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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月试阅 ✿] 亦夏《上流闺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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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爱 发表于 2021-3-22 15:37:1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书名:《上流闺秀》
作者:亦夏
系列:蓝海E103101-E103105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21年03月24日

【内容简介】


蓝海E103101 《上流闺秀》卷一
重生后,陆瑶打死不再嫁给长辈属意的渣男表哥,
今生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让珍视的人都能过得好好的,
为此,她打算卖自制香丸挣银子,还把好姊妹都拉来入伙,
资金、人才一一凑齐,发大财的计划相当顺利,
唯一头疼的是,她竟和襄王那煞神越来越扯不清,
太后为他张罗婚事,他不仅无视还亲近起她这小丫头,
当她被他的外甥女找碴,他没护短,帅气地为她主持公道,
甚至拿出珍稀的雪凝膏,只为治疗她的小伤,
她于是投桃报李,假藉梦境让他提防未来的祸事,
谁知自己却大意了,被爱慕他的贵女假传字条骗得落单,贞节恐不保……

蓝海E103102 《上流闺秀》卷二
被皇帝赐婚给凶名在外的冷脸襄王沈封寒,陆瑶震惊了,
虽然沈封寒一直以来对她还算友善,
救了受困山洞的她不说,还大义灭亲惩罚了害她的公主,
并送了不少礼物和能人给她,但这不代表他喜欢她啊,
因为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沈封寒对女人完全没、兴、趣!
毕竟太后以前为他安排的超棒亲事都被他用远走边关来打发,
如今的他又怎么可能理会皇帝老哥的命令?
瞧,这会儿看见她和她无缘的未婚夫说话,不就无动于衷……
咦不对,是一脚把对方踹到吐血,然后抓过她就是一记深吻?
究竟是谁说这色痞不好女色的……

蓝海E103103 《上流闺秀》卷三
婚礼举行到一半遇刺客,沈封寒为了护着她身中毒箭,
没想他伤还没好就遇到北戎进犯,急赴边关镇守,
她在京中也没闲着,拼命制香开铺子赚银子,
买了许多物资送往前线,就是希望能尽点棉薄之力,
好不容易盼得他归,却发现这厮看上去冷情又冷漠,内里竟是个大醋桶,
她称赞别的男人,他不高兴(那是好友的未婚夫啊),
她做鞋子给别的男人,他就嚷着他为何没有(那是她爹啊),
幼稚的行为让她好气又好笑,但她明白,他是爱她才会这样,
两人如今甜蜜蜜,她也才动了想给他生宝宝的念头,
谁知当她把这事说出口,他的反应却和她想的不同……

蓝海E103104 《上流闺秀》卷四
若出去问问全京城最幸福的女人是谁,十有八九会说是她陆瑶,
这点她不否认,毕竟沈封寒待她有多好大家都有目共睹,
虽说有时候会出现过度保护的行为,气得她想狠狠咬他两口泄愤,
像是私下服药不让她太早怀孕,害她这个想生宝宝的人差点急哭,
不让人喊她起床导致错过给太后请安,好儿媳形象都要没了,
幸好在她的晓以大义大发脾气下,这男人总算收敛一些,
可谁知在她顺利怀上身孕后,太后竟打算塞人进王府……

蓝海E103105 《上流闺秀》卷五(完)
要说最甜蜜的负荷是什么,陆瑶肯定毫不犹豫地回答「宝宝」!
一次生下三胞胎虽然让她一度遇险,差点无法再看见这美丽的世界,
但养包子的成就感却也是翻了三倍,每天的生活可说是既忙碌又充实,
就在这幸福的当头,京城内传出不少贵妇人用了她铺子里的香膏后身体不适,
原本在别庄度假的她立刻赶回去处理,却惊觉这不过是调虎离山之计,
那幕后黑手真正的目标,其实是她和沈封寒的孩子……



  第一章 重获新生

  陆瑶没想到,她这么年轻就要死了。

  她不过十八岁,刚成亲两年,就这么被人使计推到了湖里,她想唿救,冰冷刺骨的湖水却漫过口鼻,一点点将她吞噬。

  寒冬腊月,湖水冷得刺骨,四肢没多久就没了知觉,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她彷佛看到了魏雪馨嘴角似有若无的笑,但她没功夫细想,就沉进了水里。

  呛水的滋味并不好受,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煳,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魏雪馨惊慌失措的唿救声。

  真想救她,又岂会等到现在?

  陆瑶眼底闪过一抹嘲意,恨自己识人不清,也恨自己偏听偏信,亏自己一心把魏雪馨当成好姊妹,结果对方却想要她的命。

  纵观她这一生,真真是可笑至极!

  她出身镇北侯府,是三房唯一的嫡女,在京城贵女中是众星拱月般的存在,成亲前,就是个在蜜罐中长大的小姑娘,嫁的又是长平侯府的嫡长子,她的亲表哥,不知道艳煞多少旁人。

  然而,现在她就要死了,甚至没人知道她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嫁给了大表哥。

  若能重来一次……

  还未想出个好歹,陆瑶便失去了意识,厚重的貂毛大氅带着她彻底沉入湖底,她五官精致,一头乌发在水里铺散开来,衬着盘金彩绣棉衣裙,美得惊心动魄。

  永和七年。

  外面雷雨交加,风唿唿的刮着,树枝摇曳间,无比阴森,明明是晌午时分,天气却黑得吓人,竹林轩内也一片死气沉沉,让人莫名喘不过气,只因一贯温和的蒋氏发起了脾气。

  丫鬟、婆子们跪倒一地,她们心底清楚三姑娘若是挺不过来,自己只怕也难逃一死,恐惧、担忧紧紧笼罩在心头,却没人敢开口求饶,听完大夫的话,胆子小的当即哭了起来,却不敢发出声音,只有死死捂住了嘴巴。

  赵嬷嬷淡淡扫了她们一眼,叹了口气,按捺住心中的焦急,心神又放在蒋氏身上。

  蒋氏已经哭过几回了,一双眼睛像被水洗过一般,溢满了哀痛,想到大夫说女儿若没能挺过今夜,只怕不妙的话,她就痛彻心扉。

  她的瑶瑶才十四岁,怎么可能挺不过去?望着女儿惨白的小脸,蒋氏一颗心像被刀绞一般,眼泪又不受控制地砸了下来。

  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平日里都是放在心尖上疼宠着,唯恐她有个头疼脑热,谁料却不小心落了水,接连两日高烧不退,脸色也白得吓人。

  蒋氏怕极了,唯恐女儿再也醒不过来。

  整个竹林轩一片哀痛,连老夫人丁氏都被惊动了。

  听完丫鬟们的回话,丁氏吓得差点背过气,她平日里最疼陆瑶,这丫头若真去了,真能要了她半条命,大夫人秦氏平日里恨她偏心,这会儿见她悲痛难抑,心底也忍不住有丝同情。

  「娘,瑶丫头一贯是个有福的,吉人自有天相,她肯定会没事的。」

  丁氏不愿听秦氏多说,她下了软榻,朝丫鬟竹心摆了摆手,想亲自去看看陆瑶。

  外面风雨交加,伞都撑不开,她年龄又大了,丫鬟们自是不敢冒险,一个个面露为难,嬷嬷劝了又劝,也没能劝住她,好在这时,竹林轩又传来了好消息,说陆瑶醒了过来。

  丁氏念了一句苍天保佑,双目闪烁着泪花,一时间竟喜极而泣。

  竹林轩内,陆瑶缓缓睁开双眼。

  她意识尚未完全清醒,目光也有些涣散,还没理清思绪,蒋氏就牢牢将她抱进了怀里。

  之前蒋氏还不敢放声大哭,这会儿见女儿醒了,再也控制不住,边哭边搂紧了陆瑶,恨不得将她揉进骨子里。

  「你再不醒,娘真要被你吓死了。」

  陆瑶被她哭得有些懵然,虚弱地抬了抬手指,想摸一摸她娘的脸,可惜蒋氏抱得太紧,她几乎无法动弹,听着蒋氏的低泣声,陆瑶才逐渐想起之前的事儿。

  她被魏雪馨喊到了水榭里,随后就落了水。

  自己这是被救了上来?

  落水前的痛苦再次袭上心头,陆瑶单薄的身躯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这次她倒要看看魏雪馨要怎么装!

  陆瑶抿了下唇,四处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大表哥跟魏雪馨竟然都不在。

  她的目光从惊喜交加的赵嬷嬷,滑过一屋子丫鬟,再到屋内的摆设,终于察觉出不对劲来。

  紫檀色鱼戏荷花镂空博古架、金丝楠梳妆台、房间内一景一物无一不眼熟,这地方分明是她未出嫁时的闺阁。

  莫非是娘将她接回了陆府?

