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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月试阅 ✿] 洛安《娇女劳碌命》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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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爱 发表于 2019-7-2 15:10:2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书名:《娇女劳碌命》
作者:洛安
系列:蓝海E70201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9年06月28日

【内容简介】

前世误以为流落在外的皇子苏珩是自家侯爷爹的私生子,
处处针对他惹得帝王不喜,最终家破人亡……
所以重生后慕锦兮决心啥都不干,学其他贵女吃喝玩乐,
就算知道寄居她家的苏珩日后会继位,她也只想远离,
因为这男人就是个会行走的灾难──
他跟人游湖遇上沉船,逼得她得划船救他;
她办冰宴,太子摔碎玉杯栽赃他,她得出面救火,
虽然说他也不是没回报,从悍匪刀下救了她,
可是她真的不想被他扯进夺嫡之争里,哎哟,她心好累……

  第一章 重生一遭不再争

  牢狱森寒,慕锦兮席地而坐,身下是并不能抵御寒意侵蚀的枯草,她却好像感受不到冰凉一样,静默如死尸。

  细碎的脚步声渐渐在黑暗中散开,一道纤细娇柔的身影提着纯白的灯笼站在了慕锦兮的牢门前。

  「你来了。」许久没有开口说话,慕锦兮的声音略带沙哑,而一双眼睛还未睁开,面上便带了十足的嘲弄之意,「真不怕这地方脏了你的裙角。」

  「你终于想到了。」女子提着灯笼凑近一张俏丽的面庞,死死盯住岿然不动的慕锦兮,「背叛的滋味尝起来如何?」

  慕锦兮霍然睁开一双凤眸,目光如刀似剑,凛冽地剐着牢门之外笑靥如花的女人。

  「慕锦然!我视你为亲姊,对你信任至极,凡你所求,无所不应,你却一步步算计我!」慕锦兮沙哑至极的嗓音中带足了恨意,「让我众叛亲离、腹背受敌,借我之手谋陷慕家,你当真就心安吗!」

  面对慕锦兮砸到头顶的喝问,慕锦然面色不变,依旧是娇笑不已。

  「心安啊,所以如今你是阶下囚,而我是侯爷夫人。」看到狼狈的慕锦兮,她心中是说不出的快意,「我对慕家原本就没什么感情,你知道为什么吗?」

  慕锦兮不语,直直盯着女人手中的那一盏白灯笼,心中的戾气令她如同猛兽想要冲出去将那人撕碎,可此时此刻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听着那女人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慕锦然笑道:「既然你快死了,我便让你死个明白。你如今所在不过就是一个话本罢了,原本你是万千宠爱的女主角。」慕锦然得意地看到牢中人终于变了脸色,「而我来了,女主便只能有我一个,你确实有气运加身又千娇百宠,可在我的谋划之下,终究是替代了你不是?」

  「你原本的如意郎君、锦绣前程和滔天富贵,如今都是我的。虽说我倒霉进了一个话本里,但也享受了这样一段美好人生。」慕锦然的嗓音几乎像是飘起来,「只是,你还指望我对话本里的人有多少感情呢?」

  话音刚落,她便对上了一双通红的眼睛,心中陡然惊骇,慕锦兮什么时候走到自己面前的自己竟然都不知道!

  骇然之下,她刚准备后退两步,喉咙却陡然被扼住,「咳!呃……呃……」

  慕锦兮死死掐住对方纤细的脖颈,几乎用尽了自己残存的所有气力,关节都泛起惨白。

  慕锦然胡乱挥着两条胳膊,拚命挣扎,她无比悔恨为了和这疯子说两句贴心话竟然没让下人跟着——?在她看来,慕锦兮就是个疯子,认定了一件事便偏执到极点,这才让她这么轻易地钻了漏洞,让慕锦兮变成了阶下囚。

  不断挣扎扭动中,慕锦然打掉了发簪,原本提着的灯笼也落了地,不过片刻,这骄傲自得的女人便是面色青紫,彻底没了气息。

  慕锦兮气力耗尽,颓然倒地,目光望着牢房墙上的那小小的窗户,满眼释然。

  「暖起来了。」

  火苗从白色的灯笼蔓延开来,从露出栏杆缝隙的枯草蔓延进囚室,飞快地燎到她的发丝,她却纹风不动,只是缓缓闭上双眸。

  就这样吧,烧去了她的罪孽,让她还算干净的离开。

  上京五月最多雨,每逢阴雨,便是各家喜欢戏耍的公子小姐们都觉得日子无趣起来。

  「也不知这雨到底多好看,姑娘竟盯了这般久。」青衣丫鬟有条不紊地收拾着自家姑娘临摹过的字帖。

  慕锦兮陡然回神,视线落在青衣丫鬟身上。

  「也没有多好看。」她语调轻缓,「听听雨声能静心。」

  她一闭眼就是前世的孤傲前行、浑身是刺,将自己摔了个惨烈,最后又有烈火灼烧之痛,每每想到心中便郁郁,听听雨声,内心反而舒朗起来,浇灭她心头那一簇邪火。

  「姑娘风寒刚好转些,可小心千万别再着了凉。」又一紫衣丫鬟抱了披风进来仔细替慕锦兮围上。

  「这些凉气算得了什么。」慕锦兮拽着披风的系带,唇角蓦然舒展开一个浅笑,「你们也是太过小心了。」

  「姑娘可总算是笑了。」青衣丫鬟心头蓦然一松,「这些日子,姑娘不是发呆便是临摹佛经,搞得我们提心吊胆,生怕姑娘想不开要弃红尘而去了。」

  「哪里那样夸张。」慕锦兮起身关上窗子,「这样舒畅的日子,我可舍不得。」

  是啊,安静平淡的日子才最为舒畅,前世她处处谋算,耗尽心机,万事防备在前,面对谁都是小心谨慎,没有一日自由自在过,结果却是那般惨烈。

  如今,她便什么都不想,也什么都不做了,那些被她刺伤的人终究能回到正轨了吧?

  至于所谓万千宠爱的女主角?她不争也不抢,这地位谁想要便拿去,只要别再祸害了她如今安宁的日子,她就乐得看热闹。

  忽然,一道撑伞的身影走进院中。

  「好像是老夫人身边的,我去看看。」紫衣丫鬟不自觉地嗓音发紧。

  慕锦兮毫不在意地摆摆手,示意她快去。

  紫衣丫鬟确实是快去快回,只是进来的时候怀中抱着一个盒子,面色不太好。

  「老夫人赏给您的人参。」她将锦盒打开,里面确实躺着一根白嫩嫩的人参,但细细看去,年分很浅,而且也不是完整的一根。

  「这算什么!」青衣丫鬟登时瞪圆了一双杏目,「这都过去好几日了,才用这样一根人参打发了小姐。」

  两人俱是愤愤不平地看向慕锦兮,然而目光触及到她时却蓦然一怔,因为慕锦兮依然是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

  「左右我不过就是得了个风寒,赏人参已经是大材小用了,收起来吧。」说着,她坦然浅笑。

  两个丫鬟早就发现,自家姑娘打醒来之后就换了个脾气,往日姑娘可是一等一的锋芒毕露,京中那些世家贵女鲜少能有看入眼中的,府中有人给了她气受,她也照样能以牙还牙还回去,何曾像这样退让过……

  青衣丫鬟更是替自家姑娘委屈起来,「可别的不说,便是您得了风寒,还不是因为那小霸王把您给撞进了池子,不然好好的何必受这个罪。」

  「竹青,收收你的委屈吧。」慕锦兮伸了一个懒腰,「如今我别的不求,就念着有个艳阳天,该把这一身潮气晒晒了,绾衣,你说呢?」

  名唤绾衣的紫衫丫鬟倒也看得开,怔愣后遂笑道:「姑娘总算听腻这雨声了?」

  「听腻倒不算。」慕锦兮信手燃了香,「只是过几日我还要到老夫人那里去听木鱼声,那个更让人静心,既然能换一换口味,那自然是晒着太阳最舒坦了。」

  「姑娘!」竹青顿时跺了跺脚,「您还是离那院子远着点吧。」

  「老夫人的院子又没有妖魔鬼怪,我做什么要远着点。」若是往常,自己身上带着刺,对于那院子里里外外的人自然是能避就避,此番重生一遭却是看开了,不去是错,去也是错,倒不如坦坦荡荡的去。

  「是,没有妖魔鬼怪。」却比妖魔鬼怪让人讨厌多了。竹青扁了扁嘴,将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

  「您便是吃亏在这里。」绾衣叹息一声,「什么都不同老爷说,老爷便一概不知,到最后扯来扯去,只有您心里最受委屈。」

  听到丫鬟提起的人,慕锦兮挂在唇边的浅笑渐渐收敛,喃喃自语,「明日,爹爹伴驾要回来了吧……」

  她想了想,吩咐绾衣带人去收拾院落。

  绾衣虽然疑惑却并未多言,退了出去,竹青也退下去做该做的事。

  慕锦兮望着屋外,又出了神。

  庆山侯慕氏三代袭爵,实打实的钟鸣鼎食之家。

  如今的庆山侯慕远更是深得圣心,年节之时的赏赐向来是最丰厚的,便是避暑行猎之类的事也次次必点其伴驾。

  无上荣宠,对于慕府上下来说都是好事,唯独曾经的慕锦兮不这样认为。

  她过于在意历史上那些盛极必衰的家族,再加上有人在她耳边说着半真半假的话,她便信了,当真认为需要自己去力挽狂澜、拯救慕家,实际上却是一手将慕家推进了深渊。

  想到这里,她吐出一口浊气,满是自嘲的说:「想得多,做得也多,错得最多。」

  「姑娘,您又在自言自语了。」竹青将一碗燕窝端到慕锦兮的面前,「雨是停了,可时辰已有些晚,您要想晒太阳,怎么也得明日去了。」

  「我是在想。」慕锦兮眸中盛着戏弄之色,「今儿我这院子里怎么少了个人?」

  「谁?」竹青蓦然一愣,「莫非是哪个小蹄子偷懒歇着去了。」

  话音刚落,便见慕锦兮目光定在窗外,扯了扯嘴角道:「瞧瞧,这人便是这样不禁念叨。」

  竹青顺着自家姑娘的目光看出去,瞬间绷直了身体,「怎的又来了,姑娘,您……」

  「愣着做什么。」慕锦兮打断丫鬟的话,「还不快把大姑娘请进来。」

  其中那个「大」字咬得最为清晰。

  不知是不是错觉,竹青竟然在自家姑娘面上看到了嘲弄。

  姑娘在风寒前,对这大姑娘只是当透明人一样,风寒好了后,变了性子合该更不在意对方了,怎会有如此鲜明的嘲讽呢?

