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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月试阅 ✿] 洛安《娇女劳碌命》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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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爱 发表于 2019-7-2 15:16:4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书名:《娇女劳碌命》
作者:洛安
系列:蓝海E70203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9年06月28日

【内容简介】

喜她所喜,恶她所恶,再也没有人比苏珩待她更好了!
为了早早迎接幸福未来,头号处理目标就是前世害死她的大姊慕锦然,
没想到这女人死到临头还能掀起风浪,投奔太子求生路,
害得苏珩成为太子的眼中钉肉中刺,周身危机四伏,
以为这样就能扳倒他们?作梦!他俩早就安排得妥妥的,
在太后寿宴中藉着一出狸猫换太子的好戏,让他的身世大白于天下,
一切都按照着预期走,然而有个人的反应出乎他们的意料,
太子竟好似疯了般,不管不顾地在宫中直接动手……

  第四十一章 首辅家的丑闻

  事情说清楚,孙姑娘也没有再留下去的必要,慕锦兮便放人回宴席上,自己则想出去随意透透气。

  凤元公主却一把拉住了慕锦兮的手,「既然来我这里了,你还出去乱跑什么?」

  慕锦兮看凤元公主的神情有些紧张,似乎是有话要同她说,脚步顿了顿。

  「那我也先回宴上了,大家都不在,皇后娘娘怕是会凤颜不悦。」温婉笑道。

  慕锦兮点头,眼看着温婉也慢慢离开,她才又扭头去看凤元公主,「刚才还好好的,你到底是怎么了。」

  凤元公主极少会有吞吞吐吐的时候,此刻拉着慕锦兮的手,却是一言难尽的神情。

  慕锦兮心中预感不祥,「你这是怎的了?」

  「就……」想想自己知道的事情,凤元公主觉得说出来都会脏了自己的嘴,可这件事情又不能不和慕锦兮说,「你之前想要请人说的那个媒,她好像有喜了。」

  她绞尽脑汁才想出了这些措辞来替代那些龌龊的辞汇。

  慕锦兮听了这样含糊的话,想了想凤元公主话语中分别带着的意思,有喜了她知道,至于她想请人说媒的那个……

  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娇俏的面容一僵,而后白了几分,难以置信,拉着凤元公主,呼吸都有些滞住,「哪里来的消息,可确实?」

  难怪二婶会说这些时日刘氏再没出过门,这可是个大丑闻啊,刘首辅自诩清白,怎么可能容许家中出这样的事情!

  慕锦兮冷汗都要流下来了。

  「刘首辅是个实在人,家中出了事后先是告假,而后便给父皇递了摺子,陈述了事情,又说自己连家门都扫不干净,实在不适合立于朝堂,毅然要告老还乡。」凤元公主叹道:「父皇哪里舍得呢,又想起你想给庆山侯寻继室的事情,他不好直接跟侯爷讲,只好让我提点你两句。」

  慕锦兮也是一脸一言难尽的模样。

  两个少女看着对方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神情,忽然齐齐笑了。

  许久,慕锦兮才收敛了笑意,叹道:「既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可知道孩子的父亲是哪个?」

  纵然刘首辅瞒得再紧,天下却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情一旦传出来,对刘首辅家风有损。慕锦兮深知刘首辅的为人,于是便越加惋惜,觉得还是早日找孩子的父亲将人娶回去比较妥当。

  「便是因为知道,才十分不好办。」凤元公主艰难道:「那孩子要不要都是个麻烦。」

  慕锦兮从凤元公主的神情里品出来了一些意思,颇为不可置信道:「难道还是姓燕不成?」

  那事情便大条了,若是皇族血脉便伤不得,刘首辅只能好好将闺女和腹中孩儿给养起来。要是对方不愿意娶,始终是名不正言不顺,外面风言风语多了,这一家子便是毁了。

  在慕家想拉拢清流寒门的时候忽然出这种事,她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有人故意的了。

  「是……」凤元公主颇为难以启齿,「你决计是想不到的。」

  慕锦兮在脑中把还在上京的皇亲国戚过了一遍,直接去掉太老的或者太小的,一个名字不期然在脑中浮现,她忽然理解了一些什么。

  「济王?」如果是这位,倒是说得通为什么昌平郡主今日还能在她面前搞那些小心思,因为济王已经是自顾不暇,再没有心情处理昌平郡主惹出来的事端。

  凤元公主没想到慕锦兮这么快便猜了出来,惊讶过后沉默地点点头。

  想想曾经见过的济王妃,慕锦兮流露些许惋惜之色,「出了这样的事情,最难过的还是女人们。」

  且不说王府中尚有侧妃和妾室,便是去青楼楚馆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这对男人来说是常有的事。可却偏偏要找上丧夫归家的刘氏,真的十分让人觉得难堪,无论对济王妃还是刘氏来说,都是一种近乎致命的打击。

  现在这种状况几乎无解,济王妃不可能平白无故下堂,刘首辅不可能让自家女儿给济王做小,然而等刘氏肚子一日日大起来,外面的议论又怎么可能压得住。

  彷佛刘首辅除了带着女儿离开上京,就再也没有别的路可选了。

  「男人啊……」慕锦兮叹了一声。

  且不说心中是何等的滋味,在知道济王干的这等事情后,她再看苏珩忽然又不顺眼了。

  昭和帝口口声声说苏氏是真爱,可换了个人都后知后觉,济王又是这样一个靠不住的作风。要知道,苏珩身体里流的是燕家的血,谁知道是不是也继承了这种性子。

  这样的不顺眼,直接带到了苏珩面前。

  苏珩忽然发现,他的小姑娘从宫中出来,就又对他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了。

  他算着慕锦兮回府的时间,站在她回晨清院必经的路上,想关心一下她在宴席上有没有被皇后为难,又或者有没有遇到什么事情,结果就见慕锦兮冷着一张脸,眼神都不往他所在的方向瞟一下,气势汹汹地路过了他身边。

  苏珩忽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连忙追了上去,「宁宁。」

  慕锦兮听到苏珩的声音,登时停下步子转了身,「你在叫哪个?苏公子还是要谨言慎行呀!」

  「你这是忽然怎的了?」苏珩不解,也不顾周围是不是有别人,连忙委屈巴巴地看着慕锦兮,「你便是生气,也该让我死个清楚明白吧。」

  「呸,什么死不死的。」慕锦兮看到苏珩这模样,心中的迁怒已经稍稍淡了些,「我现在懒得和你说话,让我清净清净吧。」

  苏珩却不肯放过慕锦兮,异常坚定地跟在她后面,引得尔雅频频侧目。

  到了晨清院的门口,慕锦兮才不咸不淡地回头看苏珩,「你都跟这样久了,到底想如何呢?我今日不想同你说话,你明日再来吧。」总得让她把心里的火气消一消才好继续说话。

  慕锦兮没注意到,她在面对苏珩的时候已经忍不住会带出一些小情绪,开始会生气,会任性,甚至直白地对对方说「我现在不想理你」。

  苏珩却注意到了她的转变,虽然很高兴,但还是不由得道:「我等不到明天了,多等一刻我都怕你越想越多,然后又把你弄丢了。」

  「我怕我现在忍不住想骂你。」慕锦兮忍了忍,努力缓和口气,「你乖一点,让我冷静冷静。」

  苏珩脑中顿时只剩下「乖一点」三个字,耳根子都酥软了,面上也带了些许红晕,沾沾自喜的同时,又懊悔自己是不是在慕锦兮的面前太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了,她会不会嫌弃他?

  慕锦兮懒得揣测苏珩的心思,干脆进门。

  苏珩将目光移向了神情有些恍惚的尔雅,「你家姑娘进宫以后可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尔雅还沉浸在「原来我是个有家世的人」的混乱之中,对于苏珩的声音听得不是很真切,待苏珩问了两三遍后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听清苏珩的问题后,尔雅顿时犹豫了。

  姑娘三令五申同她说,此番在凤元公主宫殿中的一番洽谈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可她却不是十分确定,这个任何人里是不是包括这位苏公子。

  毕竟苏公子是特殊的啊!

  苏珩从尔雅这里没问出什么东西,只能眼巴巴地盯着慕锦兮的房门。

  其实他在宫中有人,四皇子的眼线也会是他的眼线,他真心想知道的事情,总归能查出来。可他不敢查,慕锦兮没有同他说,他便去查了,怕会惹她不高兴。

  「姑娘和苏公子吵架了?」竹青奇道。

  自从知道苏珩心悦慕锦兮,而慕锦兮也并不是那么坚持拒绝,竹青对两人越来越好的关系已经适应良好了,乍然见到慕锦兮不想搭理苏珩便觉得稀奇。

  「没有。」慕锦兮握着毛笔填写一张单子,「只是迁怒他。」

  竹青听了忍不住咋舌,到底是自家姑娘,知道是迁怒还能这样理直气壮,要是苏公子听见,指不定得心酸成啥样。

  「你去按着这个单子给尔雅置办一身行头来。」慕锦兮将单子递给一旁的绾衣。

  尔雅既是要回孙家了,她总得让人漂漂亮亮的回去,不能让人以为她家亏待了尔雅。

  绾衣看了一眼单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她多少有些惊讶,「姑娘,这个……」

  慕锦兮点名让绾衣去霓裳阁采购,那个地方向来是上京大族制衣的首选,价格不菲。

  她不明白,姑娘费这么大的力气给一个丫鬟治装是为了什么?

  「尔雅日后就不是庆山侯府的人了,改日便把卖身契还她。」慕锦兮细细地磨了墨,却没有在写什么文书,而是又把佛经翻了出来,一个字一个字抄着。

  绾衣听了这话先是看了看尔雅,只见这小丫头被慕锦兮养得唇红齿白、娇小可爱,心中骤然冒出一个极为难以接受的念头,「姑娘您莫不是要把尔雅送去谁家做妾吧?」

  虽说这样的事情在上京并不稀奇,可尔雅如今还不到十三岁,也未免太小了一些!

