美丽善良、厨艺出神入化的掌柜娘子,
  虽然她曾被卖给老鳏夫,并在对方暴毙后在深山里生活,
  但那些歷经的苦难让她温柔懂事又坚韧,
  并承袭了绣娘母亲的好技艺,随手一幅绣品都价值连城,
  做的饭菜更是香到请您千万小心不要连舌头都一起吞进去!

  我们还有高大威勐、安全感爆棚的掌柜,
  他既是铁匠铺子少东家,也是铁矿持有者、养猪场老闆,
  除了很会低调闷声发大财,还是宠妻不手软的好夫君,
  他也曾在婚姻路上遭遇崎岖,之前有两任无缘的妻子,
  直到遇到掌柜娘子才知道什么叫幸福圆满的人生!

  当然,咱们饭馆里还有精明世故但主意正的婆婆,
  官运亨通好学识的小叔子、单纯可爱又勤劳的弟妹,
  这个大家庭尽管也面临了兄弟分家、事业受挫、牢狱之灾等种种危机,
  但依然携手齐心度过风风雨雨,
  无论任何人来到饭馆,都有一碗香喷喷的美味饭菜能抚慰人心。
  客官您好,今天想来点什么呢?


  第一章 愁人的亲事

  清晨,甜水村。

  天刚刚亮,村子里的大多数人家都还没醒,杜家却早早的开了门。

  宋芮娘拿着扫把走出来,第一时间是先去检查柴火垛里的柴火,昨晚下了一场雨,幸好没淋湿太多的柴,否则湿柴不好燃,早饭就得迟了。

  芮娘抱了几根细柴火到了厨房,用火摺子点燃,一直看着柴火慢慢烧起来后才站起身,又往灶上的铁锅里倒了一桶水,这几日天越来越冷,一大早就得把全家的热水备好。

  烧完了水就得忙活着煮稀饭,甜水村的早饭习惯了稀饭和馒头,她手脚快,不到一个时辰早饭全都端上了桌,院子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

  直到这时,芮娘的舅舅杜功章和舅母田氏才从床上起来穿衣。

  田氏隔着窗户往院子里看了一眼,见芮娘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开始洗衣服时,她一边梳头一边走了出去。「芮娘啊。」

  芮娘立马回头,「舅母。」

  「不是说不用你干这些活儿的嘛,怎么起这么早呀。」

  芮娘早就习惯性的笑笑,「睡不着,院子里风大,就出来看看。」

  田氏笑咪咪的,嘴上说着客套话,却是丝毫不客套的坐在了饭桌前。自从这个外甥女到了杜家,她就再没进厨房一步,原本因为干活有些粗糙的手竟然养得有些细嫩了。

  田氏十分满意,芮娘端着稀饭上桌时她多留神了两眼芮娘的手。

  怎么同样是干活,人家的手就还是白白嫩嫩,一丝纹路都没有呢?田氏心里撇了撇嘴,还是年轻好啊。

  舅舅杜功章也坐了下来。

  「舅舅。」芮娘喊人。

  杜功章点了点头,朝自己外甥女笑了笑,「芮娘辛苦了,快坐下吃。」

  芮娘应了一声,最后才坐了下来。

  早饭是简单的稀饭馒头和酱菜,田氏很喜欢吃芮娘腌的这个酱菜,她自己也试过,却一直做不出这个味道。

  「我一会儿要进趟城,家里缺什么吗?」杜功章问。

  田氏正在喝粥,立马放下。「缺!一会儿我给你个单子,按照单子买。」

  芮娘默默的没说话。

  杜功章看了她一眼,「芮娘呢,有什么想要的?」

  芮娘笑着摇头,「我什么也不缺,多谢舅舅。」

  杜功章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舅舅杜功章是甜水村唯一一个教书先生,甜水村和京都挨得近,进城坐牛车也就一个多时辰,村里总有些要读书的小娃娃,来回去城里麻烦又不放心,杜功章作为村里唯一的秀才,这教书的活计自然就落在了他头上。

  舅母田氏出身商户,只是娘家后来落魄了又一心想嫁一个读书人,才嫁给了杜功章。

  早饭后,夫妇俩进屋去了,芮娘继续在院子里洗着衣裳。

  「要买这么多东西?」杜功章接过田氏的单子,皱眉道。

  田氏瞪了他一眼,「不然呢?现在家里三张嘴,米面粮油哪一个不得添置?你可别忘了,马上就入冬了,这肉还没着落呢!」

  杜功章皱着眉把单子塞到了怀里,「我知道了,肉的事不用担心,等进了冬月,村长会发的。」

  「你当教书先生分的那点肉还不够打牙祭的!今年还有芮娘在,你还是想法子去京都的屠户那里定一点,不然,过年都没有肉吃的!」

  杜功章盘算了一下,「今年年初闹了猪瘟,肉价怕是很贵,我先去问问价格。」

  田氏嗯了一声,继续回到镜子前梳头。

  杜功章看她一眼,「你也少给自己买点首饰衣裳,你一根簪子都够换十几斤的肉了,还有,你那衣裳,要是有多余的布料就给芮娘一些,她来咱们家大半年了,一件新衣裳都没有。」

  田氏没说话,自顾自的梳着头,等杜功章走后,她才有些心烦意乱的将梳子放下,叹了口气。

  杜功章要进城,午饭只有芮娘和田氏两个人,芮娘照旧炒了一盘白菜打了一个汤,一人两个馒头,又从酱菜坛子里舀了一小碗萝卜酱菜,这才招呼田氏出来吃饭。

  田氏从房内走到桌前,看了看桌上的菜,冬日里大白菜是顿顿常客,乾粉丝容易保存,泡发后扔两个新鲜菌子进去,就是一锅粉丝菌菇汤,喝了暖身暖胃,她对这顿午饭还是很满意的。

  自从芮娘到了杜家,她的确丰腴了不少。

  就拿这道简单的炒白菜来说,田氏自己做出来的就是简简单单普普通通,但经了芮娘的手总觉得有一股肉香味,田氏之前还怀疑过,但问了之后才知道,芮娘只是用猪油或者油渣炒的菜,所以才比一般的白菜香。