  竹青也不多问,连忙掀了帘子出去,只听外面细细碎碎的声音响了几句,一名俏丽少女便大大方方地迈了进来。

  「看妹妹如今的模样当是大好了。」

  面前的娇俏少女肌肤如玉,眉黛似画,声若黄莺,外加一身贵气雅致的装扮,随便出去溜达一圈都会得了一箩筐的称赞,只道慕家大姑娘当真是个妙人儿。

  慕锦兮却眼也不抬,手稳稳地斟了杯茶推给少女,而后沉默不语。

  少女对这副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依旧笑靥如花,「妹妹,前两日我同你提的那件事,想得如何了?」

  乍然听闻这句,慕锦兮变了脸色,猛然抬头,眸中有寒光闪过一瞬,而后便恢复平静,只是格外淡然地勾了下唇角,抬手示意竹青出去等着。

  「慕锦然。」她再次念出这个名字,眼前闪过对方垂死之时狼狈难堪的模样,感觉恍若隔世的同时,心湖又重归平静,只虚点了点对方头上名贵的簪子,「若还想好好当这慕府的大姑娘,便安分守己一些,别整日惦记着兴风作浪。」

  慕锦兮得了个能重新活一遭的机会,心情还算不错,好心给了忠告。

  在她眼中,慕锦然的想法着实可笑。

  自以为附身在一个话本人物身上便可在这世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便能为所欲为?但其实慕锦然若是没有根基,身若浮萍,前世就算没命丧她慕锦兮之手,在政治漩涡中也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只是自己更可笑……竟跟个傻子似的信她,让她借自己的手搅动风云。

  听闻慕锦兮的话,少女蓦然变了脸色,娇嫩的唇顷刻咬出一排牙印,「妹妹可是看不起我?」

  「我哪里敢看不起你。」慕锦兮掀了掀眼皮,姿态懒散,「你是慕府的大姑娘,是老夫人的心尖宠。」

  慕锦兮刻意强调的「大姑娘」三个字,就如同刀子似的往慕锦然心尖上捅,她面色变了又变,最终红了眼眶。

  「妹妹你当真是嫉恨我占了这名分?若你在意,我不当大姑娘也罢。」

  「别。」慕锦兮似笑非笑,「你乐意,我却不想惹老夫人不高兴。」

  「不管你如何看待我。」慕锦然咬着唇,似是下了什么决心般地说:「我来这趟便是想给你提个醒。」

  不管慕锦兮想不想听,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昨儿夜里又作梦了,大伯父此次伴驾回来带了个妾室。」

  她将最后两个字咬重,说完却没立刻就走,反而仔细观察了慕锦兮的神色,让她失望的是,那姣好的面上并未有半分变化,内心骤然不甘。

  「妹妹可千万别不信。」她咬着牙又多了句嘴,「前些时日我作的那些梦可都一一应验了。」

  「晓得了。」慕锦兮眸中盛满笑意,「大姑娘慢走,竹青,快送送。」

  竹青早便等着这一句,立刻笑咪咪地钻进帘子,「大姑娘,这雨声方歇,院中路滑,您可小心些。」

  慕锦然不甘心地瞅了怡然自得的慕锦兮一眼,思忖再三到底是没多话,怕对方起了疑心,只好扭身出去。

  竹青眼见她手中绞着帕子越走越远,才松了口气回屋。

  「您说,大姑娘作梦真的那般灵验不成?」竹青忍不住嘀咕起来。

  「有灵验的时候,便也有片面的时候。」慕锦兮缓缓开口,「一个梦能有多长?只知表象,未见全貌,若是尽数相信,当真是傻子了。」

  前世她不就是这样的傻子,当真以为慕锦然可以在梦中预知将来,于是便事事谋划在前,却不知慕锦然知晓的一切也不过是看话本所得。

  话本寥寥数语,她所处的人世却是真实可触,事态变化万千,人心难测,一本话本又怎能尽数写下。

  「说来,若真有那等福运眷顾,也该是姑娘您才是。」竹青哼哼了两声,「大姑娘到底不算正经的……」

  「噤声。」慕锦兮望了一眼窗外,「若让老夫人知道了,你这漂亮脸蛋还要不要了。」

  竹青被吓得立刻住了嘴,可是心中更是不甘。

  三房的夫人孙氏是老夫人嫡亲的侄女,嫁入侯府后多年无所出,恰巧孙氏幼弟病逝,膝下只留了一个姑娘,那弟媳扭头便将姑娘扔在孙家改嫁了,孙氏见小姑娘可怜,抱进侯府认作自己女儿,取名慕锦然,寄做三房嫡出,心里也有招弟之意。

  后来孙氏果然一举得男,老夫人与三房的一干上下更觉得这姑娘有福运,非但没嫌弃,反而百般疼宠。

  只是……因着慕锦然比慕锦兮还大上月余,原本慕锦兮才是侯府嫡长女,侯爷真真的掌上明珠,这下反而往后面挪了一位。

  想到这里,竹青一声叹息。

  「她如今享受这殊荣,日后便也是以我慕家大姑娘的身分出嫁。」慕锦兮浑然不在意,「只要她不胡作非为,慕府便不会收回给予的荣宠,谁都不能质疑她出身不正的事情,所以……你们也谨慎言行。」

  「别让姑娘在老夫人那里落了口实。」绾衣匆匆进门,正巧听见了最后这番话,接了一句,她发丝都被潮气打湿,却来不及擦拭,忙着汇报差事,「已经按着您的吩咐去将院子收拾了。」

  「嗯。」慕锦兮颔首。

  第二章 苏氏母子入府来

  长房夫人,也就是慕锦兮的亲娘四年前便病逝,中馈便一直是慕锦兮操持,她打理得有条不紊,别房便是想插手都没地方,只等着世子妃进了门便能好好的移交出去。

  昨日慕锦兮忽然有了大动作,大开库房,挑了一处景色极佳的院子仔细收拾起来,让府里一时人心浮动,念叨着是不是慕锦兮想要换地方住了?

  然而,所有的议论都在庆山侯慕远伴驾回京之时戛然而止。

  自打慕锦兮亲娘去世之后都未近过女色的慕远竟然带回来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竟然还有个十七、八岁的儿子。

  阖府上下,尽是哗然,唯独慕锦兮看着青年从马车上扶下个女人来,面上毫无异样,她妥帖地同慕远问了安,又对母子两人报以一笑。

  清晨薄雾之中,少女一身水红衣裙,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精致的美貌让周身雾气衬托得好似仙女一般。

  她神色那般淡然,似乎对于突兀出现的母子两人没有任何介怀,坦然到让人侧目,青年眸中划过一瞬的惊艳。

  慕远介绍了两句,便把这对母子交给了女儿。

  苏氏一身素衣,轻纱覆面,而她的儿子跟了她姓,单名一个珩字,生得是玉树临风、丰神俊朗,加之面上始终带三分温润笑意,府内的丫鬟们撞见时,多看一眼都忍不住红了脸。

  慕锦兮却是见怪不怪,目不斜视,亲自将两人引到了她精心准备的院子中。

  「我晓得消息时已略有些晚,院落简陋了些,两位若有何不适应的,尽管告诉管家。」说到这儿,慕锦兮目光终究忍不住扫过苏珩。

  她如今是想过舒心日子的,离前世那些沾染了各种麻烦的人越远越好,可也要把这位招待好,不能让他在慕府受了罪。

  谁能想到,面前这看起来温润谦和的青年,剖开却是一肚子黑水?

  谁又能想到,如此不显山不露水,窝在庆山侯府被当成私生子的青年,最后会压过圣上的三位皇子,坐上那至高的龙椅?