  慕锦兮听了差点气笑,「合着在我身边待了这么久,你就是这样看待我的。」

  绾衣顿时噤了声。

  「行了。」慕锦兮解释了一句,「我找到尔雅的亲爹娘了,过两日便将人送回去。」

  「尔雅的亲爹娘?」竹青听完懵了下,看自家姑娘这架势,那户人家绝对不是寻常的商农门户,不然何至于要去霓裳阁治装。

  「是谁家你们总会知道的,但这两日,你们必须给我把嘴堵严实,不然你们便不要在我这里待着了。」

  「是。」绾衣和竹青心中微凛,齐齐道。

  慕锦兮将几人都轰了出去,独自抄录佛经静心。

  「主上。」房梁上飘落一个人影下来,仔细一看,似乎消瘦了不少。

  「事情都办妥了?」慕锦兮头也没抬,细细地描绘着一个「善」字。

  子初深深埋下头,「都已看管起来,明日午七便能带着人敲响京兆府门前的登闻鼓。」

  「唔。」慕锦兮笔尖顿了顿,「那个刀疤脸的弟弟也找到了?」

  作为慕锦兮的暗卫,子初能干的事情实在很多。

  比如此番慕锦兮先行回了上京,他便按照慕锦兮的吩咐帮着苏珩的人将刀疤脸的弟弟给找了回来,甚至还顺便捉住了当年拐走尔雅的人贩子。

  虽然刀疤脸的弟弟和尔雅不是被同一伙人拐走的,但在慕锦兮想要打击人贩子的决心下,他们一个都跑不了。更何况,这些人贩子之间多多少少也有些牵扯,比如拐走刀疤脸弟弟的那一伙人在上京是有「货源」的,而这些提供「货源」的人,同时又供着拐走尔雅这一伙人。

  把两拨人一起扔进衙门里,实在是不冤。

  然而,子初一口气做了这些事,也有些疲惫了。

  待他将最近的事情都汇报了个清楚,慕锦兮不由得柔声道:「这些时日实在是辛苦你了,待此事过去,你也好好休整一番。」

  子初却没有应下,只是抿了抿唇,「主上做这些,可是为了苏珩?」

  慕锦兮稍稍沉默了下,而后笑道:「你怎么忽然这样想?」

  她其实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可说的,可当子初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却莫名有些许的别扭。

  「主上……」子初沉默了些许,才又道:「您为何会信任他呢?」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慕锦兮的暗卫,只要她接受了暗卫的存在,自己就会是她最信任的人,可以为她生、为她死,为了她展颜一笑在所不惜,可如今的慕锦兮却忽然同那个和他们斗得鱼死网破的人站到了一起。

  子初在找到慕锦兮之前其实想了很多计划,比如,只要慕锦兮还是那么讨厌苏珩,他们绝对会倾尽全力阻拦苏珩,必不让他有登位之时。

  然而,作为他主心骨的慕锦兮却忽然走上了另外一条路。

  「信任?」慕锦兮放下毛笔,想起自己身上的半数龙气,「我只是忽然觉得,自己大概一直都看错他了。其实我信任的不是他……」她笑咪咪地看向子初,「我是信任我自己。」

  她对自己的任何想法一直都是笃信的,正如前世钻牛角尖一般地认为苏珩居心叵测,如今却清楚知道他对自己绝对不会有加害之心。

  如此一想,她便觉得自己之前的迁怒都有些好笑了。

  「子初,我知道你对他有许多顾忌,但我更觉得,他不会让你失望。」

  子初还能说什么呢?他凝视着慕锦兮,终究单膝跪地,俯首深深下拜,「主上所命,子初莫敢不从,只请主上万事以自身为先。」

  桀骜的夜枭,甘愿为她倾尽余生。

  「我一定会保重自己。」慕锦兮看子初如此郑重,心中也微微动容,「待到大局定下,我便还你们自由。」

  「主上?」子初惊愕地看着慕锦兮,没想到在这种时候,便提前预知了自己将被驱逐的命运。

  其实对于暗卫来说,能得到一个善终是该庆幸的,甚至有许多贵族因为暗卫知道很多隐密之事,不肯放开这些人。

  若真放他们寻个地方养老,那是真的遇到大善人了,大部分的暗卫都会感恩戴德。

  除了子初这种,他全身心都以慕锦兮为一切,慕锦兮要放他离开,对他来说就是驱逐。

  子初死死抿住唇角,不肯接下慕锦兮的话。

  慕锦兮怔了怔,看子初面色不善,猜到了他的不愿,温声道:「一直做个暗卫有什么好处呢?见不得光,也难得一个圆满的人生。」

  「能留在主上身边,我的人生就已经圆满了。」子初企图用坚定的态度来动摇慕锦兮的想法。

  「你这样年轻,还有副好面貌,日后娶妻生子,于你而言才是最好的。」

  子初听闻这话却好似被触动到了哪个点一般,他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刀尖直直朝着自己的脸颊而去。

  「你住手!」

  饶是慕锦兮反应够快也有些来不及,一滴血珠迅速从子初的皮肤下冒了出来。

  见刀尖停住,她心有余悸道:「你这是做什么,好端端为何要伤害自己?」

  「子初没有娶妻生子的意愿,主上如此说,便是不放心子初。」子初眉眼微垂,十分淡然,「倒不如将这容貌毁了,也好让主上没有后顾之忧。」

  慕锦兮沉默了许久,才扯出一个无力的笑容,「罢了,既然你想一直做个暗卫,我也不逼你,待什么时候想离开了,可以来和我说。」

  「不会有那一天的。」子初的内心十分坚定,他永远都不会让那一天到来。

  慕锦兮看待子初并不单纯只是个暗卫而已,因为前世穷途末路下他依然忠心耿耿,所以她一直想把对方当成一个正常的下属。而自己的一腔好意就这样被拒绝,此时多少有些难受,哪怕明知道对方是不放心自己。

  「你先下去吧。」没有什么需要安排的,慕锦兮深吸了一口气,先让子初离开了。

  随着子初起身的动作,面上挂着的那滴血珠登时淌出一条线来,若不仔细看,还会以为是一行血泪。

  慕锦兮看着子初白皙的皮肤衬着那一条血线,刺目非常。

  子初走后,她看着自己抄得整整齐齐的佛经,扯了扯唇角,思绪翻飞,再也静不下来了。

  第四十二章 送上门的拍花子

  惠和大长公主给慕锦兮精心准备了六个人,按照十二地支和数位取名,分别是子初、寅三、辰五、午七、申九以及戌冬。这六人各有特长,而其中的午七有一手极好的易容术,无论是扮成女人还是老翁都活灵活现。

  这天,京兆府前忽然有人敲了登闻鼓,衙役闻声出来,便看到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身后是七八个被绑成了粽子的男男女女。

  这个汉子就是易容后的午七,他操着一口北地的方言,大声嚷嚷道:「这几个想拐我家宝贝闺女,也不看看我马老七走南闯北这么久,会逮不到他们?」

  衙役一听是个涉及人口拐卖的案子,立刻来了精神。

  要知道,前几日四皇子刚提点了他家大人几句,说是金陵那边逮到了几个,圣上心中颇为不悦,要求上京也一定要注意拍花子们,今儿就来了事儿,这不是送上门的功劳吗?

  原本的不悦瞬间淡了许多,衙役连忙招呼着同僚将那些人押上堂,而对待午七虽然说不上多客气,但也没有面对寻常人敲登闻鼓那般骂骂咧咧。

  拍花子们虽然不见得有多强的武力,但向来狡猾不易捉拿,甚至可能动了一个就会打草惊蛇。

  而这汉子看起来五大三粗,却一口气捉了七八个回来,要么是脑子并不像外表一样不好使,要么就是用绝对的武力碾压。衙役掂量着午七粗声粗气的模样,估摸是后者。

  京兆尹很快来升堂了,他心里记着四皇子的叮嘱,先仔细询问了午七缘何报案,以及发现这些人的过程,听着大致没什么矛盾,便急不可耐地去审被绑成粽子的那几个人。

  既然要审案,再绑着就不成了,衙役给那八个人松绑后,他们堂上整整齐齐地跪了一排,一个接一个地喊着自己冤枉。

  一直坐在旁边的少尹思忖了片刻,凑到京兆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京兆尹定定神,便道:「去大理寺,请大理寺提人过来。」

  这是要拉着大理寺一起断案了,少尹刚刚和京兆尹说的是要将金陵那边押回来的人和这几个一起合并断案,这些人贩子作案的流程他们心里多少有点数,但凡互相攀咬起来,还怕谁是冤枉的吗?更何况,不是还有一个悍匪的弟弟要寻吗?

  刀疤脸的弟弟其实早在京兆尹门口找个角落蹲着了。

  他被拐的时候已经六七岁,对家里的事情记得清楚,只是苦于这些年颠沛流离,整日被人压着做工,后来再打听,知道哥哥不在故里,早就歇了再寻人的意愿。

  没想到却有人找上门,说能带他找到哥哥,但必须要按照那人的要求做事,他这才跟着一路到了上京。

  作为一个小老百姓,真要见官了还是很忐忑的,他看着来来回回路过的达官贵人,以及京兆府门口凶神恶煞的狮子,内心的害怕一阵阵涌了上来。

  上京这样繁华,他无论如何都能苟活下去,可若按照贵人说的话做了,会不会活不下去呢?

  慕锦兮还不知子初协助苏珩的人找到的那个汉子已经萌生退意。

  她斜眼看着早早就等在门前的苏珩,不紧不慢道:「我看你这两天果真无事可做。」

  「宁宁你心情不好,我总是要担心的。」苏珩巴巴地凑了过去,「今儿可好了一些?能否告诉我了?」

  刚刚他的人才找过来,告诉他一大早便有人敲了京兆府的登闻鼓,他一听抓的是一伙人贩子,便知道这是慕锦兮的安排,只是有些担心会不会露了马脚出来。

  想到这,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想问我有没有把细节都扫干净?」慕锦兮笑道,随手往池塘里撒了一把鱼食,「没有的,细查下来哪儿都是漏洞。」可是她并不担心。

  「也罢。」苏珩叹道:「只要结果是对的,是他想要的,谁还会查是不是人为送上门的证据呢?」

  慕锦兮这次想一口气办两件事,一件是暴露慕锦然,让尔雅好好归家,这个不会有人查;另外一件才是苏珩担心的,便是那刀疤脸的弟弟找回来后,刀疤脸会拿出能扳倒大皇子的实证。

  真有东西拿出来,大皇子肯定会反击,但想扳倒大皇子的可不止苏珩一个人,他原本便预备将事情引到燕洵身上去,燕洵对于大皇子倒霉是乐见其成,一时还不想探寻是谁这么好心,而大皇子也全心全意和燕洵互掐。