  田氏原本也想说两句浪费,但又实在是觉得好吃,便把话咽了回去,只是让芮娘做饭成了习惯,一做就是大半年。

  「芮娘,我出门了。」吃完饭,田氏穿戴整齐,带着自己的小筐子出门了。

  虽然杜功章今天进了城,但她也约了人要去隔壁镇子的集市逛一逛,家里有芮娘,家务活也是不用操心的。

  「舅母,您慢些。」芮娘送她到了院子门口。

  田氏回头看了眼这个外甥女,穿的是她之前的粗麻衣,挽着一个比妇人还老气的发髻,这丫头好像比半年前长开了点?田氏心里寻思着,是该给她扯匹布了。

  出了自家院子没多久就到了村口,甜水村隔壁有一个月牙镇,田氏早就和王氏约好今日去赶集。

  王氏家就住在村口,两人打了照面后便提着篮子一同出发。

  王氏看一眼田氏,忍不住道:「我瞧你这几日皮肤好似细嫩了一些,抹什么好东西了?」

  田氏得意笑了笑,「我能抹什么,家里几个铜板都没有,还惦记着那天看的胭脂和花露呢。」

  「那你怎么皮肤越来越好,这身子好像也养了些?」

  「就是没干活吧。」田氏倒也没遮掩。

  王氏心里有些发酸了,「到底还是你好命,芮娘到你家大半年了吧?」

  田氏点头,「四月初来的。」

  「哟,那确实大半年了,我瞧自从她来了之后你日子滋润了不少。」

  田氏笑了笑,「我不让她干,她抢着干活做饭。」

  「啧,真是羡慕,不过芮娘今年也十六了吧,你打算就这么一直下去?」

  王氏这话说到了田氏的心坎上,她悠悠的叹了口气,「她的情况别人不知道,嫂子你是清楚的,我和她舅舅都想给她说亲,可你说,这哪有合适的人选?」

  王氏压低声音,「我只知道你四月的时候和她舅舅亲自去把人接了回来,其余一概不知道啊。」

  田氏看了看四周,小声道:「她之前被她那个狠心爹卖到山里去了,嫁给了一个老鳏夫。」

  「啊……那芮娘岂不是……」

  「不过那鳏夫没什么好命,芮娘刚去第二天人就死了,屋里有些粮食和肉,芮娘一个人在山里过了一阵,十五岁的女娃娃,有时候我想起来也觉得心疼得很。」

  王氏道:「可不是呢……难怪,芮娘在你家住了大半年,我看你倒是没什么抱怨。」

  「有什么可抱怨的,她能吃多少?不过啊,嫂子你说的对,长久下去也是不行的,屋里就她舅舅一个赚钱的,我这肚子明年再怎么样也得要一个了,我寻思着嫁出去也好。嫂子,你有什么好人选吗?」

  王氏也给人说过一两门亲事,对这乡里乡亲的年轻人倒是都熟悉,她也不藏着掖着,「我说实话,就芮娘这情况,想找一个清清白白的人家是不太可能了,唯独看看有没有哪家的填房或者妾室能收的,你觉得呢?」

  田氏沉默了。妾室是不靠谱的,杜功章也不能同意。「看看填房吧。」

  王氏道:「填房也怕是找不到好的,诶,我倒是可以帮忙去看着,不过有一点,芮娘她……还是黄花闺女吗?」

  田氏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王氏急道:「你不是说她嫁过去的时候那男人第二天死了吗,那到底是圆房了还是没圆房啊,这很关键的,直接决定了她未来能去什么样的人家。」

  田氏皱眉,「我明白这个道理,但、但这个问题,我也不好问啊。」

  王氏翻了个白眼,「从前不好问,现在还不好问吗,你要给她张罗婚事了,当舅母的问问又咋了?」

  田氏点头,「是这个道理,那我今天回去就问问。」

  「这就对了。」

  月牙镇和京都距离也不远,但是比甜水村要稍稍繁华一些,京都不少住在城郊的生意人都和月牙镇有生意往来。

  田氏和王氏到的时候,集市上已经人山人海。

  「我的亲娘,挤死了!让让!这是在干啥?」

  两人来月牙镇赶集也好些回了,倒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

  王氏拉住一个人,问:「前面干啥呢?」

  路人道:「鲁家铁铺开业,免费给乡亲们打锅呢!先到先得!」

  「免费的?是京都那个鲁家?」

  「可不是,月牙镇是分铺,厉害着哩!」

  田氏喜道:「真免费的,那咱们也去看看?正好我们家的锅也锈了,不要白不要。」

  王氏点头,「我看行!」

  两人费了老些力气挤开人群走到了最前面,铁铺前是一个男人,大冬天的只穿了一件褂子,结实又壮硕的胳膊正有力的抡着一下又一下的铁锤,肌肉贲张,汗珠滚滚。

  田氏没见过这么五大三粗的男人,竟有些害怕的朝后退了一步。

  王氏笑道:「这是鲁家老二,鲁越。鲁越啊,我们要两个铁锅。」

  名叫鲁越的男人这时候才抬起头来,浓眉黑眸,凛冽的眼神没有什么别的表情,看了一眼面前人又将头低了下去。

  「好。」男人不苟言笑,手脚倒是麻利。

  一直到王氏和田氏离开,田氏也没敢再多看那人一眼。

  王氏见她真的害怕,笑道:「你胆子咋这么小,没见过这么猛的男人?」

  田氏道:「我家功章是多文雅的人,我的确害怕他这样的。」

  王氏一边介绍着鲁家一边笑话她被文人哄得团团转,忽然眼睛一亮,「对了!鲁越他老娘不是正在给儿子说亲吗,你家芮娘不是正好!」

  田氏愣住了,鲁越?

  那个男人?

  她回忆起了刚才那男人的胳膊,怕是比芮娘的小腿都粗,连忙摇头,「不行吧,这咋能行呢……」

  「这有啥不行的?」王氏忙道。

  「鲁家是个清白人家,而且鲁越能干能赚钱。他们家那个鲁老太太虽说是精明了些,但是鲁家有钱,鲁越在家排行老二,上头那个大哥是开布庄的,三弟是读书人,鲁越身子骨最结实,继承父业,多好的营生啊!芮娘嫁过去不会吃亏的!」

  王氏一股脑的就将鲁家的情况竹筒倒豆子一样的说了出来,将田氏吓了一大跳。

  「你咋对他们家的事了解得这么清楚?」

  王氏尴尬的笑了笑,「这不是我以前也是说亲的嘛,自然对咱们周围的人家都了解的。」

  田氏狐疑,「你替鲁家说过亲?」

  王氏支支吾吾的,一开始还想瞒,后来见田氏问得紧,索性也不瞒了,「是,那鲁越第二房媳妇就是我说的,可惜他那个媳妇命不好,嫁过去没几日就死了,这不,鲁老太太才急着说第三房。」

  「第三房?」田氏惊讶极了,她以为鲁家是急着给鲁越说第二房,没想到竟是第三房了。

  王氏知道这事瞒着也不合适,干脆就将所有的事告诉了田氏。「鲁越是死了两房媳妇,不过芮娘的情况的确特殊……我敢拍着胸脯说,这十里八村的没有比鲁家更适合你们家芮娘的了!这个事儿啊你考虑一下,可以的话我愿意去跑一趟。」

  田氏犹豫了。鲁家有钱这事儿她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她也知道那个鲁老太太是十里八村最出名的吝啬鬼,那鲁家现在又没分家,芮娘真嫁过去了,到底是享福还是受罪还得另说。

  王氏劝她,「你是舅母,又不是她娘,肯为她张罗就不错了。以后攀上了鲁家,你和杜功章的日子还会差吗?」

  田氏彻底不说话了。她也不是什么圣人,若芮娘真嫁得好,她的确跟着沾光。「我回去和芮娘商量一下。」

  王氏见她松了口,连忙笑道:「好好商量,我也去打探一下鲁家的口风。」

  两人原地散伙,田氏回家的脚程都快了几分。

  芮娘完全不知道这些,田氏走后,她一如既往的在屋内打扫、整理,准备晚饭。

  屋里的肉几乎没有了,下午应该还是以馒头和菜为主,芮娘坐在灶台前生火,动作很是麻利。

  冬天的菜翻来覆去就是大白菜和腌萝卜,家家户户都这么吃,但芮娘会十几种腌菜的法子,总是能将平平无奇的萝卜给腌出不同的味道来,这也是田氏一直没有抱怨芮娘白吃白喝的一个理由。

