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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月试阅 ✿] 汀霜《喂养摄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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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爱 发表于 2022-10-28 10:27:0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书名:《喂养摄政王》
作者:汀霜
系列:蓝海E128201-E128205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22年11月02日

【内容简介】

天外飞来的衰事,她穿成大男主逆袭文里的无名路人甲,
更可怕的是,她爱的男人竟是书中会死于非命的大、反、派!

摄政王旗下暗卫头子.血泪盯梢日志
隔壁庄子承誉伯府孟三小姐自从院子走水后就变得特别奇怪,
不但一改软弱可欺的作风,强硬的从伯府老夫人手里讨回生母私产,
还每天都变着法子做各种美食,什么花生露、白玉雪梨盅、琥珀核桃仁、鱼丸汤,
我怀疑她是想用美食计诱惑主子,需要再小心警戒、仔细观察!
孟三小姐先是假藉误收了我们庄子上的花生,前来道歉赔礼,
后是爬墙送糖给主子,又投怀送抱欲擒故纵,
她肯定是想窥探我们的庄子,并用美人计接近主子,
最可恶的是她做的吃食似乎下了迷药,闹得主子一天吃不到就不开心,
为了主子,我只能装成野猫松鼠,天天去她的厨房里偷吃的……
自从主子上门讨饭后,竟然开始一天到晚去人家家里蹭饭吃,
我们一票暗卫还沦为粗工,去给孟三小姐打杂看家摘柿子削果皮!
我盯了孟三小姐这么久也没发现她哪里有问题,
只觉得主子问题越来越大,我们未来的主母似乎已经确定是谁了……


  第一章 穿成书中路人甲

  孟晚陶是被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吵醒的,醒来的那一刻,她先裹着身上的薄被打了个寒颤,这才一脸无奈撑着虚弱的身子坐起来,坐起来后,抽泣声就更明显了。

  孟晚陶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张嘴,刚要喊在门口偷偷哭的人进来,就被咽喉的灼痛痛得猛咳起来。

  本就病了许久,又多日未进食,这一咳咳得孟晚陶差点去了仅剩的半条命。

  虽然没能喊出声,但效果也是一样的,蹲在门口哭的小瓷听到动静忙跑了进来。

  「小姐、小姐你还好吗?都是小瓷没用,没能请来大夫,呜呜呜,小姐……」

  孟晚陶好不容易止了咳,艰难开口,「别、哭了。」

  见小姐咳得随时要断气一样,小瓷又急又害怕,又一直哭,根本没听见。

  孟晚陶只好又蓄了会儿力,声音比刚刚稍稍大了些,「别哭了。」

  小瓷这回终于听到了,见小姐能开口了,她忙止住了哭,又哭又笑道:「小姐你没事了?」

  孟晚陶哭笑不得,这小丫头是不是傻,她现在哪里像没事的样子?

  平静了心绪和呼吸后,她示意小瓷,「水。」

  小瓷应了一声,泪都来不及擦,忙去倒水。

  喝了半碗温水,孟晚陶总算缓过这口气来。

  靠在床头她看了眼面前满脸是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总算和记忆中的人名对上了号。

  小瓷,原身孟晚陶的贴身丫鬟,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也是唯一对孟晚陶真心的人。

  见面前不过十二岁的女孩子满脸担心,不知是害怕还是紧张,瘦弱的身子不住发抖,孟晚陶难免有些不忍,到底穿来前她也是个二十多岁的大学生呢。

  她冲小瓷笑笑,反过来安慰她,「我没事。」

  嗓音沙哑虚弱,小瓷眼泪又落了下来。

  孟晚陶心头一软,刚要再开口安慰,就见她马上抬手抹掉眼泪,挤出笑问她,「小姐你饿不饿,我去看看厨房还有什么吃的。」

  孟晚陶确实饿了,也不知道原身到底几天没吃饭了,她刚刚连起床都差点提不上气来。

  见她点头,小瓷喜极而泣,小跑着去厨房找吃的。

  小瓷前脚出了门,后脚孟晚陶就拧起了眉。

  一个时辰前她就醒了,只是因为太虚弱,再加上乍然得知自己穿书了,穿成的还是一个父母早逝,因为母亲出身而不受祖母待见被养在京郊庄子上,吃穿用度连府里丫鬟都不如的承誉伯府三房遗孤孟三小姐,直接又被气昏了过去。

  来都来了,再气也于事无补,昏过一次,再醒过来,孟晚陶镇定了许多。

  她穿的是自己曾经看过的一本大男主逆袭文,男主宫衡,是大齐现在的皇帝,登基三年,今年八岁,尚在成长期,正在大反派摄政王宫珏的眼皮子底下韬光养晦,在未来的十年他一步步谋划,最终除掉摄政王,走上权力的巅峰。

  因为男主现在还小,朝政现在是由摄政王宫珏和太后共同治理。

  大反派摄政王性情阴毒,暴戾残忍,幼弟登基后就开始疯狂培养自己的势力,原本还能凭着身分与摄政王平分秋色的太后,现在已隐隐落入下风,摄政王一派风头正盛。

  两个派系的争斗打从幼帝登基就一直没有消停过,不管是摄政王一派还是太后一派都不是仁善的主儿,两虎相斗,还是皇权之争,朝堂自然是不安稳的,牵扯其中,一个不警醒就是抄家灭族的下场,京城和朝堂表面看着平静,内里却是波涛汹涌。

  在这样的形势下,京城的世家大族想明哲保身几乎是不可能的。

  孟晚陶自认她一个不曾经历过大磨难长在新时代的大学生,根本应付不来这种权力的争斗。

  庆幸的是,她虽穿书了,承誉伯府却因为日渐衰落,年轻一辈也无甚可造之才,便没卷入这场风波里,而原身孟三小姐却跟这本逆袭文的主要剧情无关,既不是反派也不是炮灰,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虽然身世悲凉,但至少不用一睁眼就担心自己的小命。

  她看了看屋内陈设,屋子又小又阴冷,家俱更是破旧,屋内连个像样的摆设都没有,唯一的一架屏风还缺了一个角,甚是寒酸。

  承誉伯府虽日渐没落,倒也没有落魄到府里小姐只能住这般闺房的境地,这原就只是针对她。

  这境遇,也就比穿成炮灰好那么一点儿。

  因为孟晚陶的母亲凤潇出身风尘但性情刚烈,只卖艺不卖身,十八年前艳名享誉京城,与孟晚陶的父亲,也就是老伯爷膝下最有出息的第三子孟司壤一见钟情。

  孟司壤当时年少有为,是大齐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整个孟家都对他寄予厚望,他也没辜负家族的期望,无论是骑射还是兵法都按着家里安排,一分不差学习训练,极其刻苦,独独在婚嫁上他头一次表达了自己的想法,非要娶凤潇。

  老伯爷和老夫人早就给他们最优秀的儿子相看好了能在朝堂上帮扶他的人家,自然极力阻拦。

  孟司壤「不凭旁人他也会光耀孟家门楣」的保证并没能打动老伯爷和老夫人,因为两人的极力阻拦,他甚至连个侍妾的名分都给不了凤潇,只能没名没分的把她带在身边。

  虽然给不了名分,孟司壤却坚决不娶妻,为此,老伯爷和老夫人动了大气,几度要与孟司壤断绝关系,甚至在孟司壤领旨前去戍守边关,临行前都不肯见他。

  凤潇原就不在意名分,自愿陪孟司壤一同前往苦寒无比的西疆。

  孟晚陶出生那年,月氏来犯,她父亲母亲为了守卫百姓和疆土,战死沙场,当时在位的是宫衡的祖父惠帝,惠帝感念他们夫妻为国牺牲,特下旨嘉奖,尤其称颂了孟晚陶的母亲凤潇心中有大义,刚烈英姿,还给他们唯一的女儿孟晚陶赐了一个平安璎珞,希望她平安长大。

  有了惠帝的嘉奖,老伯爷和老夫人再不满意凤潇,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认下这个儿媳,还为了承誉伯府的名声,特意派人去边关接回了还不满周岁的孟晚陶。

  哪怕有惠帝的嘉奖和赏赐,偏见也早已在众人心底生根发芽,承誉伯府上下都没人看得上孟晚陶这个三小姐,头一个不待见她的就是老夫人。

  孟晚陶年幼,爹娘不在了,她也没个外祖家帮衬,在承誉伯府根本没有地位可言。

  但好歹孟家还顾着点天家威严,没敢在明面上对孟晚陶太不好看,在府里象征性地养了小半年,过了风头,就以三小姐出生边关有不足之症、要小心静养为由,送到了承誉伯府在京郊的庄子上。

  这庄子依山傍水,在京城都是出了名的秀丽宜居,众人都当承誉伯府是真的看重这个三小姐,让她在此地好好静养,还很是称赞了老夫人一番。

  外人看着孟三小姐尊贵体面,可内里只有自己人才知道,孟三小姐日子过得连丫鬟都不如,老夫人不待见她,底下自然没人把她当个主子看,初初还碍着惠帝的圣旨,对她有三分恭敬,可时间久了,谁还把一个无父无母又被府里诸位主子嫌恶的小丫头放在眼里呢?

