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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月试阅 ✿] 安妍《嫁君兴家》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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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爱 发表于 2019-7-16 14:53:2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书名:《嫁君兴家》
作者:安妍
系列:蓝海E70901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9年7月12日

【内容简介】

上辈子,陆庭宣用心守护的未婚妻被猪拱了,为此他难过了好久,
所以重生后他决定离许琇宁远远的,省得他的小心肝再次受伤,
但不得不说,这小姑娘真的很能引起他的保护欲和占有欲──
她砸重金买了名家的字要送他(虽然是买到赝品),却被有心人蓄意毁坏,
因为舍不得她伤心,他用自己收藏的真品替换,成功找回她的笑容;
为了不让刁蛮闺秀抢走他送的簪子,她明明是个娇软性子却不惜与人打架,
唉,她再这样凡事将他放在第一位,他内心满满的感情哪里还忍得住……

  第一章 两人都重生

  许琇宁死了,被自己给蠢死的。

  当初为了能嫁给凌恒,她退了跟陆庭宣的亲事,跪在父母跟前求了两日两夜,不想到头来凌恒给她的却是一碗鹤顶红。

  她甚至都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就做了孤魂野鬼,飘飘荡荡地来到一处乱坟岗在那里待了下来。

  浑浑噩噩中也不晓得到底过了多少岁月,某一日乱坟岗来了一只新鬼,自我介绍说是当朝国子监郭祭酒家的丫鬟,许琇宁这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五年了。

  原来当年她死后才一天,她那身为内阁首辅的外祖父就被锦衣卫给抄了家,罪名是和废太子有勾结,她父亲算是从犯,她的兄长也一起被下了狱,不久两个人便相继在狱中死去,母亲悲伤过度,很快也撒手人寰。

  原本好好的一家人,短短数日间就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便是那个勾结废太子的事,许琇宁从来没有听外祖父和父亲提起过一个字,想来肯定是有人故意诬陷外祖父和父亲,想要除去他们。

  果然,五年后就有人将这件案子翻出来重审,竟然是凌恒身为次辅的父亲凌学义故意诬陷,就是想要除去外祖父,他好坐上内阁首辅的位置。

  怪不得当时凌恒会叫人给她端来一碗掺了鹤顶红的燕窝粥,想必是怕她会碍事,索性先将她给毒死。

  再想来,以前凌恒那般深情的说心悦她,还有花前月下的山盟海誓,原来底下包藏的竟然是这样歹毒的祸心,但她彼时竟然真的信了,才不顾父母的反对,执意退了跟陆庭宣自幼定下的亲事,嫁给凌恒。

  而现在给她外祖父和父亲翻案的人,正是陆庭宣。

  她完全分不清好人与坏人,可不是有眼无珠,蠢笨得厉害吗?

  许琇宁心里难过,双臂环着膝盖,呜呜咽咽哭得很伤心,全然不顾旁边那只丫鬟鬼如何一脸惊恐的望着她。

  毕竟都已经做了鬼,如何会有眼泪?老话讲过,鬼若是哭出泪水来,那可是要魂飞魄散了呀!

  事实上,许琇宁的魂体也确实渐渐变得越来越透明,如一缕轻烟薄雾,被黎明前的寒风一吹,慢慢消散在青灰色的天地间。

  二月早春,天气尚冷,寒风跟刀子一般打着卷儿,直往人的身上扑。

  画琴低低的抱怨了一声,缩了缩脖子,加快脚步往前走,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绘雅院,里面的小丫鬟和粗使婆子看到她回来,面上堆笑的跟她打招呼。

  画琴只淡淡的嗯了一声,自顾自的往前走,没有多说。

  她是姑娘身边的二等丫鬟,自觉身分高贵,不是这些小丫鬟和粗使婆子能比的,实在犯不上跟她们多说话,自降身分。

  她推开猩红色绣折枝花卉的夹棉帘子走进屋,立刻就有一股带着幽香的暖气扑面而来。

  画屏看到她回来,连忙迎了过来,轻声说道:「画琴姊姊,你回来了?」见她冻得面色发白,双唇发紫,又问道:「外面竟然这样冷?」

  画琴看了一眼绣牡丹蝴蝶白纱屏风后面的架子床,粉色的绸帐垂着,里面静悄悄的,想必姑娘还在睡。

  她没有说话,径直走到火盆旁边,双手伸出来,就着烧得旺旺的炭火烤手,去去身上的寒气。

  「这个鬼天气,真是能冻死人。」烤了一会儿火,画琴觉得身上暖和了不少,这才开口说话,「明明花朝节都已经过了,可非但一点儿都不暖和,连日来还阴沉沉的,风也跟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生疼,竟是要下雪的模样,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暖和起来。」

  她扫了一眼外间和里屋,见没有其他人,就问着,「墨兰呢?」

  墨兰是太太遣过来贴身伺候姑娘的,是绘雅院的一等丫鬟,画琴虽然不敢当面跟她摆脸子,但其实心里不忿的很。

  她觉得自己已经在姑娘身边伺候四五年,若墨兰不被派来,绘雅院大丫鬟的位置肯定会是她的,偏偏墨兰就被太太给指派过来。

  而且论起年岁来,墨兰才十五岁,比她还要小一岁呢,所以但凡墨兰不在,她就经常在别人面前编排墨兰的是非。

  「刚刚太太遣了人过来,问姑娘昨儿晚上醒了几次,咳嗽了几声,要叫个人过去问话,墨兰姊姊就去了。」画屏现年十四岁,较画琴和墨兰都小,所以一直称呼她们两个为姊姊,「画琴姊姊,昨儿晚上墨兰姊姊要你早起送姑娘今儿的食单去厨房,你可送过去了?」

  画琴轻哼一声,语气里满是对墨兰的抱怨,「不过是一张食单罢了,叫哪个小丫鬟或是婆子送到厨房去也就是了,非要巴巴的指名叫我送过去。姑娘喜欢我,一眼看不到我就要问起,她定然是见我受姑娘的宠,心里嫉妒,怕我夺了她大丫鬟的位置,这才故意支使我做这些跑腿的事,好让姑娘少看到我,这样冷的天,刚刚差点儿没冻死我!」

  画屏是个老实人,不晓得该说什么,索性就低了头,不接话。

  画琴心中气恼,原还想再抱怨两句,但听到屏风后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忙收起了刻薄的嘴脸,转身绕过屏风,伸手撩开床帐。

  躺在锦被中的小姑娘正睁眼看着帐顶,听到声音才转过头来看她,一双眼眸黑漆漆的,犹如两团浓墨一般。

  「姑娘醒了?」画琴脸上堆满笑意,一面将绸帐勾到缠枝葫芦纹的银制帐钩里,一面转头叫画屏,「姑娘醒了,你快去叫小丫鬟提热水进来给姑娘洗漱。」

  画屏应了一声,转身掀开碧纱橱上挂着的暖帘,出去叫人了。

  画琴则是笑着问床上的人,「姑娘现在可要起来?今儿您想穿什么颜色的衣裙呢?」

  许琇宁没有说话,目光怔怔的望着她。

  实际上她这两天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因为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记得自己明明已经死了,还在乱坟岗飘荡了好长一段时间,可忽然睁开双眼,她竟然又活了过来,回到她还是十二岁的这年,父亲依然是户部左侍郎,母亲和兄长也都好好的,没有发生后来的那些事。