  吃人嘴软,她是真的喜欢芮娘做的饭菜。

  田氏回来的时候,院子里的柴火已经摆放得整整齐齐,鸡鸭全都喂完,衣裳也都在院子里整整齐齐的晾晒着,田氏满意的巡逻了一圈,这才来到厨房。

  快开饭了,杜功章还没回来。

  「舅母。」芮娘见到她先是喊人。

  田氏笑咪咪的,「芮娘别忙了,过来看看我给你扯的布。」

  芮娘一愣,诶了一声,从厨房走了出来,净了手,进了屋。

  她显然没想到田氏会给她扯布料,桌上放着一匹崭新的蓝色布料,田氏笑着拿起。

  「你来了这么久,一直也没给你扯布做过新衣裳,这块儿布是舅母补给你的,主要也是前段日子你舅舅手头紧张,别怪舅母啊。」

  芮娘受宠若惊,「舅母,您这是说的哪里话。」

  田氏笑道:「实话呀,你看看你,今年不过也就是十六,成日打扮得和个老妇人一样,说出去还当我苛待你了呢。去打扮打扮,做身新衣裳,衣裳会缝吧?还有,这簪子给你,把头发也梳一梳。」

  田氏一边说一边递给她一支银簪子。

  芮娘长这么大还没有过这样体面的首饰,当即吓了一大跳,「舅母和舅舅的大恩大德芮娘已经偿还不起了,这些东西是万万不敢要的,舅母快收回去。」

  「你这孩子!你舅母的簪子没有十根也有八根,还差这一根不成?拿着!」

  芮娘却是个倔脾气,几番推辞,最后收下了布,那簪子还是说什么都不肯要。

  田氏强不过她,正巧杜功章这时候回来了,只好作罢。

  「相公回来了?」杜功章一进门,田氏就敏锐的发现自己丈夫似乎脸色有些不大对,她转头先对芮娘说:「芮娘,准备开饭吧。」

  芮娘应了一声,走出了房。

  「怎么了?这么无精打采。」芮娘走后,田氏走到杜功章身边问道。

  杜功章叹了口气,「今天去买东西的时候遇到城里私塾的老熟人了,说是京都城郊预备开一个官家私塾,到时候这京都周边村里的孩子都可以去那边读书。」

  田氏吓了一跳,「官家私塾?既然是官家开的怎么又叫私塾?」

  杜功章重重的哎了一声,「民间的叫法罢了,说是官家开的,谁不知道是那些个商贾和官府的手段,怕是又想赚一波朝廷的红利罢了,名字还没定,怕是快了。」

  「那、那咱们村的也去?」

  「那官家私塾打着好听的名头,学费减半不说还有马车接送,你说如果你有孩子了,是选择让他进京都读书还是在咱们甜水村?」

  田氏毫不犹豫,「那肯定是京都呀!」

  「那不就结了,你都明白的道理,大家都明白。」

  田氏终于意识到了这件事的利害,她瞪大眼,「那你的意思是说,村里的学堂要开不下去了?那、那你怎么办?」

  杜功章皱眉,「那官府既然大费周折办学堂,教书的人哪里会轮得到我们,怕是早早就定下了人选,只等着进去呢。」

  田氏脸色大变,「这可如何是好……」

  杜功章为这事愁了一路,现在心情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沉重,见妻子脸色不佳,他又转而去劝田氏,「别怕,船到桥头自然直,这只是风声,那建一个学堂还不得大半年的功夫,没那么快。」

  「但消息肯定是准确的……咱们要早做打算啊。」

  杜功章点头,「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他说着就从怀里掏出单子递给了田氏。「今天遇到这事,东西没买太多,肉下次再去买吧,屠户那边也是人山人海。」

  田氏急了,「还吃什么肉啊!这光景,把钱攒着吧,保不齐哪天就只出不进了。」

  杜功章皱眉,「不至于吧,马上过年了,不买肉吗?」

  田氏咬牙,「不买!今天我上街也花了二十多文,正心疼呢。」

  「你买什么花了二十多文?」

  「给芮娘扯了匹布。」说到这,田氏正好就想和丈夫商量王氏说的那事,可惜刚开口芮娘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舅舅舅母,吃饭了。」

  田氏应了一声,扯了扯杜功章的袖子,「正好,一会儿吃完饭你就和我进屋,给你说个事。」

  晚饭还是馒头、咸菜和粥,家里的确一点儿肉都没了,即便是芮娘也没有法子变出更好吃的菜色,但田氏今日一句话都没有说,一家三口无声的吃完了饭,她用眼神催促着丈夫。

  杜功章放下了筷子,跟着田氏进了屋。「你要和我说什么?」

  进了屋,田氏拴上了门。「我是想和你说芮娘的事。」

  杜功章问:「芮娘怎么了?」

  「我今天和王氏到月牙镇赶集了,王氏说……」

  「不行!」杜功章皱起眉头,似乎有些震惊妻子的这个提议,「第三房?那鲁家是什么人要娶第三房?这事绝对不行!」

  「哎呀你别急!」田氏一把拉住了杜功章的袖子,「你听我说,芮娘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家现在这光景,还能养她几年,她今年十六,不在最好的年岁嫁出去,你让她往后嫁给人家当妾吗?」

  提到妾室,杜功章脸色更难看了。他是个读书人,自然无法接受自己外甥女去给人家当妾。

  田氏知道他的心思,继续慢慢道:「要怪就得怪芮娘那个狠心的爹!将芮娘卖到那样的穷乡僻壤去,要不是芮娘命中有福,还不知道现在过的是什么生活……我自然是不介意她继续住在咱们家的,但是姑娘家能一辈子不嫁人?你这个当舅舅的也狠得下心?」

  道理是这个道理,杜功章明显犹豫了。「那也不该是鲁家,那个鲁家老二我是听说的,为人凶悍,关于他们家的传言京都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这不行。」

  「王嫂子和我都说了,说人家第一房媳妇是和人跑了,第二房是病死的,人是好人家。」

  「这你也信!」杜功章摇头。

  田氏有些不耐烦了,「那你说你能给芮娘相看什么好人家!」

  杜功章在外头的时候田氏还会给他面子,可真正关起门来实则是个标准的耙耳朵,田氏一嗓子他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自己的相公这样,田氏满意了,「我能害你们老杜家的人吗?你且等着吧,这事儿你说了不算,我去问问芮娘去。」

  杜功章想拦没拦住,田氏已经出了房门,很快就到了芮娘的房间里。

  第二章 尴尬的相看

  芮娘刚刚洗漱完,只穿了一件中衣。

  乌黑的长发垂顺下来,白皙的面庞上还有未擦干的水珠,田氏进来时她侧着身子坐在床榻边,一手绞着发露出修长的脖颈,圆圆的杏眼波光粼粼,两颊因为热气粉嘟嘟的。

  女大十八变,谁能想到去年十五岁时那个乾瘪瘦黄的丫头现在已经出落成了凹凸有致的少女。

  饶是田氏都看愣了一瞬。

  「舅母?」看见田氏,芮娘有点儿吃惊。

  田氏笑咪咪的上前,极其自然的坐在她床边,接过芮娘手中的帕子,「舅母替你绞头发。」

  芮娘是挺惊讶,但也松开了手。

  「瞧瞧,我们家芮娘这头发真好,又黑又密,我娘以前说啊,这样的头发就是命中有福的人!」

  芮娘笑笑,「舅母说笑了,我哪有什么福气,舅母头发也很好的,您才有福气。」

  田氏于是就发现,这大半年的她没在意芮娘在家里住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孩子嘴甜。