  等燕洵想起来要查查这件事时,已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

  聊了些许的正事,苏珩终于鼓起勇气捏了捏慕锦兮的指尖,「我看你昨日十分不愉快,却不该是为了这些事情。」声音清朗,关心是半点都不少的。

  慕锦兮凝神望着湖中的锦鲤,想了想才道:「我准备为爹爹寻一房继室的事情你是知道的。」

  「既能照顾侯爷的起居,也算是对寒门清流示好。」苏珩对于慕锦兮的想法十分赞同,可慕锦兮既然提出来,就不是准备旧事重谈,「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之前我觉得十分合适的刘首辅的女儿……」慕锦兮声音顿了顿,「有了皇室血脉。」

  苏珩有点没反应过来,第一个念头以为昭和帝又准备给他添一个幼弟了,可转念一想发觉不对,倘若真是皇上干的好事,她还不至于回来后还要对自己摆脸色。

  他尽量按照慕锦兮的思路去想这事,小心翼翼,试探般地说了一句,「若是这样,确实一时半刻想不到更好的人选,也难怪你要生气。」

  慕锦兮笑了笑,言语中稍微带点嘲讽,「慕家确实不能接纳这样一位主母进门,可我想的却是,日后刘首辅和这位早早丧过一次夫的刘氏该如何自处。」

  苏珩这些时日都没有进宫,并不知道刘首辅已经因为此事准备告老还乡,此时听了慕锦兮的话才忍不住多想了一些,忽然就知道她的想法了。

  在这世上女人有诸多艰难,任何事情都会成为悬在女人头顶上的那一把利刃,如果男人本身都护不了他责任之内的女人,实在是太过让人寒心。并且自此观来,不负责任的远远比承担起责任的要多得多。

  苏珩道:「宁宁,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有些人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刘首辅难以自处呢?」

  慕锦兮目光微凝,却没有接下话。

  「宁宁。」苏珩叹了一声,又拉住她一根手指,「你不能因为那些人就给我判刑的。」

  「我又哪里敢给殿下判刑呢?」慕锦兮不冷不热道:「我不是刑部,不是京兆府,不是大理寺,与宗人府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谁给我的权力判殿下的刑呢?」

  苏珩抿了抿唇角,忽然笑了,「宁宁,你使这样的性子,我便要当你不生气了。」

  「生气不生气有什么用呢?」反正欠你的还是要还的,慕锦兮心道。

  「有用的。」苏珩格外认真,「你一生气,我便会忍不住想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便会努力要做得更好。」

  「行了。」慕锦兮将手指从苏珩手里抽回来,「你方才说,有人故意想让刘首辅告老还乡?」

  被他一说,她想了想,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济王家中有如花美眷,却勾搭丧夫还家的刘氏实在有些说不过去,是什么逼迫他连名声都可以不要,非得搞出丑闻来呢?

  刘首辅在内阁首辅的位置上坐太久了,早就有人按捺不住。然而皇帝在挑选内阁的时候向来谨慎又小心,都是走一个才肯提拔上来一个。

  「有人想将自己人安插进内阁。」苏珩用食指敲着石桌的模样和慕锦兮如出一辙,「看来是十分熟悉刘首辅的品行了。」

  刘首辅离开,塞进去的人要当首辅是不大可能的,却也能顶用。

  「这个时候谁会做这么明显的事情?」

  慕锦兮厘清着这件事的时间线,最早的时候,是越贵妃暗示自己再考虑考虑,所以济王将人勾搭到手应该也是在那之前不久,彼时太子正因为沉船之事小心谨慎,怎么可能再给自己添堵。

  慕锦兮在桌上写了几笔什么,「济王觉得跟随太子实在难以出头,投靠了大皇子。」太子遇到麻烦的时候,大皇子最为蠢蠢欲动。

  苏珩忽然道:「你为什么从来不怀疑燕漓?因为越贵妃的善意?」他想要提醒慕锦兮,这样的直觉是不牢靠的。

  可是慕锦兮知道,前世四皇子落败太早,但却十分安稳,甚至苏珩同时对上大皇子和太子的同时都并未顾忌四皇子,根本不怕对方东山再起的模样,起初她还以为是四皇子十分懂得形势,如今看起来,应该是因为四皇子真心待苏珩,苏珩便也还对方一个安宁,这样她又有何不信任的呢?

  这话她不能和苏珩交代,只好道:「四皇子光风霁月,比起权势,倒更像是喜读诗书的模样,如今到达这个高度,也不过是大臣们一厢情愿捧起来罢了。」

  苏珩听到慕锦兮居然在夸燕漓,微微皱起了眉头,委屈地看向她,「宁宁,我哪里不好吗?」

  「你……」慕锦兮呼吸微微一滞,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珩当然是最好的,他身负龙气,是天命选中的帝王,而且无论是才学还是容貌也都是一等一,这样的人,她如何能说出不好来呢?

  可苏珩的样子显然有些紧张,手已经不自觉地在膝盖上摩挲好几下了。

  真是可爱。

  「你很好,你是最好的。」慕锦兮毫不违心地夸赞了一句。

  苏珩却不满足,「好在哪里?」

  这般认真询问的郑重模样,就如同遇到了什么惊天大事一般,但仔细看去,能发觉他眼底的一点小得意,如果有尾巴的话,说不定已经翘起来了。

  他期待着慕锦兮再次夸奖他,结果慕锦兮却忽然起身,朝着长廊的另外一头看过去。

  苏珩没有等到回答,看慕锦兮忽然被其他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不由得皱起眉头。

  他也跟着站了起来,便见迂回的长廊上,有一个身影慢吞吞地走过来,那人一手举着糖葫芦,另外一手拎着个油纸包,不知道又是什么吃的。

  此时,他看到苏珩和慕锦兮站在一起,顿时想起来什么,加快了步子。

  「郡主!」辰五将糖葫芦递给慕锦兮,不忘警惕地看了一眼苏珩。

  又疏忽了!居然又让这人和郡主单独相处。

  慕锦兮接过糖葫芦,而后才问道:「京兆府那边怎么样了?」

  「孙家老爷子老夫人哭着上门了。」辰五闷闷道:「哦,那个瘦竹竿也进去了。」

  瘦竹竿说的是刀疤脸的弟弟。

  慕锦兮关注的却是前一句话,「孙家老爷子和老夫人?他们去做什么?」

  「敲了登闻鼓,然后哭哭啼啼说自家孙女丢了好久,曾经报过案,不知道这次逮了拍花子还能不能将人找回来。」

  慕锦兮抿了抿唇角,「你说的是孙家二房的老爷子和老夫人?」

  辰五使劲点了点头。

  慕锦兮心里一叹,孙家大房真是有本事,也不知道怎么把二房劝动的,按理说自从分家后两边就只剩面上的交情了,又怎么可能还聊得来呢?

  这个且放在一边不多想,慕锦兮又问道:「别家可有什么动静?」

  「去了几波人在打探。」辰五细细想了想才回答道:「不过都没什么反应。」

  也可能是有异样他没有看出来,苏珩心道。

  「松鹤院和三房那边你可有拦着消息?」苏珩看着慕锦兮。

  慕锦兮摇摇头,「瞒着做什么,总归要看看她们的反应的。」

  三房知道了又如何?老夫人没本事替慕锦然压下,孙氏恐怕只会哭哭啼啼,至于三叔慕迢?本就是个外强中干的人,在朝廷上没有实职,此时能做什么呢?

  苏珩悄悄往慕锦兮身边凑了凑,瞥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辰五,继续问道:「你还没说呢,我哪儿好?」

  慕锦兮哑然失笑。

  两人说说笑笑,并不知此时的松鹤院里,慕远正在和慕老夫人过招。

  「侯爷如今手握要职,在圣上面前十分得脸。」慕老夫人轻轻吹了吹杯中的茶叶,「可圣上的差事不好办,老二又是个吃笔墨饭的,在政事上对你的助力不大。」

  慕远恍若未闻,晃了晃手中的茶杯,并不接这话。

  慕老夫人拧眉,「你也知道,你三弟在如今这位置上待太久了,是不是该动动了?」

  「三弟的官职是圣上亲自指的,圣上不给动,就只能待着。」慕远却是一副刚刚听到的模样,抬起头缓缓说了这一句。

  「你在圣上面前得脸,就不能说一说吗?」慕老夫人强忍下心中的不耐。

  「母亲。」慕远不卑不亢地唤了一声,「大燕是圣上的,朝廷是圣上的,满朝文武也是圣上的,您却想做圣上的主?」连太后都要退居慈宁宫,你一个老妇算得了什么!

  慕老夫人瞬间息声,「这话……这话可不能乱说。」

  慕远放下茶杯站了起来,顺手掸掸袖口,「三弟若是想换个官职,便拿出些政绩来,不然便是给他调了,圣上对他做的事不满意,可是会有大罪砸下来的。」

  慕老夫人被慕远的言语吓得手抖了抖,茶水溅了两滴出来。

  「母亲好好歇息。」慕远似乎没看到慕老夫人被烫到一般,转身便要走,到了门口时却又想起了什么,「半个月后便是太后娘娘千秋寿宴,您的佛经可准备好了?」

  慕远走后头一个月,慕老夫人对此事还是十分上心的,可等第二个月,便觉得当初慕远是故意给她找事做,因此懈怠了。如今慕远旧事重提,她才恍然想起还有这一桩事情。

  正准备敷衍两句,忽然有个丫鬟神色匆忙地走了进来,颇为忌惮地扫了慕远一眼后便附耳到慕老夫人身边低语几声。

  慕老夫人面色霎时变得十分难看,「此话当真?」她微微坐直身体,警惕地看了慕远一眼。

  慕远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扯了扯唇角推门出去,全然是漠不关心的样子。

  见慕远离开,慕老夫人才微微放松,「直接往三房去了?」

  「已经把大姑娘身边的丫鬟都拘走了。」丫鬟低声道,忍不住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老夫人,这事……还是让侯爷出面吧。」

  「还没弄清楚,找侯爷做什么!」慕老夫人强自镇定下来,不明白京兆府怎么忽然来了人,还直接去了慕锦然的院子,想了想才低声道了一句,「没问问大姑娘最近了做什么?」

  「大姑娘都没出过门。」丫鬟答道。

  「那些衙役也没说什么?」官差进侯府拿人,总得有人许可,她不知情,而刚刚慕远一直在松鹤院,没人通禀,到底是谁将人放进来的?