  许琇宁只疑心自己是在作梦,就是不晓得到底乱坟岗的那五年是梦,还是眼前的这一幕是梦。

  顿了顿她才点了点头,是要起来的意思。

  画琴见了,忙走去旁边开了朱红色描金的大衣柜,里面放的都是许琇宁的衣裙,琳琅满目,各种颜色都有。

  最后许琇宁挑了一件粉紫色缕金撒花缎面的夹袄,米黄色棉绫裙,由画琴服侍着穿了起来。

  等到画屏和小丫鬟提了热水进来,许琇宁已经坐在镜台前面的绣墩上,画琴站在她身后,手里拿了象牙梳子在给她梳头发。

  「姑娘的头发生得可真好,乌黑柔顺。」画琴一面梳着,一面笑着说道,「不是奴婢夸口,这全天下都找不出第二个像姑娘头发这样好的人来。」

  她这话虽然有恭维讨好的成分,但许琇宁的头发确实生得极好,泼墨般的青丝,如流水一样披在她的肩头和后背。

  许琇宁没有接话,由着画琴给她梳了一对双丫髻。

  画琴很会说话,对着她的时候永远都是一副笑脸,她以前是很喜欢这个丫鬟的,但是她嫁给凌恒还不到一个月,这丫头就背着她爬上了凌恒的床。

  其后凌恒见她伤心的一直落泪,温言软语的哄她,说他跟画琴一点事都没有,这都是他弟弟做出来的事,还将画琴撵离了凌府。

  但即便如此,她到底还是不信的,心里一直有一根刺插在那里。

  而且刚刚她其实并没有睡着,很清楚的听到了画琴说的那些抱怨的话,以前她可是从来没有听过画琴说这种话的。

  画屏这时已经倒了热水在铜盆里,双手端过来请许琇宁洗漱。

  因着天气寒冷的缘故,所以洗完脸之后还要抹一层面脂,画琴拿了镜台上面的白瓷印青色芍药花的小盒子,揭开盒盖,请许琇宁匀脸。

  不要小看这盒面脂,里面可是加了南珠,极珍贵的,仅这一小盒就要四五两银子,够寻常人家几个月的嚼用了。

  不过老爷太太还有大少爷向来就很宠爱姑娘,什么好东西不舍得给她用,这一盒面脂又算得了什么呢?

  画琴一面心中羡慕许琇宁命好,投了一个这样好的胎,一面叫画屏快去厨房拿午膳来。

  许家老爷许正清后宅只有太太沈氏一个人,别无姨娘通房,沈氏也只生了一双儿女,以往一家四口都会在一起用膳,但因着前两日许琇宁染了风寒,咳嗽一直未好,沈氏为免她来回奔波病情加重,所以特意嘱咐下来,叫许琇宁这几日都在自己屋里用膳,等病好了再去上房。

  不过她自己这两日却是每日都过来绘雅院看望女儿,且一过来就至少要待上半日,看着许琇宁用完午膳,歇了午觉再回去,若像今天实在有事来不了,也必定要遣人过来询问许琇宁的病情。

  绘雅院离厨房不远,来回一炷香的时间足够了,但是一刻钟后画屏才提着食盒回来。

  许琇宁尚且没有问起缘由,画琴就已经先开口责问了,「你躲到哪里偷懒去了?叫你去厨房拿午膳,竟用了这许多时候,叫姑娘饿着肚子等你回来。若你说不出个缘由来,便自己去柳嫂子那里领十棍子吧。」

  柳嫂子是许府的一个管事媳妇,丫鬟仆妇但凡做错了事,都是由她来责罚。

  画屏一听,立刻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姑娘恕罪,奴婢并非偷懒才晚回来,是路上遇到老爷太太房里伺候的梅月姊姊,听她说起刚刚陆少爷去上房请安,随后竟然说要辞行,搬离咱们府里,老爷和太太苦留,陆少爷仍铁了心的要走。

  「奴婢心中好奇,便多问了几句,这才耽误了时间,叫姑娘好等,都是奴婢的错,只求姑娘饶奴婢这次,下次再也不敢了。」

  许琇宁没听见她的求饶,满脑子只有「陆少爷要搬走」这句话。

  若她果真又重活了一次,按照时间推算,陆庭宣不是上个月才刚上京的吗?而且他拿来的那封他父亲临终前写给父亲的书信上曾言明,看在当初两人是同榜进士,同僚数年,两家又一早就订了儿女亲事的分上,往后就让陆庭宣留住在许家,让父亲早晚照看、监督他的学业。

  父亲看完书信,当即就叫人收拾一处院落出来给陆庭宣居住,让他往后随同大哥每日去国子监读书,陆庭宣谢过,应允了下来。

  许琇宁还记得,此后陆庭宣就一直住在他们家,直到她嫁给凌恒之后才离开,但是现在怎么突然要辞行搬离他们许家?

  这跟她印象中不一样啊。

  陆许两家老爷当年是同榜进士,许正清是状元,陆父是榜眼,细论起来又都是常州府的人,于是两家便越发的亲厚起来,其后虽然各自娶妻生子,但依然来往不断,只如通家之好一般。

  等到陆庭宣六岁的时候,许琇宁出生,陆父提议两家结为儿女亲家,许正清自然应允。

  陆父拿了信物过来,是一对常州出产的梳篦,一双白玉佩,两家各执一份,只等两个孩子成亲后再合为一双。

  只是两家定了亲事才刚满一年,陆父老家来信,父亲病逝,陆父只得携了家眷回乡,为父守制三年。

  陆家原是常州府的富商大户,手上有很多生意,老东家病逝,膝下只生养了陆父一个儿子,陆父禁不住母亲的哀求,上书吏部辞官,开始一心一意的打理家里的生意,并将用科举光耀门楣的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早晚监督他好好向学。

  这陆庭宣也是个神童,九岁中了秀才,十二岁的时候考中了举人,这可是亘古未闻的事,当时不单整个常州府轰动了,就连远在京城的许正清也听说了这件事。

  他去信询问真假,待得到陆父的回信确认这件事是真的,当时就高兴的对沈氏说道:「阿宁找了个好夫婿啊。」

  沈氏听了也很高兴,带着一脸笑意,轻轻地摸了摸许琇宁的头。

  这是许琇宁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有个未婚夫婿,不过当时她才六岁,懵懵懂懂的,也不晓得这到底意味着什么,所以也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直至祖母、陆母陆父相继去世,陆庭宣遵从父亲遗命,带着梳篦、玉佩和书信上京面见许正清,此后在许家住了下来,两个人才开始慢慢有了接触。

  不过许琇宁总觉得陆庭宣不大喜欢自己,在她看来,陆庭宣才学极高,是个很冷情的人,他喜欢的应该是郭祭酒的女儿郭瑾瑶那种有书卷气,温婉端雅的女子,而不是像她这样什么都不会,娇气的人。