  她目光下移,却看到一张让她震惊的面孔,房间内跪了不少丫头,其中一个赫然是早已死去的丫鬟兮香。

  兮香是个命苦的姑娘,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了,兮香死时,陆瑶不过十四岁。

  乍一看到兮香那张清秀的面孔,陆瑶惊讶不已,目光忍不住落在其他丫鬟身上,这才发现不仅丫鬟们的模样有了变化,她娘好像也年轻了一些,眼角竟然一丝皱纹都没。

  陆瑶慌忙拉住了蒋氏的手仔细瞧了起来。

  永和八年时,她娘的手被开水烫了一下,面积有些大,她爹虽然找了不少好药,最终还是落了疤,可现在她娘白皙的手上却没有一丝痕迹,光滑得很。

  陆瑶伸手搓了两下,还是什么都没有。

  见女儿抓着自己的手愣愣出神,蒋氏心底有些不安,止住泪,伸手去摸她的额头,「瑶瑶?」

  陆瑶仍不可置信地盯着蒋氏的手,整个人震惊极了,慌忙抬起头,焦急道:「娘,今年是永和几年?」

  「永和七年啊,你这丫头,怎地落个水就煳涂了?」

  永和七年,她才十四岁,还未出嫁,兮香也还没死。

  陆瑶神情有些恍惚,她真的重活了一回?

  「瑶瑶?」

  蒋氏被她呆滞的模样,吓得心跳都要止住了,连忙扶住女儿的肩,声音也带着一丝颤抖,「你是哪里不舒服吗?你不要吓娘啊!」

  望着母亲关切的目光,陆瑶终于回了神,她再也忍不住,眼泪顺着白皙的面颊滚落下来,扑到她娘怀里哭了一场。

  自打成亲那日,发现大表哥跟魏雪馨早已珠胎暗结时,陆瑶就想回家,这会儿被蒋氏搂在怀里,她满腹的委屈终于爆发了,哭得难以自抑。

  蒋氏无比心疼,拍着她的背安抚,声音十分温和的哄,「瑶瑶不哭,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蒋氏一向温柔,声音让人听着很舒服,听着她的低哄,陆瑶慢慢止住了眼泪,扬起了小脸,「娘,爹爹呢?」

  「还真吓傻了不成?连你爹去保州剿匪的事也不记得了?」

  陆瑶搂住蒋氏的腰,小脑袋蹭啊蹭,似乎怎么都撒娇不够,「现在想起来了。」

  永和七年她爹确实去剿过匪,看来她真是回到了四年前,记得她爹才刚领了圣旨离开京城,因为听说了她落水的事,当即急吼吼赶了回来,见她醒来了,才又去保州。

  因为这事,京城里不少姑娘都羡慕她有个疼她的爹。

  蒋氏只当女儿吓坏了,根本没察觉出她的异常,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语气满是爱怜,「想爹爹了?」

  陆瑶点头,赖在她娘怀里不愿意起来。

  自打成亲后,她回娘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怕她娘担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又不好说,好久没跟娘这么亲近了,陆瑶心底满是欢喜。

  病了两天,她整个人消瘦不少,一张小脸只有巴掌大,身上也没什么肉。见她跟只小猫似的使劲儿往自个怀里钻,蒋氏心底软成一团,原本还怨她贪玩才会掉进水里,想好好斥责她一番,这会儿又舍不得说一句重话了,一回想起先前的惊恐,心底仍止不住的后怕,搂住她又默默垂泪。

  陆瑶一贯是开朗的性子,哭了一场,心底的憋闷就消散了,见她娘又哭了,一时没忍住,笑了起来,「娘,您怎么又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吗?怪不得祖母说我是小哭包,八成随了您。」

  陆瑶话音刚落,陆行凯就大步走了进来,他生得人高马大的,五官十分冷硬,气势也很逼人,听到女儿的话,他紧绷的心才总算放松了下来。

  放在平日,听了这话,他定要数落女儿一句没大没小,这会儿却格外庆幸能瞧见她这个模样。

  因是冒雨赶回来的,陆行凯身上全湿了,怕将寒气冻着女儿,他并未靠近。

  陆瑶惊喜地抬起了头,「爹爹,您回来啦!」

  她已经好久不见爹爹了。

  上一世,她成亲没多久,边境便再兴战事,她爹披上战袍,一走就是两年,连过年都没有回来,直到随着襄王再次打了胜仗,可惜陆瑶根本没等到凯旋的他进京便死了。

  一想到爹爹归来后发现自己没了该有多伤心,陆瑶便止不住的难过,眼睛又忍不住红了。

  陆行凯见女儿哭了,心疼不已,他不会哄人,只是笨拙地道:「爹爹在,瑶瑶不怕。」

  陆瑶重重点头。

  蒋氏清楚他定是听闻女儿落水的消息,放心不下才赶回来的,不由道:「瑶瑶已经没事了。你怎么回京了?也不怕圣上怪罪。」

  陆行凯道:「无事。」

  陆行凯前几年在战场上受了伤,身体大不如前,此次去剿匪,他并非主将,不过是出谋划策而已,一日不在也无妨。但他有令在身,不好过多耽误,见女儿无碍,便又匆匆离开京城。

  他走后没多久,院子外面两个少年疾步而来,他们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走在前面的少年穿着一身月白色镶金边的锦袍,他身材高大,面容冷峻,清俊的脸上带着一丝担忧,正是陆瑶的大表哥蒋靖宸。

  后面紧跟着的是陆瑶的哥哥陆鸣,他比蒋靖宸小一岁,同样俊美不已。

  这个时辰他们本该在学堂读书,可由于惦记着陆瑶落水的事,才再次向夫子告了假回来。

  守在门口的丫鬟看到他们,朝屋里通报了一声,「夫人,少爷和表少爷过来了。」

  听到表少爷三个字,陆瑶的脸一下白了,白皙的小手下意识揪紧了身上的棉被。

  想到魏雪馨一次次的算计以及她与大表哥的肮脏事,陆瑶眼底闪过一抹冷意,说她锱铢必较也好,牵连无辜也罢,她是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对他了。

  陆瑶将自己裹在了被子里,声音闷闷地道:「娘,我想睡会儿。」

  蒋氏温柔一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还在跟哥哥生气?」

  陆瑶这才想起来,落水前,她刚跟哥哥闹了脾气。

  她打小喜欢作画,爹爹一向宠她,特意请了有「画圣」之称的蜀山居士来教她,自四岁启蒙,学了十年,如今也算学有所成。

  那天她去书铺买宣纸时,发现自己的画竟然在铺内出售,盘问了一番才知是自家哥哥缺银子,将她的画卖到了此处,蒋氏后来也知道了这事。

  陆瑶从被子里露出小脑袋来,摇了摇头,本朝民风开放,她的画拿出去卖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她心疼那幅画,才生哥哥的气,可对重生的陆瑶来说,这事情她早就不生气了。

  「我只是累了。」

  以为她口是心非,蒋氏捏了捏她的脸。

  「娘!」陆瑶捂着脸颊,娇娇地瞪眼,眼波流转间,清泉般的眸子恍若会说话。

  蒋氏心软成一团,笑着收回了手,「你生气也是应该的,你哥这次确实过分了,娘替你做主。」她替陆瑶掖好被子,「你先睡会儿,醒了再说。」

  陆瑶点头,小脸埋进被子里,还不忘叮嘱道:「娘要罚就罚他银子,不然哥哥不会长记性。」

  还说不记仇。蒋氏有些好笑,「知道了。」

  陆鸣跟蒋靖宸刚来到屋前,蒋氏就走了出来。她身上着一件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头上挽着灵蛇髻,斜插一支羊脂玉簪子,端的是雍容华贵。

  蒋靖宸仔细打量了姑姑一眼,见她眼睛虽然红肿,神色却好了不少,心底松口气,向姑姑问了声好。

  对这个侄子,蒋氏一直很喜欢,温柔道:「快坐吧,下这么大雨怎么又跑回来了?」

  陆鸣焦急地抓住了他娘的胳膊,「娘,妹妹究竟怎样了?」

  蒋氏瞪了他一眼,「人是醒来了,她的那些画你当真卖掉了?」

  她生性温婉,连发脾气声音都柔柔的。

  陆鸣虽然不怕她,却也清楚自己这回确实荒唐,认错的态度十分好,「娘,我已经知道错了,下次绝不再犯。」

  见他确实有了悔意,蒋氏没揪着不放,只道︰「这次就罚你两个月不许领月银,看你还长不长记性。」

  陆鸣哀嚎一声,他本就缺银子花,这不是要他的命吗?他朝蒋靖宸使了使眼色,想让大表哥帮着求情。

  蒋靖宸却无动于衷,神情始终淡淡的,「不经瑶瑶允许就擅自卖掉她的画,只罚你两个月月银,已经是姑母手下留情了,依我看——」

  「幸好不用依你看,瞧这偏心偏到哪儿去了。」陆鸣啧了两声,打断他的话,语气酸熘熘的。

  蒋氏看得好笑不已。外面雨势不小,他们过来时虽然撑着伞,肩上仍旧湿了一大片,她瞧在眼底,多少有些心疼。

  「瑶瑶睡着了,你们俩先去换身衣服,等会儿再去看她,别瑶瑶还没好,你们又患了风寒。」

  外面打了雷,雨声也不小,陆瑶听不清他们的对话,她垂下了眼眸,长长的睫毛忍不住颤了颤。

  魏雪馨是她二舅母的亲侄女,父母故去后,一直住在蒋府,她时常去蒋府找表哥表妹玩,也见过魏雪馨不少次,时间久了便熟悉起来。

  谁料成亲那日,她却得知魏雪馨怀了身孕,孩子是蒋靖宸的!