  而且皇上日理万机,上了年纪后身体还不好,哪有功夫管他们府里后宅的这点小事?况且也没人替孟晚陶出头,庄子又远离京城,众人对她便越来越轻贱。

  直到惠帝驾崩,昭帝即位,再到现在幼帝即位,再没人提及当年的圣旨和御赐璎珞。

  孟晚陶渐渐大后,便越来越刺老夫人的眼,像这样的高门大户,都不用底下人刻意磋磨,只消不把她放在眼里都能要了她的命。

  孟晚陶打小身子就弱,在这些人的无视和不待见下,身子越来越差,这次之所以自己能穿过来,就是因为入秋后天凉,庄子里「伺候」她的人不给她添置厚被,也不好好提供每日膳食,导致她着凉发热,小瓷求刘嬷嬷去城里请大夫也被搪塞,几番耽搁,年仅十五岁的孟三小姐没撑过去,便成了现在的孟晚陶。

  回忆完这位孟三小姐的生平,孟晚陶也挺唏嘘的,受尽委屈长到十五岁,还没见过外面的天空就没了,这命和造化也忒差了。

  现在既然她穿来了,这种非人的日子,她自然不能再过……

  正静静捋着思绪,小瓷苦着一张脸回来了。

  没等她开口,小瓷就先朝她告罪,「小姐,都是小瓷无能,厨房的徐嬷嬷说过了饭点了,只有早上剩的白粥和俩冷馒头,我……我想帮小姐要些热乎的都不能……」

  眼看着她又要哭,孟晚陶冲她招了招手,「没事,先将就吃吧。」

  她实在太饿了。

  小瓷走过来,又道:「不过,我看到灶台碗里扣着一碗卤肉,就偷偷给小姐拿了一块回来……」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块用树叶包的肉,小声跟她说:「我怕被发现,没敢拿多,就拿了一块,小姐你快吃吧……」

  原本看着白粥和冷馒头有些蔫的孟晚陶,看到这块卤肉眼睛顿时就亮了,只是这也太少了,就一小块,她总不能自己全吃了,可分又不好分。

  见她迟疑,小瓷忙道:「小姐放心,没人看到,我拿过后稍稍整理下,一定不会有人发现的。」

  孟晚陶抬头,分明看到她吞了下口水。

  也是,她也就十二岁,还是个孩子呢,而且粥和馒头都是冷的,吃下去肯定会不舒服。

  刚刚打量屋子的时候,她看到靠墙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小炉子和砂锅,思量片刻,便指着那小炉子问小瓷,「那个可以用吗?」

  小瓷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是炉子,心底有些奇怪,晨起时她不是还烧了水给小姐喝的吗,小姐这就忘了?但她也没多想,想着小姐许是病糊涂了,便点头,「可以。」

  孟晚陶登时来了精神,她一边下床一边吩咐小瓷,「你去生火,我给你煮肉丝粥。」

  小瓷不知道小姐是什么时候学会的煮粥,但听到这话还是麻利地去生火。

  白粥凉了后黏稠在一块,看着就让人很没食欲,她净了手,把粥倒进锅里,又往锅里添了一碗水,边煮边用勺子搅拌,等到水开便把那块不大的卤肉撕成细细的肉丝放进锅里。

  肉丝刚浸到粥里,浓浓的卤肉香就往人鼻子里钻,小瓷蹲在孟晚陶身边看火,被这味道香得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好香啊,」她又期待又开心,「小姐你什么时候学会煮粥的啊?」

  她都不知道呢。

  「经常看到厨房里他们做饭,」孟晚陶一脸淡定地回她,「就会了。」

  小瓷不疑有他,露出很崇拜的神情,「小姐可真聪明!」

  孟晚陶并不打算告诉她,还没锅台高时她就开始做饭,从小到大都是她自己给自己做吃的,粥这么简单的吃食,她闭着眼都能煮好。

  卤肉块虽然小,但撕成丝后显得还挺多的,很快一锅软糯的肉丝粥就煮好了,遗憾的是,她们这儿没调料,味道全靠那块卤肉,但至少比刚刚那黏稠的白粥强多了,孟晚陶并不是挑嘴的人。

  她垫着衣服把砂锅端下来,原本一碗粥,现在刚刚好盛出了两碗,她端起一碗,一边喝一边对小瓷道:「快点吃吧,有点烫,别吃太急。」

  小瓷忍着口水,忙不迭摆手,「不不不,小姐吃吧,我不、不饿。」

  孟晚陶正遗憾工具匮乏,不能把冷馒头热一下,但好在是早上新蒸的馒头,虽不热了但还软着,没那么难以下咽。

  「拿着,」孟晚陶拿了一个馒头递给还在摆手的小瓷,「快点吃,吃饱了我有事要你去办呢,不吃饱哪有力气办事?」

  看她瘦瘦小小,浑身没几两肉的样子,肯定也没少吃苦,明明自己也饿得不行了,还一心想着主子,实在难得。

  孟晚陶见她还不动,又道:「快拿着,两个馒头呢,我又吃不完,等放硬了就不好吃了。」

  小瓷这才又开心又忐忑地接了馒头,学着孟晚陶蹲在那儿,一口肉丝粥一口馒头,吃得心满意足。

  吃到一半,小瓷才想起来,咕哝着问:「小姐,办、办什么事啊?」

  孟晚陶实在饿狠了,但记着原身身子虚弱,又几日未进食,没敢暴饮暴食,就一小口一小口细嚼慢咽。

  热呼呼的粥下肚,浑身都暖了起来,孟晚陶也终于缓过来,她一边在心里给孟家又记上一笔,一边对小瓷说:「先吃饭,吃完饭跟你说。」

  小瓷也好几顿没吃了,这两日又没日没夜地照顾着孟晚陶,又累又饿,听到这话,便不再分心,专心吃了起来,她一边吃一边在心里想,这肉丝粥真好喝,小姐也终于有了胃口,等下她想办法再去厨房偷偷拿一些回来给小姐吃。

  吃完饭后,孟晚陶额头都出了一层细密的汗,脸色也红润了些,虽然面上依然带着病容,但整个人瞧着精神了不少。

  她放下碗,吩咐小瓷,「去把剪刀拿来。」

  小瓷正在收拾案桌,听到这话,手一抖,碗就从桌子上滚了下来,要不是孟晚陶眼疾手快接住,这会儿就已经摔碎了。

  「小姐,你要剪刀干什么啊?」小瓷一脸不解,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不会是要寻短见吧?可不能啊!好死不如赖活着,日子总归还是能过的,再不济她还可以去厨房偷吃的呢!