  于是她脸上的笑咧得更开,说的话也诚心了几分,「舅母都多大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跟了你舅舅,以后再有了自己的孩子,一辈子就看到头了。倒是芮娘你……有没有给自己打算过呀?」

  芮娘愣了愣。

  田氏见她这样,就知道她听懂自己的意思,也不绕弯了,将帕子往旁边一扔。「芮娘啊,你今年也十六了,舅母不跟你绕弯子,你之前那个狠心爹将你卖到山里的事这村里没几个人知道,舅母就问你,你想没想过再嫁人?」

  芮娘渐渐低下了头,「我……怕是不好嫁的吧。」

  田氏跺了跺脚,「这是什么话!咱们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怎么就不好嫁了?只要你点头,舅母明天就给你相看去!」

  芮娘双手揪着下摆,扯了许久,一直沉默不言。

  田氏急了,她忽然想起王氏今天白天嘱咐她的话,咳嗽了一声,朝芮娘凑了凑。「不过在那之前舅母有个问题要问你。」

  芮娘慢慢抬头,眼眸里清澈澄净。

  「就是你……去年进山之后,有没有……」

  田氏凑到芮娘身边低语几句,芮娘的一双眼渐渐瞪大……

  次日一大早,鲁家的大门就开了。

  鲁家在京都城郊,进城不过也就一炷香功夫的脚程,用鲁老太太的话说就是,她种了一辈子的地,就算家里再有钱,那也要生活在田地里!在京都城里那人挤人的地方,她住不惯!

  于是鲁家将家安在城郊,里外院落通透,院子后面还有一块大菜地,院子里养着零散的鸡崽和鸭子,一只悠悠哉哉的大黄狗正趴在地上摇尾巴。

  王氏从鲁家走出来的时候是鲁大郎的媳妇儿韦氏送出来的,鲁大郎现在是京都一家布庄的掌柜,他媳妇儿韦氏也是商户出生,眼里都透着精明,但为人处世却甚是圆滑,送王氏出来的时候笑得比花儿都灿烂,等人走了那笑意却淡了,转身进了屋。

  鲁老太太没出面,正在正院的堂屋里喝稀饭,右边脸肿得和个馒头似的。

  韦氏进来的时候喊了声「娘」,鲁老太太应了一声,「人走了?」

  「走了。」韦氏走到鲁老太太身边,「娘,您牙疼也要看大夫呀,都肿了好几天了,我这瞧着也替您难受不是。」

  鲁老太太哼了一声,「你替我难受?你是嫌我没法下地,家里的活把你累着了吧!」

  韦氏被她噎了噎,撇了撇嘴,「哪能儿啊,娘这说的什么话。」

  鲁老太太懒得和她掰扯,直接问:「王氏刚才说啥了?」

  提到这事儿,韦氏来了精神,向前两步往鲁老太太面前一坐,「我刚真是气坏了,您知道她给二郎说的什么人家?杜功章的外甥女!那杜功章您知道吧,就是甜水村那个教书先生,家里穷就算了,这乡亲们谁不知道他那个外甥女是死了爹娘来舅舅家住的,一个孤女罢了!」

  鲁老太太皱起了眉。

  孤女……那不就是没爹没娘没嫁妆吗?那杜功章是个教书先生,自己还没一儿半女呢,怕是也不会给外甥女添置什么。

  「娘您说说,那个王氏去年给二郎说的那房就不行,想起来我都觉得晦气!就不该让她进咱家门!」

  韦氏嘟嘟囔囔的抱怨把鲁老太太说烦了。「行了!」

  韦氏被婆婆一喊,也不敢吱声了。

  「二郎的情况特殊……孤女就孤女吧,关键是,我提的要求,你转达了吗?」

  韦氏道:「说了,咱们鲁家也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都转达了。」

  「那就行,那先安排人见见吧,对了,二郎呢?」

  韦氏道:「二郎一大早就出去了。」

  「月牙镇开了铺子,我的二郎太辛苦了,我一定要给他说一房好媳妇儿!」

  韦氏笑了笑,「可不是,我这个长嫂也操心着呢。」

  鲁老太太一听这话,脸色垮了下去,「二郎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多操心操心自己的肚子吧!嫁过来两年了还没个音信,急死老娘我了!」

  韦氏:「……」

  昨天杜功章从城里采买了粮食蔬菜,芮娘今天在厨房终于不是只有萝卜和白菜了。

  鸡蛋打散,和进面粉里,搅打成细腻的面糊,锅里涂一丝油,一勺面糊舀下去轻轻一转,一个厚度一致形状浑圆的鸡蛋饼便成了型。

  芮娘对火候把控极好,该翻面的时候手腕一抖,面饼两面都被煎得金黄松软,老远都能闻到一股蛋香味。

  王氏就是循着味儿来了。「哎呀我的天爷!这芮娘的手艺真好,我隔着老远都闻见了!先前你舅母夸我还不信呢!」

  芮娘一听院中有人,忙擦了擦手从厨房探头,王氏她是认识的,喊了声,「婶儿。」

  「诶。」

  田氏也从房内出来,「来了。」

  「你们家中午吃鸡蛋饼呢?真香。」

  田氏笑道:「还没吃饭吧,一起吧,坐。」

  王氏早上替她跑了一趟,也不客气。

  杜功章随后也走了出来,见到王氏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杜先生,出去啊?」

  村里尊教书先生就叫先生,杜功章点了点头,去了厨房。

  娘儿们说的这些事他不想听,芮娘给他包了几张饼、一瓶菜,杜功章就出门去了。

  中午是鸡蛋饼、稀饭配酱菜,田氏最喜欢芮娘做的酱菜,让王氏也尝尝,王氏自然赞不绝口,就差没夸出花了。

  芮娘笑笑进了厨房。

  田氏立马低声问:「去了吗?」

  王氏喝了口稀饭,「去了去了!」

  「怎么说?」

  王氏笑咪咪的,「你先回答我,我昨天让你问的那个事儿,你问了吗?」

  田氏一愣,意识到了是哪个问题,虽有些无语,还是点了点头。

  王氏一乐,拍了拍大腿,「那这事儿就能成!」

  「这么确定?」

  「我对她家那个老太太还是了解的,对儿媳妇的要求就三个:一,清白人家;二,勤快能干活;三,好生养。你说,你们芮娘哪个不满足?」

  田氏皱起眉,「这什么条件……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看出来好不好生养?」

  芮娘此刻刚好从厨房出来加了几张饼,王氏咳嗽一声,示意田氏去看。

  田氏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芮娘系着围裙,原本宽阔的衣裳被勒出了腰肢,这不细看还发现不了,小丫头看着瘦,这该有肉的地方绝不含糊,田氏看得脸一红。

  王氏不住的眨眼睛,「懂了吧。」

  田氏低头咳嗽了一声。

  「这鲁家的条件还真是……那老太太急着抱孙子呢?」

  「可不是嘛!就鲁家大郎的媳妇儿韦氏,今早我就见得她,那一双眼精明得和狐狸似的,有什么用啊,两年了,硬是一儿半女都没有,可把老太太给急死了!」

  田氏懂了。

  「我和鲁家说好了,你明日一早带着芮娘去趟月牙镇,就上次打铁锅的地方,叫两人见见,顺便把锅取回来。」

  田氏皱眉,「怎么不找个正经地方相看?」

  「哎哟姑奶奶,你都不知道鲁越有多忙,一年到头就看不见他几回,明天你就别说是相看了,就当去铁铺逛逛,两个孩子也自然些不是?」

  田氏想了想,是这么个理,便应了。

  第二天一大早,田氏让芮娘换上了新衣裳。

  这衣裳就是用那天那匹蓝色的布做的,芮娘手巧,一件衣裳也就是两天的功夫,针脚细密又扎实,样式虽然中规中矩,但到底是二八佳人,稍稍一打扮,换了个发髻,就让田氏和杜功章眼前一亮。