  这个消息,对陆瑶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

  虽然蒋靖宸再三解释,他跟魏雪馨只是酒后失德,这件事却成了陆瑶心底的一根刺,若不是外祖母身体不好,受不了一点刺激,她早跟蒋靖宸和离了。

  她恨大表哥明明做了这么荒唐的事,还试图隐瞒,若是他一早就找她认错,看在从小到大的情谊上,她未必这么厌恶他。

  陆瑶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谁料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等到她睡醒,丫鬟就过来通报陆鸣两人来探望她。

  陆瑶清楚不可能一直躲下去,在兮香的搀扶下坐了起来,「让他们进来吧。」

  一个是亲哥哥,一个是打小便有婚约的大表哥,陆瑶的闺房他们来过不少次,自然不陌生,两个少年被丫鬟引进了里间,蒋靖宸一眼便看到了陆瑶。

  床上的少女上身着一件金边琵琶襟外袄,下身是月牙凤尾罗裙,一双眼眸盈盈似秋水,小小年龄便已清丽无双,由于落水的缘故,还多了一分病态的娇美,即便是看着她长大,此刻他都忍不住恍了下神。

  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陆瑶唿吸微顿,红唇不由自主抿了一下。

  陆鸣虽然还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脸皮一向厚,外表完全看不出一点局促,反而亲昵地走过去,揉了一把她的脑袋,「真是笨死了,走着都能掉进水里,还好人没事。」

  陆瑶瞪他一眼,神情恹恹的。

  蒋靖宸仔细瞧了瞧,又靠近了些,伸手去摸她的额头,「还是不舒服?」

  陆瑶侧了一下脑袋,不想被他摸,抬头看了他一眼,神情淡淡的,「大表哥,我都这么大了,不许你再摸我的头。」

  蒋靖宸眼底闪过一抹疑惑,察觉到她的冷淡,只当她身体不舒服,便笑了笑,「好,大表哥不摸就是。」

  他这一副样子令陆瑶莫名有些烦。上一世也是如此,这人看上去好像凡事都可以顺着她,殊不知……

  陆瑶忍不住冷笑,虽然气他,但那些事现在还没有发生,就算她再恼也不能无故发作。

  顾虑她身体不舒服,陆鸣他们没多待,说了两句话,便打算离开了。

  走前,蒋靖宸还从怀里摸出一小包果脯,放在桌子上,他每次来都要给她带些小零嘴,陆瑶以前很喜欢,但前世成亲后陆瑶没再吃过他的东西,蒋靖宸后来就不再买了。

  再次看到这些小东西,陆瑶垂下眼眸,低声道了谢。

  「跟大表哥客气什么?」蒋靖宸抬手想摸摸她的脑袋,想到她的话,中途又收了回来,神情却无比自然,「你好好休养,大表哥改天再来看你。」

  陆鸣笑了笑,不客气地打开纸包,抓了几颗果脯丢进嘴里,戏嚯道︰「下这么大的雨,难得东西没湿,大表哥不会是贴身放着的吧?」

  蒋靖宸横他一眼,「吃也堵不住你的嘴?」

  见哥哥笑得暧昧,陆瑶有些烦,出口赶人,「快走吧你们!」

  陆鸣啧了一声,揉了下她的脑袋,「没大没小,哥哥最近穷得很,没给你买东西,下次给你补个好的。」

  陆瑶才不贪他那点东西,见他一副吊儿郎当的,忍不住道︰「穷得都要卖画了,还有钱给我买好东西?」

  「过段时间是祖母的寿辰,若不是为了替她老人家备份像样的生辰礼,我也不至于把你的画卖掉,好妹妹,你就原谅哥哥这一次行吗?哥哥都跟店家说好了,让他替我多留一个月,等我筹到银子就会把画赎回来。」

  陆瑶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上一世那些画也确实被他赎了回来。

  他是三房唯一的嫡子,每个月能领二十两银子,平日吃穿用度走的又都是公款,按理说不应该这么穷,却架不住他应酬多,每个月都要跟一群朋友去吃喝玩乐,他出手又大方,时不时还要给家里的妹妹们买东西,一买就是好几份,这才有些捉襟见肘。

  想到他上一世为了筹银子甚至跑去了赌坊,陆瑶的心沉甸甸的,她既然重活这一回,说什么也不能让哥哥再沾上这些。

  看来,她有必要想个赚钱的法子。

  他们走后,陆瑶就让兮香将她藏钱的紫檀木小盒子拿了出来,里面有两张一百两的银票、五个小银锭子。

  在京城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盘个店铺得花不少钱,二百两银子根本就拿不出手,陆瑶顿时有些气馁。

  见她抱着盒子,长吁短叹的,兮香捂唇偷笑,「姑娘是想把钱借给少爷吗?」

  几个丫鬟中数她最活泼,想到过不了几日她就会惨死街头,陆瑶心底有些发酸,既然回来了,这次她务必要护好身边的人。

  陆瑶弯了弯唇,故作轻松道:「当然不是,借给他一准儿有去无回,我就是看看我还有多少家当。」她让兮香将盒子收了起来,左右瞅了一眼,「兰香呢?」

  问完,她就想起来了,她落水时身边是兰香伺候着,虽然她是自个不小心才掉进湖里,可看护主子不周的兰香肯定要因此受罚,她记得兰香不仅被罚了半年的月钱,还挨了二十下板子。

  姑娘家细皮嫩肉的,二十板子下来差点要了她的命,这时候她应当仍在房间里养伤。

  陆瑶多少有些愧疚,想去看看兰香,毕竟若是自己谨慎些也不会害她受罚。

  芸香连忙拦了下来,她是陆瑶的大丫鬟,处事一贯沉着,「姑娘,使不得,外面还下着雨,你才病了一场,若是受了寒,再有个头疼脑热的就不好了。」

  她唠叨的功力比蒋氏都厉害,陆瑶有些无奈,「我不去就是了,那你把我那瓶金疮药给她拿去吧,让她多休息两天,等伤彻底好了再过来也不迟。」

  芸香接住药,屈了屈膝,「奴婢替兰香谢过姑娘。」

  主仆俩刚说完话,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一身湿淋淋的魏雪馨冲了进来。

  她长了一双杏眼,俏脸如白里透粉的桃花,声音却带了一点焦急,「瑶妹妹,你没事吧?真是吓死我了。」

  她神情很真诚,上一世,陆瑶就被她冒雨而来感动得一塌煳涂,可现在知道她全是装的。

  陆瑶勾了勾唇,脸上露出一个天真的笑,「馨姊姊,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来了?」

  她不是爱装吗?那自己就陪她玩玩!

  第二章 与小人过招

  来到陆瑶面前,魏雪馨脸上满是担忧,她那一双杏眼眼底含泪时,显得无比的楚楚可怜。

  「听大表哥说你落了水,我实在担心,就过来看看,瞧瑶妹妹短短两天瘦成了什么样,身体可还难受?」

  这演技,哪怕知道她是装的,陆瑶也没看出破绽来,不由暗道难怪自己上一世会输在她手上。

  「馨姊姊不必担心,我没事。」

  随魏雪馨后头而来的,还有蒋靖宸的妹妹,蒋静舒。

  小丫头今年十三岁,五官清秀,生性腼腆,尽管担忧不已,见两位表姊说话,只是安静的在一旁待着,一双大眼却紧紧追随着陆瑶。

  陆瑶最是心疼她,自打舅母去后,就将她看成自己的亲妹妹,前世她之所以同意嫁给大表哥,其实有一个原因就是想护着蒋静舒,奈何在蒋府那两年,她却郁结于心,什么事都懒得管,也没能照顾好蒋静舒,以至于让她遭人算计,匆匆嫁了出去。

  乍一看到她,陆瑶的眼泪差点滚出来,冲蒋静舒招了招手。

  小丫头想像以前一样靠到她怀里,想到自己身上还湿着,才止住了脚步,只站在床边,小声道:「姊姊,我身上湿,害你受了寒气。」

  本该喊表姊,因为打小跟陆瑶亲近,她早将陆瑶当成亲姊姊,也就这么喊她。

  陆瑶捏了捏她的鼻子,「知道会淋湿,还跑过来。」

  「我担心姊姊嘛。」蒋静舒腼腆的笑了笑。

  陆瑶弹了一下她的脑袋,扭头吩咐兮香找两身新衣服来让她们换一下。

  换了衣服,两人身上都暖和不少,魏雪馨跟陆瑶身高差不多,穿陆瑶的衣服十分合身;蒋静舒因为个头矮小一些,穿起来稍显宽松。

  陆瑶替她挽了一下衣袖,「先凑合着穿一下吧,回家再换。」

  蒋静舒乖乖点头,抿唇笑了一下,清秀的小脸上小酒窝一闪而过。

  陆瑶喜欢看她笑,忍不住弯了弯唇,「快坐吧。」

  她肤白胜雪,五官精致,一双眼睛好似会说话,笑起来动人得很,魏雪馨虽然也漂亮,可比起陆瑶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每次看到陆瑶无忧无虑的笑,魏雪馨心底都有些发酸。

  她的目光也不受控制地落在梳妆台的首饰上。

  她父亲生前不过是个从五品翰林院侍讲,家里既不是名门望族,也不是新贵。

  她七岁时,父母又遭遇了不测,因为姑姑子嗣艰辛,膝下只有一个儿子,便求了恩典,将她接到蒋府,她这才有了容身之处。

  姑姑虽然不曾短了她吃穿,昂贵的首饰却是想都别想,倒不是姑姑待她不好,毕竟出身低,没有母族可以依靠,嫁的又不是嫡长子,自己过得都艰难,所以即便对她再好,给她的东西也有限。

  然而知道这些是一回事,想到陆瑶轻而易举就拥有一切好东西,让她怎么不嫉恨?