  「姑娘客气了。」苏珩笑容温浅,「是我们不请自来,姑娘没有怪罪已是大幸。」

  原本最该和慕锦兮客套几句的苏氏,却一副冷淡的样子,始终看着外面的梅树不发一言,这令慕锦兮思索起来。

  前世苏珩登位之时,她已入狱许久,只断断续续听说外面的消息,并不知这位夫人是如何得了圣上的欢心,又在外面悄无声息的给圣上养了这样大一个儿子,又为何这个时间才入京。

  毕竟……前世因为太相信慕锦然,竟然真真切切地把苏珩当做慕远的私生子,屡次针对,甚至因为她的过多插手,泄露他的踪迹,让他险些遇险。

  今生她也不知该如何补偿,他能坐上至高之位,那必然什么都不缺了,她只要安安静静的离他远点,别再瞎折腾,想来对他就是最好的。

  「左右管家那里已经嘱咐过,但凡两位有何短缺,都可一并提出来让他们去置办。」慕锦兮又点了自己身后跟着的仆从,「这些都经过精心挑选,几代都是慕家的家仆,很是信得过,两位可放心差遣。」

  苏珩神色微怔,没想到这千金娇娇女看起来精致得好似娃娃,操持起家事来竟是井井有条,十分周到。

  「两位舟车劳顿,我不好再叨扰。」慕锦兮想了想,特地强调了一句,「若是外面的大事,直接找爹爹便可,若是府里的小事,慕大管家都能处理。」

  顷刻便将自己摘了个干净,她好不容易过上几日听雨品茶的悠哉日子,还不想给自己揽这些活计,揽活计事小,和苏珩牵扯多了事大。

  更何况,若是没记错。慕锦然从她这里骗走的那个如意郎君同苏珩十分熟识,不然最后也不会因为从龙之功被晋了侯位。

  慕锦然既然熟知今后的情节,便少不得会对苏珩献殷勤。

  想到前世时,慕锦然可能就是人前怂恿她针对苏珩,背后又去谄媚……慕锦兮便忍不住皱起眉头。

  不再多想,慕锦兮告辞离去。

  眼见她清丽的背影在薄雾中渐行渐远,苏珩蓦然一声轻笑,眸中的温润尽数褪去。

  「这慕家二姑娘,和传闻中倒是不一样。」

  「一样不一样并不要紧。」苏氏收回视线,眼见慕锦兮带来的下人都四散做起活计,略略露出满意之色,「只要够聪明,不会坏事就成了。」

  「母亲多虑了。」想到慕锦兮努力板起娇颜摆出当家人的模样,他的笑容真切了两分,「一个小姑娘,能坏什么事。」

  苏氏却是不赞同地摇头,只也不曾再说什么。

  慕锦兮刚从苏氏母子所住的栖霞苑回到自己的晨清院便瘫软在了榻上。

  「姑娘,您这般若是让人看去可免不了要让人在后面嚼舌根了。」绾衣面上有三分无奈,却还是乖乖地帮自家姑娘垫了软枕。

  「我在自己屋子里,又不碍她们的眼。」慕锦兮缓过一口气,「你去对咱们院子上上下下都提点下,让他们没事不要去栖霞苑那边晃,更不要嚼那边的舌根。」

  「姑娘为何这样看重那边。」绾衣眸中带着疑惑。

  「苏珩已然十七岁有余,爹爹此时将他带回不是无的放矢。」慕锦兮逐渐放松,「何必平白结一段仇怨。」

  她当真不想管这些事的,只要舒舒服服的,没人打扰她过太平日子就好,可这长房中却无第二个人可以操持,只能硬着头皮张罗起来。

  「真想跟别家闺秀似的,喝喝茶赏赏花,中馈之事学学便罢,哪里用得着上手。」

  「姑娘您这是说得什么话。」绾衣笑道,「便是在府中不操持,出嫁之后也要掌管起来的。」

  「只要不是嫁给什么世子嫡长之类的……」慕锦兮阖眸,捏过一柄扇子遮住面部,掩去自嘲,「更何况,如今我并不太想着嫁人这回事了。」

  小心提防是刻在骨髓中的,哪里会因为重生一遭就轻易卸去,前世经了几遭沉浮,她对男人更抱有怀疑的态度。

  「姑娘。」绾衣一阵忧心,「您若是自己不上心,婚事怕就要被老夫人操持了,到时她随便给您相看一个……」

  「她不会。」慕锦兮无比笃定。「庆山侯唯一的嫡女,她怎么会舍得不握在手中给三房交换一个锦绣前程。」

  「船到桥头自然直。」慕锦兮捏起扇子轻轻点了绾衣的额头,「若真有那一日,我自有法子对付,你且放心,之前许多年我都没有在那边手里吃下多少亏,以后更不会。」

  「姑娘。」竹青掀开一半帘子,「侯爷请您过去。」

  慕锦兮才歇过一口气儿,闻言顿时又皱眉,「得了,我这便去将差事回禀了,顺道『讨好』一番,也好安了你们的心。」

  两个丫鬟成日劝她面对父亲时不要总是太强硬,该诉苦就诉苦,该撒娇就撒娇,总该拿出别人家的娇俏女儿在家时的样子。

  她如今深以为是,撒娇服软又不累,还能轻易拿到想要的。

  是以,慕远便难得看到自己与发妻唯一的女儿竟然对他露出了娇俏的笑容,心头霎时软了三分,冷硬的面部线条更是柔和。

  慕远眸中盛满赞许地说:「你做的很不错。」

  知道他指的是将苏氏母子安排妥帖这件事,慕锦兮笑着解释,「昨日便有消息递了进来,只是门房并未当什么大事,竟未能及时告知管家,好险没耽误了。」

  还是她依照前世记忆,亲自带着管家去门房要了信件。

  慕远皱了眉头,「怎如此粗心,可责罚过?」

  她眸中笑意更盛,面上却收敛了两分,「不曾,那门房是祖母身边嬷嬷的儿子,女儿不好多说什么。」

  提到老夫人在府中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慕远眉宇间难得浮起两分浮躁,他负手而立,不断转动着翠玉扳指,久久才又看向女儿。

  样子还是那么明媚,和发妻如出一辙的好相貌。只是敛去锋芒傲气,如今尽是恬静,看起来竟显得消瘦了几分。

  家中平白多了两个人,她只是仔细操持,并未如自己所想那般质问,懂事贴心到令人心疼,而此时,单薄的女儿正饱含孺慕之情看着自己……

  「爹爹前几日在行宫听闻,谨以一言不合将你撞进池子里了。」

  听到慕远提起这件事,慕锦兮的笑容凝住,许久才轻轻地道了一声,「是女儿不晓得礼让幼弟,谨以还小,不知分寸。」

  「不知分寸?」慕远阖眸,不置可否,只道:「你大哥同谨亦若听了你这话,定要问问为何你们手足三人早早就有了分寸。」

  慕锦兮长兄,是侯府世子,只是外调地方任职,明年才能回来,而幼弟慕谨亦如今九岁,被压在国子监读书,只有休沐日才能回府。

  慕谨亦和慕谨以仅差三岁,两人音似字不同,慕锦兮的弟弟得名在前,三房那个小霸王取名在后,谁知三房怎么想的。

  「你三叔将谨以宠得无法无天,如今也该为他寻个先生。」

  慕锦兮听了面露微笑,心知素来冷面严苛的爹爹这是准备收拾那只皮猴子了。

  一连几日,苏氏母子在栖霞苑都是深居简出,除了慕远偶尔会去探望一二,几乎没有什么动静,让庆山侯府众人几乎忘了有这样两个人。

  慕锦兮因此彻彻底底松了一口气,想着,这样就很好,两不打扰,他们谋划他们的家国大事,自己过自己的悠哉日子。

  可惜,总有人看不得她这样清闲。

  「姑娘,大姑娘说她那里得了老夫人赏的新茶,请您过去品一品。」说话时,绾衣眸中流露出三分无奈。

  「她倒是换了花样。我这里又不缺茶,不去。」慕锦然是个一等一的麻烦,她用膝盖都能想到对方会找她说什么,她才懒得去听那些。

  「明日是您到老夫人那里请安的日子,若是爽了大姑娘的约……」

  「她惯会在老夫人面前巧言令色,如今老夫人赏了茶,她必是大大恭维一番,然后念叨着要同我分享。我去了,却没如她所愿,她还是会不依不饶。」

  慕锦兮袖口翻动,倒茶的动作行云流水、四平八稳,她这些时日没干别的,便是专心练习煮茶,磨掉心中的戾气。

  「她想给我找麻烦,难道我就要接住?」

  慕锦兮的心思从来没这么清明过,无论自己有无插手,只要让人知道她听说了什么、沾了个边,日后便少不了惹得一身骚,倒不如一开始就避得远远的。

  「去帮我回个话。」她看向竹青,「若大姑娘那般在意栖霞苑,日后那边的事便需她代为处理,也省得我照顾不周。」

  「姑娘?」竹青诧异,「无论如何,栖霞苑也是在大房名下,怎好让她插手。」

  「三房在府中插手的地方还少吗?」慕锦兮将茶水一饮而尽,苦后回甘,挥挥手示意竹青赶紧去,「放心,她还不傻,不会不知道父亲不肯让外人插这个手。」

  慕锦然既然清楚日后苏珩会继位,定然也念着要好好伺候,甚至还起过要跃上枝头变凤凰的心,只是最后却择了别的夫婿,可见苏珩也不是什么好接近的。

  慕锦然但凡接触几次,都会消了与虎谋皮的心思。

  更何况,便是因为栖霞苑太重要,慕锦然不敢轻易沾手,才只敢将自己推到前头去当出头鸟和挡箭牌。

  「阿姊,阿姊!」

  院中忽然有人喊了一嗓子,吓得慕锦兮手一歪,茶杯差点滚到毯子上去。

  「今儿是国子监的休沐日?」她也不看外头,迳自揉了揉眉心,「这祖宗竟然又回来了。」

  「阿姊你快出来!」外头中气十足叫唤的正是慕谨亦,碍于自己已经是个小少年,慕谨亦不敢硬闯姊姊的闺房,只能站在院子里头叫嚷。

  「把案几搬出去,再让小厨房准备几碟点心。」

  慕锦兮口中吩咐着,抬手便从架子上取了一卷书,往外走,掀开帘子,便见慕谨亦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心中蓦然软化。

  「读了这样久的圣贤书,还没敛了性子。」

  慕锦兮虽然嗔着,但也就是慕谨亦这活泼又直来直去的脾气,才让前世的慕锦兮难得有一个不怎么设防的人。

  于是,面对自己这个幼弟,她极为宽容,宽容到当下就拿了书出来要考校他在国子监的学习进度。

  慕谨亦细嫩的面皮骤然绷紧,还未褪去稚气的脸蛋瞬间煞白,「阿姊!我便是再性子不好,也没将你撞池子里去吧!」

  果然……慕锦兮心下叹息。

  「你的耳朵倒是好使。」为了不影响慕谨亦读书,家里的消息多数不会递进去,便是她自己落水之事,也再三叮嘱,别让这小子听见了,偏偏他如今刚回来便知晓了个清楚,不知是谁透露给他的。