  几乎顷刻间,慕老夫人就想到了一个人,咬牙切齿道:「去把慕锦兮给我叫过来!」

  「老夫人,二姑娘方才出门去了。」那丫鬟低低道:「那些衙役进来的时候正巧和二姑娘遇到,二姑娘问了两句什么,然后便上街了。」

  「你们就没有再问吗?」慕锦然身边的丫鬟突然被带走,以后这丫头出去还怎么做人!

  没有人敢回答。

  她并不知,慕锦然今后是做不得人了。

  整个松鹤院悄无声息,慕老夫人缓了许久才皱了皱眉头,「然丫头呢?怎么没来?」

  若是寻常时候,慕锦然受了委屈早就忍不住跑到松鹤院哭诉了。

  慕锦然岂会不想到松鹤院倾诉自己的冤屈,可是她现在害怕极了。

  前脚刚听人嚼着外面的琐事,说京兆府抓了一批拍花子,她莫名心惊,还没来得及派人去打探什么,自己身边的丫鬟便让衙役押走了。

  她紧紧抠着茶几的边缘,几乎快要站不住,想要和什么人说两句,可偌大的院子只剩下她一个人,至于慕老夫人和孙氏那里,她一个都不敢去说。

  她清楚知道,自己做过的事情一旦被知道要受怎样的厌弃,可她不能离开庆山侯府。

  慕锦然的牙齿忍不住打颤,这时孙氏带着人推门进来,「然然,究竟是怎么回事?」

  「女儿……」慕锦然神情有些恍惚,努力咬紧了牙根,缓缓道:「女儿不知道。」

  她的内心陷入了天人交战,如果京兆尹真的查出来了呢?虽然当初那个人早被处理掉,可是……她有能力处理掉时已经过了太久,谁知道那人有没有告诉别人?

  慕锦然深吸了一口气,兴许那些人贩子猜测卖了尔雅的人和自己有关系,但……毕竟是死无对证。

  「怎么忽然就遇到了这种事情?」孙氏有些焦急,「莫不是你身边的人犯了大案?」

  「可……可能吧。」慕锦然这些年来一直过得算是顺风顺水,还没有这样艰难的时候。

  原着里的慕锦然便是将亲生妹妹卖给拍花子,自己进了慕家,她只不过是学原着那个慕锦然的法子罢了!更何况,原着里慕锦然的手法太过粗糙,尔雅才会在慕家被找到,她明明已经弥补了很多漏洞,便是那个尔雅在慕锦兮身边又能怎么样,谁能说是她卖的?

  想到这一点,慕锦然心里忽然来了主意。

  孙氏不知慕锦然心里的弯弯绕绕,拉住了她的手便道:「你同我一起去找老夫人拿个主意。」

  慕锦然却是不敢动了,只能咬了咬唇,「娘,我想去看看二妹妹,人应该是她同意让门房带进来的,她兴许知道人家上门是为什么。」

  「这时候去看慕锦兮做什么?」孙氏有些焦躁,「她已经出门去了,你便是去晨清院也找不到人的。」

  「娘,您是知道我的梦有些神异的。」慕锦然时不时便说自己作了什么梦给孙氏听,渐渐的,三房便都知道自己这个抱养来的女儿是有福运的,不然也不会更加疼她。

  「你又梦到什么了?」孙氏慢慢松开女儿的袖口,看她变得镇定,想来不是小事。

  慕锦然努力在面上挤出些欣喜来,「娘,我梦到二妹妹身边那个很会识字的丫鬟,她脚踝上有蔷薇花叶子的胎记。」

  孙氏听了这话不由微微怔住,「什么叶子?」她已经不大记得慕锦然非得要慕锦兮身边丫鬟的那件事了,此时听女儿提起,便有些茫然。

  「就是……妹妹的胎记!」

  孙氏这才想起来,原本自己是有两个嫡亲侄女的,一个便是如今的慕锦然,另外一个聪慧可爱,在孙家备受喜爱,可却让拍花子给拍走了,孙家伤心了好一段时间。

  「你说的可是真的?」因为有先前那些例子,如今她对慕锦然的梦已然十分相信,不由牢牢抓住慕锦然的手。

  慕锦然含笑道:「就是不知是真是假,便想顺便看一看。」

  「走,咱们这就去晨清院。」孙氏想着自家爹娘偶尔还会因为那个小侄女的丢失而伤怀,便忍不住红了眼眶,「若真是她,也算是了了你外祖父母的一片心愿。」

  孙氏打心眼里把慕锦兮当成亲生女儿,话里话外也是把她当慕家人,而把尔雅当孙家人。

  第四十三章 送尔雅归家

  慕锦然的主意打得很好,然而尔雅此时此刻怎么可能在晨清院。

  慕锦兮让绾衣帮尔雅置备了衣裳后,便让她送进自己名下一处成衣铺子里,自己打着带尔雅视察铺子的名义出了慕家的门。

  不算大的铺子里,慕锦兮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茶几,目光就没有从一直在环视店铺的苏珩身上移开,「这地界本来就小,你还要凑热闹。」

  苏珩目光定在一条石榴红的襦裙上看了片刻,才扭头看向慕锦兮,「你这里可不算热闹。」

  「确实不热闹。」慕锦兮想起什么,感慨了一句,「原本这都是娘亲给我留的嫁妆,多半是她留下来的人在打理,我隔段时间便对对帐,倒也没注意过什么。」

  她在商业上没什么天赋,便守着老本,赚不了什么大钱,只要不亏本便好。

  「以慕家的家底,想要超越霓裳阁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苏珩随意和慕锦兮搭着话。

  「确实不难。」慕锦兮笑了笑,「但是别人不一定乐意慕家掌握那么多人脉和追捧。」

  原本身为世家贵族就已经十分惹眼,若再掌握经济,慕锦兮难以想像会招来多少忌惮。

  不过如慕家这样的家族终究是需要大量钱财的,慕锦兮手指敲了敲,忽然想起什么。

  她笑着和苏珩说话的同时,尔雅已经换好衣服从隔间出来了。

  小小的少女穿着柳叶嫩芽的颜色往慕锦兮面前一站,已经颇有亭亭玉立的模样。

  慕锦兮满意地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才笑道:「很好看。」

  尔雅有些局促,她不安地看着慕锦兮,「我……我不太想回去。」

  「尔雅。」慕锦兮不知道原本孙家人给对方起的闺名是什么,只能这样叫,「孙家不是大族,但也是世家,你是世家女,不能一直给我当丫鬟的。」

  这两天,这话她已经说了好多遍。

  慕锦兮面对尔雅忍不住缓和神色,「我晓得你和大家相处得很好,但你总该有自己的人生。」孙家也好,李家也罢,若能有一个好去处,总比当丫鬟要强许多吧。

  「我舍不得姑娘。」尔雅忍不住红了眼眶,「姑娘待我好,教我读书,教我认字,可我还什么都帮不了姑娘呢。」

  「你若肯回去,便是帮了你家姑娘的忙。」苏珩原本背着手等这主仆两人说完,此时却终究没忍住开了口。

  慕锦兮轻轻睨了苏珩一眼,才又对尔雅道:「我原本就没想让你做什么的。」

  尔雅不断捏着手中的帕子,一时半刻不知该如何向慕锦兮表达自己的决心,许久才咬着唇点了点头。

  慕锦兮笑道:「倘若真想做点什么,好好生活,自在如意,日后挑一个好郎君,作为你的半师,我也给你添一笔嫁妆。」

  尔雅几乎快要忍不住哭腔,「姑娘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好了,做什么要哭。」慕锦兮将人拉过来轻轻捏了脸蛋,「日后又不是见不到了,我还要带你正式认识这上京的大家小姐们呢。」

  所幸尔雅跟着慕锦兮的时间短,不是相熟的也认不出来这丫头在慕锦兮身边做了两三个月的侍女,再这样一打扮,就更认不出来了,日后也免得让人拿着这事说事。

  「你去歇歇,待天色擦黑,我再带你去孙家。」

  慕锦兮让尔雅先到后院去小歇片刻,自己的笑意一点一点收敛起来。

  「她便是回了孙家,日后的路怕也不会容易。」苏珩知道慕锦兮的担心,叹了一声,「且不说孙家待她的远近亲疏,便是日后谈起亲事来,也有人会介意她这段过往。」

  慕锦兮捏着杯子转了转,才开口道:「你当我为何要亲自带着她回孙家?」

  孙家同庆山侯府比起来到底是差太远,她便是要让对方知道,尔雅虽然年纪小好说话,但身后却有她慕锦兮站着,想要找麻烦,也得看看自己是否允许。

  「至于亲事……」慕锦兮微微沉吟了下,忽然笑道:「太好的门第她攀不上,至于差些的,那些浪荡子又颇为靠不住,且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些年孙家二房能够有享不尽的荣华是因为仰仗慕家,作为慕家的姻亲,自然有大把的人会追捧,帮他们做许多的事情,只可惜老两口只有一个儿子,女儿都已出嫁,膝下没半个孙辈,实在是寂寥得很,在上京便十分低调。

  但慕家的情他们是记得的,因此慕锦兮想进孙家二房的门实在是容易得很,甚至不需要通传。

  孙家老两口刚从京兆府报案回来,一个唉声叹气,一个不住抹着眼泪,听到慕锦兮来了,都有一些愕然。

  「快去准备准备。」许氏连忙擦了擦眼睛,努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还愣着干么,快把人请进来。」他们家是真真正正把慕锦兮当个贵客来看待的。

  吩咐完之后,许氏有些奇怪地看着自家老头子,「二姑娘怎么这时候来了?」

  孙二老太爷是个沉闷的性子,一心光想着失散多年的孙女,哪里来得及想这个。

  他的儿子不争气,走得太早,仅仅留下两个丫头,若二丫头没丢,还能招个赘给自己这房留个后。他也不是没想过过继嗣子的事情,可斟酌再三,终究是没下定那个决心。

  他们家如今这种状态反而是安全的,倘若从宗族里过继个儿子,贪恋慕家带来的好处,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

  孙二老太爷异常相信,倘若自家出了什么事情,庆山侯恐怕不会伸出援手。

  自己妹妹虽入了慕家门,却是个傻的,他劝不动,便只能管好自己。

  慕锦兮带着尔雅踏入厅堂的那一刻,许氏便立刻站了起来,不断搓着一双手,颇为忐忑地看着对方,「二姑娘怎么忽然来了?府里也没什么好东西……」

  慕锦兮不敢在长辈面前端起架子,「您坐,不用管我,只是想说件事罢了。」

  许氏目光闪烁地坐回了孙二老太爷的身边,有些忧心。

  若是寻常时候,慕锦兮上门他们不但要好好照顾,她更愿意向这位庆山侯嫡女示好,可今日实在太巧了,他们才从衙门回来,这位便上了门。

  更何况……衙役似乎还专门去慕家拿了人,慕家二姑娘该不会是觉得他们在故意给侯府找事吧?