  「不做傻事,」见她这样,孟晚陶忍不住笑了下,把碗递到她手里,「快点拿来,再耽搁下去就来不及了。」

  小瓷性子本就偏弱,年纪又小,伯府的下人哪个是好相与的?欺负孟晚陶都嚣张肆意,何况她一个小丫鬟,多年下来,她胆子越来越小。

  当然这也不能怪她,主要还是孟府上下太没人性,原身性子又懦弱,不敢反抗,主仆二人才被欺凌至此。

  听她这么说,小瓷这才去针线筐里翻找,很快就把剪刀拿了过来。

  孟晚陶把左衣袖撸上去,露出细弱苍白的腕子。

  小瓷吓到了,「小姐!」

  孟晚陶示意她声音小点儿,然后在小瓷惊恐的目光中,把剪刀贴着手腕卡进了腕上戴着的银手镯里,她深吸一口气,全身力气都集中在右手,费了好大力气,终于把手镯剪开了个口子。

  小瓷这才反应过来孟晚陶是要做什么,正要开口就被孟晚陶再次以眼神制止了。

  这个银手镯是原身母亲给她打的,也是母亲留给她唯一的东西,之前是一直跟平安璎珞放在一起,没人敢乱动,后来她大了就一直戴着,因为时间久了取不下来,再加上她一直贴身佩戴,便没再被人拿了去。

  孟晚陶把摘下来的镯子塞到小瓷手里,又冲她招了招手,「你过来,我告诉你……」

  小瓷虽还有些惶惶,但她向来听小姐的话,便凑了过来,听完吩咐,眼睛都瞪圆了。

  孟晚陶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脸温和,「快去吧,晚了天就黑了,路上不好走。」

  小瓷有些怕,这……有点冒险,但看着小姐温和的小脸,她莫名就很相信小姐。

  等小瓷走后,孟晚陶敛了脸上的笑,既然不幸穿来了,日子当然要过,不仅要过,还要过好。

  她转身,从床头柜子里层层叠叠的包裹中取出一个红木匣子,匣子上的朱漆已经斑驳,一看就有年头了。

  孟晚陶取下脖子上的钥匙,打开匣子,里面是一个精致小巧的平安璎珞,她拿着璎珞,好一会儿,没什么血色的唇轻轻抿起,原身被欺负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讨回来了。

  这璎珞便是当年惠帝赏赐的,主要部分纯金打造,中间嵌了一块掌心大小的红宝石,下端还垂着一块水色暖玉,做工精细,各式纹路也都很考究,哪怕是孟晚陶这个不懂行的现代人也能一眼看出手里的东西价值连城。

  原身被孟家磋磨得没一点儿性子,任凭欺负不反抗就算了,握着这么个宝贝也不懂利用,虽说御赐之物不能卖,可总能唬人吧?

  看璎珞的成色,原身应当是极爱惜的,她想了想直接把璎珞戴在了脖子上。

  她住的这个屋子本就是个破废的旧屋子,前几日刚下过雨,屋里有一股陈旧的霉味,闻着挺让人不舒服的。

  戴好璎珞后,她抬头看了看外面明媚的秋日,虽已入秋,但草木依然青翠,在明媚的阳光下随风哗哗作响,似闪着银光,还挺好看。

  一直在屋里躺着总归不是办法,天气这么好,出去走走透透气才好。

  打定主意,孟晚陶便翻找出原身唯一的一件披风,也不知道这披风是哪年的,边边都有些毛了,颜色更是灰扑扑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料子,硬得很,但到底刚病了一场,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落后,她还是谨慎些好,便把披风裹上,出了门。

  出了门,被秋日清爽的风一吹,孟晚陶觉得整个人都像是重新活过来一般,太阳虽然大,却一点儿都不晒,暖烘烘的,耳边还是哗哗哗的风声,孟晚陶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

  她住的地儿偏僻,在院子的东南角,平日里也很少人往这边来,正好她现在也不想看到那些欺负过她的人。

  她沿着田间小道顺着一个方向,优哉游哉地溜达,虽然一开始觉得有些累,但走了会儿,出了些汗后,身上却觉得轻快不少。

  原身肯定极少出门,见天的在屋子里闷着,本来就天天受欺负受委屈,心情肯定不畅快,再天天闷在屋子里,身体可不就越来越不好。

  又走了会儿,地势便渐渐高了起来,还有些不太高的山包,有的山包上还开了梯田,种着茶树,虽说是农田,可打眼瞧着,景色倒是很不错。

  她想了想,爬上一个相对来说有些高的小山包,想从高处看看四周的风景。

  山上种的像是果树,也像是花,孟晚陶并不太认得,只略略看了看。

  虽说小山包不是很高,但孟晚陶爬着还是有些吃力的,她走走停停,间或扶着一旁的树缓气,等她气喘吁吁爬上顶时,抬眼就看到了一个波光粼粼的小湖泊。

  孟晚陶眼睛都亮了,有些惊讶地咦了一声,这个地方,竟然会有个小湖?

  她猜应该是农田灌溉蓄水的池塘,不过因为前些天连着下了好几天雨,水蓄得便多了些,看着像个小湖泊。

  风从湖面吹过,掀起层层涟漪,再往远处看便是连绵的群山,让人心胸都跟着开阔,她正要顺着坡下去到水边看看,一低头就看到水边林子里站了个人。

  孟晚陶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个人,惊得脚下一滑,跌坐在地,要不是眼疾手快抓住了旁边树枝,差点直接滚下去。

  坐稳后,孟晚陶这才抬头看过去,那人穿着一袭天青色长衫,年岁不大,长得好看极了,仙姿玉貌,就是脸色白得很,瞧着也单薄,像是随时要被风吹散了一般。

  泠泠秋风吹动他衣摆和发带,映着水光和背后的青翠,彷佛是一幅画,清雅极了,就是看上去性子有些冷,明明年纪不大,气势却还挺足的,就这么淡淡看着她,都让她有些生寒。

  见他不说话也不动,只是这么打量着自己,孟晚陶觉得有些奇怪,她四处看看,没看到第三人,就更奇怪了,她是为了散心才特意走了这么远的,这青年为何独自一人在这里?

  半晌,她抬手在面前虚划一圈,小心翼翼地问:「这里……是你的?」

  难不成自己已经出了庄子,这里是他的地盘,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擅闯,惹得他不高兴了?

  那青年终于有了反应,他没说话,只是轻轻颔首。

  还真是……孟晚陶礼貌道歉,「不好意思,我过来的时候没注意,打扰到你十分抱歉。」说着她起身,「你继续,我就不打扰了。」

  话落,她便转身,原路返回。

  这青年可真奇怪,她也不是故意的,怎么一直那样子盯着她。

  但转头想想,在自己的地盘兴致正浓地赏风景,被一个突然闯入的人扰了兴致,确实挺让人不爽的。

  不过那小湖泊真是漂亮,她都没来得及好好欣赏呢,看那青年并不喜欢旁人打扰的性子,她怕是没机会再来了。

  走出一段距离,孟晚陶还是遗憾地回头又看了几眼,视线被山包阻挡,她什么也没看到,只得恋恋不舍地离开。

  等她走远了,不知道在哪里藏着的一个随从悄无声息出现在那男子身后。

  「主子,已经走了,要清理吗?」

  男子还盯着刚刚孟晚陶消失的地方,清冽淡漠的眸子眨了眨,片刻后才收回视线,落在涟漪层层的水面。

  一个普普通通的池塘也惊讶,是没见过水还是傻的?

  没等到主子的吩咐,那随从不敢出声,又等了一会儿才听到主子不在意的嗓音响起——

  「先盯着吧。」

  意思就是,盯着看看,没问题就算了,有问题就清理掉。

  随从应了声是,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第二章 小姐发威治刁奴

  孟晚陶回来的路上走走停停,一面歇一面赏景,并不知道有一双眼睛在默默盯着她。

  一来一回,虽然不是特别远,但原身身体实在太弱,又不常出屋子,孟晚陶还是觉得有些累。

  回到院子后,她在门口的小杌子上坐着歇了会儿,这才起身找水喝。

  小瓷还没回来,屋里的茶水还是早上烧的,这会儿已经凉了,孟晚陶便把小炉子搬到廊下,烧了一壶水,小口小口喝了一碗热茶,疲惫感才消减了些。

  碗刚放下没一会儿,小瓷就气喘吁吁跑回来了,怀里还宝贝似的抱着什么,一看到她就先兴奋地喊了一声,「小姐!」

  看她神色孟晚陶就知道,吩咐她的事肯定都办好了。

  小瓷虽然性子软弱,但忠心,看着瘦小,体力却不差,传个话还是很靠谱的。

  「小姐你还没吃午饭吧,」她把怀里的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四个还温热的肉包子,「我把手镯兑了三两半钱银子,按你的吩咐去药房抓了两服治风寒的药,想着你肯定没吃午饭,就自作主张买了几个肉包子回来,这是剩下的钱。」

  孟晚陶确实有些饿了。

  小瓷递给她的那点碎银子,她都没怎么看就装进了荷包,还没抬头就听到小瓷凑到她耳边,嗓音里是抑制不住的开心,「我去找宋叔的时候,宋叔可高兴了,一个劲地问小姐好,就是今儿兰姨不在……」

  说到这里,小瓷嗓音有些低落,小姐过得并不好,但走的时候小姐交代了,不能跟宋叔说,她只能磕磕巴巴撒了谎,好在宋叔没发现。

  未免小姐难过,小瓷忙又打起了精神,「小姐吩咐的话,我都完完整整跟宋叔说了,宋叔也应了,走的时候他还包了二两云吞让我带回来给小姐煮了换口味,只是……只是我不会煮。」

  说着,她偷偷看了小姐一眼,心道,小姐都会煮那么好喝的粥,肯定也会煮云吞吧?