  「阿姊,我不去找他麻烦,你别考我了行不,好不容易熬到了休沐日。」慕谨亦立刻摇了摇慕锦兮的胳膊,若是有尾巴,怕是也要跟着摇起来了。

  慕锦兮原本软了半分的心,骤然警醒,「你是已经找过麻烦了吧。」

  想到少年刚看到自己时那邀功的模样,她便是一阵头疼。

  她捏了书出来便是想分散这小子的注意力,不让他去做那莽撞的事情,却不想他的动作倒是快,还没见到自己就先把事儿办了。

  「便是我同大哥都没让阿姊受过半点委屈。」慕谨亦自小掏鸟窝掀房顶的事儿也没少做,挨惯了打,更是会看脸色,察觉自家姊姊竟然比往日更加温柔待他,瞬间打蛇随棍上,「当然不能白白饶过了他。」

  慕锦兮拧眉,「那是三房的心头宝!」

  「可这庆山侯府到底是我们大房的!」慕谨亦更是理直气壮。

  「姑娘……」绾衣附在慕锦兮的耳边轻轻嘀咕了句什么,脸色不是很好。

  早在慕谨亦露出为自家姊姊报仇雪恨的得意神情时,绾衣便出了院子和他的小厮打探了几句,听完登时吓得面色苍白,连忙来和姑娘禀报。

  「你……」慕锦兮只恨自己拎出来的不是棍子,「你当真是疯了。」

  「阿姊……」面对姊姊骤然凶狠的眼神,慕谨亦瞬间缩肩塌背,「反正我一根毫毛都没动他。」

  确实是没动他,慕谨亦干脆将那小霸王的丫鬟嬷嬷都支开,划着小船把人骗到湖中央的假山上,然后自己又把小船划了回来。

  小霸王发现自己回不到岸上,只能在假山上找个角蹲着,吓得嗷嗷直叫。

  偏偏庆山侯府的湖很大,他那点声音根本传不到岸上,若不是丫鬟婆子们发现四处都寻不到小霸王,也不会往那边去,等将人抱下来的时候,已经是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你也不想想,若他真的掉了下去,这府中得闹成怎样的天翻地覆。」想想那场面,慕锦兮就头疼得很。

  外人给自己找麻烦就算了,这弟弟也不省心,可到底是亲弟,再不省心,也只能心甘情愿地去给他收拾烂摊子。

  「走吧,跟我去老夫人那里认错。」慕锦兮便是再不想去那边被人找麻烦,也得硬着头皮去了,「总比让他们逼上门来得强。」

  「阿姊,你以前可不这样的。」慕谨亦嘀咕着,他的阿姊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哪会把这种事放在心上。

  慕锦兮轻笑一声,「有些麻烦,你越不去处置,它就越麻烦。但你主动去面对麻烦,反而能省不少麻烦。」

  慕谨亦被这一串麻烦不麻烦的绕了个头晕,只能任自家姊姊拉着往他平日最不愿意去的地方去。

  「二姑娘。」走在路上,迎面便过来了一个丫鬟,将姊弟俩仔细打量后才笑道:「也是巧了,老夫人刚命奴婢去请您和三少爷呢。」

  丫鬟念出「三少爷」这几个字时,慕谨亦明显变了脸色。

  在慕家排了序的公子哥里,世子慕谨之如今将要二十,后面便是慕谨亦,二房的幼子三岁,三房的小霸王六岁。

  认真说起来,那小霸王才是正正经经的三少爷,慕谨亦忽然变成三少爷,不外乎是因为栖霞苑那位被当成了慕远的儿子。

  前头冒出来那样大的一个兄长,慕谨亦哪里会不在意?不过是因为急着帮慕锦兮报仇雪恨,才没将这件事挂在嘴边。

  如今,事情还没个定论,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先改了称呼,若说他们没有看热闹的心思,慕锦兮断然是不信的。

  慕锦兮重生只想乐呵呵地看别人家的热闹,若是别人想看她家的热闹,可是找错人了。

  她眸中一暗,重重捏了下弟弟的手,叫他不要说话。

  「说起来,爹爹还未说记入家谱之事,你便改了称呼。」慕锦兮笑容清且浅,「看来,祖母是当真急着再认个孙儿了,不如便让祖母快些和爹爹提,也好早日多个哥哥疼我。」

  丫鬟面色一白。谁不知道这些时日老夫人屡次和侯爷提起栖霞苑都被冷着将话题带了过去,显然是很忌讳老夫人插手那母子两人的事。若是让二姑娘将话捅给侯爷,老夫人不会如何,她却免不了吃侯爷的一顿挂落。

  「二姑娘莫要恼。」丫鬟态度转为十足的客气,「是奴婢失言了,栖霞苑该如何安排自然是侯爷说了才算。」

  「走罢,别让祖母久等。」

  慕锦兮坦坦荡荡,丝毫没有是去认错的样子,反倒是慕谨亦骤然心虚起来。

  「阿姊。」慕谨亦悄悄拽了自家姊姊的袖子,「我这心里……」

  慕锦兮目光一寸不离在前头引路的丫鬟,淡淡地说:「莫说你心里了,便是你这身皮肉,呵……」

  慕谨亦顿时一抖,他毫不怀疑,前脚从松鹤院出来,他后脚就要讨到一顿打。

  第三章 慕锦然意图使坏

  进了正堂,慕三夫人孙氏正在一旁嘤嘤哭泣。

  慕老夫人在榻上半搂着宝贝孙儿,面上阴阴沉沉,一丝一毫的慈善都不肯施舍给刚进屋的姊弟两人。

  「给祖母请安。」

  慕老夫人浑浊的目光仔细打量了行着礼的慕锦兮和慕谨亦,却迟迟不说起身。

  慕锦兮也不在意,自顾自地拉了弟弟的手站直身体,她目光清亮,看着埋在祖母怀中的小霸王骤然笑开,「宝哥儿可是吓坏了?」

  宝哥儿是小霸王的小名。

  「哼。」慕老夫人一声冷哼,看着慕谨亦的目光更加不善,「亦哥儿便是这样在国子监读的圣贤书?这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

  「祖母!」慕锦兮重重唤了一声,凌厉在眸中划过,唇角却还挂着笑意,「谨亦年纪尚幼,读书时便鲜有比他还小的,国子监又惯来拘着哥儿们的性子,这忽然打外面回来,想着逗弄弟弟也不奇怪,却不晓得轻重,这才吓坏了宝哥儿。」

  慕老夫人猛然听见慕锦兮在她面前伶牙俐齿的反驳,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想着这丫头何时这么多话了。

  待明白了慕锦兮的话,慕老夫人面色又是变了变,猛然使劲拍了几下案几,震得茶碗都叮叮作响,「二丫头你这是在跟我叫板了?」

  「孙女不敢。」口中说着不敢,慕锦兮却没有丝毫胆怯的模样,依然是眸中清明。

  慕老夫人心中怒火攀升,想好好将这姊弟教训一番,可看到只在一旁哭哭啼啼的孙氏又只能尽数咽回去,咬着牙将儿媳兼侄女狠狠瞪了一眼。

  她若因为这话怪罪慕锦兮,便少不得要将孙氏一并斥责,实在是慕锦兮被撞入荷塘之后,孙氏便是这么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宝哥儿年岁尚小,府中又没什么玩伴,难免闷得慌,想要同姊姊玩耍也没什么奇怪的,却不想没个轻重,竟是让二姑娘受了这番罪。」

  当时,孙氏就是用年岁尚小当理由,把责任推卸个干干净净。

  看到慕老夫人说不出话来,慕锦兮也没得寸进尺,缓和了声音道:「谨亦是有错,幸好是没酿出祸端来,孙女定会如实禀明爹爹,让爹爹管束,也好在谨亦年纪尚幼,稍加约束管教必不会再使这样的性子。」

  她意思便是,弟弟错了,但也没真惹出什么事来,就是莽撞了些,就算要管,也得庆山侯亲自管,肯定能把苗子扶正了。

  说完,她又看向慕谨以,话中有话地道:「宝哥儿聪颖乖巧,自然不用。」

  慕老夫人的神情僵了僵,只觉慕锦兮与其如此,还不如和往日一样摆出爱答不理的样子,说话也不至于这样噎住她。

  她头一次开始思考,是不是也该好好约束自家宝贝孙儿了。毕竟日后还要撑起三房,若是大房二房各个出息,宝哥儿一直这样下去,三房岂不是要被挤得更没地位!

