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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月试阅 ✿] 锦瑟《袭人泪》(妾身出招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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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爱 发表于 2023-11-8 18:42:0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书名:《袭人泪》(妾身出招之一)
作者:锦瑟
系列:恋恋情深171
出版社:东佑文化
出版日期:2010年2月24日

【内容简介】

「你要娶我!?」
梁袭人向来有自知之明,她一无德、二无貌、三无财,四无家世背景,
前任宰相之子又是经商奇才的翩翩贵公子,怎么可能看上她!?
不过,爷爷的遗嘱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她必须在百日内嫁给束河镇宣府大少爷──宣平砚。
她绝不会质疑爷爷爱护她的心意,
可是成亲对女人来说是一辈子的事,爷爷欣赏的人真的就合适她吗?
万一爷爷选错了,她又该如何?
看来,她只好靠自己仔细观察,瞧瞧他的这份情,究竟是真是假?
真糟糕!这个小丫头可真敏锐,不过一晚竟就差点看穿他的思绪!
看来,在大事未底定前,他必须更小心谨慎,
毕竟在她的背后可是隐藏着庞大的利益,
只是他该怎么让她对他动心,让她心甘情愿的嫁给他呢?



  楔 子

  「你叫什么名字?」

  「梁袭人。」

  原本在摘草药的梁袭人看见最近常来的年轻男子蹲在面前,她有些不安、有些为难,因为爷爷平时就交代不许她和上门来的外地客人交谈,不过适才她脚扭伤,是这名年轻男子帮了她,让她免于加重伤势的窘况。

  现在,他只是问一个名字而已,应该不会惹出什么麻烦才是,毕竟爷爷经常告诫她做人该有礼貌,爷爷肯定不会生气她对这个帮助自己的陌生年轻男子说出自己的名字。

  「花气袭人知骤暖,鹊声穿竹识新晴。」

  她歪头、眨眼,显然不懂他说了什么。

  「『花气袭人知骤暖』有你的名字──袭人,很有诗意,这名是谁取的?」

  原来她的名字很有诗意呢,真好。

  「爷爷。」她又自然地回应了,等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赶忙掩口已来不及。

  他注意到这小小无辜的举动不禁牵动唇瓣。「放心,是我主动找你攀谈,爷爷若问起,你便将一切责任推到我身上即可。」

  小小脑袋瓜摇了摇,一脸抗拒。「不成的,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害你,可是、可是……我也不该再和你说话。」因为爷爷有叮咛。

  她不清楚爷爷为何这么讨厌这些上门来的外地客人,可是她倒是不讨厌眼前这名年轻男子,因为他笑起来很好看,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让人喜欢,不过爷爷有交代,她不想让爷爷伤心。

  男子面露无奈,说道:「我明白,我不会让你为难。」

  「对不起……」男子脸上的表情好像十分难受,她想替爷爷跟他道歉。

  他抬起头,脸上的难受少了几分,淡笑地说:「袭人,这不关你的事,别放在心上,是你爷爷对我有误解,所以我才会天天上门来希望化消这个误会,唉。」

  失落的叹息传入梁袭人的耳里更添沉重,她不免想帮忙。

  「爷爷误会你什么了,你跟我说,说不定我有办法帮你。」

  男子抿唇,伸手抚摸她细致的脸蛋,连眉眼也染上几分愉悦。「不碍事,我来即可,你别介入,要不你爷爷会不高兴我牵扯到她最宝贝的小孙女,袭人,你真善良。」

  她被称赞了。

  梁袭人一下子红了脸颊,灵活的眸子眨了眨,顿时多了几分可爱。

  她虽不如精雕细琢的美丽娃娃,却十分可爱,尤其是她这双灵活彷佛会说话的眼睛,相信看过的人无一不喜欢。

  「你还站得起来吗?」

  梁袭人搭着他的手试图起身,无奈脚伤正痛,一动便难受得紧,即使她咬紧牙关也阻止不了乍来的痛楚,忍不住低喊一声。

  「好了,别太逞强,我抱你回去。」他一面说,一面弯腰打横抱起纤细的她。

  梁袭人有些慌了,除了爷爷之外,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如此亲近,自小是爷爷带大,她也只习惯爷爷的亲近,纵然爷爷送她入学堂,她也不太和其他同学亲近;如今这个陌生男子竟然说抱就抱,让她连一点准备的时间都没有,教她顿时白了脸色。