  但她不敢问,问了就像是她在使唤小姐干活一样。

  听到「云吞」二字,孟晚陶立刻看向她另一只手拎着的油纸包。

  油纸包上有个很显眼的「宋」字,这是宋叔云吞铺的招牌,宋记云吞铺在京城都是出了名的鲜美。

  早上吃的是肉少得可怜的粥和冷馒头,看着小瓷手里的油纸袋,孟晚陶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热气腾腾又香又鲜美的云吞,也不知道是原身被饿狠了还是她想吃了,脑海中画面挥之不去,她拍了拍小瓷的肩膀,「我来煮,你去生火。」

  小瓷马上笑咧了嘴,只是几步路的距离却小跑着去生火,像是生怕孟晚陶会反悔不煮了一样。

  孟晚陶把油纸包打开,云吞和调料是分开包好的,虽然拎了一路带回来,但云吞都还一个个好好的,并没有黏在一起,皮薄馅多跟元宝似的。

  砂锅添了水后,她让小瓷拿了两个碗来,把调料放到碗里,等水开的间隙,孟晚陶把肉包子拿了过来,边吃边走到照看炉火的小瓷身旁蹲下。

  白菜猪肉馅的包子,个儿不大,但味道还不错。

  「喏。」她叼着包子,又拿了一个递给小瓷。

  买包子的钱是小姐的镯子换来的,小瓷不好意思接,刚要说她不饿,等会儿她去厨房找点剩饭吃就行,就看到小姐弯起眼睛冲她笑。

  「吃吧,有好几个呢。」

  孟晚陶相貌随母亲,五官非常精致,哪怕整日里病歪歪的也难掩姿色,这一笑更是如和风拂眉间。

  小瓷一直都知道自家小姐长得好看,但没想到这样笑着会这么好看,她都看愣了。

  见小瓷不接,孟晚陶又往她面前递了递,「凉了就不好吃了。」

  小瓷这才接了,一边吃一边看着炉子里的火,一边咕咕哝哝跟她说自己是怎么搭上好心人出城的牛车回来的。

  水开了,孟晚陶把云吞挨个下锅,馅多皮薄的云吞在沸水里翻腾了几下,煮熟的透明面皮便透出了肉馅的鲜粉,看着就让人心情大好。

  宋记云吞铺能在京城这样的地界出名,口感、味道无一不佳,哪怕是隔了几个时辰拿回来自己煮的,依然能吃出几分原本的味道来。

  对孟晚陶和小瓷而言,这顿饭已经算很丰盛了,两人就围着小炉子把午饭吃了。

  吃完后小瓷要收拾锅碗,被孟晚陶抬手制止。

  「不用收拾,」她拿起一旁带着宋记云吞铺标志的油纸包,仔仔细细整理好摆到最显眼的桌子上后,这才对小瓷说:「去请刘嬷嬷过来。」

  小瓷愣了一下,想到上午小姐的吩咐,应了一声就转身跑出去了。

  刘嬷嬷是老夫人身边得用的,派到这个庄子上一边管理着庄子,一边伺候着孟晚陶,对外说是伺候,其实就是看管,不让她生事,最主要的就是不让她跟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人来往。

  孟晚陶不算主子是孟府上下的共识,莫说刘嬷嬷这样的身分,就是个粗使的丫鬟都可以不把孟晚陶放在眼里。

  是以,在这个庄子里,刘嬷嬷就是最大的,一应大小事都要经过刘嬷嬷点头,这可比在主子跟前儿伺候来得自在尊贵。

  小瓷偷跑出去她是知道的,拎着药回来她也是知道的,既然药都买回来了,她也就不必再费那个心思去请大夫了。

  刘嬷嬷吃完一盅润肺的雪梨羹,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正歪在躺椅上,打算小憩一会儿,就有人进来传话,说小瓷在外面要见她。

  刘嬷嬷眉心不悦的动了下,一旁伺候着的小丫鬟画儿马上对来传话的人道:「嬷嬷午睡呢,让她且等着吧。」

  外头的人自然知道什么意思,应了一声就要出去传话。

  「罢了,」刘嬷嬷没睁眼,只淡淡吩咐,「让她进来。」

  正好问问,除了买药,她偷跑出去还干了什么,那小丫头胆子小,顺便可以再立立威,免得三小姐以为她是个睁眼瞎,这偌大的庄子里连个规矩都没有。

  别看小瓷听了吩咐跑得飞快,她其实很怕刘嬷嬷,也不只刘嬷嬷,是府里大部分人她都怕,因为每次碰上他们都要被欺负,轻则嘲笑她和三小姐几句,重了还会对她动手,抢东西、故意撞翻她们的膳食都是常有的,是以她进屋的时候小心翼翼,都不敢发出声音,头也快要低到地底下。

  看她这个样子,屋内两个伺候的丫鬟都很是不屑,两人心照不宣互相对视一眼,嘴角露出相同弧度的嘲讽,其中一个还笑出了声。

  这种情形,小瓷都遇到过不知道多少回了,但听到这样的笑声,她还是忍不住又把头低了低。

  晾了她好一会儿,画儿才清了清嗓音开口,「来干什么啊?」

  这带着嘲讽的嗓音让小瓷忍不住颤了颤,但想到小姐的吩咐,她还是硬着头皮道:「三小姐想要见刘嬷嬷。」

  这话让刘嬷嬷还有另外两个丫鬟都有些惊讶。

  打从三小姐会说话,可从来都不敢说这样指使人的话的,想要见刘嬷嬷,这是让刘嬷嬷亲自过去拜见她吗?

  画儿扯了扯嘴角,眉眼间全是不屑,「嬷嬷每日事务繁多,现下刚得了闲休息下,三小姐惯是会享福的,既想要见嬷嬷,自个儿过来就是,难不成还让嬷嬷亲自过去不成?」

  小瓷咬着嘴巴,双手无意识地绞在一起,紧张地磕磕巴巴,「三小姐是这么说的。」

  画儿脸色立马就沉了下来,「三小姐说,嬷嬷就得过去吗?真拿自个儿当主子了?」

  小瓷怕极了,脑海中回荡着小姐吩咐她的话,又想到小姐分她的肉包子还有云吞,她心道,大不了挨一顿打,也不能辜负小姐对她的好。这般想着,她心一横,大声道:「三小姐是上了族谱的,自然是正正经经的主子,刘嬷嬷身为家奴听主子吩咐是天经地义的!」

  这话,让屋里其他三人都变了脸色。

  画儿看刘嬷嬷脸色都变了,啐了一声,撸了袖子就要上前打小瓷耳光,「你个小蹄子竟敢……」

  她话没说完,一直闭着眼睛养神的刘嬷嬷睁开了眼,「画儿。」

  画儿正要打小瓷,听到刘嬷嬷的话,转过头,「嬷嬷,她不懂规矩,我帮嬷嬷好好教教她规矩!」

  刘嬷嬷抬头看向小瓷,她面相本就凶,这会儿眼神更是不善,瞧着更吓人了。

  她冷哼了一声,「既然是三小姐的人,咱们也不必费这个功夫管教,带着去见三小姐,请三小姐亲自管教,免得让人说咱们府里主子不会管教下人。」

  画儿一听,马上眉开眼笑,冲刘嬷嬷福了福身子,「嬷嬷说的是。」说完便拎着快抖成筛糠的小瓷往外走。

  刘嬷嬷站起来,对那传话的小丫鬟道:「去传话,三小姐要亲自管教自己的丫鬟,好教众人懂规矩,让人都过去听着。」

  那小丫鬟应了声,就跑出去传话,脸上还带着看好戏的兴奋。

  被画儿拎着走的小瓷,一张脸却是白了个彻底。

  完了完了!刘嬷嬷生气了,小姐肯定要吃苦头了,怎么办?