  慕锦兮见状,心中更是愉快。

  要想让三房这一家子不给她找麻烦,她就得先给他们找事情做,让他们一时半会儿想不到自己。

  慕老夫人与孙氏原本想兴师问罪,思路却拐到了慕谨以未来的养成和教育问题上,让慕锦兮姊弟全须全尾地出了松鹤院。

  「阿姊。」走了一段路,慕谨亦终于忍不住地问:「爹爹带回来的到底是什么人?」

  「不知道。」慕锦兮回答得干脆俐落,她便是知道也不能说。

  这里面是皇权纷争和尔虞我诈,本就没她什么事,更不会有还在读书的慕谨亦什么事,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了一张嘴,更添传出去的危险。

  「你只需记得,那两个人你别去惹就对了。」慕锦兮的叮嘱很严肃,「倘若让我知道你靠近那院子半步,以后你连休沐日都别回来。」

  她想,这样的威胁足够让谨亦上心了。

  不是慕锦兮过于谨慎,实际上还是跟前世的经历有关。

  前世,原本庆山侯府还是如日中天,深得圣上爱重,后来皇恩却益发冷淡,她重生之后想了又想,约莫就是因为她针对苏珩过甚,惹得圣心不喜。

  可惜前世她却在慕锦然的影响下一心认为这是盛极必衰,庆山侯府势大惹得皇家猜忌,竟然没有发现自己的错误。

  如今她便想,倘若自己没随意插手,光凭圣上愿意把苏珩托付给父亲这份信任,庆山侯府还会一路顺风顺水下去。

  甚至只要把苏珩照顾好,日后苏珩上位后也会念着刚回上京时的庇护之情,有新帝恩宠,慕家只要不找死,再繁荣个几十年都不是问题。

  「老夫人竟没有过问那母子两人吗?」慕谨亦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便问了出来。

  慕锦兮想起慕老夫人身边那丫鬟忽然变幻的神色,思索一下后说:「到底是继母,如今的尊荣都是爹爹给她的,她往日偏帮三房,在府中给自己人谋取肥差便算了,手伸得过长,爹爹也不会高兴。」

  慕谨亦怔然,彷佛在思考。

  「你不要想这些了,好好读你的书。」慕锦兮使劲揉了揉弟弟的头发,「爹爹已在给慕谨以寻先生了,若回头让他在学问上超了你,丢不丢人。」

  「他?」慕谨亦不太放在心上,「每每看到他,我真得庆幸那不是我亲祖母了。」

  慕锦兮噗嗤一笑,明媚愉快。

  慕老夫人是先庆山侯的继室,慕锦兮的亲祖母去得极早,她听闻那时二叔尚在襁褓之中,因需人照料,祖父便开始琢磨着寻一个继室,也不需多出挑,能将孩子照顾好便可。

  那孙家也是望族,听闻老侯爷要找继室,便找媒人将庶女说了进来。

  慕老夫人刚进门时自然对待两位爷是兢兢业业,后来有了自己的一儿一女,感情便淡薄了,再到后来老侯爷故去,慕远袭爵,那偏心更是毫无遮掩,还一昧帮扶娘家。

  这个娘家倒不是孙家,而是她那做贵妾的娘沾亲带故的一切,比如将同母庶出的弟弟所生的女儿聘给自家儿子,将弟弟的孙女抱回慕家娇养。

  若只这些便算了,偏偏凡是那贵妾的什么七大姑八大姨奶娘嬷嬷之类的亲戚,都能进庆山侯府寻个好差事,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往日慕锦兮是看不上这种小家子气的作风,如今她却觉得老夫人和三房能自己给自己找事做,鲜少来麻烦她,已经是十分自觉。

  将慕谨亦打发走,她便胡思乱想起来。

  想着想着,忽然意识到走脚下的这条路回晨清院会路过慕锦然的地盘。

  慕锦然如今正心心念念给她灌迷魂汤,此时肯定已经得了她去松鹤院的消息,贸然这样走过去说不定就得让那野心勃勃的姑娘撞个正着。

  慕锦兮心下叹了一口气,抬了脚便要绕路,但才走了两步,便看到前方的凉亭内袖手立着一人。

  锦衣华服,长身玉立。

  慕锦兮心里当下就是一咯噔,扭头便要再择别的路而去。

  「二姑娘为何躲着在下?」苏珩确信自己的声音落入了少女白皙可爱的耳中,甚至在他开口的一瞬间,那小巧的耳朵还动了一动。

  哪里是躲你,只是想躲麻烦而已。慕锦兮满心无奈。

  「那人如今这样得大伯父看重,日后大哥又该如何自处,妹妹可要谋事在前啊。」

  慕锦然絮絮叨叨的话终究还是落入了慕锦兮的耳中,只因为她实在是避无可避。

  安国公夫人设宴,表面上是邀各家品茗赏花,内里却打着帮嫡次子相看的主意,能受邀的人家都是上京内极有身分的。

  对于这种玩乐的场合,以慕锦兮这一世的性子那自然是来者不拒,便是变相的相亲宴又如何,她装个耳聋什么话都不接便是。

  可安国公夫人的帖子递到面前的时候,她却有些抵触。

  只因为那位嫡次子章齐,正是她前世被慕锦然惦记上的那个「如意郎君」。

  前世,安国公夫人便相看中了她,下了帖子说了亲,而这章齐也是一表人才、满腹诗书,对她来说并无不可。

  后来慕锦然却日日在她耳边念叨章齐和苏珩同流合污,她心中对他厌憎至极,便想了个法子要退掉这门亲事,而恰在那时,慕家已然有些颓唐,不想太过得罪安国公府,便寻了个由头说服安国公,将慕锦然嫁了进去。

  自然,这都是慕锦然的算计。

  如今重生,慕锦兮并没有想将章齐抢回来的心,日后声势再如日中天又怎样,在她眼中这个男人已经盖上了慕锦然的印记。

  更何况……她眼瞅着三五成群的公子哥聚在一起,那章齐正和苏珩相谈甚欢,只觉得都是得躲远点的麻烦。

  「妹妹,你可听见了?」慕锦然见慕锦兮的目光定在了章齐身上,顿时心中一紧,她熟知剧情,章齐是男主角,不但对女主角宠爱有加,最后还扶摇直上,深得新帝宠信。

  他们如今还不相识,慕锦兮就注意到他了,男女主角之间难道真的有万有引力?

  「你凑得这样近,我当然能听见。」慕锦兮懒懒地收回视线,往口中塞了一颗蜜杏,「大姑娘多虑了。」

  「如何会是多虑。」慕锦然一脸紧张兮兮,「你不是知道,我的梦……」

  之前说自己会作预知梦成功糊弄到过慕锦兮,她便回回拿这个当由头,虽然苏珩母子这件事慕锦兮没听她的,但她觉得仅仅是意外,在她眼里自己「预言家」的身分还是很稳,却不知,慕锦兮这个「猎人」已经皈依佛门,不杀生了。

  「你又梦到什么了?」慕锦兮似笑非笑。

  慕锦然被这样的目光盯得心里打了个突,却还硬着头皮道:「世子之位……」

  「大姑娘当真是多虑了。」慕锦兮懒懒道,「苏珩不会顶替掉大哥的世子之位。」

  区区世子之位,那位哪里看得上?

  恰在此时,遥遥水岸的另一侧,苏珩似有所觉,扭头朝慕锦兮这边望了一眼,便看那小姑娘一副慵懒的姿态倚着石桌,面容看不大清,他却可以凭空描绘出来。

  花宴上环肥燕瘦,有这样多的贵女,偏偏只有她好似天生带着亮色,让人移不开眼。

  明明看着一身懒骨,这些时日接触起来都觉得散漫得很,可那与寻常大家闺秀都不同的神韵却遮盖不住。

  「苏兄在看什么?」章齐凑了过来。

  苏珩一展摺扇,轻轻松松遮住了章齐的视线,「自然是羡慕章兄,这满园娇花,总有一朵要落到你头上了。」

  「苏兄可别取笑了。」章齐眸中饱含笑意,故意叹了一声,「可惜寻常的娇女还不能入我眼。」

  周围哄笑一片。

  水岸另一侧,见苏珩收回视线,慕锦兮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才骤然一松。

  刚刚苏珩的名字一出口,她便觉得鲁莽了。

  原本还心存侥幸,想着他的听力不会那样好,谁知那人下一刻便看了过来,自己脑中莫名就冒出那日意外偶遇的情景。

  他问她为什么躲着他,她是这么答的——?

  「对于小女子来说,公子如今还是外男,况且便是大哥在府中时,也是能免去叨扰便免的。」

  苏珩蓦然勾出一个笑容,光风霁月。

  「二姑娘其实不必如此,如今我在府上是客,便没有让姑娘不能在自家随意走动的道理。」他声音清澈如潺潺溪水,「姑娘平常心待我便好。」

  她当时真想信了,若是能讨好谄媚未来的新帝,让慕家更上一层楼,自己也能有享不完的富贵荣华,她必不会吝啬自己的力气,不着痕迹的好好巴结巴结这位。

  可前世与这人交手太多次,再清楚不过他是个油盐不进的脾气,更何况,若真被他注意到……

  想到这一点,慕锦兮霎时汗毛直立,恨不得当下就消失。

  「妹妹对大哥未免太有信心了。」慕锦然再接再厉,扭曲真相,「你想想,若那位置真的那样稳,大伯父为何会让他来参加这安国公府的花宴,谁不知道今日是名流聚集,在场尽是显贵。」

  自然是为了梳理人脉,日后用得到。慕锦然揣着明白装糊涂。

  「大姑娘还是莫要将心思放在这上头了。」慕锦兮听得烦,干脆道:「我大房中的事情,自然心里有数,你还是当多操心操心你的亲事。」

  慕锦然面上蓦然一白,「妹妹你……」

  慕锦兮的亲事是没人惦念帮她打理,这才迟迟未定,慕锦然却不同,三房早便想着为她相看亲事。

  只是这两三年看下来,门户低一些的,三房不稀罕,而门户高一些的,便觉得慕锦然纵然是慕家承认的大姑娘,却不算是正经嫡女,而且又是寄在三房下,并不是庆山侯的名下,便更加犹豫。

  于是和媒婆说破了嘴皮子,都没寻到一个合适的人家。

  想必这里头也有慕锦然自己打定了主意要瞅准时机巴上章齐那棵树的原因。

  安国公夫人虽然也不太看得上慕锦然,可她最疼爱章齐,便由着他去选了,左右娶进门不用操持家事,也没什么负担。

  慕锦兮懒得和这着了魔的姑娘纠缠,起身便道:「既然国公夫人是邀我们来赏花,便不能白来一趟,我这便去逛逛园子,大姑娘自便吧。」

  园内早搭了戏台,夫人们全都聚在一处品茶看戏,姑娘们不耐烦听台上咿咿呀呀,这才散开了和好友一道说些悄悄话。

  慕锦兮自认虽然活了两辈子,但还是个年轻姑娘,也不想听戏,于是往牡丹园那边走,却忽然被慕锦然拉住了手腕。

  「妹妹说的是,不能辜负了这花宴。」她含笑轻语,「我记得国公夫人在府中的河内种了一大片莲花,不乏罕见的品种。如今正是盛开之时,不如咱们去看看?」

  慕锦兮登时回了她一道清冷嘲讽的目光。

  慕锦然被看得心虚,竭力遮盖住内心的紧张,心中奇道:这位二姑娘落水前因为自己的「预知梦」已经对自己亲近不少,如今怎又这番难搞?