  不过她也不大喜欢陆庭宣就是了,总觉得他就是只闷葫芦,无趣的很,有一个这样的兄长是很好的,但是若一辈子都要跟他在一起过日子,日夜相对,就会觉得很沉闷。

  所以后来她才会喜欢上风流倜傥,极会说甜言蜜语的凌恒,私下拿着那一半的梳篦和白玉佩去找陆庭宣退亲,告诉他自己要嫁给凌恒,不要嫁给他。

  但哪晓得嫁给凌恒还不到三个月,她就不明不白的死了。

  想起那些事,许琇宁怔呆了好一会儿,又记起陆庭宣说要搬走的事,她立刻站起来往外走。

  不行,陆庭宣不能离开许家,若那一切不是她作的一场梦,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那往后她的外祖父和父亲都会被凌次辅别有用心的诬陷,牵连到和废太子勾结的事上,到时她的外祖父一家,还有他们许家人会落到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她不能让这样的事再发生一次。

  而陆庭宣……按照郭祭酒家的那个丫鬟所说,陆庭宣最后会襄助四皇子登基为帝,非但被封了靖安侯,还做了内阁首辅,可谓权倾一时。

  外祖父和父亲的案子就是在他做了首辅之后上书恳求翻案重审的,而且身为首辅的他竟然全程亲自审查,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就查明真相,给外祖父和父亲洗刷污名,凌家也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他的这份恩情,许琇宁心中是很感激的,而且到底是以后会做内阁首辅的人,许琇宁不想他离开,只要陆庭宣在许家一日,就能保许家安宁一日,她心里也会觉得安稳一些。

  外面的风很大也很冷,吹在脸上就跟刀子割一般的痛,但许琇宁顾不上这个,一路快步往前走。

  等走到陆庭宣住的地方,就见两扇朱漆院门紧闭着,许琇宁上前抬手拍门,过了一会儿才有人过来开门。

  许琇宁认出这是陆庭宣从常州老家带过来的随从,名叫谨言,对陆庭宣极为忠心。

  画琴和画屏这时才追上来。

  「姑娘,您、您怎么跑这么快?」画琴一边气喘吁吁的说着,一边将胳膊上搭着的斗篷抖开,披在许琇宁肩上,「外面风大,您咳嗽还没有好全,若吹了风,咳嗽再加剧了可怎么好?」

  许琇宁不理她,只着急的问谨言,「你家少爷在哪里?我要见他。」说着就要往院子里面走。

  谨言却侧身将她给挡住了,「回姑娘的话,我家少爷昨夜没有歇息好,今儿起来脸色很不好,刚刚说要歇息,特地交代小的不让人进去打扰他。姑娘先请回吧,稍后小的会告诉我家少爷姑娘来过的事。」

  许琇宁一听就有些急了,「我不信,你肯定是在骗我!我刚刚才听丫鬟说你家少爷早起去跟我爹娘辞行的事,现在他竟然就歇下了?便是他真歇下了,我也定要见他!」说完继续往里面走。

  她记得以前每次她来找陆庭宣的时候,只要谨言通报进去,陆庭宣无论在做什么都会立刻出来见她,后来甚至不用谨言通报,只要她来了就能自己推门进去找他,重活一世这难道不一样了?

  谨言为难的很,他确实是在骗许琇宁没有错,陆庭宣压根就没有歇下,刚刚听到拍门声,他见是许琇宁,立刻就要开门,却被陆庭宣冷声叫住了。

  「就说我歇下了,让她回去。」十八岁的少年背着双手站在台阶上,寒风吹起他淡蓝色的衣摆,容颜清冷如霜。

  谨言觉得这样的陆庭宣有哪里不一样,明明是他家少爷没有错,但是他的眼神却是冷然深沉……

  谨言不敢不听他的话,才对许琇宁扯了这一篇谎话来,没想到这位娇气的大小姐直接就戳穿了他,还硬是要往里面闯。

  谨言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灵活的绕过他进了院子,不过台阶上已经没有人了,刚刚开着的屋门也紧闭起来,显然陆庭宣已经回了屋。

  许琇宁不管不顾的就去推门,但里面落了门闩,她压根就推不开,她就叫陆哥哥,也没有人应声。

  陆庭宣和许琇宁的兄长同年,因为许父许母觉得既然已经定了亲事,早些让他们两个熟悉起来也好,所以自打陆庭宣来他们许家,就随意让他们两个相处。

  许琇宁只有十二岁,又一直被父母和兄长娇宠着长大,对未婚夫婿也没有什么概念,只当又多了个兄长陪她玩,所以一直叫陆庭宣为陆哥哥。

  陆庭宣是个性子清冷的人,话不多,但许琇宁每次叫陆哥哥的时候他都会答应一声,可是这会她已经叫了很多声陆哥哥了,依然没有听到一声应答。

  许琇宁突然就觉得有些委屈,家里亲人宠溺太过,把她养得很娇气,凌恒虽然是别有用心的接近她,也是将她捧在手掌心里面宠着,所以心智上便是个很娇气,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姑娘。

  「陆哥哥,」许琇宁眼圈儿泛红,声音也有些哽咽,「你怎么不出来见我?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事,你心里恼了我?」

  她忽然想到陆庭宣是最尊敬他父亲的,所以对于他父亲给他定下来的这门亲事他很是看重,但是她上辈子做出了私自退亲的事来,他心里不恼她才怪。

  她到现在还记得当时陆庭宣紧握着她退还回去的梳篦和白玉佩,唇角抿得紧紧的,不发一语地望着她,模样很吓人。

  不过转念又想着,上辈子她私自退亲是在她十四岁那年,现在还没有发生呢,陆哥哥怎么会因为这件事恼了她,定然是为了其他的事。

  只可惜中间毕竟隔了好几年的时间,她又向来是个没心没肺,忘性很大的人,无论她如何回想,也想不出来到底会是什么事,就只一直叫着陆哥哥,无论谨言和画琴他们如何好言相劝都不肯走。

  屋里的陆庭宣这时正闭着双眼,握着梳篦和白玉佩的手紧紧的攥了起来。

  没想到昨夜一睁眼,他竟再回到十八岁这年。

  她还好好的活着,这一点他觉得很欣慰,也很高兴,可是想到上辈子她过来找他退亲,嫁给凌恒的事,他就觉得很愤怒也很难过。

  他一直放在心尖上,捧在手心里呵护的未婚妻,看着她从小姑娘长成窈窕少女,最后她却跑来告诉他,她喜欢的是凌恒而不是他。

  现在想来,陆庭宣依然觉得如同剔骨挖心一般的痛。

  重活一世,他不想再经历这样痛苦的事,决定还是离开许府,往后再不看她一眼的好,反正她心里也一直没有喜欢过他。

  许琇宁在门外叫了许久,但陆庭宣一直没有应答。

  刚刚赶过来的墨兰温声劝说着,「许是陆少爷睡得太熟了,没有听到姑娘您的叫唤,若他有听到,怎么会不出来见您?依奴婢的意思,咱们还是先回去,等陆少爷醒了再说,到时陆少爷知道您来找过他,只怕会立刻去找您呢。」

  陆庭宣虽然到许府的时间不长,但是一众都看得出来陆庭宣对许琇宁很好,绝没有故意不见她的时候,所以墨兰才会这般说。

  见许琇宁还是不走,墨兰又柔声的劝道:「老爷太太很担心您呢,刚刚奴婢过去上房那里,老爷和太太细细的问了昨儿晚膳您吃了多少饭,用了些什么菜,还问了您昨儿晚上醒了几次,咳嗽了几声。您风寒才刚好些,现在站在这里吹风,若病势再加重了,老爷和太太肯定要担心的连饭都吃不下,就是陆少爷心里也会愧疚,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许琇宁怎么也没有想到陆庭宣是故意躲着不见她,觉得墨兰说的很对,最后看了面前的槅扇门一眼,转过身要走。