  因为害怕和担心,她本就不怎么好用的脑子更是一团浆糊,想挣扎提前跑回去给小姐报信,又挣不开画儿的手,整个人都透着股把事办砸了的绝望。

  当初孟晚陶移居京郊的这个庄子,老夫人能被称颂,足见这个庄子的富丽。

  只不过,这富丽跟孟晚陶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庄子不乏富贵规整的房间和院子,孟晚陶却只能住在一个最偏僻破旧的屋子里。

  刘嬷嬷就住在一处大气堂皇的院子里,从刘嬷嬷的院子到孟晚陶的小破屋,虽有点距离,可也架不住画儿急着看好戏的迫切,没多久小瓷就被画儿推搡着进了孟晚陶的房间。

  一进屋,画儿就闻到了一股鲜香,她在心里嘀咕,三小姐果然还藏了私房,这都开起小灶了,竟然还天天让小瓷去装可怜,果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孟晚陶早就听到杂乱的脚步声了,她让小瓷去的时候就知道回来肯定不会消停,只是没想到这刘嬷嬷还挺会装腔作势。

  见小瓷踉跄着被推进来差点摔倒,孟晚陶一张脸登时沉了下来。

  小瓷一进屋就急忙跑到孟晚陶身旁,防止她们冲上来打人。

  画儿趾高气昂地道:「小瓷不懂规矩,冲撞刘嬷嬷,三小姐作为主子,可要当着大家的面好好管教自己的丫鬟,才能服众呢。」

  孟晚陶上上下下打量小瓷,见她没有挨打的痕迹,这才放心。

  她抬头看向正拿鼻孔看她的画儿,嘴角勾了勾,而后冲她招手,「你过来,我告诉你如何管教。」

  听她这么说,画儿神情就更得意了,并且很不屑地瞥了小瓷一眼。

  什么三小姐?连她的话都要听,也算主子?

  画儿知道孟晚陶平日里最是胆小懦弱,也没多想就走了过去。「三小姐打算要怎……」

  啪!

  没等她挑衅的话说完,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就在屋子里回荡。

  画儿被打懵了,不敢置信地抬头

  孟晚陶冷冷看着她,没什么血色的唇轻启,「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这么跟我说话?今儿我就好好教教你什么叫规矩!」

  别说画儿,就连小瓷都被吓懵了,她愣愣看着孟晚陶,眼睛瞪得溜圆。

  小姐、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动手打人……了?还这么……这么霸气?不怕、不怕以后她们找麻烦吗?

  但……好解气呀!想到刚刚她去找刘嬷嬷时说的那些话,再看看小姐现在的言行,不知道是吃饱了有了力气还是怎地,她突然就有些激动。

  画儿看着孟晚陶,震惊中还带着屈辱,可对上孟晚陶冰冷的目光,却不敢再像往常那样肆无忌惮。

  这么大的动静,外头自然听得清清楚楚,不管是那响亮的一耳光还是后面孟晚陶的怒斥,刘嬷嬷以及跟着过来看戏凑热闹的丫鬟婆子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丫鬟婆子们面面相觑,原来真的是来看三小姐管教丫鬟,可她们不是来看戏的吗?

  刘嬷嬷脸色极难看。画儿是她的人,这哪里是在打画儿,分明是在打她的脸!

  她扫视了一圈窃窃私语的丫鬟婆子,等她们闭了嘴,这才寒着脸进屋,一进来就看到画儿左脸高高肿起,印着鲜红的巴掌印。

  画儿一看刘嬷嬷进来,马上像找到了老母鸡的小鸡一样,抹着眼泪就跑到了刘嬷嬷身旁,「嬷嬷可要为我做主啊……我刚刚只是提醒三小姐要管教好自己的丫鬟,结果话还没说完,三小姐就、就打了我一耳光……呜呜呜……」

  刘嬷嬷抬头看向孟晚陶,刚要问她今日这般是为何,视线就落到了她脖子戴着的平安璎珞上。

  她眼神微变,有些诧异,今儿怎么把这东西拿出来了?刘嬷嬷心里虽然疑惑,但也没有太惊讶,虽说是御赐之物,可三小姐就是个懦弱又上不得台面的,别说是个璎珞,就是拿着尚方宝剑她也翻不出花样来,更何况,这府里上上下下都听老夫人的,三小姐还能怎样?

  刘嬷嬷的神色全然落到孟晚陶眼中,和她猜想的一样,孟府的人果然无法无天,连御赐之物都敢无视。

  他们就是料准了她不会闹也没胆子闹,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孟晚陶眼神又冷了几分。

  刘嬷嬷没在意孟晚陶在想什么,稍稍定神后便沉着嗓子问:「三小姐这是做什么?」

  画儿一听刘嬷嬷开始维护她了,马上就换了张嘴脸,一脸得意地看着孟晚陶,结果她嘴角刚扬起来,就看到三小姐朝她投来冷冷一瞥。

  明明她也没做什么,就看了自己一眼,却让她登时僵在了那儿。

  见画儿被吓愣住,孟晚陶嘴角勾了勾,语气不咸不淡道:「管教不懂规矩的奴才,怎么,刘嬷嬷觉得,府里的奴才我管教不得?」

  刘嬷嬷登时一噎。

  孟晚陶才不在意她怎么想呢,话落,又道:「还是刘嬷嬷觉得,画儿身分尊贵,我打不得?」

  这话,不只刘嬷嬷,连画儿脸色都变了。

  画儿听到孟晚陶这话,另半边脸也烧了起来。她什么身分,不过是个家奴,就是得脸一些,主子要管教那是天经地义的,她以前也不是没有被主子管教过,可这话从孟晚陶嘴里说出来,她就是觉得屈辱无比,本就挨了一耳光,脸火辣辣的疼,现在又被这么羞辱……她咬着嘴巴,豆大的泪珠不住往下掉。

  刘嬷嬷眉头都皱了起来。三小姐平日里可不是这样的,别说打人、拿身分压人,就是连大声说话都不敢,今儿怎么牙尖嘴利起来了?

  「三小姐倒也不用这么说,」她换了个策略,淡淡道:「画儿虽平日冲动了些,可聪明能干,一直以来也没出过什么大错,就算是个奴才,三小姐要打要骂也得有个能服众的理儿。」

  孟晚陶轻笑了声,而后抬手指着画儿,冷冷道:「你,过来。」

  刚刚画儿就是被这么骗过去挨了一耳光的,现在看她又这样,画儿哪里敢过去,甚至因为脸太疼,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见画儿不仅不过来,还往后躲,孟晚陶看向刘嬷嬷,「你也看到了,尊卑不分,无视主子,看来刘嬷嬷不仅心黑眼瞎,还很失职呢!」

  说到最后,她嗓音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刘嬷嬷也是府里的老人了,还是有些体面和地位的,平日莫说是府里少爷小姐,就是大爷二爷对她都客客气气的,现在被孟晚陶这个最上不得台面的三小姐当面骂心黑眼瞎,脸色当场就不好看了。

  孟晚陶才不想听她罗嗦,她直接朝两人走过去。

  画儿怕极了,一看孟晚陶过来就赶紧后退,因着慌了神没注意门槛,直接摔了出去。

  刘嬷嬷很是生气,平日里她看画儿机灵,才多提点着,没想到竟这般不中用!可这会儿也不是跟画儿计较的时候,她更想知道三小姐今儿到底想做什么。

  孟晚陶根本没把画儿放在眼里,她在刘嬷嬷面前停下,直直看着她,「刘嬷嬷既为画儿作保,那自然也该替画儿领罚,这个道理,刘嬷嬷肯定懂吧?」

  刘嬷嬷气得脸都青了,咬着牙道:「道理是道理,做错了事是该罚,可……」

  孟晚陶根本不是要听她胡搅蛮缠,只是她这态度实在让人生气,抬脚就踹上了刘嬷嬷膝弯。

  话还没说完的刘嬷嬷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

  刘嬷嬷:「……」

  跌坐在门口的画儿:「……」

  门口看热闹的一群人,看着这一幕也都惊呆了。

  孟晚陶没管别人,趁刘嬷嬷还懵着,按着她的头就往地上重重一磕。

  砰一声,屋内、院子里,登时静得落针可闻。

  孟晚陶只让她磕了一下就松开手,静静看向院外目瞪口呆的众人,「眼里没有主子就该罚,我这人一向大度,这一个头就当罚过了。」说着,她看向又怒又惊、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的刘嬷嬷,居高临下道:「起来吧。」