  「我、我很重……请把我放下。」她红着脸,脸色满是错愕。她已懂得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因此非常不习惯被人搂抱的感觉。

  「你已经走不动了,难道还想加重伤势?再者,你轻如羽毛,压根没有半点重量。」

  她不是担心这件事,她是怕万一爷爷看见会更生气。「我还是自己走好了。」

  不想伤了他的好意又不希望他察觉自己的忧虑只得这么说。

  「袭人,我明白你怕什么,不过无须担忧,快到屋子前我便会放你下来,不会连累你。」他年纪轻轻,行事却相当稳重,教人无法不信服。

  「不是的……我是怕爷爷又气你。」

  男子朗朗一笑,「我相信无论我做什么事,你爷爷都会气恼我,那么也不怕多这一件事了,再者,袭人如此善良,为你做这点小事,我也十分愉快,所以别放在心上了,懂吗?」

  最后,梁袭人轻轻点头,望着他那张好看的脸庞。

  她还不懂怎么去用言语形容人,只会先以喜欢、不喜欢来分辨,对她而言,她喜欢爷爷,爷爷便长得好看,同样,她喜欢他,也觉得他长得好看,想法十分单纯。

  「啊……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唉呀,糟糕,你爷爷看见我们了。」原本是打算在屋子附近就放下这小姑娘,不过又舍不得让她走这几步路,这下,真是自掘坟墓。

  爷爷?!梁袭人连忙转头,果真看见爷爷看着他们,似乎怒气冲冲。

  「你快放我下去!」

  「不了,你爷爷已经看见,放下也来不及,倒不如正大光明走过去,至少他不会认为我有歹念。」男子说毕,果真大大方方将人抱至屋前交给梁老爷。「她的脚受伤了。」

  梁老爷接过孙女,先将她送入房里。

  「爷爷,您别生他的气,刚刚袭人受伤,是他帮了我。」梁袭人躺在床上后抓着爷爷的衣袖替男子求情。

  「你先休息,待会儿爷爷帮你请大夫。」说完,梁老爷离开孙女的房间。

  梁袭人清楚爷爷出去势必会和那名男子说话,可惜她的房间离外头太远,根本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只能安安静静躺在床上。

  她脑子空空,只堆存着刚才那名年轻男子的脸,他真的长得很好看。

  不知过了多久,即将入睡的她听见开门声,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爷爷无奈的表情。「爷爷……」

  「袭人,唉……」梁老爷叹了口气后落坐床沿。

  爷爷为何叹气,她又做错什么了吗?梁袭人很想问,可是睡意渐浓的她能睁开眼睛已算勉强,仅能安静听爷爷主动说明。

  「爷爷不是已经跟你说了,不要跟这些外地来的客人说话吗?那些人一个比一个还要狡诈、歹毒,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所以爷爷才不希望你和那些妖魔鬼怪太靠近,他们全都不是好人……」

  不是好人……不对啊,刚刚那名年轻男子不就帮了她吗?

  他看起来就像是个好人,她想替他说好话,可眼皮却是愈来愈重,她好想睡喔……

  「袭人,爷爷再跟你说一次,往后千万不要再跟那些人来往了,无论他们对你多好,他们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想得到……」

  得到什么……完蛋,不行了,爷爷说了什么她连半个字都听不进去,她真的太困了,能不能等她睡饱之后再跟她说?这样她才能一字不漏地全部记住。

  爷爷,晚点说好吗?

  第一章

  爷爷口中所谓的妖魔鬼怪,梁袭人在爷爷去世后第一次有明显的感受。

  原来,以前经常登门的外地人全都想要得到爷爷祖传的土地,一共三甲地,爷爷留给了她当嫁妆,所以不会卖;以前有爷爷替她挡住这些妖魔鬼怪,如今爷爷去世,她再也无法依靠爷爷,必须依赖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这三甲土地,她是绝对不会卖。

  「梁姑娘,这三甲土地你留着也没什么用处,让你一个这么如花似玉的姑娘守着这块寸草不生的土地实在糟蹋了你的青春,不如卖给我吧,拿着银两去过安逸舒适的日子,你看如何?」

  「不不不……梁姑娘,他出的价码太低,根本是想剥削你,还是把这三甲土地卖给我,我保证多出一倍的价钱,你爷爷和我是老交情了,你就算是我的晚辈,哪会有长辈坑自家晚辈的道理,你说是不是呢?」中年男人一边打量她,一边露出诡异的笑容。