  下一瞬,她又回过头来嘱咐谨言,「等陆哥哥醒了,你一定要告诉他我来过的事,还有你跟他说,千万不要搬走,还是继续在我们家住着的好。」

  她一双眼睛看着水润水润的,小鼻头红红的,也不知道是被冷风吹的,还是因为觉得委屈的缘故,声音听起来软软糯糯的,还带了些鼻音,让人听了心里就会立刻柔软下来。

  怪不得他家少爷对这个小未婚妻很好,这样娇美精致的小姑娘,天生就该被人捧在手心里宠着,连跟她大声说话都担心会吓到她。

  就不知道少爷好好的,今儿早上为什么忽然去跟许家老爷太太说要搬离许府,现在甚至还躲着不见许姑娘。

  谨言虽然心里满是不解,不过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应下了,然后看着许琇宁带着丫鬟走出院子。

  其实陆庭宣现在就站在雕花窗子后面,伸手轻轻的将窗子推开一条细缝,沉默的看着许琇宁走远。

  刚刚她和谨言说的那些话他都听到了,也看到小姑娘面上委屈的样子。

  她总是这样,一点儿小事就会红眼圈,鼻尖也会红起来,说出来的话也会带了哭音,以往看到她这个样子,他心里就算有再大的气也会立刻消散,恨不能将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她,只要她高兴就好。

  可是后来她竟然说她要嫁给凌恒……

  陆庭宣转过身,不再看许琇宁渐渐远去的纤细身影,听到敲门声,他知道是谨言,叫了声「进来」,形状好看的薄唇紧紧抿着,眉目间也冷凝的很。

  谨言进来看到,心中一紧,虽然少爷看着不大好接近,但以前他也从来没有在少爷身上看到过这般深沉的模样。

  觉得一夜之间少爷真的变了很多,谨言小心翼翼的问道:「少爷,这行李咱们还要不要接着收拾?」

  先前陆庭宣从凝翠堂辞行回来,就吩咐谨言收拾行囊,刚刚是许琇宁过来了,谨言才停下手里的事过去开门。

  姑娘才刚说过不要少爷离开许家的话,少爷那么听她的话应该会应允吧?

  但他没有想到,陆庭宣竟然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淡漠的说着,「继续收拾。」

  谨言只得应了一声是,走到书架前面,将上面摆放的书一一拿下来打包。

  第二章 二姑娘别有企图

  许琇宁离开陆庭宣住的院子,却没有听墨兰的话回自己的绘雅院歇着,而是抬脚往右拐,径直往凝翠堂走。

  自昨儿午后她睁眼醒来,一直震惊于自己竟然又活了过来,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在作梦,到现在都没有去看望过父母一眼,实在是不孝。

  现在既然知道眼前的这一切都不是梦,她是真的重新又活过来了,自然要去看望自己的父母兄长的。

  想着她的亲人们都还好好的活着,许琇宁心里很激动。

  她走得飞快,墨兰她们只能一路小跑的跟着她。

  不过走着走着,许琇宁忽然又停了下来,目光望着前方,面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墨兰也望过去,就见两个人正往她们这边走过来。

  走在前面的姑娘大约十三四岁的年纪,穿着一件淡黄色领口袖口绣梅花的夹袄,相貌生得淡雅秀丽,她身后跟着的人穿着青色比甲,做丫鬟打扮。

  这是许正清弟弟家的女儿,名叫许琇莹,因为老家的祖母和父母都相继死了,去年腊月时候带了弟弟从常州府上京来投奔许正清这个大伯父。

  墨兰、画琴和画屏都对许琇莹屈膝行礼,称呼她二姑娘。

  许正清和沈氏对前来投奔的侄子侄女还是很好的,他们一来就吩咐下去,让人称呼许明安为四少爷,许琇莹为二姑娘,他们自己亲生的女儿变成是三姑娘,不过私底下许府的下人们还是习惯直接称呼许琇宁为姑娘。

  许琇莹面上带着微笑,叫她们起来,又来拉许琇宁的手,温温柔柔的笑着,「知道妹妹的风寒还没有好,我正想着要去看望妹妹,不想倒在这里遇到了,妹妹这是要到哪里去?」

  许琇宁看着她,轻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她以前其实是很喜欢这位姊姊的,经常跟她一起玩,有什么好东西也都会分她一份,可是后来她嫁给凌恒之后,有一次凌恒陪她回娘家,她听到他们两个人私下在假山后面隐秘的地方说话,才知道两人竟然有过一段情。

  她那个时候才察觉到凌恒是个多情的,但凡长得好看的女子他都喜欢,忍不住就会去撩拨对方,自己竟然喜欢上了这样的一个人,真是想要伤心都没法子伤心,毕竟这个夫婿是她自己挑选的。

  原本她也不怪许琇莹,凌恒家世相貌都很好,特别是那一双桃花眼,看着人的时候很深情,又惯会说甜言蜜语,若他真的想追求一个姑娘,很少会有人不动心。

  但是许琇宁记得,凌恒说要求娶她的时候,她其实是很犹豫的,因为她知道自己和陆庭宣有婚约,陆庭宣对她也很不错,当时是许琇莹劝说她该要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生活,这样才会开心。

  许琇莹还告诉她,前段日子她到郊外踏青的时候,看到陆庭宣和郭祭酒家的女儿也在那里,他们两个人的言行举止看着十分亲密,只怕陆庭宣心里很喜欢那位郭姑娘,「他都已经移情别恋了,你还要勉强自己嫁给他,一辈子过得不开心?」

  陆庭宣和许琇宁的兄长都在国子监进学,郭祭酒很喜欢他们,常说他们是他的得意门生,经常叫他们到他家去考校功课,许琇宁觉得好玩,也跟去过一次,见到了郭祭酒的女儿郭瑾瑶,京城著名的才女。

  郭瑾瑶相貌生得秀丽,更难得的是她眉眼间有股书卷气,看着就很端庄优雅。

  陆庭宣跟她说话的时候彬彬有礼。但他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这样过,所以当时听许琇莹那样说,许琇宁立刻就相信了。

  她想着既然他也不喜欢她,那两个人何必因为父母定下的婚约一辈子在一起?

  于是当夜她就冲动的拿着梳篦和白玉佩,去找陆庭宣退亲了。

  只是许琇宁不明白,既然许琇莹那个时候心里是喜欢凌恒的,怎么还会劝说她嫁给凌恒?许琇莹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许琇宁不是个很聪明的人,她想不出这其中的缘由,因为自小被父母兄长保护得太过,所以不明白人心的阴暗和险恶,但是这会她看到许琇莹时心里自然生出不舒服。

  她将手从许琇莹的手里抽出来,有些冷淡的说道:「我去看我爹娘,还有我大哥。」

  许琇莹面上神情微僵,她这个妹妹就是这样,高兴不高兴,喜欢不喜欢一个人全都表现在脸上,从来不会隐瞒。

  也或许是她不屑隐瞒,只有从小被人娇养着长大的人,才能活得这样随心所欲,想怎样便怎样。

  同样都是许家的女儿,许琇宁的父亲是户部左侍郎,母亲是当朝内阁首辅的女儿,家世显赫,出去人家都要让着她,她还有个很宠爱她的大哥,以及对她一往情深,以后会封侯,甚至做到内阁首辅的未婚夫……

  但她呢?爹娘一点儿权势都没有不说,还是两个混人,早早就死了,什么家产都没有留给她,她只得带着弟弟过来投奔大伯父。

  明明上辈子她好不容易看到许琇宁死了,过了几年舒心日子,老天爷为什么让她一睁眼又回到十四岁这年?