  刘嬷嬷打从来了庄子里就没受过这种侮辱,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还是从地上爬起来的画儿忙过来扶她,她才再次站稳了。

  她好不容易稳住心神,想要跟孟晚陶分说,抬头却看到了桌子上宋记云吞铺的纸袋,到嘴边的话音顿时又咽了回去。

  怎么回事?她脸色大变,而这个时候,她终于反应过来刚刚进屋时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了。

  是香味,这屋里一股子云吞味!厨房可没给三小姐备什么云吞吃。

  三小姐又跟那起子人搅和在一起了,要是让老夫人知道她看管不力,定然会狠狠责罚她!再看那个宋记云吞铺的纸袋,彷佛在提醒她老夫人盛怒在即,刘嬷嬷一张脸惨白。

  孟晚陶不让小瓷收拾锅碗,还把宋记云吞铺的纸袋放到显眼的位置,为的就是这个。

  看刘嬷嬷这个反应,孟晚陶很满意,根本就不用多说,她们都能脑补出一堆,自己吓自己才是最要命的。

  孟晚陶并不在意刘嬷嬷到底脑补了什么,自己把自己吓成这样,她也没那个心思在她们身上浪费时间,一群狐假虎威的宵小,她都不屑跟她们废话。

  「叫你过来,」她抬眼,冷冷看着刘嬷嬷,「是让你立刻回府,请老夫人过来一趟。」

  刚刚踹向膝弯的一脚和那个响头,刘嬷嬷还很是心惊,听到这话,已经从心底里放弃了继续与孟晚陶作对的念头,只是还拉不下面子,硬着头皮道:「老夫人身分尊贵,府内事务繁忙,不是三小姐说见就能见的,更不用说是亲自来这庄子里了。」

  「让你去你就去,」孟晚陶也不跟她废话,「你不去,三日后,兰姨会来接我去大理寺告状,到时候老夫人会不会迁怒你,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听到「兰姨」两个字,刘嬷嬷脸色彻底变了。

  小瓷其实有点想不明白,小姐今儿是怎么了。

  往日里,小姐受了什么委屈都自己忍着,也叫她忍,像是没有脾气一样,哪怕是被欺负到了头上也从来不会说一句,只是偶尔会自己偷偷哭,今日这般,已经颠覆了她对小姐的认识。

  虽然有点凶,但看画儿还有刘嬷嬷都乖乖在小姐面前低头,不敢再颐指气使,她觉得小姐这样也很好!

  不过只开心了片刻她就开始担心,今天她进城只见到了宋叔,并没有见到兰姨,而且她跟宋叔说的也并没有什么去大理寺告状的事。

  小姐这么说,万一被刘嬷嬷拆穿可就糟了!这般想着,她偷偷瞄了刘嬷嬷一眼。

  刘嬷嬷脸色非常难看,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刘嬷嬷这会儿像是在害怕什么似的。

  第三章 指名要见老夫人

  孟晚陶口中的兰姨本名云兰,是孟晚陶母亲凤潇当年在倚兰苑时的好姊妹。

  云兰当时是倚兰苑的花魁,除却容貌才艺,手段也很是了得,凤潇跟着孟司壤去了边关没两年,云兰就花光了所有积蓄给自己赎了身,嫁给了云吞铺的宋青山。

  当时多少人都为云兰惋惜,当然更多数觉得云兰过惯了纸醉金迷的生活,定然过不惯跟着小摊贩的清苦日子,都等着云兰届时灰头土脸的回来,这出去了再回来,身价就不可同日而语了,却没想到,云兰真就换了朴素的衣衫,安心跟着宋青山卖云吞。

  孟晚陶刚被孟家接回京城的时候云兰还去看过几次,只不过没有一次见到人,甚至连府门都没让进。

  云兰也看得开,承誉伯府这样的勋贵人家,自然是不想跟她这样出身的人有什么牵扯的,哪怕被下人奚落了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因为怕自己经常出现对小孟晚陶不好,她后来就只托人送东西,并没有再出现。

  直到承誉伯府对外称府里三小姐先天不足要送去京郊的庄子上静养,可把云兰急坏了,她上门在孟府小门等了一夜,门房也没让她进去,还是宋青山安慰她,日后她住到了庄子上,就不像伯府规矩这么大了,兴许能探望,云兰这才从孟府门口离开。

  老夫人十分嫌弃凤潇的出身,也十分不喜欢凤潇生的这个孙女,要不是圣上下旨,她甚至都不想认这个孙女,硬着头皮认下后,只能有多远把她放多远,力求把孟家跟凤潇撇清关系。云兰的上门还彻夜堵门,把还没消气的老夫人给惹怒了,也因此把孟晚陶送去庄子后她给刘嬷嬷下了令,不准任何人见孟晚陶。

  那时孟晚陶还小,哪怕是搬去了京郊的庄子,虽然规矩没府里严,云兰也见不到她的面。

  这些事,还不知事的小孟晚陶自然不知道,连同云兰托人送进来的东西,小孟晚陶也一样都不曾得到,值钱的就被府里下人拿去分了,不值钱的就直接扔了。

  直到小孟晚陶长到五岁,府里安排比她大两岁的春儿照顾她,春儿偷偷跑出庄子碰上了给她送衣物和点心的云兰,她才终于知道,她不是没人疼,她还有个兰姨。

  那个时候惠帝还在位,老夫人就是再不喜,下人就是再不把她当主子,小孟晚陶的日子都还能过,并没有长大后那么惨。

  后来惠帝驾崩,春儿偷偷跟云兰碰头互通消息被撞破,老夫人大怒,把春儿发卖,对孟晚陶的看管又严了不少,还派人以孟晚陶的名誉去警告云兰。

  到九岁的时候,孟晚陶才重新有了贴身丫鬟,就是小瓷,小瓷到她身边的时候才六岁,哪里会伺候人,两人就相依为命。

  云兰只当孟府好歹是伯府,孟晚陶父母都是被圣上嘉奖过的,府里就算再不喜也不会对她太苛刻,她又打听不到准信,便以为孟晚陶过得还可以,再加上孟晚陶渐渐大了,一个深闺女孩儿,跟她来往过密,总归名声不好,便只在孟晚陶生辰时托人送些东西,其他时候几乎不出现了。

  孟晚陶跟云兰偷偷联系,被发现后也被重罚了,体罚只是其次,春儿被发卖对当时年仅七岁的小孟晚陶来说打击特别大。

  再加上刘嬷嬷被老夫人痛斥,只能把怨气和火气撒到孟晚陶身上,她小小年纪,身体和心灵遭受双重打击,胆子就越来越小,也越来越软弱。

  春儿的前车之鉴,再加上刘嬷嬷用把兰姨送进大牢里恐吓她,她便再不敢跟兰姨联系,生怕老夫人生气,拿兰姨和兰姨家的云吞铺子出气。

  资讯差和孟晚陶的胆怯,导致她这么多年都没和云兰见上一面,云兰也不知道她的真实情况。

  小瓷长大后,她们主仆的日子已经很难过了,饿肚子是常有的事,只不过孟晚陶宁愿饿着,都不让小瓷去找兰姨,生怕小瓷像春儿一样被发卖,但府里下人实在太过分,孟晚陶有一次饿昏过去,小瓷没办法,就偷偷跑出去找兰姨。

  小瓷整日里听孟晚陶说不能给兰姨添麻烦,她也不敢说实话,就只说是想吃宋叔包的云吞了,这才偷偷带了些回来给孟晚陶吃。

  孟晚陶知道后很认真地叮嘱小瓷,不准再去,小瓷胆子也小,就没敢再去。

  不过打这日后,云兰便又开始想着法子往孟晚陶这里送东西,大多都是吃的,点心零嘴之类。

  孟晚陶安分了那么多年,尤其是她现在病歪歪的性子还弱,府里对她的看管松懈了不少,只要不出庄子,也没人总盯着她整日里在做什么,给她们制造了不少机会,不过小瓷确实没再主动去找云兰和宋青山,认真来说今儿算是第二次。

  哪怕这么多年都不在跟前晃了,之前给刘嬷嬷留下过深刻教训和心里阴影的云兰还是让她很忌惮。

  青楼出来的女人,哪怕赎身嫁人了,那也不能算良家子,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更不用说这么多年京城都还流传着云兰的传说,这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她真要做点什么,虽说不能拿伯府怎么样,可府里名声还要不要了?