  果然,慕锦兮一开口便提起这件事,「听说您二老今日去了京兆府报案,请京兆尹大人找寻十年前丢失的孙家妹妹。」

  「是这样的。」听慕锦兮提起此事,许氏的鼻尖不由得酸涩,用帕子抹了眼泪,「我也是听人讲,此番捉住的拍花子是上京这一带的惯犯,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思,请京兆尹大人好好帮忙审讯一番,若真能将那苦命的丫头找到……」

  「惯犯都是惯出来的。」慕锦兮嗤笑,「本就没有良知,若再有人刻意纵容,莫说十年,便是二十年也难翻出个结果来。」

  听了慕锦兮的话,两位老人顿时面面相觑,竟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二姑娘……」许氏迟疑地唤了一声。

  「上京自来太平,拍花子却日渐猖狂。」慕锦兮抿了一口茶水后皱了皱眉,「也不过是因为高门大院中的龃龉太多,稍微漏出点什么就能肥了小人的腰包。」

  许氏还是愣愣的,孙二老太爷却听出点别的意思来,「二姑娘有话不妨直说,我们年岁大了,便是帮不上什么忙,也会尽力为之。」

  「我哪里有需要二老帮忙的呢。」慕锦兮笑着将尔雅招呼到自己身边,「是好事。」

  两位老人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慕锦兮身边,全然不似丫鬟打扮的尔雅。

  孙二老太爷还在迟疑慕锦兮这么做是为什么,许氏看着尔雅却微微怔住了,不为别的,她那个早夭的儿子在十二三岁的时候,眉眼和这小丫头简直是一模一样,再联想到慕锦兮所说的「好事」,她有些不可置信,结结巴巴地道:「莫非……莫不是……」

  孙二老太爷对早逝儿子的孩童模样早没有那样清晰了,有些奇怪地看向老妻。

  「老夫人。」慕锦兮朝屏风后面看了看,「可否借一步说话?」

  许氏自是欣然应允。

  慕锦兮率先拉着尔雅到了屏风后面,许氏一步都不敢落下,紧紧跟着到了屏风后面,目光一直定在尔雅面上舍不得挪开。

  尔雅被看得很是局促,捏紧了慕锦兮的一个袖边。

  「尔雅,将袜子脱下给老夫人看看。」

  许氏一听,瞬间将目光凝聚在了尔雅的脚上,目光灼灼,彷佛恨不得把她的袜子烧出一个洞来。

  尔雅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脚踝上那枚叶子被围观彷佛就成了家常便饭,她这次倒没什么迟疑,直接脱了下来。

  就在脚踝露出的一瞬间,许氏几乎喜极而泣,她瞬间抱住了尔雅,「年年!」

  听到这个称呼,尔雅恍惚了下。

  尔雅丢失的时候是没有取正式的大名的,孙家十分喜爱她,给她起的小名也格外喜庆,取自年年有余的含义,就这样叫了两三年。原本尔雅的亲爹准备给她起大名了,没想到却早逝,这件事也被撂下。

  「快叫祖母。」慕锦兮眉眼弯弯,看到这种阖家团圆的场景,她实在不可能不动容,心里也觉得自己做的这一件事好歹是对的。

  「祖……祖母。」这样的称呼对尔雅来说实在生疏,叫起来也有些磕磕绊绊。

  许氏却一点都不介意,干脆地应了下来,「哎!出去见见你祖父。」她不断擦着眼泪,一把抓住了尔雅的手腕就再也不肯放手,迈出屏风便叫了一声,「老头子,年年回来了!」

  孙二老太爷还没反应过来,在看到许氏紧紧拉着尔雅的手时才有些泪光闪烁,喃喃道了一声,「年年?我的小年年?」

  一回生二回熟,尔雅才出来便喊了一声,「祖父。」

  两位老人活了一大把年纪,许多事情早就看淡,唯独在意这个早就丢了的孙女,一直被这事戳着心窝子。

  当下祖孙三人抱头痛哭,主要是老两口在哭,尔雅忍着心中的酸涩不断安慰着。她没什么在孙家的记忆,可是看这两位却觉得十分亲切,或许这就是血浓于水。

  两位老人是不是真心待她,这点还是很好分辨的。

  三人哭了好一阵,还是孙二老太爷先想起慕锦兮还在这里,连忙擦了擦眼泪,没舍得放开尔雅,只道:「让二姑娘看笑话了。」他心中是由衷的感激。

  慕锦兮微笑地看着尔雅,「人之常情罢了,谁能笑话呢?」

  「多谢姑娘。」尔雅吸吸鼻子,郑重地向慕锦兮行了一礼,如果不是姑娘,她如何能找到这么好的家人呢。

  许氏忽然道:「二姑娘,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从古至今,女人的心普遍要细点,无论是老的还是小的。

  原本许氏的心还没平静下来,没来得及细想,此时此刻再看慕锦兮时便想起刚见面时对方说的那些话,身子瞬间绷了起来,难道是有人藉着这事给慕家找了麻烦?

  慕锦兮却没有再多说什么,「机缘巧合罢了,尔雅颇得我眼缘,在我身边也待了几日,查到她尚有亲人在,自然要好好的送回来。」究竟是为什么查,怎么查出来的,却是半个字都没多提。

  「人我已经送到,不好再打扰你们团聚。」慕锦兮站起身拍了拍裙摆,「只是尔雅这段时间得我照拂,在外面却不好这样说,上京这个圈子里最会看人高低,便说……」她沉吟了下,笑道:「原本被我一个远房亲戚救下来认作了女儿吧。」

  能当慕锦兮亲戚的,便是再远,门户也不会太难看,总比四处去说尔雅是在农户里长大的要强得多。

  「谢二姑娘。」孙二老太爷面上动容,「若不是二姑娘,我们一家不知要何时才能团圆。」

  「谈什么谢呢,都是我应该做的。」慕锦兮往外头走了两步,拒绝三人再送,迳自离开了孙府。

  孙二老太爷和许氏目送着慕锦兮走远,一人连忙拉着尔雅询问她这些年的境遇,另外一人则让家仆去通知两个女儿了。

  许氏也不知大女儿身在侯府知不知道小孙女已经回家,但通知一声还是要的。

  尔雅得过慕锦兮的叮嘱,同孙二老太爷说话时,刻意把慕锦兮查出是慕锦然将自己卖给拍花子的事情略过。

  「孩子,你这些年受苦了。」许氏听了尔雅在农户如何生活,又如何被卖给人牙子,心中彷佛刀割,「是祖父祖母没能好好看顾你。」

  当初若不是沉浸在儿子骤然病逝的悲伤里,也不会给了拍花子可乘之机。

  「原本你回来了,改给你起个大名的。」孙二老太爷却道:「可二姑娘为你起的名字十分好,日后……还是叫孙尔雅吧。」

  慕家三房里,慕锦然乍然听到慕锦兮已经带着尔雅回到慕家,又惊又怒,但她在孙氏面前自然不敢说什么。

  她压住难看的脸色,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牢牢抓住了孙氏的手,故作欢喜道:「娘亲您看,我就说那个叫尔雅的丫头是妹妹吧。」

  孙氏如今自己有儿有女,慕家的生活又让她十分欢喜,同孙家早就不那么亲厚,因此对于那个早早丢失的侄女也谈不上多上心,真说起来,也只是因为父母总是在惦念这件事罢了,甚至前些年孙家时不时和她提起希望她能帮着找人的事情,她早就有些厌烦了。

  此时乍然听到小姑娘已经回了孙家,她也没什么反应,只让人到库房里随便挑拣几样东西送过去。

  「娘亲,我们回去看看吧。」慕锦然绞尽脑汁,却只觉得自己半步踏入了一个死局里。

  她不确定以往做的事会不会被人翻出来,而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要到尔雅面前示弱讨好,只要尔雅能接纳自己,之前的事情在没有切实证据的情况下是很容易翻篇的。

  然而孙氏对这个是很不上心的,「娘知道你姊妹情深,可她到底是孙家的女儿,不能总给她一些不切实际的希望。」

  其实孙氏的话很明显,她如今已经有了慕锦然,并不希望有什么别的人也想循着慕锦然的轨迹进慕家的门,如果她对尔雅表现得太过亲厚,尔雅保不齐会生出什么其他心思。

  「可那到底是妹妹……」慕锦然故作忧心道:「我总该看看她过得好不好,当初害她走丢,实在是我的疏忽,若是有可能,真希望好好补偿。」

  「都是大房那丫头故意作弄她,才把人搞丢了。」孙氏提起孙家大房,口气颇为不善,「和你有什么关系?」

  慕锦然有苦说不出,只能带着孙氏分给她临时调用的两个丫鬟回房了。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慕锦然拨了拨烛火,依然坐立不安,她不断朝外面看着,拧着眉头。

  「大姑娘,可有什么不妥?」孙氏的丫鬟看着慕锦然,以为对方是在担心那些被带走的人。

  「没事。」慕锦然仓皇起身,「我出去透透气。」

  她心里实在是太不安定了,总是不期然地想起自己把钱递给乳母时的场景,以及乳母在自己面前哭喊的模样,转而又想到了尔雅小时候在家里颇得人心的样子。

  「我没有错。」漆黑的夜里,慕锦然咬了咬牙,坚定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只是想过得更好些罢了,我没有错。」

  想着,她便抬脚往晨清院的方向走去。无论如何,她现在得探探慕锦兮的口风,先看看慕锦兮是不是已经察觉出来什么。

  可想到慕锦兮本来就不是会多管闲事的性子,她心里微微安稳了些。

  对于慕锦然来说,既然穿到了书里,那自己自然是有资格顶替他人成为真正的女主角,而慕锦兮属于那种典型的不作为女主角,除了性格太冷傲,其余既没什么优点,也没啥缺点,应该是很容易被拽下女主角之位的那种。

  但是她却忘了,慕锦兮已经很久没按照她的设想走了。

  「看起来还是得从慕锦兮身上下手。」她自言自语道:「如果想要干扰她的命运,就得彻底断了她嫁入世家大族的希望。」

  慕锦然想起前些时日外面的那些传言,虽然因为各家的理智没能越演越烈,但不失为能好好利用的一点。

  那些王公侯府在意的自然不是慕锦兮的名声或者性格,只是在意慕锦兮身后的庆山侯而已。如果……

  正走着,慕锦然忽然听到了低语声,她步子顿了顿,狐疑地看向不远处的假山。

  这种时候,会有谁在园子里私会?