  「瞧瞧!我说什么来着,咱们家芮娘就是要打扮,这多好看啊!」田氏赞不绝口,上前亲热的拉住了芮娘的手。

  「瞧这身段儿和脸蛋,舅母真是没白疼你!」

  其实芮娘来杜家大半年,见油水的日子少得可怜,即便长开了也不是田氏的功劳,但芮娘还是笑了笑,「谢谢舅母。」

  杜功章看着自己这个如花似玉的外甥女,心中也明白,真是长大了,留不住了。

  早膳后,田氏带着人出了门。

  甜水村离月牙镇不远,一路从田地里走过,所有人的眼神总会被那一抹清新的蓝吸引。

  「这是杜家那个外甥女?」

  「叫宋什么来着?」

  芮娘不习惯被人打量的眼神,田氏却让她挺胸抬头。

  「怕什么,你生得美就是你的资本,一会儿见到鲁越也不准低头含胸,知道吗?一直怯怯懦懦的,将来去了婆家还以为你好欺负。」

  芮娘抿了抿唇,「记住了。」

  月牙镇依旧很热闹,王氏先到一步,见到芮娘后眼里也露出惊艳之色,「芮娘可真好看!」

  芮娘笑了笑,喊了声「婶儿」。

  在京都,两家要是正式相看,就说明这事要定了下来,所以一般人家让男女头次见面都只是创造一个「机缘」。

  今天这机缘就是芮娘去帮田氏取铁锅。

  田氏看了看四周,悄悄用胳膊肘戳王氏,「鲁家的人呢?」

  王氏道:「老太太这两天病着,门都出不了,这事儿就是让她家大郎媳妇儿操持着,一会儿芮娘和鲁越见了面,韦氏也要和你见见面的。」

  田氏虽心中有些不满,但也暂时压下去。

  鲁氏铁铺门口的人水泄不通,透过人群依稀可以见到鲁越的影子,田氏给自家外甥女使了个眼色,芮娘脸一红,慢吞吞的上前。

  队伍移动得很慢,等到芮娘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炷香的功夫,鲁越今天也只穿了一件褂子,站在前面,满头大汗。

  「要什么?」男人粗嗄的嗓音响起,芮娘更是紧张。

  「我、我来取杜家的锅……」她从刚才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手心就开始冒汗,头也不敢抬起半分。

  鲁越抬眸,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面前,垂着头,身上一件蓝色的小夹袄,与周围一切黑漆漆的铁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一愣,脑海中依稀记得早上出门时家中老娘和长嫂似乎说了些什么,但他忙着出门,狼吞虎咽的吃完早饭,那话就左耳进、右耳出了。

  「鲁越!发什么呆!」后头有人不满的喊了声,鲁越立马回过神来,眼中闪过一丝懊恼,接着就转身照著名字拿了个铁锅,递到了芮娘的面前。

  芮娘愣住了,这锅比她想像得大得多,才打出来的新锅又黑又沉,是杜家厨房里芮娘一般很难掂起来的最大的铁锅。

  男人的黑眸看着她,见她的小手根本没办法把锅沿抓住,唇角抿了抿,「拿不动?」

  芮娘觉得有些丢人,男人的语气里分明夹杂着两分不耐,她和舅母都忘记了今天这事儿的本质是取锅。

  这时她身后的男人笑了一声,「这是哪家的小娘子?拿不动还一个人来,要不要哥哥帮你?」

  芮娘脸颊瞬间通红,她还从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情,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鲁越听见这话后冷冰冰的看了眼那男人,或许是鲁越的眼神着实吓人,那男人立马就闭了嘴。

  鲁越将锅放下,「你先靠边站。」

  芮娘连忙点头,从队伍中走了出去。

  田氏和王氏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田氏猛地拍了拍大腿,「哎呀!我忘了,我要的是最大的锅,芮娘一个人,怕是拿不动的!」

  王氏也一愣,「你也不早说!」

  两人都忘了这档子事,连忙就朝鲁氏铁铺门口去,「让让……让一让!」

  田氏挤到最前面,果然就看见芮娘一个人无措的站在边上,赶忙上前。

  芮娘见到她总算松了口气,「舅母。」

  「是舅母的不是。」田氏看了眼那口锅,然后一抬头就与鲁越对视了一眼。

  田氏虽然也有些怕这个男人,但此刻见他冷冰冰的站在一边,过来搭把手的意思都没有,一时间脸色沉了沉,当下就拉着芮娘的手,「我们走。」

  王氏好不容易挤进来,就见到田氏气冲冲往外走,她拉了下没拉住,而鲁家那边韦氏终于来了。

  她显然也刚刚赶过来,王氏忍不住问了句,「鲁越你刚干什么呢!也不帮人家一把,不是来相看吗?你不知道她是谁?」

  男人一愣,随即眉头紧皱。

  韦氏和王氏一见他这样都愣了愣。

  韦氏推了他一把,「二郎!你不是把这事儿忘了吧?」

  鲁越没忘,而是压根就没听进去。

  王氏拍了拍大腿,有些头疼,依着田氏那脾气,这婚事怕是要黄了。

  韦氏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了,鲁家虽然不满芮娘孤女的身分,但老太太急着给二郎娶媳妇的心思却是迫切的,她忙推了推鲁越,「二郎,你追上去,给人家赔个不是。」

  可月牙镇现在人挤人,哪里还看得到芮娘和田氏的影子。

  鲁越就像个木头,被韦氏说了几句,干脆将肩膀上的汗巾一扔,进屋去了,留王氏和韦氏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韦氏没了昨天那样的得意劲儿,赔着笑道:「嫂子,你看这事儿?」

  王氏叹口气,「我去试试吧!」

  王氏走后,韦氏掀开门帘走了进去,鲁越在后院洗脸。

  她叹气,走到鲁越跟前,语重心长。「二郎,不是嫂嫂说你,今早出门前不是都和你交代了吗,你是咋想的?」

  鲁越用打湿的汗巾擦了把脸,「太忙,忘记了。」

  韦氏有些无语。「那你刚才看见那女子没,感觉如何?」

  鲁越没有说话。

  韦氏见他不答话,跺了跺脚,「你这样我没法和咱娘交代呀!」

  鲁越总算回忆了一下,就记得一抹蓝,还有那双无处安放的小手。「还行。」

  韦氏一听这话,眼睛一亮,「真的?」

  可惜鲁越惜字如金,再不肯多说了。

  韦氏了解她这个闷葫芦一样的弟弟,能说「还行」两字就说明这事儿有戏!毕竟上一个老太太问了一下午,二郎嘴里就吐了三个字「娘做主」。

  韦氏越想越觉得有戏,连忙就朝外走,「我回去和娘说去!你明日别来铁铺了,同我一起去杜家!」

  田氏这边拉着芮娘就朝甜水村走,半道上总算被王氏追上了。

  她气喘吁吁,「你、你们……走这么快做什么……」

  田氏没好气的瞪她一眼,「不走快,还等着被鲁家羞辱?」

  王氏单手叉腰,一只手不停的摆着,「不至于不至于,是误会、误会了。」

  王氏总算顺过气来,看了眼站在一边的芮娘,笑了笑,「芮娘,我和你舅母说两句话,锅我拿着,你先回?」

  芮娘看了眼田氏,田氏不情愿的点了点头,于是芮娘乖乖的朝前走,王氏和田氏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我说你这么大气性做什么,那鲁越就是这么个性子,你刚走鲁家的人就来了,那韦氏一个劲的赔不是,说自己早上忘记和鲁越打招呼,鲁越刚才根本不知道芮娘是谁!」