  刘嬷嬷看着孟晚陶有些拿不定主意,孟家可是视青楼女子如洪水猛兽的,若是……

  「想把我关起来?」见刘嬷嬷眼神闪烁,孟晚陶语气轻飘飘道:「我跟兰姨说了,三日内我若没亲自给她送信,定然是出了事,三日后,她直接上门大闹就是,你要觉得你能做得了这个主,大可以试试。」

  刘嬷嬷:「……」

  孟晚陶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做不了主,就回府请能做主的来!」

  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到别的法子,万一云兰真闹上了门,老夫人得活剥了她!半晌,刘嬷嬷才硬着嗓子道:「三小姐既然要见老夫人,我自会去回禀,老夫人得不得空来,我就不知道了。」

  孟晚陶冲她展颜一笑,「那就劳烦刘嬷嬷务必把老夫人请来,要不然伯府的名声可就要扫地了。」

  刘嬷嬷没再说什么,顶着一张青白的脸转身走了,画儿紧跟着刘嬷嬷也出了屋。

  她们走了,外面那些被喊来看戏的人自然也散了。

  等人都走了,孟晚陶一直强撑的一口气也散了,她扶着桌子,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

  画儿就罢了,刘嬷嬷可不是好糊弄的,她若有一点儿势弱,事就办不成。不过还好,她撑住了,而且从刘嬷嬷和画儿反应来看,足够她们对她忌惮一些日子的。

  小瓷见她脸色不好,忙倒了热水过来。

  喝了水润嗓子,孟晚陶脸色好看了不少。

  「小姐你躺会儿吧,」小瓷扶着她,「我这就去给你煎药。」

  孟晚陶确实有些累,看小瓷把小炉子搬到廊下忙活,便闭上眼,打算休息会儿。老夫人可没刘嬷嬷这么好打发,她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璎珞,眉心拧起。

  置之死地而后生,她也并非全无胜算,大不了就鱼死网破……想着想着,思维开始模糊,孟晚陶便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睡得并不实,能听到小瓷窸窸窣窣的动静,鼻尖也都是浓浓的中药味,迷迷糊糊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到小瓷在喊她——

  「小姐,药煎好了,已经晾了一会儿,再晾就该凉了。」

  孟晚陶看着面前碗里黑漆漆散发着浓烈苦味的汤药,五官都皱成了一团,不是她矫情,是她真的讨厌喝汤药。

  看她这样,小瓷笑着说:「不苦的,小姐快趁热喝。」

  孟晚陶差点被她这话气笑了。不苦?哄小孩子呢?可药还是要喝,不喝病怎么好?

  她端过药碗,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了下去……好苦,孟晚陶被苦得要哭了。

  小瓷忙递了清水给她漱口,漱了口,又喝了半碗水,孟晚陶才总算又活过来。

  见她缓过来了,小瓷这才去收拾药碗和药罐子,等她收拾好回来,就看到小姐正摩挲着脖子上的璎珞出神。

  这个璎珞她也知道的,是先皇赏赐的,只不过小姐一直都很宝贝的锁在匣子里,她也没见过几次,今儿既不是生辰也不过年节,小姐怎么把它拿出来,还戴上了?

  小瓷好奇地盯着她脖子上的璎珞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由衷地道:「这个璎珞可真好看!」

  孟晚陶回神。

  小瓷抬头看着她,小声道:「小姐,我并没有见到兰姨,也没跟兰姨说要告状的事,万一……」

  孟晚陶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不重要,你只要不说话就行。」

  小瓷不太懂,她不说话怎么帮小姐?等老夫人来了,阵仗肯定比这更大,而且……

  「万一,」她担心道:「万一老夫人让人审我呢,我该怎么说?」

  「实话实说就行,」孟晚陶笑笑,「放心吧,不会有人审你的。」

  小瓷跟宋青山到底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见了宋青山,见了宋青山就相当于见了云兰,这就足够了。

  听小姐这么说,小瓷稍稍安心了些,不知道为什么,今儿小姐说什么,她都觉得特别安心。

  刘嬷嬷从孟晚陶屋子出去后,越想越不对劲,她也不敢耽搁,套了马车就亲自回府了。

  虽然会被老夫人责罚,可这事她实在处理不了,万一闹大,她是真担待不起。

  回城的路说长也不长,刘嬷嬷很快就见到了老夫人。

  为了免于责罚,她添油加醋,给孟晚陶上了不少眼药,把事情的严重性也夸张了不少。

  今儿老夫人去顺齐侯府吃茶刚回来,心情出奇得好,许是因顺齐侯夫人透露,大理寺少卿夫人相中了她的长孙,想与他们家结亲。

  大理寺少卿家的小姐知书达礼,相貌才情她都很满意,外祖家又是清贵的秦家,秦家曾出过太傅,子弟多任朝中要职,可谓是相当出挑的孙媳妇人选了。

  正开心着,就听到了这么个令人生气的消息,尤其是听刘嬷嬷说,孟晚陶今儿必须要见到她,要不然就让伯府名誉扫地,她气得直接摔了手里的茶盏。

  庄子上的孟晚陶并不知道府里是怎样的人仰马翻,只耐心等着。

  等着等着,小瓷就有些坐不住了,「小姐,万一老夫人不来呢?」

  孟晚陶正闭目养神,也没睁眼,只轻飘飘道:「会来的。」

  小瓷不知道小姐为什么这么肯定,莫说是这样子请老夫人来,打从她跟着小姐开始,就没见小姐见过老夫人的面,小姐怎么那么肯定老夫人会来?

  「就算今儿不来,」孟晚陶慢悠悠又道:「三日后她也得来。」

  没等她问出为什么,外面就传来一阵嘈杂声,紧跟着就是一声接一声的——

  「老夫人来了!」

  「老夫人来了……」

  小瓷瞪圆了眼看向门口,磕磕巴巴道:「小、小姐,老夫人真、真来了……」

  孟晚陶睁开眼,嘴角轻轻扬起,来得还挺快。

  晚辈见长辈,应是晚辈前去拜见,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更不用说是伯府这样的勋贵人家了。

  原本老夫人也是这般打算的,但来的路上她越想越气,便直接气冲冲到了孟晚陶住的地方,看看这小孽种究竟要干什么!

  当年她最优秀最引以为傲的儿子被出身风尘的凤潇迷惑,若儿子只是一时兴起,收个侍妾,她兴许能给凤潇一条出路。

  错就错在那凤潇攀上他们伯府还不知足,竟然还哄得儿子非她不可,不能娶她进门就一辈子不娶妻,这可是让他们伯府在京城沦为笑柄的事,她如何能答应。

  就因为那个女人,她最疼爱的儿子与她反目,都没跟她商量就请旨戍守边疆,一去就是五年,除了年节的家书,再没任何消息传回。

  到第六年的时候,她甚至都动摇过,只是多年的要强,还有在外人面前强撑的体面让她低不下这个头。

  却没想到,她这一犹豫,就再没能见到儿子的面。

  那年冬天特别冷,小女儿带着外孙来陪她说话,话刚说了一半就传来儿子战死的消息,她当时就昏过去了,再醒来已是三天后,圣上下了旨嘉奖。

  她也是在看到圣旨时才知道,那个女人也死在了战场上,两人还生了一个不满周岁的女儿。

  她恨极了!要不是那个女人,儿子怎会一去那么多年不肯调回京,要不是那个女人,儿子又怎么会死?