  许琇宁依然俏生生的站在她眼前,还这样任性的给她摆脸子。

  许琇莹虽然心中不忿,但面上却没有显现出分毫来,依然笑得很温柔,「我刚从大伯父和大伯母那里过来,他们说妹妹昨夜咳嗽了好几声,要再请个大夫来给妹妹看看呢,不过我看妹妹气色还算不错,你现在去见见大伯父和大伯母也好,能让他们放心些。」

  上下打量了许琇宁一眼,见她髻挽双鬟,面莹如玉,如春日枝头刚开的海棠花一般娇美,许琇莹心中满满的嫉妒。

  占尽所有人的宠爱便罢了,偏生她小小年纪一张脸就生得这样美,以后大了更不得了,可见老天爷是多么不公平,什么好的都给了她。

  许琇宁听出来她这话的言下之意,是不打算跟她一起去上房了。

  这样也好,现在看到许琇莹,她心里依然觉得不大舒服,不是很想跟她说话。

  许琇宁随口问了许琇莹要到哪里去,听她说要到后园走一走,她就没有再说什么,点了点头,抬脚继续往前面走。

  走出一段路,她想想又回头看了一眼,就见许琇莹走的并不是往后园的方向,倒像是陆庭宣住的院子。

  许琇莹去找陆庭宣做什么?

  在她的印象中,虽然大家同住在一个家里,彼此也经常见面,但陆庭宣原就是个不大喜欢和人亲近的,对许琇莹一直颇为冷淡,许琇莹也因此和陆庭宣不是很亲近,两个人很少说话。

  可怎么现在许琇莹竟然会去找陆庭宣?

  许琇宁想不通这其中的原委,最后觉得应该是她猜错了,许琇莹也许只是经过陆庭宣住的院子,再到其他的地方而已。

  她急着去见爹娘,没有深究这件事,回过头继续快步往前走。

  一路到了凝翠堂,沈氏身边的宋嬷嬷在跟一个小丫鬟说话,「……刚刚墨兰过来,说姑娘昨儿晚上还有几声咳嗽,老爷和太太很担心,你现在就去前院,叫个小厮去将王太医请过来。」

  宋嬷嬷是沈氏的陪嫁,四十多岁的年纪,一张圆脸,生得十分富态,脸上时常带着笑意,看起来很随和,不过若丫鬟仆妇做错了事情,她还是会很严厉的训斥,恩威并施,凝翠堂被她打理的很好。

  吩咐完丫鬟,宋嬷嬷一回头,就看到许琇宁正站在院门口,她先是一怔,立刻快步走过来,「今儿风大,姑娘您怎么出门了?还走了这么远的路到这里,仔细吹了风又着凉,这可不是好玩的。」

  说完,她转而看向墨兰,「刚刚老爷和太太才嘱咐你好生照看着姑娘,你倒好,姑娘出门你也不拦着?」

  墨兰没有分辩,垂手站着,认真的听着宋嬷嬷的指责,画琴却是撇了撇嘴。

  宋嬷嬷穿了一件松花绿色领口绣缠枝花卉纹的比甲,头上簪了一支金簪子,眉眼间满是担心。

  因为不能生育,宋嬷嬷膝下没有子女,因此对许琇宁很好,宋嬷嬷做的一手好针线,许琇宁还记得小的时候,她穿的鞋袜、肚兜之类贴身的小物件都是宋嬷嬷做的,直到现在她屋里还放着宋嬷嬷以前给她做的一只布老虎呢。

  所以一看到宋嬷嬷,许琇宁就觉得鼻子酸酸的。

  「宋嬷嬷。」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还有些发颤。

  宋嬷嬷听了,立刻就问道:「哎哟,我的好姑娘,您这是怎么了?竟然伤心上了,是谁给您气受了不成?告诉我,我这就给您出气去。」

  见她眼中的担心都要满溢出来了,说话的语气也十分着急,许琇宁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我没事。」她扬着一张笑脸,是女孩子家独有的娇憨可爱,「咱们家谁敢给我气受?您就是想给我出气也没地方出呀。」

  论起来,整个许府上下确实没有人敢给姑娘气受,就算是新来的那位陆少爷,面上看着淡漠了些,但宋嬷嬷也感觉得出来,那陆少爷对她家姑娘还是很好的,什么事都顺着她。

  至于年前来的那两位,弟弟还小呢,才五岁,懂得什么?至于姊姊,虽然是个城府很深的人,但她现在毕竟寄人篱下,哪里敢给她家姑娘气受?

  宋嬷嬷放下心来,笑着说道:「吓我一大跳,还以为有哪个胆大包天的敢给姑娘气受呢,但是姑娘这好好的,怎么就伤心上了?」

  许琇宁自然不能说实话,就道:「因为我想宋嬷嬷了啊。」

  宋嬷嬷听了心里很感动,她家这个姑娘相貌那是一等一的好,人也纯真良善,虽然外祖父和父亲都是当朝高官,但她却从来不仗势欺人,还爱帮助人,嘴也很甜,说出来的话让人听着心里就跟吃了蜜一样。

  「姑娘今儿是不是吃糖了,要不然这说出来的话怎么这样的甜?」宋嬷嬷这会儿就恨不能再多疼许琇宁一些。

  她一面调笑着,一面亲自上前给许琇宁打帘子,「外面风大,姑娘快进屋,可巧大少爷刚刚也过来了,正和老爷太太在里屋说话呢。」

  凝翠堂一共有五间上房,许正清和沈氏等人正坐在东次间说话,地上摆了一只掐丝珐琅鎏金大火盆,里面烧着旺旺的炭火,很暖和。

  宋嬷嬷走进去对许正清等人行礼,笑道:「老爷,太太,大少爷,姑娘来了。」说完打起碧纱橱上吊着的姜黄色暖帘,请许琇宁进屋。

  许琇宁一走进来,就看到许正清和沈氏面对面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兄长许明诚坐在旁侧的一张绣墩上,都转过头来看她。

  沈氏还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坐下,一脸关切的问着,「这大冷的天,你怎么出来了?仔细吹到风。」

  她摸了摸女儿的脸颊和手,发现冰凉冰凉的,连忙吩咐屋里的丫鬟,「火盆里再添些炭,再拿个汤婆子过来。」

  丫鬟答应着,忙忙的去拿炭、拿汤婆子。

  吩咐完,一转头,就看到许琇宁怔怔的望着她,沈氏越发的担心起来,「宁姐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娘?」

  许琇宁不说话,忽然扑到她怀里,忍不住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在乱坟岗飘荡的那五年,她很想念爹娘和兄长,没想后来还得知他们全都死了,现在看到他们好好的就在她眼前,她忍不住就想哭。