  田氏听了这话,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你说真的?」

  王氏道:「我骗你做什么!不信你亲口再去问问鲁越,看他知不知道今天和芮娘相看。」

  田氏哼了一声,将信将疑。「就算是,那也说明鲁家不诚心结亲,这样大的事都能忘记,我看还是算了!」

  王氏一听这话急了,但她心里一转,也知道田氏的心思,「真的?你真决定这事算了?那我可就去和鲁家回话了?」

  田氏瞪了她一眼。

  王氏噗嗤一声就笑了,「行了吧,我还不了解你,这面子是重要,里子不也重要吗?芮娘的情况咱们可都心知肚明,这事我帮你瞒着,你可别半道卖我。」

  说到这事,田氏的怒气终于渐渐消散,「不过……这能行吗?纸包不住火。」

  王氏拍她,「你不说就行!那韦氏刚才着人给我说了,今天这事儿是他们的不是,明天登门给你们道歉呢!」

  田氏别过头,「可别了,受不起。」

  王氏这会儿笑开,「真不见啊?你回头也问问芮娘的意思,她今天不是见着人了吗?要我看啊,你这个舅母说什么都没用,万一人家芮娘喜欢呢!」

  田氏懒得理她,干脆转身就走。

  芮娘走在前面,身后舅母和王氏的话音也会顺着风时不时的飘过来。

  田氏很快追上她,「芮娘。」

  「舅母。」

  田氏道:「今天这事儿吧你婶儿也解释清楚了,说是鲁越不知道相看这事儿,你怎么看?」

  芮娘先是低着头走了一会儿,田氏又问了一遍后才抬起头来,「我都行,舅母做主吧。」

  田氏一愣,「都行算是怎么回事?你看见他了吧?」

  「看见了。」芮娘想起那个男人。

  她从没有见过那么强壮的人,站在她面前像一堵墙。

  「感觉如何?」

  芮娘红了脸。

  田氏笑了,「跟舅母还害臊什么,有什么直说就是了!鲁越吧看着是有些吓人,但踏实能吃苦。」

  芮娘想到那会儿身后人的调戏,不管怎么样那个男人也算帮她解了围,于是绞着帕子低着头,慢悠悠的吐了两个字,「还行。」

  田氏就笑了。「你说行就行!明儿个鲁家人要上门,你就别做饭了,舅母来……」

  第三章 婚事起波澜

  这两日鲁老太太牙疼终于缓解了一些,正坐在炕上小口小口吃着暄软的软饼,就听见韦氏喜孜孜的将今天的事儿给她说了。

  「真的?」听见自家儿子这么说,鲁老太太惊得差点儿把手中的饼一扔!

  韦氏双眼弯弯,连忙点头。

  鲁老太太至今记得说前一房时自家强种的脾性,当即就要穿鞋下地。「愣着干啥,从院子里抓一只母鸡,也别明儿个了,我今天就去杜家见见那个宋芮娘。」

  见老太太真的作势要下地,韦氏愣住了。「娘,您说真的?」

  「废话!」鲁老太太前两日不出面是拿不准自己儿子的心意,眼瞧着这好不容易有个能看上眼的,她当然要去看一看。

  鲁老太太一边穿鞋一边朝外走,刚出院子门就和回来的鲁越撞上了。

  「娘。」鲁越喊了一声。

  鲁老太太眉开眼笑,「诶,回来了。」

  鲁越看了眼她的侧脸,「您牙疼好了?」

  鲁老太太捂住侧脸,方才因为太高兴,连牙疼都忽视了,「别说这个,你提的这是啥?」

  原来鲁越手上提着一吊猪肉,一看就是新鲜剌下来的后腿肉,他面不改色道:「猪肉。」

  鲁老太太被一噎,「我能不知道这是肉?我是问你买肉乾啥!家里前天不刚买了半扇猪吗?」

  提起这事儿老太太就觉得牙更疼了,自家这个强种看着强,耳根子其实是个软的,也不知道被那杀猪的怎么糊弄了,一下就买了半扇回来,可把老太太气的!回头去打听才知道那杀猪的家里老母病了,今年猪肉行情又不行,自家儿子善心大发就买了。

  鲁越不说话,鲁老太太最气他一言不发这个闷葫芦性子,上前就戳了戳他的胳膊,谁知道鲁越一身腱子肉硬的要命,没戳疼他,倒是把自己的手给戳疼了。

  鲁越总算是开了口,「给她,赔礼。」

  四个字让鲁老太太愣在原地,给谁?

  韦氏这会儿从里屋也走了出来,看见那吊猪肉,扯了扯唇角,「二郎的意思是今天把宋家那丫头得罪了,给人家赔礼?」

  鲁越嗯了一声。

  鲁老太太一听这话,刚才的气瞬间烟消云散,「真的,你这是给那个宋芮娘的?你这么喜欢她?她长得这么美?」

  在鲁老太太看来,让自己儿子这么反常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那个宋芮娘是天仙下凡,否则这个闷葫芦怎么会一反常态?

  鲁越懒得解释,将那肉拿到厨房吊了起来。

  他原本是没想买的,但他想起今天在芮娘身后那个男人的调笑,无论如何是他把这事儿没放在心上,下了人家的面子,做错了事就要赔礼,这是鲁越的认知。

  至于美不美……他没看清楚。

  而在鲁老太太心里已经脑补出了一场大戏,咧着嘴直笑,笑着笑着又扯到了痛处,忙捂住脸,嘶了一声。

  今天自然是没去成杜家的,鲁老太太也没杀鸡,自家儿子都买了肉,这母鸡就没必要了。

  不过韦氏一下午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一直到夜幕降临,大房这边关上了门,鲁大郎才看出她情绪不对。

  「你咋了这是,不是说今天给二郎相看挺顺利吗?」

  韦氏瞪他,「顺利啥啊,二郎都没记得这事!」

  鲁大郎愣了,「那娘咋这么高兴?」

  韦氏懒得和他解释,看见坐在炕边洗脚的男人气不打一处来,「你昨晚没回来死哪去了?」

  鲁大郎道:「不是和你说了,布庄那边有批新货到,我走不开,在库房嘛!」

  韦氏气得去拧他,「昨天是同房的日子……你、你就让我一个人等,就你这样,我怎么怀孩子?」

  鲁大郎明白了,「娘又说你了?」

  韦氏脸色古怪了一瞬,「没有。」

  「那你这是怎么了?」

  韦氏也说不上来,就是听见老太太要给杜家杀鸡这事儿之后就不痛快,她干脆狠狠的拧了一把丈夫的胳膊,「我先前去看的郎中都说了,我就要是多补一补,就院里那群鸡崽,你娘护得和什么似的,我说要杀一只补身子也不肯,今天二郎的婚事八字还没一撇,你娘就要给她送一只去了!」

  鲁大郎哑然失笑。「你就为了这点儿小事不开心?至于吗,你相公我一年赚的钱还不够你炖鸡汤?」

  韦氏冷笑,「是够,但你赚的钱大部分都进你娘口袋里了,你还好意思说!」

  鲁家没分家,鲁老太太现在还是管家,鲁大郎不在意这些,只是累了一天急着搂媳妇,嘴上哈哈两句就去抱韦氏,韦氏一开始不情愿,后来被鲁大郎哄着要孩子,半推半就,两人就吹了灯……

  次日,田氏一大早就精心准备,她心里清楚,今天登门其实也就是相当于把事情确定下来,昨天鲁越肯定松口了,否则韦氏也不可能真的登门。

  真的要和鲁家做亲家,田氏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自己收拾完就去了芮娘的房间,说来说去还是芮娘生得美,要不那鲁越怎么在不知道相看的情况下就看对眼了?