  「哈哈,笑话!被梁老爷拿着扫把轰出去的家伙还敢自称是老友,陈大爷,你省省吧!这里的人谁不知道你贪财又贪色,给的价码一样低,那双眼睛还老盯着人家年轻小姑娘,你心头想什么,我用膝盖都想得出来,哈哈!」他一说完,周遭的人也纷纷低声窃笑,弄得陈大爷脸红脖子粗,幸好他还懂得爱面子,不敢在梁老爷的灵堂前大声叫骂,瞪了这男人一眼后,气冲冲离开屋子。

  「梁姑娘,我这人向来说话爽快,你这三甲土地租了我,我不只给你合理的租金,一旦有分红也绝不少了你那一份,如何?」郑石豪爽地问。

  一身白衣,跪在灵堂边静静烧着纸钱的梁袭人,终于缓缓抬起头来,一脸厉色。

  「爷爷喜欢安静,请你们出去。」她说完再也不开口,继续低头注视熊熊火光。

  众人想说的话一下子全被逼回了肚里,后来想到这里好歹是灵堂前,只得悻悻然暂时先去外头,顺便先处理一下这几个敌人。

  三甲土地,包括了一座山,他们个个都想要,无奈之前的梁老爷固执,无论威胁利诱都不成功,如今他终于驾鹤西归了,留下的这个小孙女,肯定比爷爷好对付,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就不相信连一个弱质女流也对付不了。

  火,继续烧着,想要传达给爷爷聊表一点孝心的纸钱也在火焰的吞噬下化为灰烬。

  纸钱,一张又一张。

  泪水却没有一滴跟着一滴落下,因为她十分清楚,一旦在这些人面前落下眼泪便是示弱,他们会以为她好对付能够轻易解决,于是泪水只能往肚里吞。

  那个最疼爱她、照顾她的爷爷终于不堪病痛折磨离开了自己,她一方面难过一方面也替爷爷觉得高兴,毕竟那样的痛楚实在是太难以承受了,再加上这些妖魔鬼怪的侵扰,如今爷爷获得解脱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往后她也会好好守住爷爷的土地,让爷爷含笑九泉,早日投胎。

  外头继续吵得闹哄哄,她充耳不闻,专心在心底对着爷爷说话。

  爷爷虽然对她严苛,可是她能体会爷爷的用心良苦,不仅让她读书识字,还教会她怎么做生意,让她自食其力谋生,不会成为累赘。

  「爷爷……袭人不会让您失望,所以您……一路、一路好走……」咬唇,她不能哭,绝不能在此时哭,即使要哭也得关起门躲在房里偷偷一个人哭,她绝不能让任何人将她看轻,她要爷爷以自己为荣。

  喀──

  吵闹声中,她听见有人推开大门。

  她想应该又是另一个想要买地的人,因此没有抬头,反正即使她不抬头,对方肯定也会出声逼得她非抬头不可。

  屋内满是熏香,是爷爷临死前要她采买的香,说是要在他的灵堂前点燃,爷爷总凡事想得周到,少有疏忽,因此死前已经将身后事请人打理好,她只需要负责静静待在一旁即可。

  「梁老爷,晚辈来迟了,没能见到您最后一面深感遗憾,希望您一路好走,切莫挂念人间事,早日投胎。」

  有些熟悉的声音,她似乎在哪儿听过。

  上完香,那人来到梁袭人面前半跪,视线尽量与她齐平。

  「梁姑娘,抱歉,我前些日子人在外地,前日回到家才得知你爷爷去世的消息,今日匆匆赶至,结果仍是慢了一步,不知能否让我看你爷爷最后一面以免留下万分遗憾?」

  梁袭人抬起头注视眼前这名长相俊美、穿着墨色服饰未染一丝鲜艳的男子,第一眼便有了些微的好感,至少跟外头那群穿着华丽的妖魔鬼怪好上太多了,做人若连最基本的表面功夫也做不到实在是枉为人。

  「请。」她轻轻吐出这个字,好几日没有睡好吃好的她,其实连呼吸都嫌费力,不过她仍打起精神硬挺下去,毕竟爷爷只有她这么一个亲人,自己若倒下,谁来送爷爷最后一程?