  她意图强拉着慕锦兮往莲花盛开的那段河岸边走去,慕锦兮却是纹丝不动。

  慕锦兮不肯去河岸边赏莲,便是因为前世她也抱着好奇心去了,结果那边尽是贵女,为了讨好国公夫人,又是吟诗又是作画,最后竟不知是谁和谁起了争执,推推搡搡间,三四个妙龄姑娘便落了水。

  要知道,那些探讨学问的公子哥可都还在河岸另一侧呢。

  姑娘们湿衣沾身,河面不过三丈宽,他们是看到了还是没看到?若是看到了,有这么多人在该算谁的?可要说没看到也没人信。

  麻烦的还不单单这点,落水时,也不知道是哪个姑娘,将池中唯一一株御赐的稀有品种的莲花压断了。

  这一折腾惹得安国公府兵荒马乱不说,还赔了国公夫人的心头好,这几位姑娘最后的姻缘都极为艰难,只得嫁出上京。

  慕锦然今日急急忙忙拉着她去,打的是什么主意,她再清楚不过了。

  不过,她即使跟着去了,即使当真出事了,她也不怕。

  别说她对自己的婚事其实没那么在意,就算她万分在意,然后又在慕锦然的眼皮底下「意外」落了水,以庆山侯府的尊荣,她的婚事怎也不可能真的被外人轻易拿捏,安国公夫妇更是会主动压下这件事,闭口不提。

  她不去,只是想省了麻烦。

  「大姑娘可要想清楚了,真的要去赏莲?」慕锦兮想了想,还是缓缓问道。

  「这有何不可的。」慕锦然神色已然自然很多,「那边那样多的世家贵女,妹妹你也该交往一二,拓宽人脉。」

  慕锦然原本打算让慕锦兮越孤高、越目中无人越好,因为这样一来,她日后钻起牛角尖来更是无人劝说,缺失情感和柔软的心,益发偏执。

  可此时此刻,她却只能用那些姑娘小姐们来说服慕锦兮。

  「好,我便随你去。」

  慕锦兮答应得痛快,顷刻便看到对方面上一喜,几乎不加掩饰,这让她心中只能叹息,看来不让慕锦然吃一番教训,自己的耳根子是清净不了了。

  第四章 险些落水被他救

  河岸边的姑娘们骤然见到慕锦兮出现,霎时静了片刻。

  庆山侯深得圣上器重,连带他唯一的嫡女,圣上都是喜爱有加,常常赞赏,数遍上京贵女,除了公主之外便是这位慕家嫡女最出风头。

  可偏偏慕锦兮为人不合群,几次同她说话没讨到好后,大家便也疏远她了,慕锦兮更不会主动找她们。

  此时她忽然过来,众人一时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对待。

  「各位请继续,我家大姑娘非要赏莲,我便被拉过来了。」慕锦兮面上带着笑意说。

  她原本便容貌姝丽,只往日都冷着脸,让人觉得疏离,此时展颜一笑,众人顿时觉得将满园春色都比了下去。

  姑娘们你看我我看你,终于有一身着鹅黄罗裙的姑娘站了出来,「素闻慕姑娘写得一手好字,我方才写了两句诗,能否指点一二?」

  这位姑娘模样温婉,说话也谦和,主动在慕锦兮面前放下身段,让人看了就喜欢。

  「温三姑娘。」慕锦兮准确无误地道出对方身分,浅浅笑答,「我平日习字也不过打发时间,于这上头并未有什么造诣,若说指点,言重了。」

  温三姑娘听到慕锦兮不但准确道出了她的身分,还同她讲了这么多的话,已是惊喜,当即更热情几分,「慕姑娘的字我曾见过,铁画银钩,不似寻常闺阁少女习得的娟秀楷书,连圣上都赞赏有加。慕姑娘这样说当真过谦了。」

  温三姑娘名婉,爹是户部尚书。在这一众贵女里头身分不高不低,但户部是个肥差,自然也有人好好巴结。

  此时听见她如此轻声细语的同慕锦兮说话,慕锦兮还和气回应,贵女们登时便是心思各异,有胆大的,那小心思早就活络了起来,跃跃欲试地看着慕锦兮。

  原本的慕锦兮不是这样的啊!慕锦然一方面诧异不已,一方面暗恼在心,对方一口一个慕姑娘,分明就是没有将她这个慕家大姑娘放在心上。

  无论自己多么努力,这些人还是没有把她当真正的慕家嫡女。

  慕锦兮终究将温婉的诗作拿了起来,细细看过去,笑容更盛,「你这一手柳体已得三分神韵,再多加练习,定然会更上一层楼。」

  「慕姑娘谬赞了。」温婉一瞬间被慕锦兮的笑容晃了眼,「只得柳体神韵,却未有自己的风骨,同慕姑娘比,我还差得远。」

  慕锦兮阅人无数,自然听得出温婉的话出自真心。

  原本只是懒得应付慕锦然才同这些女儿家闲聊几句打发时间,此时却是品出了一两分同旁人交际的滋味。

  她原只想着过自己的悠哉小日子,要是和别家闺秀一般消遣时间就更妙。可别家闺秀究竟如何过的?她其实并不太清楚,如今探寻的心才冒了出来。

  三五好友聚在一起,闲聊几番趣事琐碎,似乎也不错?

  这念头一浮现,面对又三三两两围上来的贵女们,慕锦兮也不避了,反而笑吟吟地攀谈起来。

  慕锦然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她记得特别清楚,这故事中的女主角慕锦兮是个社交废柴,性格也不讨喜,偏偏男主角就喜欢这一型,故事才一路甜甜甜、爽爽爽地到结局。可看看眼前左右逢源毫不费力的慕锦兮,她真怀疑是自己记错剧情了。

  从容淡然,妙语如珠,其他贵女对慕锦兮的认知骤然不同。

  温婉拉着慕锦兮的手,笑容更加真诚自然,「我下月初三要办一场诗会,定在了扶月楼,原本想着你素来不喜那样热闹的场合,便没下帖子去侯府,如今慕姑娘可肯赏脸?」

  「自然要去。你也别左一个慕姑娘右一个慕姑娘了。」慕锦兮听这些贵女间熟识的多以闺名或小名相称,知道自己要继续享受这娇娇女们的环绕,也得从善如流,「日后唤我阿宁便可。」

  温婉笑道:「可是肤若凝脂的凝?」慕锦兮的美貌,用肤若凝脂尚不足以描述。

  「是锦泰安宁的宁。」慕锦兮缓缓摇头。

  当年母亲为她取这个小名,便是想着让她不仅是锦绣千金,更要安宁和乐,可她前一世,终究辜负了这番美好祈愿。

  「我便简单多了。」温婉见慕锦兮情绪不太对,笑着岔开话题道,「因我单名一个婉字,小名便是婉婉。」

  「婉婉。」

  慕锦兮轻声念出这两个字,温婉只觉耳朵一酥,竟然格外好听。

  「日后再有这样的聚会可千万别忘了我。」慕锦兮含笑说。

  本以为姑娘们都如同慕锦然那样唠叨,没想到实际接触起来可爱多了!

  她前世到底是为什么才懒得和这些姑娘一起玩耍?若是早日结交几个朋友,也不会痴傻了一样的信任慕锦然,真是鬼迷心窍。

  「哎呀!」

  骤然一声惊呼响起,慕锦兮抬头看去,却见刚刚笑得最为清脆的一个姑娘蓦然崴了下脚,整个人向水面栽过去。

  她眸光稍凝,动作远比思绪要快,迅速伸出手拉住那姑娘的手腕,轻轻松松将人完全拽回岸上,自己却因冲得太快又用力过猛,半截身子都从河岸探了出去,恰在此时,身后忽然又传来一股大力。

  慕锦兮全然站立不稳。

  虽原本想着要借落水之事教训慕锦然,可此时她却不怎么想栽进去了,怎么落水才能在这群可爱的姑娘面前不那么狼狈呢?

  她想着,只听四周惊呼声乍起,眼下的水面泛起点点涟漪,自己竟然又被一股力量拉回了河岸之上,顺着力道,全然投入了一个怀抱之中。

  「二姑娘小心。」

  头顶上是清冷低沉的嗓音,慕锦兮却听出了两分笑意.她飞快地从那满是清冽气息的怀抱中退出,全然不解,刚刚苏珩不是还在河岸对面?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其余贵女亲眼见到苏珩突然从背后冲出将慕锦兮拦腰抱回,但也没多想,她们都听闻这位应当是庆山侯在外面的私生子,刚带回慕家,兄长救妹妹,其实也没什么。

  温婉却是惊出一身冷汗,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任谁都没反应过来,若不是苏珩突然出现,慕锦兮可就真要掉下去了!