  田氏越想越高兴,这一高兴就大方了起来,非要把那天芮娘不要的银簪子拿过去,还亲自替她戴上。

  芮娘还想拒绝,被田氏按住,「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不许拒绝!」

  芮娘见舅母高兴,只好作罢。

  早饭没多久,鲁家就来人了。

  而今天韦氏没来,直接是鲁老太太登的门。

  鲁老太太亲自来了,那就说明十分有戏,田氏张罗着人进来,朝里屋喊了声杜功章。

  鲁老太太脸上笑着,一进来一双眼就没停下来过打量,杜家家底自然是比不过鲁家,不过这院子里外是干净又整洁,再一看面前的田氏,这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哪像干活的样子?

  田氏被她这样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舒服,皱了皱眉。

  鲁老太太就别开了眼,笑道:「这院子不错,一看就是勤快的人家!」

  田氏被她夸了一句,不舒服也就暂时没了,「您快进来坐,芮娘呀,出来倒茶。」

  芮娘从屋里出现的时候,鲁老太太眼神也亮了亮。

  「您用茶。」

  鲁老太太笑得和善,「好。」手上接过茶杯,眼睛却还是盯着芮娘。

  她今天就是给儿子来相看的,可不得看得仔细些。

  芮娘方才正在灶火前烧水,这白生生的小脸被炉火一烤,正是白里透粉,再一细看,脸上没有一颗麻子和斑点,这样貌还真是没得挑。

  芮娘也不习惯这样的眼神,放下茶水后就转身进了厨房,这不转身也就罢了,一转身,鲁老太太眼神更是肆无忌惮,细细的腰身被腰带显了出来,走路时那臀丰满如月,鲁老太太差点儿就没当场拍大腿说声好,只是碍着面子咳嗽了一声,才收回了视线。

  她这点儿眼神可没瞒过田氏,虽然不高兴,但想到王氏那天说的那三个要求,罢了,多看几眼就多看几眼,反正这老太太是个女的,又不是男人。

  说到男人,田氏才发现鲁越竟然没来。

  「您家二郎呢?」田氏问。

  鲁老太太回过神来,扯着嗓子朝后喊了声,「还不进来在做什么!」

  田氏睁大了眼朝外看,鲁越竟然一直站在院子外头,因为被篱笆挡住了就没看见。

  高大的男人竟然有些别扭,面无表情,手上还提着一吊肉。

  鲁老太太笑道:「我家这个闷葫芦就这样,昨日他回去之后说是对不起芮娘,特意带了块肉来赔礼。」

  鲁越看了眼自己老娘,对不起这三字他没说过。

  田氏惊讶极了,「哟,这多见外呀,你快坐快坐。」

  田氏招呼着鲁越坐下,杜功章此时也露了面,与这个未来的外甥女婿面对面坐下了。

  田氏将那肉拿到厨房,给芮娘说了这事。

  芮娘也没想到,看了眼那肉,整整一条,寻常百姓家过年可能才有这么多,她抿了抿唇。

  田氏用胳膊戳她,「一会儿端菜的时候你别瞧他,昨儿个他没瞧你,今天你也别看他。」

  芮娘不解,「为何?」

  田氏掐她,「别管为啥,听舅母的就是,这男人啊就只喜欢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女人。况且你一个黄花闺女,今天鲁家上门你露一面就不错了,可不能让他们看多了去!」

  芮娘听不大懂,只好点了点头。

  田氏张罗让鲁老太太留饭,老太太也没拒绝,儿媳妇做饭手艺过不过关也是要考察清楚的。

  中午这顿饭田氏就直接让芮娘把那块肉做了。

  红烧炖肉,芮娘还算拿手。

  肥瘦相间的肉清洗干净焯水后切成方块儿,用香料小火爆香,煸至微微焦黄后盛出,锅中用黄糖炒出糖色,重新倒入肉块,均匀裹上糖色,最后加水加料炖煮。

  没多久,这炖肉的香味就从厨房飘了出去。

  鲁老太太是个馋的,鼻尖微动就知道这丫头手艺不得了。

  而田氏更是惊得合不拢嘴,只因芮娘来杜家从来没有做过这道菜,这也难怪,杜家光景不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肉也变不出这道菜来。

  开饭的时候芮娘将红烧肉端上了桌。

  鲁越守规矩,从来不会东张西望。但当那双白生生的小手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眼眸微动,抬了抬头,这回看清了。

  芮娘谨记舅母的嘱咐,一直垂着眼没看他。

  杜功章此时察觉到了鲁越的眼神,咳嗽了一声。「芮娘,你先进去,一会儿别出来了。」

  芮娘应了一声,乖巧进屋。

  桌上三人心照不宣。

  田氏笑着端了壶酒过来,「当家的,今天你陪鲁越喝两杯。」

  杜功章没拒绝,鲁老太太用筷子夹了一块儿肉放进嘴中,只一口,心中就对芮娘满意了,这滋味,自家那个大儿媳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鲁老太太苦了一辈子,才享福几年,哪里吃的够肉,当下就连夹了好几块塞进嘴里。

  鲁越放下了酒杯看了一眼她。「娘,仔细牙疼。」

  鲁老太太差点喷了出来,狠狠的剜了自己儿子一眼。

  老太太瞪他,鲁越却直接无视了那眼神,转过头去。

  而芮娘当真进屋后就没出来了,毕竟是姑娘家,不出来也是合情合理,鲁老太太没说什么,留了饭又坐了会儿就起身和鲁越走了。

  刚出杜家院子,鲁老太太就忍不住掐了一把鲁越。

  「娘?」

  鲁老太太,「怎么样?可心不?」

  鲁越不说话,老太太也不急,像是早就习惯。「指望你能说出来几个字,那太阳都要从西边升起来了!不过我刚可是看见了,这姑娘模样不错,身段也好,下厨的手艺尤其不错,我觉得还成!」

  鲁越道:「您觉得成就成。」

  鲁老太太皱眉,「就是有点儿奇怪,这么好的闺女,这都十六了咋就不说亲呢?」

  鲁越又不说话了。

  「你说说,该不会有什么毛病吧?」

  鲁越有些无语,「我不知道。」

  鲁老太太看见自己这个儿子叹了口气,「我就白问你!」

  鲁家这边走后,杜家也在商量。

  田氏拉过杜功章就道:「怎么样?我看鲁越还成,人也挺老实的。」

  杜功章没说话,反而看了眼在厨房忙活的芮娘。「鲁越前两房媳妇都没成,你知道京都都在传什么?」

  田氏愣了愣,随即不情不愿的道:「说他凶得很,打媳妇儿嘛。」

  「你既然知道还给芮娘说这门亲?」

  田氏脸色垮下来了,「你觉得我在害芮娘?那你早说嘛!那何必让鲁家人登门?」

  杜功章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意思是要多方的打听一下,包括那个老太太,你觉得她是什么省油的灯吗?」