  「多谢梁姑娘。」年轻男子转身走向灵堂之后,不一会儿走了出来,神色略见沉痛。

  他和爷爷是旧识吗?

  倘若是,为何不曾见他来家里走动?或是……他也是另有企图?

  爷爷病逝,她更不敢再轻信于人,自己受苦无所谓,就怕爷爷的三甲地在她手上失去,那样她可无法面对爷爷了。

  「你一个人辛苦了,往后我会协助你,让你不会感到孤独。」男子再次来到梁袭人面前,温和低沉的嗓音有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道。

  「敢问公子是?」梁袭人缓缓起身,对这名年轻男子确实没有丝毫记忆,虽然对他的声音有些熟悉,却压根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我是……」男子正欲说出自己的身分,外头却传来争执。

  不一会儿,刚刚离开的那几个人又冲了进来,个个凶神恶煞,梁袭人对此也不禁感到莫名惊恐,她终究是个姑娘,纵使有胆识也难敌妖魔鬼怪。

  男子察觉她不小心流露出来的一丝怯弱,连忙以身体挡住她的视线,凛然注视那几个不怀好意的男人。

  「各位,众人今日都是来送梁老爷最后一程,没必要在灵堂前吵得梁老爷不得安宁,有事坐下来谈,别吓着梁姑娘了。」他语气平和,神情平稳,眸光却是冷冽寒光,教人无一不胆颤。

  适才,这名年轻男子和杨大夫也来到这里,留下杨大夫在外头,独自入屋,本以为只是来吊唁,没想到杨大夫却语出惊人,教他们个个震惊不已冲了进来要了解始末。

  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他们不禁纷纷猜测。

  郑石第一个站出来为自己的利益出声。「小子,你是梁老头什么人?」

  前面还尊称一声梁老爷,此刻又喊梁老头,躲在男子背后的梁袭人正好可以将这些人贪婪的嘴脸全记在脑子里。

  「晚辈与梁老爷相交多年,算是好友。」他不疾不徐地回答。

  「好友?我呸,别的我不敢说,你这小子肯定也是为了这三甲地而来吧?看你人模人样,结果贪婪也不敢当面承认,以为派了杨大夫这老家伙出面就妄想能骗过我们,你省省吧!梁老爷怎可能会把孙女交给你这外地来的家伙!」众人都知道梁老爷十分疼爱孙女,倘若临死前真的有托人照顾梁袭人,肯定也不会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好歹也该是镇里最有名望的孙家。

  这小子胆敢使诈跟他们抢土地,真是不想活了,也不去探听探听他郑石也算是元东镇上响叮当的人物,想诓他,谈何容易。

  「没错,在下确实也曾为了三甲地与梁老爷谈过,不过绝不会像在座的各位这样使出下流手段,连今晚也要逼着梁姑娘同意。」男子光明正大坦承自己曾有过的目的,毫不隐瞒。

  梁袭人听了,不禁退后一步。原来所有人的目的都相同,刚刚这男子挡在自己面前的那一瞬,她竟还傻傻萌生出想要依靠他的念头,想来自己确实没有识人之明,连豺狼虎豹也没看出来。

  郑石冷哼几声,双手交叠置在胸前,斜睨男子。「少在那里假道学了,大家既然都是同一个目的,你也无须再用心机,梁姑娘冰雪聪明,可不会上了你这小子的当,是不,梁姑娘?」

  「我确实无须费心机,毕竟她是我的未婚妻。」男子挡在梁袭人的面前,保护的意味十分明显。

  什么?!在场众人全都瞠目结舌,不敢置信。

  梁袭人也倒抽了口气──她几时有未婚夫?

  「臭小子,我警告你最好不要在那里胡乱说!」刚刚在外头杨大夫只说梁老爷临死前将梁袭人交给这男子,现在居然又说是订亲了,他妄想这块地那么久,即使他们有婚约,他也绝不会轻易罢手。

  男子浅浅含笑,眉间凝出一股魄力。「我是不是胡说,你们大可询问当时的另一位证人││杨大夫。」

  刹时,所有人的注意力全落在白发苍苍,拄着拐杖进门的杨大夫脸上,只见他发抖的手自怀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摊开后,一字一字慢慢念道:「我名下的三甲土地全归孙女梁袭人所有,不得转售、转赠,只得代代相传。袭人也必须于我死后在百日内嫁给束河镇宣府大少爷──宣平砚。」

  「怎可能?给我看──」郑石第一个抢走杨大夫手上的遗嘱,看完后,他脸色非常不好看,更有几分狰狞。

  杨大夫慢条斯理地又补充道:「看清楚点,上头确确实实是梁老爷亲笔迹,印章也是他的,当时就是我在现场当见证,梁老爷的确将梁姑娘的终生托付给宣少爷了,若我有胡说定遭天打雷劈。」

  束河镇宣府,不就是前任宰相的住处?