  她原本是以为哪个不懂事的小厮和丫鬟,不打算理睬,可一时间步子又有点挪不开,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悄悄走了过去。

  假山遮挡的方向有一座凉亭,凉亭中并肩站着两个人,便是在朦胧的夜色下都觉得十分惹眼。

  少年不经心地捏了一撮少女的头发,帮她向后捋了捋,「这些时日又有些凉了,你小心些莫要生病了。」

  慕锦然因为眼前这一幕定在了原地,心中顿时生出无尽的仓皇和恐惧,整个人陷入了全然的混乱中。

  怎么会,为什么慕锦兮会和苏珩在一起?慕锦兮眼高于顶,苏珩不近人情,他们两个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出这样亲密的举动呀。更何况,书中若不是有章齐做润滑剂,这两人本就该异常生疏,甚至颇为互看不顺眼的。

  她之所以有信心可以离间两人,是因为原着中会时不时提到一些苏珩故意找慕锦兮碴的内容。全文秉承从一而终的原则,明明连个男配都没有,怎么感情线会崩塌得这样厉害呢!

  她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发出清脆的声音。

  慕锦兮敏锐回头,第一眼就看到了在黑暗中不甚清晰的慕锦然。

  「大姑娘。」她似乎对于自己的现状没觉得有什么异常,颇为淡定道:「怎么出来了也没个丫鬟跟着?」

  「我……」慕锦然张张嘴,此时竟然不知道该在慕锦兮面前说些什么,「只是随意走走。」

  「既然这样,我就先回去了。」慕锦兮点点头,又看向苏珩,「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太后千秋后紧接着便是恩科,还是好好照顾自己吧。」

  「欸……」苏珩还没有开口,慕锦然先叫住了慕锦兮,但是她竟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此时的慕锦兮。

  刚刚还想着如何对付这个女主角,可女主角却已经和未来的帝王搅在了一起,战斗力完全不是一个级别。慕锦然立刻知道,如果自己伤害了慕锦兮,还不知会有什么更加难以预料的后果。

  她不敢赌,于是只能故作镇定地笑道:「听……听娘亲说你把尔雅送回了孙家,没想到她真是我妹妹,此番多谢二姑娘了。」

  慕锦然投鼠忌器,一时间甚至不敢再叫慕锦兮「二妹妹」,只是客客气气地称呼了一声「二姑娘」。

  「我自然是希望她能好的。」慕锦兮道:「可不是想要谁的谢意。」

  「那是。」慕锦然的笑容凝固,「二姑娘向来宽厚。」

  在苏珩面前,慕锦然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也没什么想要勾引苏珩站在自己这边的决心,原着中作者耗费大量笔墨描写这位运筹帷幄的帝王,同对方相比,自己的算计都如同小孩过家家一样。

  她压下眸中的恐惧,只盼苏珩对慕锦兮动的不是真心,如此自己便还有翻盘的机会。

  想到这个可能,慕锦然长舒一口气,心中自在了很多,「二姑娘好好休息,我也先回去了。」说着便要先行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慢着。」慕锦兮忽然叫住了慕锦然。

  慕锦然脚步一顿,后背僵直,许久才听慕锦兮又开了口——?

  「开弓没有回头箭,大姑娘,日后多多保重。」

  慕锦然心中顿时翻涌起惊涛骇浪,几乎不等慕锦兮再说什么,便逃也般的离开。

  她知道了?不,不可能!慕锦兮一定是在诈自己,若是她知道了,为何不和孙家说呢,为何不和母亲说呢?是自己多想了,慕锦兮此时和苏珩在一起了,哪里还能顾得上自己呢,自然会牢牢抱住金大腿。

  想到这一点,慕锦然才慢慢松了一口气。

  「你就不怕打草惊蛇?」苏珩上前走了两步,抬手揉揉少女的头顶,「要这样吓她。」

  慕锦兮反问道:「她算是蛇?」又道:「更何况,她看到你我在这里,总得给她找点事情,免得她胡思乱想。」

  苏珩的面色渐渐沉了下去,眸光闪烁,唇角微微抿了下,「你……不想被别人看到我们在一起?」那他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个名分?

  慕锦兮如今对他这种不拒绝也不负责的样子,让他十分没有安全感,总觉得这一刻两个人还在好好说话,下一刻就要分道扬镳。

  慕锦兮没有说话,从袖中抽出了一条帕子塞到苏珩的手里,「过好现在吧。」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苏珩手中捏着手感极佳的帕子,表情有一瞬茫然,看着慕锦兮的身影越走越远,直至完全消失,才恋恋不舍地翻看起这张手帕,总觉得她忽然做这样一个动作是别有用意。

  月光下,手帕上的图案模糊不清,苏珩调整了几个角度才终于看清上面的针脚,眸中瞬间迸发出灼人的亮光,而上翘的唇角也写满了压不下的喜悦。

  他满心欢喜地将手帕塞入怀里最贴近胸口的位置,脚步轻快,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这一定是宁宁亲手绣的。」苏珩低低言语了两声,「她心里还是有我的。」

  想到这一点,苏珩恨不得立刻回去翻翻自己的小私库,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送给慕锦兮。可将为数不多的东西全想了一遍,又觉得远远不足够表达自己的诚意。

  他的宁宁值得最好的,可他现在什么都拿不出来。

  想到这一点,苏珩不免有些黯然。

  第四十四章 编一出好戏

  自慕锦兮将尔雅送回孙家后,接连三四天都是风平浪静。

  这日,凤元公主和温婉约了慕锦兮一次,说梨园里那个颇为知名的班子又编了一出新戏。几人对折子戏都没什么特别的热忱,只是随便寻个由头聚一聚罢了。

  她们坐在二楼,对敲锣打鼓的喧闹全然不在意,两人一左一右把慕锦兮夹在中间。

  「我怎么看你一点都不心急。」凤元公主一手捏着一把瓜子,努力摆出一个舒适的姿势,「可别让那祸害给翻了身。」

  「急什么。」慕锦兮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京兆府办案总需要时间的。」

  温婉柔柔笑道:「阿宁说得对,京兆府总得把证据一项项地查出来才好定罪。」

  「要我说,搞那么麻烦做什么呢,我同父皇说一说,直接给她定了罪不是更好?」

  「然后呢?」慕锦兮笑道:「落实了我嚣张跋扈的名声。」

  凤元公主对慕锦兮的回答颇为不屑,「你会在意这些?」

  慕锦兮笑而不语,依然看着台上正在「咿咿呀呀」的角儿们。

  「既然要让她再也翻不了身,自然应该把罪名定得实实的,让她再也没有藉口能拿出来给自己狡辩,又或者获取别人的同情心。」温婉低声同凤元公主解释了一番。

  「果然我还是傻了一些。」凤元公主无语了片刻,将手中的瓜子皮扔进篓子里,又剥了一颗橘子,「要说这些弯弯绕绕的我是不清楚,但有一点我却想问一问。」

  这话是冲着慕锦兮去的。

  「你说。」慕锦兮颇为不在意地转着一颗苹果。

  「上次我让金桔给你送东西,金桔回来说你在绣一个帕子。」凤元公主假装看不到慕锦兮突然停顿的动作,慢吞吞道:「帕子呢?」

  温婉好奇地看向慕锦兮,「阿宁也会做女红?」

  慕锦兮猛然将苹果按在桌子上,似笑非笑地睨了凤元公主一眼,「公主会缺手帕?」

  「哦……」凤元公主甩出一个长长的音节,「我是不缺的,但是很怕某些人的帕子最后会多得成了灾。」

  温婉凑近了一点,「阿宁绣的是什么?我看你不喜欢什么花花草草,更别说蝴蝶蜜蜂之流,若是青松翠竹,你带着又有些不搭。」她是真心给慕锦兮提点子,「不若你绣个玉如意什么的也行。」

  「说不定,绣的是鸳鸯呢。」凤元公主的语调颇为暧昧。

  「鸳鸯?」温婉终于回过味来了,公主这是觉得阿宁有事啊!

  「什么鸳鸯?」慕锦兮装傻,「肉麻不肉麻。」

  「可别说肉麻。」凤元公主揶揄道:「日后你要出嫁,还得自己绣鸳鸯被呢。」

  温婉听得心里痒痒的,知道慕锦兮估计是有了心上人,可偏偏庆山侯府什么音讯都没传出来,竟是不知道慕锦兮和谁定了亲。

  慕锦兮冲温婉笑道:「你别看她在这里贫嘴,还不知道是哪辈子的事呢。」

  「没有?」凤元公主往慕锦兮眼前凑了凑,「那你说说,你绣的是什么?」

  「是大雁。」慕锦兮无奈回答。

  「几只?」凤元公主穷追不舍。

  「两只。」

  凤元公主当下对温婉努努嘴,「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两只大雁呢,谁知道下次是不是就是鸳鸯了。」

  温婉轻轻笑着,由衷为慕锦兮感到欣喜,「这样大的事你竟然还瞒着我们。」

  「还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样子。」

  凤元公主翻了一个白眼,她是腻歪透苏珩了,可这种时候又有点可怜他。看看慕锦兮现在这模样,分明就是个不肯负责的「渣」呀。

  「到底是哪个?」温婉压低声音问道,也不知谁这么有福气,竟然得了庆山侯嫡女的青睐,那以后还不是平步青云。

  几人正压低声音说这话,台上的戏已经告一段落。

  「好!」此起彼伏的叫好声响起。

  慕锦兮忽然挑眉站起身朝下面望去,有个声音让她觉得好生耳熟。

  果然,没费什么力气,她就在一楼比较靠台子的位置见到了一个熟人,那人娇小的身段已经丰盈了许多,站在桌子上使劲拍着巴掌叫好,可以看出来对方此时的境况也不错。

  慕锦兮笑了笑,让绾衣去楼下把人请上来。

  「那是哪个?」温婉见绾衣去一楼和那小姑娘说话,着实觉得眼生,忍不住问道。

  「她在外头欠下的风流债。」凤元公主恹恹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慕锦兮点了点凤元公主的额头,「别整天老想那些有的没的,小心哪日陛下知道了要怪我们把你带坏了。」