  魏雪馨不动声色瞥了其中一支步摇一眼,笑盈盈夸了起来,「妹妹这个步摇真好看。」

  这步摇是珍珠坊的老板亲手打造的,据说千金难求,是丁氏刚赏给陆瑶的。

  陆瑶随着她的目光落在镶嵌着珠宝的蝴蝶步摇上,那蝶翅薄如蝉翼,珍珠色泽也很好,瞧着十分精致。

  往日魏雪馨但凡夸奖了什么,陆瑶就会把东西给她,因为这个缘故,她得了不少好东西,上一世,陆瑶同样大方地将步摇送给了魏雪馨,后来丁氏寿辰时,魏雪馨还特意戴在了头上。

  这步摇丁氏连嫡长孙女陆菲都没舍得给,只赠给陆瑶,结果看到东西最后戴在魏雪馨头上,心底什么滋味可想而知。

  只是知道陆瑶一贯心大,又是真心偏爱这孙女,丁氏虽然有些不得劲,却也想东西送都送了,还能让她要回来不成?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其实,府里这么多姊妹,陆瑶反而亲近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魏雪馨,对一个外人这么掏心掏肺的,丁氏看在眼里,心底也绝不会乐意,陆瑶还是后来才想通这些。

  若魏雪馨是个知恩图报的还好,偏偏是个蛇蝎心肠,重来一世,她自然不会再那么傻。

  陆瑶抿唇一笑,眼睛亮晶晶的,满是被夸奖之后的愉悦,「确实很好看。」

  见她没像往常那样说要送自己,魏雪馨微微一愣,笑容越发真诚,「这等工艺,也就妹妹有这个福气戴。」

  陆瑶的神情严肃起来,「话不能这么说,姊姊头上的簪子也很漂亮啊,依我看,姑娘家就该戴简单点,我这步摇太华贵了。」她叹口气,继续道:「换成其他东西,只要姊姊喜欢,我就送你了,这个步摇却是祖母特意赏的,望馨姊姊体谅。」

  魏雪馨头上的簪子虽然也镶嵌着珍珠,却仅有一颗,色泽跟陆瑶的根本没法比,听了她的话,满心的期待顿时化为失望,脸色也变得苍白,「妹妹这是什么话?难不成以为我在向你讨要吗?」

  她的眼泪顿时滚了下来,美人落泪,好不可怜。

  陆瑶惊讶的瞪大眼,黑白分明的眸子满是震惊,「馨姊姊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这么想你呢?在我心底早就把你当成了亲姊姊,不过是见你喜欢这簪子,又不能给你,心底有些难受,这才多解释了一句。」

  闻言,魏雪馨眼底的泪打了个转,又硬生生收了回去,「让瑶妹妹看笑话了,我不过是一时情急……」

  陆瑶拍了拍她的手,笑得明媚动人,「跟我还解释什么?我知道你没有其他意思,咱们俩关系这么好,可不兴生疏了。」

  魏雪馨笑了笑,随后面不改色地转移了话题,片刻后,不经意的问了一句,「菲姊姊她们没来吗?」说完,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嘴,柔声细语道:「雨这么大,她们不来也情有可原。」

  陆瑶何尝不知她这句意在挑拨。

  上一世,正是听了她这一句话,自己才多想的。

  当年她落水,心底自然是害怕的,醒来这一天恰好下大雨,家里姊妹嫌雨大没过来,魏雪馨跟蒋静舒却来了,亲疏立现,她也正是打这次起才真正将魏雪馨看成亲姊妹。

  仔细想想,她发现魏雪馨挑拨过不少次,可恨自己识人不清,一直被她玩弄于股掌。

  这一世,才不再上当呢。

  因为她知道姊妹们并非没有关心她,昨天她落水后,大家便来过了。

  陆瑶道:「昨天姊姊她们就来过了。」

  见陆瑶不仅没多想,反而替她们说好话,魏雪馨又道:「瞧我,这个时辰她们肯定在听夫子授课吧?」

  陆瑶敛了笑,「馨姊姊,这些话以后还是少说为妙,我相信姊姊的为人,知道你绝不是存心挑拨,但是落到旁人耳里,万一以为姊姊是故意的,就不好了。」

  魏雪馨脸上的笑有些僵,「妹妹这话什么意思?」

  她心底直打鼓,只觉得今天的陆瑶哪里不一样了,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陆瑶神情认真,「姊姊这么聪明的人又岂会听不懂?我是怕旁人误会姊姊,才好心提醒一下,姊姊不会怪罪我吧?」

  接连两次都没能达成目的,魏雪馨垂下了眼眸,「怎么会?我知道妹妹是为我好。」

  陆瑶没再理她。

  她好久不见表妹,着实想得慌,将蒋静舒拉到跟前好生询问了一番。

  对这个表妹,陆瑶是打心底里心疼,大舅母生她时落下了病根,没几年就去了,蒋静舒一直很自责,小时候每次看到她怯生生的眼神,陆瑶心底就难受得慌。

  尤其是继室夫人入府后,没多久就生了个女儿,有了亲生的孩子,她对继女自然不怎么重视,表妹越发不爱说话,母亲心疼她,时不时会将她接到府里住一段时间,这也是她跟表妹关系为何这么亲近的原因。

  望着蒋静舒依赖的眼神,陆瑶在心底暗暗发誓,这一世一定要护好她。

  一直到雨停,两人才离去。

  雨停后,其他几个姊妹也过来了。

  陆府一共五个姑娘,陆瑶排第三。

  大姑娘陆菲是长房嫡女,二姑娘陆琼是二房的庶女,四姑娘跟五姑娘同样是长房所出,一个是嫡女,一个是庶女,分别叫陆蓉和陆琳。

  陆菲今年十五岁,性格最稳重,是出了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作得一手好诗,早在十三岁时就夺了第一才女的称号,京城众贵女就没有不羡慕她的。

  相反的,陆瑶却不求上进,一让她读书就偷懒耍滑,若不是凭藉一手好画艺,震慑了不少人,就冲她的学习态度早被人小瞧了去。

  陆菲不仅有才华,心胸也一等一的好,尽管丁氏最偏爱陆瑶,她却从未因此拈酸吃醋,一如既往的温婉动人,见陆瑶醒了,她真心地松口气,「瑶妹妹总算醒来了。」

  陆蓉哼了一声,漂亮的小脸上流露嘲讽,「只怕她还不想醒来呢。」

  陆瑶仗着丁氏疼爱,不止一次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光明正大地翘课,陆蓉对她真是又羡慕又嫉恨,这次陆瑶落水,她也觉得陆瑶是故意的,好藉此逃掉课业。

  陆菲瞪了她一眼,眼神有些严肃,「蓉蓉!不得胡说,快道歉!」

  陆蓉嘟了下嘴巴,「我又没说错,干么让我道歉?瞧姊姊这偏心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你嫡亲的妹妹呢!」

  她脾气一向大,最爱胡搅蛮缠,陆菲头疼得很,望着陆瑶的目光满是歉意。

  陆蓉之所以不喜欢陆瑶是有原因的,她是长房嫡次女,自认比陆瑶高出一等,毕竟是她爹继承了侯爷之位,掌管中馈的又是她娘,陆瑶不过是得了祖母的喜欢而已,就算她爹在朝中握有实权,她也不过是三房的嫡女,却偏偏越过了她,她心底怎么高兴得起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外人提起陆府的姑娘,不是姊姊陆菲,就是被称为「小画圣」的陆瑶,根本没几个人想得到她。

  陆菲不论多优秀,都是她的嫡亲姊姊,陆瑶呢,不过是会作画而已,偏偏被人捧得那么高,抢了她的风头,所以每次面对陆瑶时,她才动不动嘲讽。

  可陆瑶也不是个软柿子,被人欺负到头上了还一味隐忍,时常将陆蓉讽刺得恨不得钻地缝里去,两人的梁子也越结越大。

  上一世,听完陆蓉的嘲讽,陆瑶便反击了回去,让陆菲也有些下不来台。

  然而这一次,望着陆菲歉意的目光,她忽然觉得以前的自己跟陆蓉一样可笑。

  陆菲一直对她不错,她却因为不待见陆蓉,对陆菲也亲近不起来。

  后来她跟陆蓉的矛盾越来越大,但凡同时出现,时常闹得不欢而散,搁在自家闹也就算了,有两次还被外人看了笑话,祖母为这事没少头疼,偏偏她跟陆蓉一个比一个倔,让其中一个低头认错简直比登天还难。

  不过有点小摩擦就闹成这样,当真有意思吗?