  许正清和许明诚见她哭了也很担心,都开口询问缘由。

  许琇宁怕他们担心,就止住眼泪,从沈氏的怀里抬起头来,看着他们,唇角微牵,想要扯出一个笑,不过一双干净清澈的杏眼里面依然蓄满了泪。

  「爹,娘,大哥,我没事,我就是……就是想你们了。」

  沈氏的大丫鬟梅月和荷月一个正在往火盆里倒水磨细炭,一个拿着灌满了热水的汤婆子过来。

  沈氏伸手接过,试了试不烫手,这才递给许琇宁,让她抱在怀里。

  「你这孩子,可真是越来越娇气了,娘昨儿不是才刚去过你那里,看着你歇了午觉才回来的?今儿我早起的时候原也想和你爹去看你的,但想着你那会儿未必起来了,就想等一等再去。不想庭宣那孩子忽然来辞行,我和你爹苦劝不住,一时就没顾得上你,你就因着这个伤心上了?可真是越活越像个小孩子了。」

  虽是嗔怪的话,但沈氏眉眼间却满是关切,还拿了锦帕过来,动作轻柔的将她脸上的泪水擦掉。

  许琇宁知道若现在告诉父母兄长她已经死过一回,昨儿睁开眼才发现自己重活过来,他们肯定是不会相信的,只怕还会觉得她魔怔了,越发的担心她,所以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温顺的坐着,让沈氏给她擦脸颊上的眼泪。

  许正清倒没有觉得许琇宁娇气,在他心里,女儿家原就该娇养的。

  他穿着一件青色家常锦缎袍子,颔下有须,面色白净,看起来很儒雅淡然的样子,这会儿他面上带着温和笑意,柔声的哄着许琇宁,「宁姐儿莫哭,你不是最喜欢吃瑞福斋的桃片糕?爹爹现在就叫人去给你买回来,如何?小姑娘家家的,哭得眼肿了可就不好看了。」

  许明诚也很宠爱自己这个唯一的亲妹妹,便说:「父亲不用特地叫人去买,我待会儿要出门拜访朋友,回来的时候从瑞福斋带些回来就好。」

  瑞福斋里的桃片糕有加了核桃的,也有加了玫瑰糖的,还有加了瓜子仁、花生仁和桃仁的,叫小厮去买,他们未必清楚妹妹到底喜欢吃哪一种,还是他自己去买放心些。

  看着他们都这样的关心自己,许琇宁觉得心里酸酸软软的,同时也很安心。

  「嗯。」她重重的点了点头,「爹,娘,大哥,我不哭了。有你们在,我以后都不会再哭了。」

  许正清等人这才放下心来,沈氏更是将她搂在怀里,轻轻的用手摩挲着她的后背,不时低头轻声的跟她说两句话。

  刚刚许琇宁过来之前,他们几个正在说陆庭宣辞行的事。

  许正清和沈氏对这个未来女婿还是很喜欢的,就是许明诚对自己这个未来的妹夫也很认可,想要他继续留住在许家,不然也对不住陆父的临终托孤之意。

  只是他们想了很久,都没有商量出一个好法子来。

  陆庭宣虽然才十八岁,但却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他决定的事,无论旁人如何劝说,只怕都很难更改。

  最后许明诚提议,「庭宣近来跟我一起去国子监进学,彼此颇为熟悉,既然父亲和母亲都已经劝说过他,他依然坚持辞行,不如现在我去找他问问缘由,等知道了再对症下药,他也许就不会离开了。」

  许正清和沈氏都觉得他这个法子甚好,毕竟两人年岁相近,也许更容易说到一块去。

  许琇宁刚刚没有见到陆庭宣,现在听说许明诚要去,立刻就要跟着一起。

  沈氏和许正清都不放心,怕她在外面走动吹到风会导致咳嗽加重。无奈许琇宁坚持,最后只得叫梅月拿了只手炉过来,让许琇宁抱在怀里,又给她戴上斗篷上的兜帽,吩咐许明诚要好好的照看妹妹,这才看着他们兄妹两个出门。

  一路到了陆庭宣住的院子,谨言过来开门,看到许琇宁的时候不禁吃了一惊。

  许姑娘刚刚才走了没一会儿,怎么现在又来了?

  不过看到许明诚他还是不敢怠慢,立刻请他们兄妹进屋。

  许琇宁跟在许明诚身后进了明间,一眼就看到陆庭宣坐在正面的圈椅中,而东边一溜两张圈椅,头一张坐了一个人,正是先前说要去后园的许琇莹。

  虽然许琇宁是跟在许明诚身后走进来的,但是陆庭宣一抬头,还是第一眼就注意到她。

  她穿着一件粉色织金撒花缎面的斗篷,边缘处有一圈细细的白色狐狸毛,毛茸茸的,衬得她一张脸越发的小了。

  相较以后的明艳照人,她现在双颊上的肉要多一些,却平添了几分娇憨可爱。

  陆庭宣移开目光,不再看她,起身跟许明诚说话。

  他和许明诚年纪相仿,自小就相识,近来又同在国子监进学,亲厚的有如亲生兄弟一般。

  上辈子许明诚被人陷害下狱时,他官位不高,人微言轻,不能拯救许家众人于水火,现在能看到昔日挚友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他心里也觉得很欣慰。

  许琇莹没想到许明诚和许琇宁会来,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从椅中站起,对许明诚屈膝行礼,叫了一声大哥。

  许明诚虽然也惊讶她怎么会在这里,不过还是很客气的对她点了点头,叫了一声二妹。

  他知道许琇莹的父亲,也就是他的那位二叔和父亲并非一母所生,而是继室生的儿子,且当年继祖母进门之后,对父亲这个前妻的儿子颇多刁难,及至祖父死了,继祖母和二叔为了把持家产,竟将父亲撵走,也幸亏父亲勤奋读书,进士及第,这才有现如今的成就,不然不晓得会过得何等凄惨。

  可笑二叔和继祖母见父亲做了官,反倒回过头来巴结,还打着父亲的旗号在常州府仗势欺人,父亲屡次去信呵斥依然不知收敛,直到他们两个相继过世,许琇莹就带着弟弟过来投奔。

  父亲母亲性子宽厚,见他们姊弟两个孤苦无依,便留他们在府中,还嘱咐他要将他们当做自己亲生的弟弟妹妹一样看待,不过这一点他是肯定做不到的,因此对着许琇莹的时候还是很客套疏离。

  许琇莹心中很明白这一点,在这许府里没有一个人真心待她,他们眼里都只有许琇宁,即便是陆庭宣对她更是客套。

  不过没有关系,来日方长,她总会让陆庭宣慢慢对她改观的。

  若她以后能做上内阁首辅的夫人,这天下所有的人都要仰视她,许明诚这些人又算得了什么,还不是要巴结她。

  眼眸微垂,许琇莹掩下心中的不快,走过去要拉许琇宁的手。

  她的这位妹妹虽然面上看着灵秀,但从小被家里人宠得太过了,压根就不会对任何人有提防之心,最好糊弄了。

  可没想到许琇宁竟然避开她的手,躲到许明诚身后。

  许琇莹尴尬的收回手,不过还是柔柔的笑着问道:「妹妹这么快就从大伯父和大伯母那里回来了?他们看到妹妹好好的,肯定很安心。」

  许琇宁很不喜欢她这个样子。面上看着永远都是一副温婉和气的模样,但谁晓得她心里想的是什么,这样的人最可怕了。

  她淡淡说道:「我和大哥来找陆哥哥。先前在路上遇到姊姊,我问姊姊要到哪里去,姊姊明明说要到后园走一走,怎么现在却在陆哥哥这里?若早知道姊姊也要过来找陆哥哥,那我们当时就可以一起过来了。」

  她的声音脆生生的,旁边正在说话的许明诚就看了过来。

  他不知道刚刚路上发生的事,不过若妹妹说的是真的,那许琇莹的这个做法可就不大对了。

  庭宣是宁姐儿的未婚夫,许琇莹过来见他就罢了,却对宁姐儿撒谎,她这安的是什么心思?