  正说着,绾衣已经将人带了上来。

  「郡主?」少女睁着一双猫儿一样的眼睛,满是喜悦之情,「可是见到你啦,郡主!」

  「我呢?」凤元公主凑过去道:「怎么就只叫她,不认识我了吗?」

  「公主万安。」少女乖巧地行了一个礼,「公主和郡主也来看戏吗?今日这戏是不是排得很有意思!」

  慕锦兮看着陆巧儿活泼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你家阿姊呢?」

  离开淮宁已经许久,她倒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在上京见到当初那个乾瘦的小姑娘。

  「托郡主的福。」陆巧儿欢喜道:「老爷的冤屈得以洗刷,流放便也做不得数,这些时日正琢磨着从操旧业。上京实在是个好地方,我们便全都来了,阿姊正在家排本子呢。」

  「什么本子?」慕锦兮奇道。

  陆巧儿指了指下面的台子,「就是给戏园子的本子,老爷想要把生意重新做起来,却还差一些本钱,阿姊便寻思着多编几个本子,先赚些银钱。」

  慕锦兮对于陆家想重操旧业的事情一点都不意外,陆得富当年能做到淮宁首富,可见经商造诣十分之深。

  她敲了敲桌子,略微沉吟,忽然道:「得,这戏我也不看了,带我去见见你阿姊吧。」

  「慕锦兮,你又为了外面的狐狸精抛下我不管了!」凤元公主心中有着诸多怨愤,「有那个谁还不行吗?现在陆君棠都要比我还重要了。」

  「陆君棠?」温婉好奇道:「这名字倒很是不错。」

  「左右你们两个也没别的事情做,一起去看看啊,说不定还有什么惊喜。」

  「你不早说。」凤元公主立刻正色,她下意识整了整衣裳,才趾高气扬地看着陆巧儿,「快点带路。」

  「前些日子阿姊还说想拜访郡主,但庆山侯府哪是我等能去的地方呢,没想到今日就这么巧撞见了郡主,阿姊见了郡主后一定十分高兴。」

  慕锦兮弯了弯眉眼,看陆巧儿觉得讨喜了很多,尤其那双猫儿一样的眸子,十分惹人怜爱。

  慕锦兮随口道:「太子殿下才丢了个刑部尚书,你们在上京要更加小心谨慎一些,也别担心什么,要是遇到了状况便到庆山侯府找我。」

  陆家人如今住的位置同梨园不远,因为一整家就只剩下陆得富和陆君棠父女两人,再加上和他们十分亲厚的陆巧儿,所以他们租的院子也不是很大。

  陆巧儿推开门嚷嚷一声,里屋便全都能听到了。

  「老爷,阿姊,快看谁来了。」

  先应声出来的是陆君棠,她手上还沾着墨,听到了陆巧儿的声音便道:「早就同你说要沉稳些,你怎么……」声音忽然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极为明显的惊喜,「郡主!」

  陆君棠的嗓子还没完全好,声音有些沙哑,但对慕锦兮的敬意却是半点都没遮掩,她局促地找了一条白巾擦了擦手,才朝慕锦兮迎了上去,与此同时,一双眸中还闪起了泪光。

  话还没说出口,一个中年男子便从厨房奔了出来,看到慕锦兮是难言的感怀,「是嘉敏郡主。」

  慕锦兮还没应下,陆得富便百感交集地朝着她深深跪拜下去,「郡主大恩犹如再造,小人没齿难忘,竟还劳烦郡主上门,真是……真是……」

  「快起来。」慕锦兮示意绾衣将陆得富扶起,「若不是你们本身就干干净净,我也做不了这些,所以你们这是做什么呢?还是多多感谢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吧。」

  陆得富急忙站了起来,「是是是,郡主里边请。」他有些迟疑地看着慕锦兮左右,生怕怠慢了贵人,「这两位是……」

  「这位是凤元公主。」

  「公主恕罪。」陆得富膝盖一软,差点又跪了下去,还是凤元公主及时摆手。

  「算了,我本来就是陪慕锦兮来的。」然后看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的陆君棠,好奇道:「听说你在写戏?」

  「这是户部尚书家的千金,姓温。」慕锦兮注意到了凤元公主的关注点,不免有些好笑,之后尽职尽责地介绍了温婉。

  陆得富连忙将人往屋里请,「简陋了些,委屈三位了。」

  「行了,别忙了。」慕锦兮看了一眼正在和陆君棠讨论戏曲和话本的凤元公主,正色道:「我想找陆翁也是有正事的。」

  陆得富对自己的定位十分清楚,他就是个商人,如今还是个获过罪的商人,所以他在达官贵人面前,尤其是作为他恩人的慕锦兮面前根本就没有拿乔的权利,慕锦兮才喝了一口水,他便恭恭敬敬地拱了拱手,「郡主若有吩咐,陆某在所不辞。」

  「哪里就那样严重了呢?」慕锦兮扯了扯凤元公主的衣袖,笑道:「公主专心一些。」

  「你的正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凤元公主觉得有些无趣。

  「我以为公主会有些兴趣呢。」慕锦兮说了这一句便正色看着陆得富,「陆翁如今需要本钱,而我实际上也缺一些能来钱的管道,左右也是赶巧了。」

  陆得富能做到淮宁首富自然是一点都不笨的,他立刻就听明白了意思,「郡主想让我帮忙打理店铺?」

  上京的达官贵人谁家没点店面呢,可能经营出些名堂的却十分少,多半只是在维持生计罢了。

  慕锦兮是庆山侯嫡女,她的生母又是惠和大长公主的独女,身家自然不菲,但多数都是农庄良田,铺子因为打理不出什么名堂便显得十分不起眼,收入比起农庄的租子来说更寡淡。

  但慕锦兮清楚,若要赚大钱,还是要靠「商」。自从意识到这一点后,她就开始关注自己名下的铺子,发现要找到一个管理铺子的好手实在太难了,原本正一筹莫展,没想到陆得富却在这时候出现在了上京。

  慕锦兮笑道:「怎么能劳烦陆翁呢,陆翁如今不过是虎落平阳,等有了足够的本钱,再拿个上京首富乃至大燕首富都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让陆得富帮她管理产业,实在是小才大用。

  她捏出来数张银票,「我是想入股陆翁的铺子,并希望陆翁能帮忙调教些我能用的掌柜。」她拿出来的银票实在不少,粗粗一看,约有数千两。

  陆得富此番到上京本想白手起家,拿几十两盘下个小铺子慢慢做,不用做多大的生意,只要日后能帮女儿置备好嫁妆便心满意足,所以也没有联系自己旧时的那些掌柜帐房们。

  那些人在淮宁等着他回去,他却是雇不起了。

  此时慕锦兮拿出来的这一笔银子刚好能支撑他将原来最拿手的几个产业都办起来,还能将自己用熟了的老人也雇佣回来。

  但他很迟疑,慕锦兮出了这样多的钱入股,无疑是要占大股的,他不怕自己赚不来钱,却怕慕锦兮会在经营上同自己有分歧,如此,这笔钱放在这里便显得十分烫手。

  「陆翁不必忧心。」慕锦兮缓缓笑道:「这些钱一部分是陆翁为我调教掌柜和帐房付出的心血,另一部分便算是借给陆翁的,待每年年底,陆翁给我两成分红即可。」

  「这如何使得!」陆得富对自己的经商才能颇有自信,知道慕锦兮要两成,虽然一年还显不出什么,但到明年年底就会是一个不小的数字。但慕锦兮是他的救命恩人,两成绝对不够。

  「陆某给郡主五成分红。」陆得富忽然下了决心。

  这次轮到慕锦兮惊讶了,「五成,若过个几年,可不是小数目。」

  说到底,陆得富就是个商人,再怎么诚信本分也是重利的,一口气割舍这样多,是真心实意觉得慕锦兮值得让他让利的。

  「慕锦兮,原来你是想赚钱。」凤元公主的眸子忽然亮了亮。

  她在宫中的月钱不少,且许多吃穿用度都有内务府供应,但有时依然会手头紧,比如自己若是想在外面开个小宴,就要看看自己的银子够不够,毕竟……她堂堂公主也不好老朝别人要钱。

  「需要多少钱入股?我也来!」凤元公主颇为相信慕锦兮的眼光,立刻开始翻自己带在身上的银票,却只翻出来三四百两,「我就想说慕锦兮怎么忽然让人去取银票,竟是在这里等着呢。」

  陆得富有些紧张地看向慕锦兮,他已经答应给郡主五成,若是再让凤元公主分一分,他可就真没什么了。

  慕锦兮想了想,笑道:「这样,我还是只拿两成,你拿一成分给公主,再分一成给温姑娘。」算起来比陆得富答应的五成还少一成。

  「我也有?」温婉有些惊讶。

  「你当然要有。」慕锦兮点点头,「日后陆翁还需尚书大人多多照料。」

  温婉想了想也是,开口轻轻道:「照顾是要的,可我也不能白拿股。」说着便拿出了二百两银票,又从手腕上褪下翠玉镯子压在银票上,「原本想着没有什么大花销的地方,带的银票便不多。这镯子我戴着太老气了,原本想去珍宝阁换一副的,不若直接抵了入股钱吧。」

  这样算起来,陆得富的本钱已经有了七千两。

  换做并未被判罪的陆得富,莫说几千两,便是几十万两现银都见过,也不会觉得这几千两有多了不起,可是放到现在,这几千两便显得弥足珍贵了。

  他将银票和那只翠玉镯子捧在手心,激动的神情难以遮掩,「多谢公主,多谢郡主,多谢温姑娘,陆某一定好好干,绝对不辜负三位贵人的看重。」而后平复了下心情,又道:「郡主也不必再找人,我原有些用惯了的人很是不错,至今仍在淮宁,待我修书一封让他们过来,郡主大可以放心用。」

  「那陆翁如何?」

  「说来也惭愧。」陆得富挤出一个略微尴尬的笑容,「当年陆家产业遍布淮宁郡,在金陵也颇有建树,能用的人在如今看来却是太多了。」

  说白了就是破产老板重新创业,当然优先启用忠心耿耿的老员工,但能提供的工作岗位实在不多,干脆推荐到合伙人那里帮老员工再就业。

  慕锦兮了然,要不人家怎能做大做好呢,比起来自己那几个小店铺就如同过家家一样。

  凤元公主见慕锦兮说完了正事,又询问起陆君棠写话本的事情。

  陆君棠对答十分得体,对于两者之间的差别也讲得十分清楚,「戏本和话本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戏曲面向的人更广泛,下里巴人听得,阳春白雪也听得。话本就不太一样了,会看的人多半是读过书的,他们便想看些不一样的。」