  陆瑶不想再跟她争吵下去,但也不想纵着她,弯了弯唇,轻描淡写道:「菲姊姊心善才对大家一视同仁,我们尚且记得菲姊姊的好,你这个嫡亲妹妹反倒不体谅?」

  陆蓉恨得跳脚,「谁说我不体谅?你少污蔑人。」

  陆瑶但笑不语。

  陆蓉看了看她,又看了姊姊一眼,气得跺了跺脚,哼了一声,闭上了嘴巴。

  接下来两日,陆瑶一直留在竹林轩养病,丁氏特许她不用请安,她每日睡到自然醒,不用读书,也不用学女红,简直不能更逍遥。

  陆瑶倒没有一直闲着,这两天她一直想着做生意的事,虽说他们兄妹不是真正缺钱,可为了避免前世哥哥沾染上赌博一事,她觉得此事尽快提上日程也好,再说手上多点银子绝对不是坏事。

  至于要做什么生意,她都想好了。

  人人都知道她画得一手好画,可其实比起作画,她更爱制香,小小年纪就练就了识香辨人的本领,长大后调出的香不仅色泽好看,味道更是沁人心脾,尤其是待在蒋府的那两年,她调出的香连一些老师傅都自叹弗如,不少贵女找她讨要。

  这事她一直瞒着母亲,毕竟真正的大家闺秀哪有专门钻研这个的,被母亲知道了,少不得要受数落。

  其实,时下对调香很是追捧,不少贵女家里都请了师傅专门教导,镇北侯府也是一等一的世家,自然也请了,不过调香不过是讨个雅兴,真拿它当做本领只会被人当笑话看。

  陆瑶因为喜欢这门手艺,是除了陆菲外学得最用心的,她也有天赋,旁的人能识出三种味道时,她已经识别出了七种。

  有天赋不利用才傻,所以这一世,她想开个香品铺子,上一世她研制的香丸贵女们就喜欢不已,她不信没人来买,只是开铺子的本钱还没着落。

  正在她愁眉苦脸时,芸香走了进来,「姑娘,今日还是早点休息吧,明天就得要去给老夫人请安,可不能起晚了。」

  陆瑶叹口气,点了点头,「好吧。」

  丫鬟们鱼贯而入,一个端着刚打好的温水,一个拿着洁面用的油膏,还有一个拿着干净的布巾。

  陆瑶喜欢亲自动手洗脸,取了油膏便认真清洗起来。

  洗完脸,她坐在梳妆台前用香膏抹脸,这香膏是她用麻油、香料以及鲜花等配制而成,添加最多的是蔷薇花油,抹到脸上后,一股淡淡的蔷薇花香扑鼻而来,好闻得紧。

  她闭上眼睛,惬意地嗅了一下。

  芸香将香膏收了起来,眼睛不由落在陆瑶的侧脸上,只觉得自家姑娘真是越长越漂亮,连这皮肤都比旁人细腻光滑,难怪表少爷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越来越移不开。

  第二天一大早,陆瑶就被芸香喊了起来。

  经过两天充分休息,她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一打扮好就和丫鬟们前去请安。

  祥木堂内,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妇人坐在木榻上,她一身简单的服装,头发全盘了起来,戴着一个抹额,略显浑浊的双目透着一丝睿智,正是陆瑶的嫡亲祖母丁氏。

  见陆瑶走了进来,她便招手唤道:「瑶瑶,快到祖母跟前来。」

  陆瑶跑过去一头扎进了她怀里,抱住她的腰蹭了蹭,「祖母,我好想您。」

  今日是她重生后第一次见到祖母,想到自己嫁入蒋府后,祖母的身体越发不好,有一次病情之凶险,差点撒手人寰,虽然最后祖母挺了过来,太医却说,以她的身体只怕没几年活头了。

  那个时候陆瑶才知道,最近几年祖母时常头疼,不过是怕底下人担心,才一直瞒着。

  想起这段往事,陆瑶的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傻丫头,怎么哭起来了?」丁氏的声音极为和蔼。

  小丫头哭得梨花带雨,抽搭着说不出话。

  见她越哭越伤心,丁氏的心都要碎了,「是不是落水时吓坏了?昨天我就想过去看看你,奈何被雨势绊住了脚,快别哭了,有什么事就跟祖母说,你这一哭,不是要我的命吗?」

  丁氏是真心疼她,眼底也含了泪。

  「祖母,您别哭,我是因为梦到您三天两头的头疼,心底难受,您是不是真头疼了啊?要是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们才行,不能总瞒着。」

  丁氏心底咯噔一下,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她的大丫鬟竹心,见竹心轻轻摇了摇头,她心中稍定,只当是孙女真作了梦,哄道︰「祖母一切都好,瑶瑶不担心。」

  她平日里一向严肃,也就陆瑶打小喜欢亲近她,祖母俩的感情向来深厚,丁氏还以为小丫头是太过惦记她,才梦到了此事。

  眼下祖母才刚开始头疼,若是请名医医治,这几年再好好照料着,未必养不好,陆瑶才慢慢止住了泪,「不让我哭也行,祖母必须得找大夫认真瞧一下,要好好注意身体才行。」

  丁氏忙不迭地点头,「好好好,祖母明天就请个大夫来。」她眼底满是慈祥的爱意,点了一下陆瑶的额头,「这么大了,还跟小时候一样爱哭,羞不羞?」

  陆瑶脸颊微烫,嘟囔道:「我又没到外人跟前哭,祖母难道还嫌弃我不成?」

  丁氏脸上满是笑,慢悠悠逗她,「再嫌弃也是自家孙女,我能怎么办?」

  陆瑶忍不住笑了,「卖掉吧,还能换钱。」

  丁氏可舍不得,陆瑶刚刚掉下来的泪珠将她胸前的衣服都弄湿了,也没见她嫌弃,若是被外人瞧见她这副慈爱的模样,一准儿瞪大眼睛。

  她精明能干,严于律己,旁人对她也是敬畏居多,当初老侯爷攻打北戎下落不明时,就是她一个妇人撑起了偌大的侯府;有人想要嫁祸老侯爷通敌时,也是她提前发现异常,控制住了情况,连当今圣上都赞她一句巾帼不让须眉。

  丁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眼神十分柔和。

  祖孙俩正亲热着,秦氏带着陆菲她们来到了祥木堂。

  见陆瑶赖在丁氏怀里,陆蓉撇了撇唇,摆明了瞧不上眼。

  二房紧跟着到了,二老爷是庶子,不是丁氏亲生的,因为这个缘故,二房一向没什么底气,二夫人郑氏请完安便站到了一旁。

  秦氏请完安,便上前握住了陆瑶的手,笑道:「你这丫头总算好了,这次一落水,可把你祖母担心坏了。」嘴上说着关心的话,可她还是心酸,怨丁氏偏心。

  陆瑶低下头,乖乖认错,「都是我不好,害祖母担心了。」

  秦氏是宁国公府的嫡长女,样貌、身世、才情无一不出众,嫁给镇北侯府的嫡长子,她本以为日后会万事顺遂,谁料夫君单是宠爱的妾室就有两个,反倒是小叔自打成亲后,身边就只有蒋氏一人,妯娌活得竟比自己舒坦,秦氏怎能不嫉妒?