  想到对面还站着一群公子哥,她就觉得头皮发麻,当下命人去给慕锦兮端茶压惊。

  「你这样热心怎么就不注意下自己呢?日后可不能这样了。」

  慕锦兮听了温婉这话,却似笑非笑地在人群中锁定了慕锦然。

  只要在人群中,慕锦兮的任何动作都能吸引到所有人的目光,她只是神情莫测地看着慕锦然,便有人迅速捕捉到了关键,也开始充满疑问。

  「大姑娘。」苏珩越过慕锦兮,走到了前方,态度温润,「方才诸位慌乱,在下却看得清楚,二姑娘将人拉回来之前,你在她身后吧。」

  闻言,慕锦兮站在他后面满脸迷茫,硬生生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而被苏珩直盯着的慕锦然浑身僵硬。

  她当然清楚苏珩今后能走到什么样的高度,可他做了多年的私生子,陪苏氏看尽人情冷暖,行事作风早不似寻常人,她自认惹不起。

  但她却又想拿他当做对付慕锦兮的一把刀,这才怂恿慕锦兮找他麻烦,可为什么苏珩会忽然站出来帮慕锦兮说话?

  「我没有推她,我想要拉妹妹,却失手了。」

  慕锦然努力掩盖慌张,但在苏珩通透的目光下,她一切小心思彷佛无所遁形。

  眼看她的模样越来越不自然,一众贵女皆是惊骇,温婉更是直接拉住了慕锦兮的手问:「真是你府上大姑娘将你推下去的?」

  「我不曾看到。」慕锦兮眸中带着零星笑意,「可却是她硬拉我来的。」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慕锦然早就打定主意要让自家的二姑娘在众目睽睽之下落了水。

  一时之间,所有人看慕锦然的目光更加复杂起来。

  慕锦然求助一般地看着平日和她玩得较好的那几位姑娘,得到的却是躲闪,众叛亲离的滋味瞬间涌上心头,更多的却是不平。

  慕锦兮平日是什么作风?她那般不近人情,便是有了什么事也不该有这样多的人同她站在一起,为什么现在的情况和想像反了过来,就连苏珩竟然都为她说话?女主角光环就真的无法越过?

  「大姑娘今日所做之事,回府后在下将如实禀报侯爷。」

  慕锦然猛然一哆嗦,飞快看了慕锦兮一眼,迅速离开。

  苏珩侧头看了眼慕锦兮,发现她又盯着某一处开始走神,心中失笑。

  侯爷那般正经严苛的性子究竟是怎么养出这样一个女儿的?动不动便神游太虚,也看不出对什么特别执着或有兴趣,平时总懒懒散散,但打理起事情却又十分周到,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闺秀。

  「不必麻烦了。」慕锦兮骤然回神,忙不迭地拒绝了苏珩的好心,「爹爹会知晓的。」

  慕锦然回府之后少不得要在三房哭闹一番,用不了一盏茶的功夫,便会有人将事情报给爹爹。

  「看来该给爹爹寻个继室了……」慕锦兮喃喃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后院之事,总是让人拿到爹爹跟前去说,总觉哪里不太合适。

  她的声音太小,没什么人注意,苏珩却听得分明,不由得多看慕锦兮一眼。

  如今上京所有人都当母亲是侯爷带回来的女人,慕锦兮也应当如此认为才对,可她却说要给侯爷找个继室?若不是他对她的脾气性格也有了两分了解,定要当她想找人来拿捏他们母子了。

  苏珩心中略略感觉有些异样,将慕锦兮前后的态度仔细思量,不禁怀疑,莫非侯爷告诉她什么了?否则她怎会自顾自的要替父亲寻继室,而全然不考虑他母亲。

  不,不可能,庆山侯行事谨慎,一星半点消息都没打算透露给世子,更何况是女儿了。

  在苏珩思索的时候,一旁的贵女们已经要散了。

  因为突如其来的意外,贵女们情绪都受了影响,随意说了几句约好下次带什么新鲜玩意儿又或者分享什么吃食,便各自散去找自家长辈。

  慕锦兮站在原地,看着一众娇花就这么被磨消了兴致,心中一叹,惋惜得不得了。

  「日后还有的是机会。」温婉已然和慕锦兮亲昵了很多,「方才生了这样的事端,众家公子也留心到了这边的动静,实在不好再多待下去。」

  慕锦兮了然,随即又朝苏珩福了福身,「还是得谢过苏公子。」

  「是我多管闲事了。」苏珩定定看了那娇俏的容颜片刻,别开目光,「该是我给二姑娘陪不是。」

  他这么说显然是明白了慕锦兮原本自有打算。

  意识到这点,她怔了下,而后展颜一笑,「我一会儿有一会儿的主意,快落水的那瞬间,却只想着怎么才能不大狼狈。」

  她这才和苏珩说了一句实在话,然后匆忙道了别,拉着温婉另走了别的路。

  「你和那位……竟然这般客气。」温婉觉得诧异。

  庆山侯忽然带回个私生子,不少人都猜测着会家宅不宁,毕竟这位都已经十七八岁,怕是来争家业的,家中突然多了这样一个人,谁都不能心平气和面对,却没想到向来高傲的慕锦兮,态度如此淡然。

  「井水不犯河水,又有何不能客气的呢。」慕锦兮知道温婉是真心实意的疑惑,说得便也清晰一些,「大家各过各的,其实碍不到谁。」

  温婉似有所悟,想来庆山侯带回来的母子图的并不是侯府家业,既然这样,图的又是什么呢?

  「阿宁果然心胸宽广。」她由衷叹了一声。

  「心胸宽广?」慕锦兮的神情有些微妙,前世谁不知道她是出了名的锱铢必较,防人甚于防川,如今专心过好自己的生活却得了这四个字,想想也真是有趣。

  「以你的身分地位,在寻常的世家中比嫡子也不差。」温婉叹道,「圣上也疼爱你,但凡受了委屈,入宫在皇后娘娘面前哭一哭,便有人前仆后继帮你出气,你却容得了他们,这还不是心胸宽广?」

  哭?慕锦兮乍然听到这个字,神情恍惚。

  她已经许久没哭过了,前世傲气要强,逼着自己不能掉眼泪,从来不敢示弱,彷佛一旦落了泪,便会有人拿刀刺向她最软弱的地方。

  现在想想,若哭一哭能得偿所愿,岂不是比自己劳心劳力省事?

  只是进宫去哭便免了,她前世不知苏珩身分时便去宫中寻求同盟,拉拢皇后帮她对付苏氏,如今回头细思,或许便是这样才遭了圣上猜忌。

  「皇后娘娘琐事繁忙,可不会耐烦听我哭诉。」慕锦兮笑道,「我若受了委屈,便找你哭鼻子,看你会不会为我出气。」

  「你要是哭了,我就拉着这满园的贵女去帮你把那人踩死。」温婉益发觉得慕锦兮是个妙人儿,心中极为喜欢。

  慕锦兮两人刚离开,三五个公子哥就围住了苏珩调侃。

  「我们还说你怎忽然走了一半便要改道,竟是跑到这里来搭讪姑娘们。」

  章齐怔怔地看向远方,忽然看着苏珩便道:「苏兄,刚刚你救的那个,便是慕家的二姑娘?」

  因着苏珩在慕家身分尴尬,他到底没问上一句「那是不是你的二妹妹」。

  苏珩面上不动声色,拇指一下一下地摩挲过扇柄,「正是,侯爷的掌上明珠。」最后四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想要求娶她,还得掂量掂量自己身分才学够不够得庆山侯青睐。

  慕锦兮才进了府门,便听门房禀报,二夫人和三姑娘回府了。

  慕二夫人魏氏出身将门,娘家人不算多,而魏家男丁又常年驻守边关,魏氏便偶尔会带女儿回去小住几日,也好宽慰魏老夫人。

  「二夫人八成已经去松鹤院请安了。」绾衣将慕锦兮的披风抱在怀中,「大姑娘是半刻前回了府。」

  「那可是热闹了。」慕锦兮只要一想到慕锦然哭哭啼啼地同魏氏撞了正着的场面,便忍不住露出笑容,「二婶性情爽利,锦焉也是直来直去的脾气,哪里受得了她。」

  「您可别说了。」绾衣飞快地剜了竹青一眼,「也幸好您没事,这风寒才好,若是真落了水,才是麻烦的。」

  慕锦兮但凡出门,只肯带一个丫鬟,此番带的便是竹青,绾衣在家一听自家姑娘险些又跌进水里,也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是我不耐烦让她跟着,把她打发去外面等着。」慕锦兮笑着帮竹青解释,「不过以后不会了。」