  田氏不说话了,半晌才嘟囔两句,「那婆婆不都那样嘛,媳妇熬成婆,好日子就来了,你实在不放心就自己打听去……我不去。」说完就起身离开。

  杜功章叹了口气,将桌子上剩的半壶酒喝完了。

  田氏走后去了芮娘房里。

  这一次,田氏和芮娘叽叽咕咕到了半夜,还将自己两套崭新的衣裳给芮娘送了过去,芮娘依然不肯要。

  田氏无奈道:「过两天鲁家正式上门提亲,彩礼到了你再还,行吧?」

  芮娘这才想起有彩礼这回事,低下头,小声应了。

  次日,杜家和鲁家这边都开始私下打探了。

  杜家这边自然是杜功章出面去街坊打听,而鲁老太太则绕过了王氏,拖了另一个媒婆探听。

  两家各有各的心思,倒是当事人像是不怎么关心这事,鲁越自然忙着铁铺的事情,而芮娘这边也是按部就班的洗衣做饭收拾家务。

  田氏今天又跑去王氏那边打探鲁家的家底了。

  院子里只有芮娘一个人,田氏出门前忘了喂鸡鸭,院子里的鸡圈鸭圈现在嗷嗷一片,芮娘有些手忙脚乱。

  包谷米和白菜碎叶子撒在鸡圈里,那些饿疯了的鸡一窝蜂的上来抢,芮娘一边撒一边笑道:「慢点呀,又不会饿着你们。」

  那些鸡是听不懂她的话,芮娘一个人自说自话,也没个人应她。

  喂完了鸡,芮娘在自家院子门槛前坐着发呆,她倒现在还记得那无数个黄昏日落,山里的日子不好过。

  那个男人是喝酒把自己喝死的。芮娘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当晚就在屋子的角落里瑟瑟发抖了一个晚上,要不是第二天隔壁村的大娘来找人意外发现这事,她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大娘喊了两三个人将那个男人埋了。

  好在那男人死之前还留了点家底,粮食腊肉能撑大半年,那位好心的大娘也会给她送来粮食,还将看门的大狗也借给了芮娘,她就一个人在山里生活了下来。

  她每天都这么盼啊等啊,日落日出,终于让她等到了亲人。

  舅舅舅母就是她的救世主,芮娘很明白这一点,所以现在舅母要她嫁的人,她是一定要嫁的。

  思绪回笼,芮娘看了眼水池子旁边的盆子,起身整理了一下围裙,过去继续洗衣裳。

  「你说什么!」鲁老太太听了对面人的话,拍案而起。

  韦氏也愣在一边。

  今儿个一早,鲁老太太花了二十个铜板和京都最灵通的媒婆张桂花那买了消息,一手交钱一手交信,对方把芮娘曾经被人牙子卖到山里的事情给鲁老太太说了,老太太惊得一下子跳起半尺高。

  张桂花也有些尴尬,「哟,你不知道呀?我还当那个王氏说亲之前都和你交代了,啧,她怎么敢呀,也不去打听打听你是多精明的人,还想瞒着?」

  鲁老太太那个气啊。

  韦氏回过神来,也立马拍了拍桌子,「好个王氏!我去找她评理去!」

  鲁老太太在炕桌前气得胸口起伏,气得不要不要的,可气完了又开始哭天喊地,「我的二郎啊……你的命怎么这么苦……」

  张桂花赶紧安慰,只是嘴上安慰,眼睛却一直瞄着那炕桌上的二十个铜板。

  「我的二郎哟……」鲁老太太捂着胸口喊个不停。

  这也难怪,鲁越在婚事上一直不顺,这好不容易第三个合了老太太的眼,没想到又出了这么个么蛾子。

  张桂花犹豫了一下,道:「不过,宋芮娘进山之后第二天那个男人就死了,说是喝死的……这万一人家还是个姑娘家呢?」

  那张桂花话还没说完就被鲁老太太扫过去两个眼刀,「你天不天真?那被人牙子卖进山里的还能是清白人?就算那个男人死了,她一个人在山里住了大半年,谁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行,这事儿坚决不行!」

  张桂花忙附和,「是,嫂子考虑得对。那……消息我送到了,我家中还有事……」

  她一边说一边将手伸向桌子上的铜板,眼瞅着就要摸到了,鲁老太太一拍掌,将铜钱压在了手心。

  「好嫂子,你这是……」

  鲁老太太不甘心,「说来说去,都要怪你说的第一房出了岔子,我现在想想都觉得憋屈的很,不行,根源在你这,你得想法子再给我家二郎介绍。」

  张桂花一听脸上就犯了难,「哎哟我的好嫂子,那事儿不都过去两年了嘛,你这……」

  原来鲁越的第一房媳妇儿就是这张桂花说的,谁知道刚嫁过来还没入洞房,竟然就和情郎私奔了,鲁老太太在榻上气得躺了三天。

  张桂花见老太太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知道她的脾性,只好软了声儿道:「好嫂子,之前那事是我不对,我也愧疚着呢,你放心,我肯定给你好好相看,绝对比那个王氏靠谱!」

  提到王氏,鲁老太太又开始咬牙切齿了,说到底还是王氏更可恨。

  张桂花瞅准时机立马将那二十个铜板收入囊中。「那我走了啊嫂子,等我有信儿就立马登门!」

  张桂花走了,鲁老太太还在屋里捶胸顿足。

  而韦氏当真立马跑到王氏家里指着人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那会儿田氏前脚刚走,王氏听懂了韦氏那话里的意思,当场脸色一变,追了出去,也不是去追韦氏,而是跑去了甜水村。

  半道上田氏被她追上,听说后当即也脸色大变。「他们怎么知道的?他们从哪打听的?」

  王氏道:「我还想问你呢!你不是说芮娘回来的时候是半夜,你们也一直对外说是从老家接来的吗?」

  田氏道:「对啊!邻居们都不知道,她们怎么会知道?」

  王氏思忖半晌,「我觉得这事儿不对,我怀疑是有人专程在搞事。你不知道,这京都有一个媒婆姓张,老看我不顺眼,怨我抢了她不少生意,我觉得这事肯定是她专程去打探,然后给鲁家透的信。」

  「那怎么办啊!」田氏有些急了。

  「你别慌,先回去等我消息,这事儿说白了就是个男女之间的事,要是鲁越真的和你家芮娘看对了眼,那鲁老太太也没法子!」

  田氏道:「看什么对眼啊,昨天他们登门,我们家老杜就没让芮娘出来,他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读书人保守得要命。」

  王氏猛地抓住田氏胳膊,「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愿不愿意赌一把?」

  「赌……怎么赌,赌什么?」

  「我的姑奶奶!你以为这事真就是鲁家这门亲事的问题?我告诉你吧,姓张那婆子心可黑着,和鲁家结亲不成,你信不信不出三日,芮娘被卖给鳏夫的事情就会传遍整个京都,到时候你家芮娘没了脸,这日子该怎么过!」

  田氏一听这话,脸色一下就白了。

  王氏道:「所以说你先回去好好想一想,等我的消息!」

  田氏连忙点头。

  王氏说完就跑了,一边跑还一边朝田里啐了一口,嘴上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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