  偏偏老夫人最疼的又是陆瑶,自己的大女儿明明那般出色,也没见她当眼珠子护着。

  但即使心中有怨,秦氏也不敢显露出来,她对蒋氏和陆瑶的厌恶一直掩饰得很好,顶多只是不动声色地上上眼药。

  她眼眸含了关切,往丁氏身上一扫,「娘的衣服怎么湿了?」问完,便扫了丫鬟婆子一眼,「一个个就是这么伺候的?」

  丁氏挥了挥手,淡淡道:「别大惊小怪的,就这点,一会儿就干了。」

  老大媳妇不过借题发挥针对瑶丫头罢了,丁氏心知肚明。

  请完安,大家各自离去,丁氏特意留了陆瑶跟几个孙女一起在祥木堂吃饭。

  祥木堂难得如此热闹,丁氏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见陆瑶还有些体虚,丁氏又准了她再多休息两日。

  陆瑶高兴不已,她正好打算明天出去一趟,这自然得向蒋氏通报一下。

  晚上一起吃饭时,陆瑶跟蒋氏说了要外出的事,她的藉口是想替祖母挑选生辰礼。

  其实生辰礼她早备好了,不过是想给祖母一个惊喜才一直瞒着,连母亲都没说。

  「身体刚好就想着往外跑?」蒋氏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娘,我真的没事了,一直在家闷着,您也不怕把我闷出病来,我只是想去珍珠坊逛一逛而已,若是店里没有好东西我立马回来,行吗?」

  蒋氏不想心软。

  「娘,您就准了吧。」陆瑶抱着她的胳膊不停地晃。

  蒋氏被晃得有些晕,「你让我想想。」

  见她松了口,陆瑶趁胜追击地撒娇。

  蒋氏一向疼她,没一会儿就妥协了,「一个时辰必须回来。」

  陆瑶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笑嘻嘻道:「我就知道娘最好了。」

  蒋氏推了一下她的脑袋,「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

  「再大,也是您女儿呀。」说完,陆瑶就兴奋地跑回自己屋子,「我还有事,先回屋了,改天再陪娘说话。」

  跑得这么快,哪儿还有虚弱的模样?

  蒋氏都想立马将她扭送到夫子那里去。

  陆瑶回到屋,就将自己不太用的首饰挑出来几件,其中有两件分别是鎏金穿花戏珠步摇、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银簪,都是珍珠坊前年最流行的款式,每一副都价值千金。

  陆瑶也清楚现在要卖掉,自然会贬值,可她也没有更好的法子,选好后便让芸香单独收了起来。

  「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以后想制香卖钱,很多事都得亲力亲为,肯定瞒不过身边的人,陆瑶实话实说道:「拿去卖掉。」

  芸香愣了愣,想到丁氏的生辰礼花了不少银子,只当她缺钱了,「姑娘再缺钱,也不能卖首饰啊,这些以后可都是姑娘的嫁妆。」

  陆瑶不在意的摆手,「放着也是放着,我也戴不完,与其被魏雪馨惦记,还不如卖掉换钱呢。」

  听完这话,芸香眼眸微动。

  她本就不喜欢魏雪馨,觉得她小小年纪,太过有心机。

  之前陆瑶时不时送魏雪馨东西,芸香就劝过,现在见姑娘终于想通了,她不仅没再阻拦,眼底也多了丝欣慰。

  陆瑶将她的神情看在眼底,叮嘱道:「这事谁都不许泄露出去,知道吗?」

  芸香点点头,「姑娘是需要用钱吗?若是不够,奴婢那里还有些。」

  芸香还有父母需要奉养,陆瑶自然没脸拿她的钱,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下,「用不着,我想开个铺子,能盘下一个店就行。」

  芸香吃惊不已,「开铺子?」

  「嗯,你瞧哥哥没钱时的憋屈样,我可不想混成他那样。」

  「老夫人跟夫人如此疼您,还能短了您的吃穿用度不成?姑娘怎么突然想开铺子?」

  大夏虽然不歧视商人,也没有哪个大家闺秀跑去开铺子的,芸香尽管沉稳,也被她的话吓住了。

  「这事你知道就行,我已经打定了主意,你们若是还把我当主子,就听我的,不许质疑。」

  见她态度坚决,芸香没敢再劝。

  陆瑶之所以有这么强烈的赚钱欲望,不过是见了蒋静舒成亲后所过的苦日子,被吓到了。

  上一世,蒋静舒嫁的虽然是个探花郎,那男人人品却一般,还是个穷小子,这桩亲事也是他靠算计得来的,就是瞧中了蒋静舒性格温顺好拿捏。

  搬到京城后,他连府邸都买不起,蒋靖宸虽然帮扶不少,却不知道他们究竟穷到什么地步。

  成亲没多久,他就掏空了蒋静舒的嫁妆,因为怕花银子,大冬天的屋里连炭火都舍不得生,陆瑶过去探望时,才发现蒋静舒的手满是冻疮。

  每次回想起那一幕,陆瑶就觉得心酸。

  这一世,她一定要多赚钱,身上没有银子,才什么都要算计,魏雪馨不就是这样吗?

  第三章 找姊妹合伙

  第二天,陆瑶就带着芸香她们出了门。

  快到珍珠坊时,车夫拉了一下缰绳,将车子停下来。

  陆瑶掀开帘子,朝前看了一眼,「怎么停下了?」

  芸香去前面看了看,回道:「姑娘,襄王班师回朝了,刚进京城,前面都是围观的百姓,挡住了路。」

  襄王是皇上一母同胞的弟弟,十四岁就上了战场,十年下来战功赫赫。

  却也有人说,他手段残忍,在战场上徒手就能捏碎敌人的脑袋,令人闻风丧胆。

  正因为这个缘故,他才在十几岁时就有了玉面阎王的称号,京城众贵女但凡提起他都会忍不住打哆嗦。

  前几年边境不太平,他自动请缨去了燕南关,一待便是多年。

  陆瑶记得襄王这次之所以回来,是为了探望病重的太后。

  太后其实是装的,由于儿子二十四岁了,身边还没个知冷知热的,她心疼得慌,见他迟迟不回京,无奈之下才装病,伙同皇上将他骗了回来。

  襄王离开京城时,陆瑶才四岁,早忘记他长什么样了,听说他回来了,陆瑶也有些好奇,想瞧瞧玉面阎王究竟有多吓人——小时候她娘见她不听话,就拿襄王吓过她。

  陆瑶掀开帘子,满怀好奇地下了车。

  「姑娘,您怎么下车了?」

  陆瑶弯了弯唇,笑咪咪道:「也不知道需要等多久,反正也没多远了,咱们走着去吧。」

  她一向说一不二,芸香劝不住,只得跟了上去。

  陆瑶这次出来带了三个丫鬟、两个婆子,一行人朝珍珠坊走去,人群里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襄王到了!」

  陆瑶眼睛顿时亮了,拉住芸香和兮香挤进了人群中,「咱们也瞧瞧去!」

  她身材娇小,成功地挤到了前面,果然见一队人马朝这边走过来,队伍最前方的男人骑着一匹白马,他身材高大,五官俊美,整个人威风凛凛,恍若战神。

  这人正是襄王沈封寒。

  陆瑶从未见过这么俊美的男人,不由屏住了唿吸。

  周围一阵吸气声,「襄王竟然如此好看!」

  「只怕天上的神仙也不过如此吧?难怪被称为玉面将军。」

  「什么玉面将军?是玉面阎王!」

  「嘘,你小点声,不要命啦!」

  听到众人的议论,兮香同样好奇得很,她个头矮,踮着脚尖总算看到了些,惊鸿一瞥后,整个人都痴了,喃喃道:「原来襄王长成这样,果然俊极了。」

  襄王确实极为俊美,他五官立体,眼神深邃,一顾一盼就能迷走不少小姑娘。

  陆瑶回头瞥了她一眼,眼神带了点警告,「当心祸从口出。」

  自家姑娘极少发脾气,但一板起脸来格外吓人,兮香连忙捂住嘴巴,眼睛不自觉瞪得圆熘熘的,看上去有点可怜巴巴的。

  陆瑶给了她一个随后再收拾她的眼神,兮香的小脸顿时蔫了。

  上一世兮香之所以惨死街头,就是因为口无遮拦,说什么襄王俊得很,莫怪引人爱慕之类的话,结果被清河长公主的女儿薛如珍听了去。

  薛如珍打小就敬爱襄王,又岂容一个丫鬟惦记他,所以活生生打死了她。

  自家丫头因为一句话便惨死街头,回忆起此事,陆瑶便恨得心肝疼,再瞧向襄王时,水润的大眼多了一丝复杂。

  沈封寒敏锐得很,察觉到她的目光,漆黑的眼眸瞥了过来。

  他眼神锋利,恍若带刺,乍一对上他的目光,陆瑶的心便怦怦跳了起来,慌乱地移开了视线,想到自己又没做什么,她才硬着头皮又瞄了他一眼。

  她一双眼眸盈盈似秋水,干净明媚,瞄这一眼神情格外动人,恍若刚刚那个张牙舞爪瞪人的小猫儿不是她。

  沈封寒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一瞬,莫名觉得这小丫头有些眼熟,见她身后跟着几个丫鬟婆子,想来身分不低,应该是以前在宫宴上见过,这才淡淡移开视线。