  她原本不与人交际,独来独往,并不需要随时伺候,可以后若要常和那些贵女小姐聚会,她身边也得有个得用的人,要是有什么事也能帮把手,总不能老使唤别人家丫鬟。

  「您身边也该添些人了。」绾衣再一次劝道。

  「也对。」慕锦兮原本不喜自己房中人太多,可今日同那些姑娘相处过,心境又是不同,「挑些好颜色的,活计能做成什么样不要紧,嘴甜听话便好。」

  竹青登时呆住,「姑娘您这可是嫌弃我们姊妹年老色衰不讨您欢心了?」

  绾衣还在寻思自家姑娘挑丫鬟的标准怎么跟别家少爷挑通房一般,听到竹青这没头没脑的话顿时笑出声,说了句,「你才是年老色衰。」

  「你们两个貌美如花。」慕锦兮手痒勾了下竹青的下巴,「我去一趟老夫人那里,瞧瞧那边的情况。」

  「奴婢也去!」竹青原本被自家姑娘轻佻的动作吓了一跳,乍然听到有热闹可看,又立刻兴奋起来,「说来,好几日不曾见到三姑娘,也不知又得了什么新鲜玩意儿带给姑娘。」

  「绾衣,你从我库房取了那方新渝钓叟冰砚给栖霞苑送过去。」

  慕锦兮虽然竭力要和苏氏母子撇清关系,可今日苏珩救了她一次,无论她是否需要,那也是恩情,既然是恩情便要偿还。

  纵然苏珩日后什么稀罕玩意儿都不会缺,她该尽的心意便不能省下。

  吩咐完,慕锦兮便带着竹青往松鹤院去了。

  另一边,苏氏乍然收到晨清院送来的东西有些不解,端着礼盒去了苏珩的书房。

  「慕二姑娘怎的忽然这样客气?」

  苏珩打开礼盒,看到端端正正摆在锦布上的东西时蓦然一怔,而后展开一个笑容,「她向来是如此客气。」

  苏氏接了礼盒便连忙送到书房,不曾打开看看慕锦兮送的究竟是何物,此时乍然见到,不禁感意外。

  苏氏曾见过不少好东西,一眼便认出这是新渝特产的冰砚,说是冰,其实是一种极为通透的矿石,无墨时极净,遇墨后便会沁染成通体黑色,宛如墨玉,而研墨时手感细腻丝滑,触感极佳,引无数文人墨客趋之若鹜。

  再看那雕刻的钓叟渔船皆是精致至极,栩栩如生,显然是新渝冰砚中的上品。

  「慕锦兮一手好字极得圣上赞誉。」苏珩缓缓摩挲着那冰砚上的纹路,「这应是御赐之物。」

  苏氏诧异,谁不是将御赐之物当做宝贝供着,岂会这样随手送了?

  「你究竟是做了什么?」她眸中带了忧色,「你我身分敏感,可千万莫要太惹眼了。」

  「不过是多管了件闲事罢了。」苏珩将礼盒扣上,「无妨。」

  见到儿子眸中盛满了笑意,苏氏微微怔住,「你似乎对慕二姑娘留意得多了。」

  「她很有趣。」他将礼盒收好,自己翻找起来,「这上京中,如她这般的贵女十分少见,也不知侯爷是如何养出来的。」

  「还能如何。」苏氏顷刻便想起了之前听闻的那些事,心中叹息,「侯爷夫人故去时,二姑娘也不过十岁出头。兴许是有孙家那样的前车之鉴,庆山侯便觉给膝下三个孩子再找继母还不如不找。可侯爷和世子是什么样性情的人你也知道,慕二姑娘不但要操心没母亲看顾的幼弟,还要担负起大房中的一干事务,自然不同别人家仔细呵护在手心的女儿。」

  外人看慕锦兮,只当她身分高贵,千娇百宠,可却不知她这些年耗费多少心力。

  「难怪如今这样懒散。」苏珩笑道,「怕是尽想着早日把担子卸下了。」

  「明年世子回京,那万家女儿也该娶进门了。」苏氏沉吟道,「到时世子留京,对你也是助力。」

  「万家女儿?」他不期然想起慕锦兮面对慕锦然时那不耐的样子,「脾性如何?」

  「我怎会知晓,慕二姑娘亲自挑的嫂嫂总是错不了。」苏氏眼见儿子从箱笼里翻出一幅画,「后宅之事,你莫要关注过多,东西已经送到,我不打扰你看书,这便回去了。」

  苏珩应了一声,看着手中的画轴若有所思。

  第五章 牵扯皇子的斗殴

  慕锦兮才跨入松鹤院,便听一阵嘤嘤嘤的哭声绕耳不去。

  「大姑娘,自我们进了门你就开始哭,哭到了现在。」骤然有又高又亮的女声响起,「可是不欢迎我们回侯府。」

  「伯母言重了,侄女不敢,侄女只是……只是心里难受,明明什么也没做……」慕锦然的声音惯来娇柔婉转,再带着哭腔,便能让人听得揪心,却也有人不肯吃她这一套。

  「谁冤枉了你,你便去找谁哭,我们回来给老夫人请安,可不是想听你哭的。」又是一道娇俏的嗓音响起。

  「好了,你一言我一语,当老婆子不存在是吗?」慕老夫人向来表现得威严的声音又冒了出来。

  慕锦兮这时掀了帘子进去,人还没走到慕老夫人面前,声音就已经传进众人耳里。

  「又是哪个惹了祖母生气,若是气坏了祖母身子,那罪过可就大了。」慕锦兮言笑晏晏地同慕老夫人请了安,这才看向魏氏母女,「婶娘和三妹妹总算回来了。这些时日我见了则哥儿几次,都是噘嘴喊着要找娘亲,婶娘也是狠心,这一去许多日,等见了则哥儿免不了要一顿好哄。」

  听慕锦兮提起幼子,魏氏也是心疼,「准备向老夫人请完安便回去哄他呢。」

  「二姊姊来的也是巧。」慕锦焉笑容满面,「此番外祖和舅舅从边关送了好些稀罕物件儿回来,说是什么乌斯国特产,一会儿你便到我那里去挑拣一番。

  「给祖母备的礼物更是稀罕,只是还在车上还没卸下来,便赶忙来给祖母请安了。」慕锦焉笑容爽朗,声音娇脆,「祖母可千万别嫌弃。」

  慕锦然泪痕犹在,可自从慕锦兮进门之后,这些人便自顾自说起话来,好似将她忘了个干净,当下心中滋味难言。

  为何慕锦兮能这样轻而易举地夺得所有人关注?

  她求助的目光望向慕老夫人,慕老夫人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眯着眼看向慕锦兮问道:「二丫头,今儿在安国公府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慕老夫人的想法再简单不过,在她面前,无论慕锦然有无推人入水,慕锦兮都得给她面子将这事模糊过去,只要慕锦兮都开口说无事,那外面的动静自然能轻而易举压下去。

  慕锦兮便是没有读心术,也不难猜出慕老夫人此时的打算,她将嘲讽掩盖在心里,勾起唇角道:「大姑娘未曾同老夫人说吗?」

  「她说了。」慕老夫人看慕锦兮这副模样胸中便升起一股郁气,阴沉沉开口,「但我想听你亲自说。」

  「我是当事人,不曾看得分明。」慕锦兮也不躲避慕老夫人的目光,笑得益发自然和煦,「不如将栖霞苑那位请来问一问。」

  「慕锦兮!」慕老夫人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这三个字,「你莫要抬你父亲来压我。」

  她怎会不知慕远对栖霞苑有多特殊?一旦那边的人前脚踏进自己的松鹤院,后脚慕远就能一并跟来,到时她若再想压着慕锦兮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就没那么容易了。

  「不敢。」慕锦兮笑吟吟地说,「只是,祖母您硬要将这件事压下去,莫非是巴不得大姑娘寻不到个好人家。」

  「妹妹!」慕锦然万万没想到慕锦兮一开口就摆明了要跟慕老夫人打对台,府内上上下下,对慕老夫人该有的敬意半分没差过,便是以前再孤高不过的慕锦兮对她也客气有加,此时要是由着慕锦兮说下去,自己的情况会更糟!想到这里,她连忙劝说:「你莫要气坏了祖母。」

  「我只是实事求是。」慕锦兮轻飘飘瞥过慕锦然,「今日在安国公府发生了何事,整个上京能数得着的贵女都亲眼所见。倘若我今日前脚才从松鹤院走出去,后脚外面便传起来是我误会了大姑娘,你当她们会怎么想?」

  慕锦兮话音落下,房中的气氛便有些不对。

  「还能怎么想,自然是祖母拿辈分压了你吃这苦黄连。」慕锦焉听得有趣,当下便开了口,紧接着又连忙捂住嘴。

  魏氏睇自家女儿一眼,「口无遮拦。」而后却转向慕老夫人,爽快道:「但二姑娘说的有理,您虽然没这个意思,但防不住外面那些爱嚼舌根的,若真有这样的流言传了起来,大姑娘是在您跟前养大的,如何不遭受非议?」

  「分明就是她不给然丫头分辩的机会!」慕老夫人怒瞪慕锦兮。

  慕锦兮却看着已经惊慌失措的慕锦然,缓缓道:「我可是堵住你的嘴了?你自己心虚,跺跺脚便跑掉,莫非我一个差点在别人家落了水的人还得追过去求你解释?」

  「我……」慕锦然顿时又红了眼眶。

  「众目睽睽之下,我已然不同你计较。」慕锦兮眼角眉梢一丝丝染上过去的锐利,「可你却反过来要找我麻烦,你当我是泥捏的?」

  「我没有……」慕锦然连忙拽了慕老夫人的衣角,「祖母,我真没有。」

  「慕锦兮,你真当我老了不中用了是不是!」自己捧在心尖的孙女被慕锦兮逼成这样,慕老夫人面上全是恼怒。

  「母亲。」魏氏摸了摸袖口,笑道:「二丫头只是担心您被遮了眼。」自打嫁入这慕家,这位老夫人的偏心程度着实让她大开眼界。

  「说到底不是什么光彩事,何必越闹越大。」魏氏笑着劝慰,「更何况也不是多大的事,上京里大事多了去了,过不了几日便能被忘得干干净净,只要二丫头以后还如常和大姑娘相处,别家又能说出什么来?」

  眼看慕老夫人面上怒气翻滚,魏氏终究下了重重一剂药,「您又何必搅和得两个丫头疏远了呢?最后吃亏的还不是大姑娘。」

  慕锦兮是什么身分?慕锦然又是什么身分?

  一个是庆山侯嫡女,一个是三房养女,本身便是天差地别,倘若慕锦兮在外头放了狠话,莫说这满上京贵女还愿不愿意同慕锦然交际,便是日后相看起婚事来都难了。

  慕老夫人终究是被踩到痛处,狠狠剐了慕锦兮一眼,众人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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