  听了陆君棠的解释,慕锦兮忽然问道:「你编一本大约要多少银钱?」

  「话本得看书局的人肯不肯收。」陆君棠低低道:「我写了许多,却没怎么卖出去,多半都加了许多冲突改成戏曲卖给梨园了,一段能给上几百钱已经不错。」

  慕锦兮又细细问了陆君棠在编戏时需要的东西,仔细想了想才点了点桌子,「我给你十两,你帮我编一出戏,越跌宕起伏越好。」

  陆君棠怔了怔,「郡主的要求,君棠便不收钱了。」

  「钱还是要给你的,不然你可要赔本了。」慕锦兮笑道:「而且,也算是封口费呢。」

  凤元公主登时好奇道:「你想要编什么戏?皇宫里那么多养着的人还不够帮你编出一段戏来吗?」

  皇家的娱乐生活丰富,却不能全靠外人进进出出来给他们提供取乐的戏曲乐舞,毕竟不安全,于是便自己养了一批人,自己编自己学,自己给皇亲国戚们看。

  说实在的,再怎么看,反反覆覆都是那些花样,要是没有一两个有艺术造诣的,好几年都不翻新。

  凤元公主颇为看不上那些白拿钱的人,但若慕锦兮有点子,让那些人编一编,还是没问题的,她也能看个新鲜。

  「我要做的事若是能见得人,便不会同陆君棠说的。」慕锦兮咽下一口茶水,「我那里还有些君山毛尖,陆翁应该喝不下这些茶,等下便让人给陆翁送来。」

  「陆某在北边待了三年,什么苦都吃过,几杯苦茶又能如何呢?」陆得富有些羞惭,慕锦兮上门,他竟然只能拿这些茶招待,可若是他自己喝,其实是不大在意的。

  「陆翁日后总要待客。」慕锦兮也没觉得自己拿点茶叶能怎么样,「若是有贵客,这些茶叶终究是失礼的。」

  陆得富以为凤元公主应该是他这里最贵的客了,可慕锦兮说的话也很有道理,他要把产业再做起来,可不能如同今天一样失礼了。

  凤元公主却十分着急,「慕锦兮,你话说了一半怎么又去聊茶叶了,刚刚不是在说要改一出戏吗?」

  「你急什么?」慕锦兮看了看陆君棠,才缓缓道:「可想好了?」

  她刚才的暗示很明显,给陆君棠封口费便意味着她让陆君棠改这出戏肯定要承担一些风险的,她给了陆君棠考虑的时间,自己和陆得富说些有的没的,等陆君棠做好决定。

  「郡主何必问我呢。」陆君棠笑道:「郡主大恩大德,便是让君棠做什么都不过分的。」

  陆巧儿十分的好奇,「郡主究竟是想要编什么戏?阿姊果真会很危险?」

  慕锦兮微微摇了摇头,「我自然会帮陆君棠挡着的,可她自己也要小心谨慎呀。」

  其实慕锦兮对于陆君棠的谨慎很有信心,毕竟她之前能以一个哑女的身分在陆家旧宅蛰伏三年。

  她让陆君棠做的事是给多少钱都值的,但给太多便对不住陆君棠一片报恩之心了,不然她也不会只给区区十两。

  「帮我改一出《狸猫换太子》。」

  「这有什么新鲜的?」凤元公主不免失望,这出戏都听腻了。

  慕锦兮听了凤元公主的抱怨,微微笑了一下,「戏本还没出来你就说无聊,看来果真要让阿棠亏本了。」她称呼陆君棠已经有了些亲昵,显然是把对方拉到同一战线了。

  「亏本算得了什么。」陆君棠不知道从哪里寻过来了纸笔,准备将慕锦兮说的要点记下。

  慕锦兮转着手中的茶杯,忽然看着凤元公主和温婉,眸中带着温柔,「提前透露剧情就没劲啦,阿婉不如带着公主再去吃吃茶,或者想想我们下次去玩些什么?」

  「慕锦兮,你居然赶我走!」凤元公主颇为不满,果然是有了新欢的女人,根本不在乎到底哪个才是真正对她好的人。

  「哪里是赶呢?」慕锦兮心知苏氏和王皇后之间的曲折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她可不想先一步暴露在明处。

  「公主。」温婉徐徐起身拉住凤元公主的手腕,「阿宁说的也没错,咱们只管看戏就是了,若是把前因后果都听完了,到时候再看戏可就无趣了。」说着,便将人给拉了出去。

  紧接着,陆得富也知道自己也待不得了,连忙退出屋子,把空间留给慕锦兮和陆君棠。

  绾衣出去时将门关好,屋里瞬间变得空荡荡的。

  慕锦兮忽然笑道:「你很有胆气,让我一点都不后悔当初帮了你。」

  「我一介女子,要那些胆气有什么用呢?不过是被逼到了无路可走。若不是郡主,我说不定已经沉不下心了。」已经忍了三年,她不知自己还能忍下几个三年,所幸慕锦兮出现得很是时候。

  慕锦兮上下打量了陆君棠一番,「其实我也不是那种挟恩求报的人,你完全可以不做的。」

  「可是我想做。」陆君棠眸光定了定,「郡主能做的都是大事,而我,也相信女子是能做大事的。」

  慕锦兮想起来什么,笑道:「像陆巧儿那样可不行。」

  陆君棠想起自己认下的妹妹,眸中很是愉悦,「郡主说得对,巧儿太天真了。」这里的「天真」纯粹是个褒义词。

  慕锦兮轻轻摇了摇头,「我也不和你拐弯抹角,这件事若是被发现,得罪的是皇宫里的人,我身后还有庆山侯府,可你的身后并不一定会有我,所以你务必要小心谨慎,不能让人看出痕迹,也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出有什么不对。」

  陆君棠正了正神色,提笔凝神,「您请说。」

  「剧情大致是这样的。」慕锦兮略略思忖了片刻,「这出《狸猫换太子》的太子要十几岁,前情便是皇后当年生的是双胎,却被居心叵测的人偷走了一个,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道太子原来还有个同胞哥哥。」

  陆君棠听着这段,眉头微微一皱,「是不是……太傻了?」能从皇宫中偷走个皇子,这可不是小事。

  「傻?」慕锦兮摇摇头,「可还有更傻的呢。」比如如今皇宫里那个顶替了苏珩亲娘的王皇后,难道皇帝宠妃被换了的这事就不傻吗?

  「郡主继续。」陆君棠思索着情节,其实这样写倒是很戏剧化,确实会有不少人喜欢看。

  慕锦兮接着道:「那个被偷走的皇子其实早就被一家权贵暗暗找了回来,悉心培养,灌输自己的思想,然后……藉着太子出宫打猎的机会,权贵成功将人掉了包,从此两人身分置换。」

  陆君棠听得心惊胆战,「然后呢?」

  「没了。」慕锦兮抿了一口茶水,「后面怎么设计,就看你的了。」

  她想要的也不过就是把这些曲折的事情穿插在故事里,总会有人想起当年王皇后也曾有一个双胞胎姊妹,后来却在王皇后认祖归宗后「病逝」。

  王皇后迟早会看到这出戏,可是有什么关系呢?安逸了许多年,也到该偿还的时候了。

  她为此其实特地和苏珩商量过,等苏珩科举拿了名次,正式入朝为官也拉拢到人心,总需要认祖归宗,他们要在众人的心底植下一个念头,苏珩这样回来是情有可原的,而代替了苏氏在宫中的王皇后犯下了欺君大罪,苏珩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便更加顺理成章。

  「郡主放心,我一定能将这件事办好,用不了一个月,这出《狸猫换太子》便能进各家府中。」

  陆君棠不知道谁是狸猫谁又是太子,但是显然慕锦兮是站在这出戏里太子这一方的,那后面的剧情就很好编了,单说假太子如何如何的令人失望,而真太子又怎样忍辱负重。

  她将自己的想法大致和慕锦兮提了提。

  慕锦兮当下便掏出了十两纹银,「那我便等着好戏开锣了。」她相信由陆君棠来做这件事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便没有再过多叮嘱什么,只道:「你随时可来庆山侯府找我,只是要小心些别被盯上了。」

  「会有人盯慕家?」陆君棠知道庆山侯府在上京的地位,不然也不会找到慕锦兮帮她洗刷冤屈,所以对于会有人和慕家过不去这件事是有些诧异的。

  「在这上京里,什么事不会有呢?」慕锦兮笑了笑,「便是以前没有,以后也会有。」

  等到京兆府把人贩子的案子审清楚,大皇子很快就会遭罪,太子忙着把大皇子按在水里浮不上来,暂且还管不到其他。可若是大皇子倒台,太子眼里的对手就只剩下了四皇子一个,再也不会如之前一样畏首畏尾,恐怕会很难缠,若此时苏珩认祖归宗……

  啧,慕锦兮颇为期待看到燕洵十分难看的模样。

  「如此,郡主万万要保重自己。」陆君棠郑重道:「虽不知郡主所为何事,但只有保重了,才有后面的事情可言。」

  这是她三年以来最大的心得。

  若是三年前她沉不住气,若不是这三年的隐忍,陆家凭什么洗刷冤屈?只有忍下,只有自己还有命在,才能图谋别的。

  「你竟然也要对我说教。」慕锦兮起身,「我也不能在这多待了,不然怕有人要盯上你们。」

  等推开门,慕锦兮看到在院子中劈柴的陆得富,怔了怔后又道:「陆翁想重振旗鼓,这些日子还是要小心些,你们害得某些人失了助力,他怕是不会轻易掀过去。」

  好在太子如今的心思都放在大皇子身上,倒也不是那么严重。

  「郡主说的我们晓得。」陆得富连忙应道。

  慕锦兮寻思着,其实是该给这对父女一个保命符的,可她手里的筹码还不够硬,保护苏珩尤为不够,若捏在这对父女的手中就更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她脑子转了转,便想起这两人其实是在圣上面前提过的,而如今新上任的刑部尚书,圣上刻意安排了过去四皇子的人。

  想了想,慕锦兮便道:「若真出了什么事,牢里还是安全的。」

  陆得富父女具是一愣,一个坐牢坐得发怵了,另一个想想就觉得牢狱不是什么好地方,怎么慕锦兮还说那里是安全的呢?

  想多问两句,慕锦兮却已经出了陆家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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