  兮香悄悄拉了拉陆瑶的衣袖,嘀咕道:「姑娘,刚刚襄王是在看我们吗?眼神真吓人。」

  陆瑶又瞪她一眼,兮香吐了吐舌,这下彻底不敢开口说话了。

  陆瑶没再多理沈封寒,带着一行人去了珍珠坊。

  珍珠坊的首饰在京城极受追捧,也就如意坊可以跟它竞争。

  珍珠坊只卖新打造出的精品,注重口碑,如意坊卖的东西却比较杂,也会收购一些旧首饰,没人知道,珍珠坊跟如意坊的东家其实是同个人。

  陆瑶来过珍珠坊不少次,掌柜自然认识她,见她来了店里,便亲自迎了上来。

  他五官端正,瞧着极为忠厚,其实是出了名的老狐狸,没有他,珍珠坊的生意绝不会如此好。

  他拱了拱手,笑道:「陆三姑娘您来的正是时候,店里正好新出了几款首饰,原打算派人通知您呢,结果您就到了,您若感兴趣,我带您去看看。」

  陆瑶点点头,笑道:「好啊。」她看了嬷嬷一眼,摸了摸下巴,「我估计要逛一段时间,嬷嬷们去喝个茶吧,等会儿我看完,让兮香去喊你们。」

  她们是蒋氏身边的人,今日她要办的事自然不能让她们知道,所以有意支开她们。

  张嬷嬷道:「这怎么行?主子在这儿,奴婢怎能去休息?」

  清楚姑娘是不耐烦她们老婆子陪着,秦嬷嬷笑着拉了拉她的胳膊,「姑娘的一番好意,老奴们心领了,谢姑娘体谅,那老奴们就过去了。」

  「哎,不是……」张嬷嬷还想再说,却被秦嬷嬷拉走了。

  陆瑶弯了弯唇,冲掌柜笑道:「何掌柜,我今日来并非要买首饰,能借一步说话吗?」

  二楼也有不少首饰,且都是精品,真正的贵客基本会被迎到二楼,这个时间店里没什么人,何掌柜便带着她们来到二楼的雅间。

  陆瑶让其他人在门外守着,带着芸香跟兮香走进去。

  何掌柜礼貌地问:「不知陆三姑娘想说什么?」

  陆瑶没客套,笑道:「我记得,如意坊的首饰除了崭新的,也会向人收购旧珠宝转售,我对如意坊的掌柜不熟,听说他是你的侄子,便来了此处,何掌柜不会怪我打扰吧?」

  如意坊的掌柜确实是他的亲侄子,知道这事的人不多,但想到她出身镇北侯府,肯定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何掌柜笑了笑,「怎么会?陆三姑娘能来是贵店的荣幸。」

  「珍珠坊的生意之所以蒸蒸日上,何掌柜绝对功不可没。」陆瑶勾唇一笑,声音清脆动听,「我这里有几款首饰,不知道何掌柜是否有意收下?」

  何掌柜眼底这才闪过一抹惊讶,镇北侯府是一等一的世家,谁不知道陆老夫人最疼这个孙女,好端端的,怎么陆三姑娘就到了变卖首饰的地步?

  尽管惊讶了一瞬,他仍很快淡定下来。

  依陆三姑娘的身分,她手里的首饰绝对是好东西,他自然愿意收,哪怕是在繁华的京城,也有不少人家买不起昂贵的新品,为了在宴会上撑起门面,不少人会到如意坊买这些中古品。只要东西好,就不怕卖不出去。

  「不知道陆三姑娘想出售哪几件?」

  陆瑶摆了摆手,芸香跟兮香得了命令,便将首饰拿了出来。

  桌上的首饰有三件都是珍珠坊的上品,见她竟舍得拿出来卖。

  何掌柜笑咪咪道:「陆三姑娘,在商言商,您也清楚,这首饰虽然都是极好的,价格终究比不上崭新的。」

  「这个我自然清楚,何掌柜先报一下价吧,若是满意我就卖,不行,我还可以去其他地方。」

  「姑娘觉得给您半价如何?」

  珍珠坊的上品每款都不超过十样,个个价值连城,有钱没门路的同样买不到,所以这三样首饰,但凡出售就绝对有人抢着买,连陆蓉都曾买过转手的首饰,半价对陆瑶来说着实低了点。

  「这两件半价可以,珍珠坊所出的这三件,需要再高一成。」

  见她一本正经的讨价还价,何掌柜有些好笑,「陆三姑娘还在乎这点小钱吗?」

  陆瑶笑得狡黠,一双大眼十分灵动,「不在乎我也不会拿来换钱了,这人活着还是手里有银子比较实在,何掌柜若能接受,以后我就还来你店里。」

  她眉目如画,一张小脸只有巴掌大,犹如落入尘间的仙子,语气却老气横秋得很,活像个故意装大人的孩童。

  何掌柜有些忍俊不禁,「行,就冲陆三姑娘这句以后还来。」他拿起了算盘,每款首饰值多少钱,他心底门儿清,不过是算给陆瑶看罢了。

  普通的那两件值二百两,珍珠坊的这三件共一千二百两,一共是一千四百两,何掌柜直接将银票拿了出来。

  见他这么爽快,陆瑶笑得眉眼弯弯的,「何掌柜果然是个爽快人,就冲你这么爽快,以后有需要我只找你。」

  何掌柜不由哑然失笑。

  临走前,陆瑶又交代了一句,「我来交易的事,还请何掌柜帮我隐瞒一下。」

  「陆三姑娘尽管放心,本店虽然不大,却最讲信誉,绝不会泄露卖家的消息。」

  陆瑶点了点头,甚是满意,其实她之所以选这个地方,就是看中了何掌柜的人品。

  身上有钱,一下子就有了底气,她的唇微微翘了起来。

  望着小姑娘明媚的笑脸,何掌柜也笑了,亲自将她送出了店铺。

  见陆瑶出来,两个嬷嬷连忙从一旁的茶馆走了出来。

  赶在她们来到前,陆瑶小声吩咐道:「芸香姊姊,你去打听一下哪里有地段好的店铺正在出售,乔装打扮一下,别暴露了行踪。」

  难怪姑娘出门前特意交代她带上化妆用的东西,兮香将东西递给芸香,乌黑的大眼亮晶晶的,也想跟着一道去。

  陆瑶瞪了她一眼,「你跟我回去。」

  兮香于是蔫巴巴地跟在了她身后。

  一行人很快到了家。

  回到自己院子,陆瑶便对兮香耳提面命了一番,最后再三警告道︰「我可不是吓唬你,你的那些话若被襄王听了去,说不准一把就掐死你了,妄议皇族,谁给你的胆子?」

  兮香这才有些怕了,连连保证道:「姑娘,我以后一定三思而后言!」

  陆瑶朝她摆了摆手,暂时放过了她。

  芸香很快便回来了,还带了陆瑶爱吃的藕粉桂花蒸糕。

  平日里陆瑶没少赏她东西,芸香是个知恩的,偶尔也会带回来一些吃食,虽然不贵重,却是一番心意。

  陆瑶见了糕点,眼睛一下亮了,巴巴地凑上去,连铺子的事也抛之脑后了,「芸香姊姊,你最好了!」

  芸香将糕点盒子仔细地放在桌子上,见姑娘很是欢喜,她眼底也多了一点笑意,「恰好路过就买了,姑娘趁热吃吧,刚蒸好的。」

  陆瑶招唿大家,笑容明媚,「来来来,一起吃,先说好啊,你们一人只许吃一块,剩下的三块全是我的。」她一副护食的模样。

  兮香连连点头,口水都快流下来,眼巴巴地瞅着陆瑶,「姑娘快吃吧。」

  芸香忍俊不禁。

  一块块蒸糕摆得十分整齐,瞧着让人食指大动,陆瑶率先拿了一块,入口后绵软香甜,味道十分正宗。

  见她咬了一口,兮香也迫不及待拿了一块,两人吃得津津有味,两张小脸满是幸福。

  好东西分享着吃果然比一个人吃更有味道,陆瑶一口气吃了三块,肚子都快饱了。

  吃饱喝足,她才想起店铺的事儿,懒洋洋地倚在太师椅上,神情懒散,「打听得怎么样了?」

  芸香将几条最繁华的街道都跑了一遍,得知只有两个店铺在出售,一家在南罗街上,一家在中元街,中元街道路宽敞,位置相对好一些,两旁有不少酒楼和书铺,人潮也很大,不过价格贵了不少,一个两层楼的店铺盘下来得八百两银子,价格低的也得六百两。

  「怎么这么贵?」

  陆瑶记得一个很不错的宅子也不过五百两银子,想不到一个铺子竟然如此贵?她刚刚还觉得自己很有钱,此刻想到还要花银子请人,买各种香料,以及制香的宅子,不由有些气馁。

  这么一算,手里的银钱还是有些紧巴巴的。

  陆瑶唉声叹气好不苦恼,总不能再去卖首饰啊,都已经卖了五件,再卖的话,少了这么多件很容易露出马脚,她可不想被娘发现。

  想到她娘的陪嫁有不少铺子,陆瑶心痒痒的,好想向她讨一间,但是也只是想想。

  不然找人合伙?家里的姊妹首先就被她排除掉了,这事必须瞒着家人才行。

  她倒是有两个关系很亲密的手帕交,一个是安顺侯府的嫡长女安欣,一个是林阁老的小孙女林月彤,不如把她们拉入伙?