  陆庭宣心里微动,却是因为许琇宁说的那句和许明诚一起来找他。

  他忍不住转头看她一眼,见她一张小脸上神情很认真,看得出来她确实是真心想来找他的。

  她找他做什么?她不是从来都嫌他沉闷无趣,若他回应的稍微慢了些,她就会立刻跑走,一定要他去哄才会消气的吗?

  他以为先前故意不见她,她就不会再来找他,没想到才过了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又来了。

  不过最终陆庭宣还是淡漠的移开了目光,伸手拿了桌上的盖碗,揭开碗盖,低头垂眼喝茶。

  看到她现如今好好的就够了,其他的他不愿,也不敢再强求,他心里的那道伤疤,上辈子直至死的那天都没有愈合,这辈子他不敢再扒开,让自己更痛苦,也不想她心中没有他,甚至厌烦他,还要逼迫她嫁他。

  他只要她高高兴兴的就够了。

  至于许琇莹,不管她心里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他压根懒得去在乎。

  第三章 劝阻他搬走

  许琇莹这会儿脸上的笑容都快要挂不住了,她没想到许琇宁竟然会当着陆庭宣和许明诚的面问出这样直白的话来,一时尴尬得脸都有些发烫。

  许琇宁到底是真的心直口快,不通人情世故,还是故意这样问,好让她难堪?

  十根手指紧紧的攥着袖口,许琇莹说话依然是细声细气的,「我原本是想要去后园走一走的,但是经过陆大哥住的院子时,想起刚刚在大伯父和大伯母那里听到陆大哥今早过去辞行,就想进来问一问缘由,也想劝说陆大哥不要搬走。没想到大哥和妹妹就来了,妹妹应该早点说的,若早知道你们要来,我肯定会和你们一道。」

  她这样说,反倒是许琇宁的不是了?

  陆庭宣冷笑,到后园可不会经过他这里。而且刚刚许琇宁走了没一会儿的功夫,许琇莹就过来了,显然是直奔着他这来的,哪里是什么忽然兴之所起?

  许明诚也不大高兴,宁姐儿单纯,一向与人为善,自打许琇莹过来,她对这个姊姊一直都很好。但是现在许琇莹撒谎,私下单独来见宁姐儿的未婚夫在前,暗中责怪宁姐儿在后,当他这个做大哥的是死人吗?

  他正要说话,就听到许琇宁带着疑惑的娇软声音响起,「可是到后园的路不会经过陆哥哥这里啊。」

  许明诚没忍住,笑了出来,就连陆庭宣唇角也微微弯了起来,眼中浮上笑意,不过很快就继续垂头喝茶。

  「宁姐儿,到大哥这里来。」无视许琇莹一张脸涨得通红,许明诚招手叫来许琇宁,然后转过头跟陆庭宣说道:「庭宣,不瞒你说,我和宁姐儿来其实也是想要问一问这件事。父亲母亲听到你的辞行,觉得是不是他们两个哪里做的不周全,才让你说出这种话来,还觉得对不住陆伯父,辜负了他的一番托付。」

  「自我到来,许伯父和许伯母一向待我极好,我心中感激不尽。」陆庭宣说着抬起眼,原是要看许明诚,不想却对上许琇宁的目光。

  她那黑漆漆的眼眸正巴巴的望着他,好像一只软萌萌的小猫咪一般。

  陆庭宣移开眼,继续说了下去,「不过许兄也知道,我家在京城也是有几处铺面的,虽然我去得少,都是信得过的掌柜伙计在打理,但铺面的帐每个月都要拿过来给我看,若有什么要紧事也要过来请示我,我若长住在贵府,这些掌柜伙计来来往往的,唯恐打扰到许伯父和许伯母,就是府里的下人只怕也会对我这个外人有诸多微辞。所以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搬出贵府的好,并非许伯父和许伯母之故,还请许兄转告,让他们不要多心。」

  陆家在京城也有一处宅院,里外四进的院子,还带了一处幽静的小花园,比许府的规模还要大,一应东西也都是齐备的,若陆庭宣要搬过去,只需叫人打扫收拾一下就能即刻入住,极为方便。

  只是当初陆父想着陆庭宣孤身一人,又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当心他一个人独居会荒废学业,这才让他到许府来,也是希望许正清能监督他的学业。

  知道他要搬走是因为这个缘故,许明诚放下心来,笑着说道:「你也太见外了,这哪是什么大事,值得你搬离我们家?而且你难道不知道,在我父母心里,你就是自家人吗?若只是因为这件事,你放心,没有人敢在背后嚼舌根,若有,我即刻将他撵出府。」

  自然,这只是陆庭宣的托辞而已,实则他是想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不想经常见到许琇宁。

  虽然上辈子她背弃他们的婚约嫁给凌恒,但他的心里其实一直未能忘却她,所以后来知道她在凌府暴病而亡,沈许两家遭受灭顶之灾时才会决心爬上高位,好查明所有真相,让害她的人不得善终,不然他其实原本是个对仕途不大感兴趣的人,只是因为父亲的遗命才参加科考。

  陆庭宣正要找其他的理由推拒,就听到许琇宁略有些急切的声音响起,「大哥说的对,陆哥哥,你就是我们家的人,怎么能搬走呢?陆哥哥,你不要搬走好不好?」

  许琇宁说话的声音原就软糯,特别是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又带了乞求之意,听着就越发的娇软起来,如同一只小奶猫伸了毛茸茸的小爪子,轻轻的在心尖上挠了一下般。

  陆庭宣一颗心轻颤,放在桌面上的右手也轻握了起来,忍不住想要转头去看她,但最后到底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许琇宁惯常是个会撒娇的,但凡她做错了事,就会过来拽着他的衣袖,左右轻轻的摇晃着,然后一双杏目含泪,抬起头看他,娇娇软软的叫着陆哥哥。

  每次她只要这样做,任凭他心里有天大的怒气,也会立刻烟消云散,压根就没有法子真的对她生气。

  哪怕是后来她毁婚嫁给凌恒了,只要她回来找他,叫他一声陆哥哥,承认她错了,他或许都会立刻原谅她。

  他在她面前就是这样的没有骨气。

  如今再活一辈子,他决定不要再像以前一样,所以硬下心肠,没有看她一眼,形状好看的薄唇也轻抿了起来,没有接她的话。

  许琇莹也担心陆庭宣会真的搬离许府,虽然他现在是许琇宁名义上的未婚夫,但只要他还留在许府一天,她就有信心能让他喜欢上自己,若他搬离了许府,两个人再难见面,又该怎么培养感情呢?