  都是那个女人害的!她恨不能把那个女人鞭尸,连同她生的孽种都不想认。

  可圣旨已下,圣上还给那个孽种赐了平安璎珞,她再恨再不满意也得咬着牙认下,还为了顾着天家颜面和伯府的体面,派人去边关接回那个让承誉伯府颜面扫地的孽种。

  过了圣旨嘉奖的风头,她就把人送去了京郊的庄子上,眼不见为净,这么多年除却偶有看管她的人来回话,她一次都没见过她。

  原本她安安分分,等再过两年,给她找个偏远地的人家嫁了,这事就了了,却没料到,那孽种果然跟她那个娘一样,不是省油的灯,竟然敢威胁她。

  当年因为儿子,她投鼠忌器,没能制住那个女人,现在她还能制不住一个还未出阁的小丫头?

  她寒着脸,看着面前有些破败的院子,一点儿都不觉亏心。

  能给她一口饭吃,给她地方住,已经是天大的恩赐,要不是她心里还有一丝仁善,就是这个地方都不会让她住,早送她去庵堂里吃斋念佛赎罪了!

  却没想到自己都到了跟前,那孽种竟然不出来迎接,还让个小丫鬟扒着门框冲她嚷,让她进去,简直不成体统!

  刘嬷嬷刚刚在孟晚陶这里丢了面吃了瘪,急惶惶赶回府里回话,还被老夫人训斥一通,心里早就窝了一团火,这会儿老夫人来了,就又恢复了以往的底气,张嘴就骂,「没规矩的东西,平日里都是怎么教你的,没看到这是老夫人吗,还不把三小姐搀出来给老夫人请安!」

  小瓷并没有见过老夫人,当然这不妨碍她怕老夫人,比怕刘嬷嬷还要更甚,也可能是因为太怕了,便有些木然,而且小姐刚刚都吩咐她了,让自己照着她说的做就是。

  她看了眼披着一件看着就很贵的织锦披风,头戴鎏金宝石钗,华贵不可直视的老夫人,看到她威严的面容,她忍不住瑟缩了下。

  可想到小姐病了连大夫都没得看,差点病死,她咬了咬牙,道:「三小姐病了好几日了,连大夫都没得看,现下身子虚弱得很,不能出来请安,还请老夫人进来,三小姐有话要同老夫人说。」

  孟晚陶生病这事,除了庄子上的人,府里并没人知道。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原本孟晚陶的事就不准往府里报的,因为嫌晦气,但被小瓷这么当面喝破,刘嬷嬷还是觉得脸上有些无光,她忙解释了一句,「近来秋忙,三小姐病了也没听人说起,老奴这边忙着庄子里的秋收秋种,一时没顾得上,可是不知地……」

  小瓷眉头皱了皱,刘嬷嬷真能撒谎!

  她都去找了她们多少遍了,让她们请大夫给三小姐看病,没一个人理她就算了,三小姐病得昏过去,画儿都只说庄子忙,刘嬷嬷分不出手,让她且等着。

  她午后去找刘嬷嬷的时候,刘嬷嬷可清闲得很呢,哪里就忙了?要不是小姐铰了镯子,现在也没药吃呢,这会儿当着老夫人的面,又是一通胡说,心可真坏!

  孟晚陶的处境如何,老夫人不知细节,但大抵还是知道的,可那又如何,如今这般有房子住,又有得吃穿,在外人面前还有个伯府三小姐的尊贵身分,在她看来已经是对孟晚陶天大的恩赐,难不成还想跟她那些孙儿们一样享受着府里的尊贵?

  作梦!

  见老夫人面色并没什么变化,显然根本不在意,刘嬷嬷心里可是有底气了,她忙给自己脸上贴金,「庄子上上下下老奴都要操心,三小姐又总这不满那不适的,老奴分身乏术,实在是有负老夫人吩咐。」

  打小就跟着老夫人的周嬷嬷见老夫人面色不悦,主动道:「老奴进去瞧瞧,三小姐若能走动,老奴便请三小姐出来。」

  说着,她看了刘嬷嬷一眼。

  刘嬷嬷马上会意,两人一同朝屋里走,打定了主意,只要孟晚陶还有一口气,就是抬也要把她抬出来。

  谁料,两人刚一进屋,就看到孟晚陶正倚着床头坐在那儿笑吟吟看着她们。

  周嬷嬷登时一怔,她是老夫人身边最得脸的,身分尊贵,这十几年见孟晚陶的次数屈指可数,上次见她还是三年前,乍一看到这个样子的孟晚陶,很是愣了一会儿。

  都说女大十八变,眼前的女孩虽然气色不太好,可小小年纪姿色就已显现,真真是像极了她那个娘,尤其是笑着的样子,嘴角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她跟在老夫人身边那么多年,经历过当年的风波,凤潇便是凭藉着这样一张脸,迷惑了他们三少爷,还害得三少爷年纪轻轻就没了性命。

  老夫人当年差点就随三少爷去了。

  三少爷是她看着长大的,感情自然也颇深,如今再看到这张脸,一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原本刘嬷嬷觉着有老夫人撑腰,又有周嬷嬷在,定然能杀一杀三小姐的威风,可一对上三小姐这样的笑,她就不自觉想起被按着脑袋磕的那个头,膝盖和额头还在隐隐发痛,过来时打定了主意要讨回场子的刘嬷嬷,突然就有些怯,她下意识避开了孟晚陶的视线。

  见两人都只盯着她,不说话,也不动,孟晚陶觉得很是新奇,她道:「两位嬷嬷既然进来,也不说话,是在等着我给两位见礼吗?」

  这一句话就让两人脸色都变了。

  刘嬷嬷又怯又吃惊,不给她脸面也就罢了,三小姐竟然连周嬷嬷的脸面也不给,就是府里大爷二爷,见到周嬷嬷都要以礼相待的。

  周嬷嬷比刘嬷嬷想得多。

  她虽不怎么见这位三小姐,却也时时替老夫人盯着,她的事总有人定时来汇报。过去的这些年里,她都是安分守己的,哪怕受了什么委屈,也都因为胆小怕事给忍了,今儿突然这么硬气就算了,怎么还句句带刺?

  底下人自是不敢糊弄她,这样一个没前途可言的三小姐,府里也没人会为了她来糊弄自己,可她今日这般言行和态度,显然与底下人来报不符。

  既不是底下人糊弄,那定然是三小姐刻意伪装的。

  几个思量间,周嬷嬷就在心里冷哼了一声。怪不得老夫人当年不想认她,有些东西果真就是天生的,老夫人的顾虑没错,这个三小姐,从里到外,还真是哪儿哪儿都随了她那个娘!小小年纪心思就这般深,会伪装就罢了还目无尊长,这要再大些,可不就是另一个祸害?

  这么一想,周嬷嬷脸更沉了。她道:「三小姐这么大了,也该懂些规矩,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孟晚陶并没有生气,反而笑意更浓了些,她若有所思地点头,「周嬷嬷说的是,可府里并不曾有人教我规矩,我也实在不知道周嬷嬷口中的规矩是个什么样子。」

  周嬷嬷:「……」

  眼见她二人又要藉机数落她,孟晚陶也懒得听她们那些令人生厌的废话,直接道:「两位嬷嬷也看到了,我确实病着,没法给老夫人请安,就请你们扶老夫人进来吧。」

  周嬷嬷脸色更不好看了。

  「自古也没这样的道理,」周嬷嬷道:「三小姐还是请吧。」

  说着,她侧身,让了个道,示意孟晚陶出去请安。

  孟晚陶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璎珞,「周嬷嬷应该认得这个吧?」

  看到那个璎珞,周嬷嬷一怔。

  「这可是御赐之物,」孟晚陶笑了笑,「我戴着这个给老夫人请安,怕是不合适吧?传出去,这可是藐视天威的大不敬之罪。」

  周嬷嬷面色有些难看。

  「还请两位嬷嬷跟老夫人说一声,」孟晚陶继续道:「我病得实在起不来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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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评论1

miwaep2 发表于 2022-11-11 14:32:19 | 显示全部楼层
做个稳妥的人,不要高估两年内的自己,也不要低估10年后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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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聪明人交流,和靠谱的人恋爱,和积极的人共事,和幽默的人遂行。我人生若能如此,就是最大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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