  林月彤的几个舅舅就是经商的,她如果能加入,不仅有了资金,还有了进货的管道,简直是一举两得。

  陆瑶眼睛亮了亮,刚有了这个念头,竹香便走了进来。

  「姑娘,林姑娘跟安姑娘来看您了,现在在大厅候着。」

  「还通报什么?快让她们进来啊,算了,我自己过去吧。」

  陆瑶起身,今天她上身着了一件草绿色镶着白边的夹袄,下身是月白色绣蝴蝶的长裙,随着她的走动,蝴蝶翩翩起舞,越靠近,她的脚步也越快,远远瞧着活像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你们俩来就来了,怎么不直接去找我?」

  林月彤同样十四岁,是个豪爽的性子,见她跑过来,连忙站了起来,「通报一声显得我们守礼嘛,你怎么直接跑到这里了?身体没事了?」

  安欣性格柔和一些,见陆瑶面色红润,完全没有生病的虚弱,心底的担忧才散去。

  陆瑶握住她们俩的手,笑盈盈道:「我这身体能有什么事?正想着你们,你们俩就来了,快坐下说,芸香姊姊你去门口守着。」

  听到她的吩咐,两人面面相觑,总觉得这丫头又在算计什么事。

  除了宫里的公主们,京城的贵女圈划分成两大派,一派以丞相之女卫宁紫为首,另一派便是陆瑶她们,两派人马打小就争斗无数,陆瑶没少出主意明里暗里坑对方,见她又这副神情,林月彤有些兴奋。

  「什么事儿这么神神秘秘的?」

  陆瑶眼睛同样亮晶晶的,「当然是好事。」

  她也没废话,直接跟她们说起了铺子的事,问她们想不想加入。

  林月彤心思活络,脑筋立马转了起来,虽说铺子有赔有赚,若是经营好了,在京城这个贵人如云的地方,绝对能赚上一笔。

  她外祖母是杭州人,舅舅们在杭州赚了那么多银子,还想着在京城开店,她一直羡慕得很,怎么就没想到可以自己开铺子?

  林月彤连问开什么店都没有,就兴奋不已,「算我一个。」

  她手里也时常没银子,若是有赚钱的法子,她当然愿意了。

  安欣的眉头却蹙了起来,她年长一岁,多了分沉稳,「瑶瑶,你怎么突然想开铺子?」

  陆瑶答道:「就是想赚点钱花,等我们成了亲,肯定有不少陪嫁铺子,提前学会了经营,到时候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我觉得挺好的,欣姊姊要不要加入?」

  安欣跟陆瑶一样出身侯府,打小过的便是锦衣玉食的生活,根本就没为吃穿发愁过。

  商人的地位虽然不至于让人瞧不起,但终究比起当官的低了一等。她三嫂子就因为出身商户不太得祖母的喜爱,见陆瑶竟然想经商,安欣心底多少有些不赞同,「你一个小姑娘,怎么突然想起了这个?也不怕怀了名声。」

  林月彤可不认同这话,瞪了瞪眼,「欣姊姊,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你娘手里还有不少铺子呢,难道也坏了名声吗?」

  安欣被噎了一下,「那是她的陪嫁,她又没拿这个讨饭吃。」

  「讨饭吃怎么了?又没偷没抢,同样是凭藉自己的双手赚来的,难道非要出来当官脸上才有光吗?同样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谁也没比谁高贵多少。」她摆明了替她舅舅委屈呢。

  见她脸色难看,安欣有些急了,「我没有瞧不起商人的意思,我还不是怕你们被人说闲话吗。」

  陆瑶摩挲一下手上的玉镯,笑着说:「欣姊姊别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不过彤彤说的对,靠自己的本领赚钱有什么不好的?再说了,我也没想闹得人尽皆知,闷声发大财才是正理,家里的姊妹我都瞒着,只跟你们俩说了。你如果想加入,我们欢迎,如果不想加入,我们也不勉强,你帮我们保密就行。」

  她能理解安欣的想法,换成前世那个十四岁衣食无忧的自己,也未必有兴趣开铺子。

  听她这么说,安欣松口气,「你们放心吧,我绝不会往外说的;彤妹妹,我刚刚真没其他意思。」

  林月彤也没真生气,这么多年的姊妹,她当然了解安欣,扭头对安欣道:「我那话也没什么意思,你别放心上,虽然我舅舅每年都给我不少钱,但是我觉得,花他们的钱哪有花自己赚的舒坦。」

  这话就跟她已经赚到了似的。

  陆瑶失笑摇头,「那我晚上拟个章程出来,让人先找找地方,到时再商量具体的。」

  林月彤痛快道︰「行!一切听你的,脑力活我不行,但是缺银子了尽管找我。」

  她刚从杭州探亲回来,现在正是有钱的时候,不过她也能花得很,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没了,她打算等会儿一到家,就让贴身丫鬟将自己的小金库先给陆瑶拿过来,免得拖久了都花光了。

  两人没有多待,很快就离开了。

  林月彤是个心大的主,什么都没问,就直接把银子送了过来,看到盒子里窝着六张一千两的银票,陆瑶倒抽一口凉气,心跳都快停止跳动了,这丫头也忒财大气粗了!

  以为她嫌少,林月彤的丫鬟连忙道:「陆三姑娘,我家姑娘说了,若是不够,她会再想办法,您别急。」

  她这哪是着急?一听这丫鬟的话,陆瑶就清楚,林月彤肯定不清楚当下的物价,六千两单铺子就能买十来间,她们只开一家店当然足够,不然就多开几家?

  陆瑶心跳有些快,伸手敲了敲书桌,越想越心动,「暂时这么多就行,你告诉你家姑娘,她入的这些钱算本金,等赚了银子会还给她,赚的红利我和她分成……算了,我晚上去找她一趟吧。」

  她其实想现在去,可她还有事。

  她脑海里刚转过魏雪馨的事儿,竹香便走了进来。

  竹香瞧了一眼陆瑶的神色,斟酌道︰「姑娘,我听长平侯府的丫鬟说魏姑娘前两天从咱们这回去后就病倒了,这两天又加重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淋了雨的缘故。姑娘要去看看她吗?」

  蒋静舒身体比她娇弱都没有病倒,她反倒病倒了,要说其中没有猫腻,陆瑶自然不信。

  陆瑶勾了下唇,眼底的冷意一闪而过,「当然得去了。」

  她望着竹香,笑盈盈地摸了摸下巴,「你消息倒挺灵通的。」

  竹香心中一紧,抬头怯怯看了陆瑶一眼,「奴婢去街上帮您买笔墨时,碰巧遇到了长平侯府的乌梅姊姊。」

  「下去吧,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竹香这才松口气。

  陆瑶跟母亲说了一声,便去了长平侯府。

  听到魏雪馨是因前来探望陆瑶才病倒的,蒋氏让她带了不少补品过去,出发前,陆瑶对芸香道︰「将那两支百年老参留下,带上其他的就行。」

  芸香眼眸波动,总觉得自打病了一场,姑娘对魏姑娘的态度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兮香小声惊唿了一下,「姑娘,您难道想把人参卖掉?」

  陆瑶斜了她一眼,「姑娘我至于连两支老参都惦记吗?」

  她不过是不想再把好东西白白往魏雪馨那里送罢了,她重生可不是为了再次让她吸干血,每次回忆起死前的痛苦,陆瑶都恨不得亲手除掉她,却又不想因她脏了自己的手。

  魏雪馨一向心比天高,让她失去一切才是最大的惩罚,该讨回来的,总有一天她会讨回来,时间还很长,不是吗?

  上车前,陆瑶又叮嘱了一句,「你们两个留意着点竹香,重要的事别让她接触,尤其是这次做生意的事。」

  兮香愣了愣,乖乖点头,私下却悄悄跟芸香说:「芸香姊姊,难道竹香姊姊有问题吗?」

  「姑娘既然这么说了,自有她的道理,你嘴巴紧一点,别坏了姑娘的事儿。」

  兮香懵懂点头,「哦。」

  长平侯府,菊云阁。

  魏雪馨正斜靠在床上休息,整个人懒洋洋的,明明生着病,却有种悠闲自在之感,「我生病的消息传过去了?」

  她声音沙哑得恰到好处,既不难听,又让人心疼,魏雪馨对这个效果极为满意。

  冬梅伸手拉一下被子,「传过去了,陆三姑娘已经快要到府里了。」

  魏雪馨点点头,「把镜子拿来,我再瞧瞧我的脸色。」

  为了生病,她洗了两次凉水澡,总算起了热,脸色虽憔悴,却不减美态,她又换了一身素雅的衣服,衬得她越发动人,这才终于满意,「书院那边有信儿没?」

  「世子已经坐车回来了。」

  她病倒的事,蒋靖宸自然知道,因碍着男女有别,就没请假,今天正赶上下午休息半日,知道陆瑶要过来,他便也回来了。

  想到他对陆瑶的重视,魏雪馨眼底泛起一层寒意,半晌才扯了扯唇,鹿死谁手,还不好说,她再得他的喜欢又如何?谁也不能保证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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