  「陆大哥,大伯父和大伯母确实是诚心诚意想让你留下来,若你搬走了,他们肯定会很伤心,就是旁人也会难过的。」她垂下头,做出娇羞的模样。

  陆庭宣和许明诚闻言都看了她一眼,不过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她又没有指名道姓的说这个旁人是谁,只看听到的人心里如何想,他们两个即便听明白了也没法说什么。

  许琇宁没有听出这别有用心的话,反而立刻对号入座,「是啊,陆哥哥,你搬走了我肯定会很伤心的。」

  许琇莹神色微顿,随后就气得心口疼,她拉下脸面做的一番铺垫,却教许琇宁捡了个现成便宜!

  许明诚忍俊不禁,他的妹妹实在是娇憨可爱,怪不得大家都喜爱她。

  他抬手轻摸了摸许琇宁的头,然后转头看着陆庭宣,「你看,宁姐儿也舍不得你离开,既如此,你还是留下吧。」

  不待陆庭宣说话,他继续说了下去,「你心中的那些顾虑我明白,但你也要体谅体谅我父母,一则这是陆伯父的意思,二则你今年守制期满,年后就能参加会试,今年正是最紧要的时候,你我在一起进学、温书,时文上面我父亲也能指点一二,岂不比你一个人独居来得好?

  他想了想,又道:「若你实在担心有人在背后嚼舌根,咱们家东北角有一处名叫竹意轩的小院落,十分幽静,是个读书的好所在,而这院子有一处角门正好临街,若有人来找你便可从此门进出。另外夹道内还有一扇角门通着咱们府里面,你来找我们或是我们去找你也方便,要不你往后便住在竹意轩吧,这样再好也没有了。」

  许明诚这一番话直接将陆庭宣先前的藉口给堵了回去,让他再没话好说。

  又一次,陆庭宣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许琇宁兴奋的声音响起,「大哥这个主意好!陆哥哥,你就留下来吧。」

  陆庭宣一个没忍住,看了她一眼,就见她唇角上扬,眼中满是紧张和恳求之意,还夹杂了些许不安的神色。

  她这是担心他会离开,所以才心生不安吗?

  察觉到他的目光,许琇宁还微微歪头看了过来,眼中恳求之意更甚,确实是真心实意想要他留下来的。

  陆庭宣心口一紧,薄唇轻抿,没有说话,只沉默的转过了头。

  见他没有表示反对,许明诚立刻拍板定下了这件事,叫了个丫鬟过来吩咐道:「你立刻去告诉老爷和太太,就说陆少爷不搬了,往后还住在咱们家,再叫几个粗使的丫鬟仆妇,速速将竹意轩打扫干净,挑个吉日陆少爷要搬过去住。」

  丫鬟答应着,转身去了。

  许明诚继续和陆庭宣说话,说的是前几日郭祭酒要他们看的王守溪的稿子,「……果真是天下名士,文风雅正的很,也明畅醇厚,不愧是一代文章大家。」

  许琇宁是个不大坐得住的人,在读书这件事上没有多少兴趣,虽然也认得字,能通读文章,但到现在一手字还是歪歪扭扭的,极其难看。

  不过许正清和沈氏对这些都不强求,她不愿意做的事他们两个从来不勉强,只任由她做自己想做的。

  许琇莹则一直侧耳细听着他们的谈话,时不时还会柔声说上一两句,以此来显示她的才学。

  她自小就瞧不上自己的父亲母亲,更想要出人头地,所以自懂事之后就找机会自己学识字,东拼西凑的也学了一些,她知道陆庭宣才学高,肯定会喜欢腹中有文墨的女子,这会儿便想要展示一二。

  许琇宁听着却觉得无趣的很,不过见许明诚和陆庭宣正说得兴起,自然不好说离开的话,取下腰带上挂着的荷包,从里面拿了一颗松仁粽子糖,趁人不注意塞到口中。

  因着前几日得风寒的缘故,早上她醒来的时候还觉得全身乏力,又以为自己是在作梦,就没有起来,丫鬟们想她在熟睡,自然不敢来叫她,所以早饭她便没有吃。

  午饭画屏倒是拿了过来,但是一听说陆庭宣辞行要搬走的事,她急得都没顾上吃,起身就出门了。

  于是这会儿眼看着都已经过了午时,她还水米未进,实在是饿的很,想起荷包里装了松仁粽子糖,就悄悄的拿了一颗出来吃。

  陆庭宣虽然在跟许明诚说话,眼角余光还是会忍不住往她这里望过来,就将她面上的无聊,手指绕着衣带玩耍,还有从荷包里拿糖塞到口中的动作都看了个一清二楚。

  口中含着糖的小姑娘脸颊鼓鼓的,偶尔还会动一动,看着便如同一只正在进食的小仓鼠,实在是很容易让人觉得心情大好。

  陆庭宣知道她很喜欢吃甜食,别的姑娘随身荷包里装的是香丸香饼之类,但她的荷包里装的永远都是各式各样的糖和蜜饯。

  这样的一个小姑娘,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上她什么,但他就是喜欢上了,即便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多看她一眼,还是忍不住的会偷觑她,看她在做什么,刚刚还因为她叫了两声陆哥哥,就没有再坚持提搬走的事。

  陆庭宣又一次在心里狠狠的唾弃了自己的没骨气,不过顿了顿,他还是叫谨言将攒盒拿过来。

  谨言应了一声,转身到东次间书房里面,拿出了一只黑漆嵌螺钿的攒盒,打开盖子,就见里面共有九格吃食,最中间那个圆形格子里面放的是桃片糕。

  许琇宁最爱吃的糕点就是桃片糕,在乱坟岗飘荡的那五年也都会时常想起,这会儿看到这洁白细软的桃片糕,忙拿了一片来吃。

  香甜松软,能吃到玫瑰糖的香味,她开心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许明诚看着她贪吃的模样,笑道:「明明前几天我才刚买了一包桃片糕给你,怎么看你现在这样像是好长时间没有吃过?你慢些吃,别噎到。」

  许琇宁不说话,伸手又从攒盒里面拿了一片。

  她可不是好长时间没有吃到这桃片糕了,不只是桃片糕,在乱坟岗那五年她什么都吃不到,现在看到这一攒盒的吃食,她直想全都吃光,一个都不剩。

  许明诚叫墨兰倒杯茶水给许琇宁,然后问陆庭宣,「这是瑞福斋的桃片糕?加了玫瑰糖的?」

  许琇宁虽然很爱吃,但对吃食也是很挑剔的,她最喜欢的就是瑞福斋加了玫瑰糖的桃片糕,而且这玫瑰糖得是头年刚做好的,若是陈年的她一口就能尝出来,必定不肯再碰。

  陆庭宣点了点头,「前两日谨言去外面,路过瑞福斋的时候顺路买回来的,你也知道我不喜欢吃这些甜食,所以就一直搁着。」

  强行背锅的谨言很无奈,这些桃片糕明明是前儿少爷您亲自去瑞福斋买来的,怎么现如今倒说是我买的?

  不过他也不敢插嘴,只垂手静静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少爷继续冷静的和许明诚说话。

  许琇宁吃着攒盒里的东西,眼角余光看到许琇莹坐在一旁,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许明诚和陆庭宣原就对她不热络,这会儿两个人都在说时文,更不会理睬她,许琇宁又在忙着吃东西,所以明明一屋子的人,她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许琇宁原本想叫许琇莹一起过来吃东西,但是想着上辈子许琇莹明明和凌恒有情,还别有用心的劝说她嫁给凌恒,张开的嘴又阖了起来。

  算了,还是自己吃吧,叫她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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