  真没想到站在他们眼前的俊雅男子不仅是前任宰相之子,也是束河镇两大经商奇才的其中之一。

  啧啧,梁老爷果然有远见,完全出乎他们意料之外,本以为没有消息肯定是他来不及找到人照顾梁袭人,没想到这刻竟跑来个前任宰相之子,看来三甲土地他们无福消受了。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纷纷离开,既然土地没有机会了留在这里也没啥用,不如赶紧离去免得不小心得罪前任宰相之子,那可就吃不玩兜着走了。

  众人失望离去,最后剩下郑石,他仍一脸心不甘情不愿。

  「梁老头已死,现在才拿出这张遗嘱,死无对证,你要说黑、说白,只怕以你的背景也没人敢反驳,是吧,宣少爷?」郑石冷冷挑衅。眼看煮熟的鸭子快要到手,他绝不这么轻易被打发。

  宣平砚依旧维持那副不愠不火的态度,从容应对。「若你觉得有假,我们可以现在立即上官府求县太爷主持公道,如何?」

  找县太爷来定夺,不啻是又替他找个有利靠山,他可没这么蠢。

  没关系,现在让他,不代表他输了。

  「宣平砚,咱们走着瞧!」郑石扔下遗嘱,不甘心撂下狠话,最后拂袖离去。

  不消片刻,屋内只剩下他们三人。

  宣平砚上前,拾起遗嘱,转身交给梁袭人。

  「梁姑娘,十分抱歉,这是梁老爷生前请来杨大夫和我作见证,请原谅他并未和你商量,一者怕你会拒绝然后引来那些人伤害你,二者也担心知道的人愈多,对我和杨大夫也会有影响,最后只得出此下策。」他一改先前对待那些人的冷然姿态,转为平常一贯的温和亲切。

  梁袭人默无一言,接过遗嘱,确认上头的确是爷爷的笔迹,上头最后盖的印章也是爷爷专属,她见过爷爷拿出来盖过几次,只是没想到最后一次竟是在他的遗嘱上。

  杨大夫拄着拐杖,慢慢走近梁袭人,语重心长地叮咛道:「丫头,人死不能复生,梁老生前受尽病痛折磨,死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更好的结果,他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如今他帮你安排了一桩美满的姻缘,死后必能含笑九泉,你可千万不要违逆他的美意让他放心不下,懂吗?」

  杨大夫是元东镇德高望重的名人,除了是爷爷的大夫以外又与爷爷交好,爷爷找他来当见证,实为理所当然,只是……怎能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替她找了一个陌生男人来成为必须和她同床共枕数十年的夫婿!

  她对这男人完全陌生,怎可能说成亲便成亲,这可攸关她的这一生,纵然是爷爷安排,仍有些许无法理解。

  当她正想询问杨大夫之时,却见他正在燃香,于是她静静等他上完香。

  「杨大夫,爷爷真的要我嫁给这位宣公子?」

  「唉,我虽老了,不过脑子还算灵光,当时我也是这样问过梁老,他给我一个非常肯定的答复。」杨大夫慈眉善目,和蔼一笑。「你们郎才女貌真是天作之合,百日之内完婚吧,如此梁老才能真正安息,好了,我先回去。」

  杨大夫一走,屋子里又剩下他们两人。

  他们两人因为遗嘱顿时将于百日内成为夫妻了。

  爷爷的死是一打击,如今又是另一个打击,她手里握着爷爷的遗嘱,内心满是煎熬,不知如何是好。

  宣平砚……他、他真的是她的未婚夫?!

  「怎了,有话直说,有疑问不必放在心底。」

  「你要娶我?」

  宣平砚凝视着她,眉眼净是温柔的笑意。「是的,我要娶你。」

  「为、为什么?你认识我吗?你了解我吗?我爷爷让你娶我,你便娶……也是为了那块土地吗?」渐渐地,她抚平心中的困惑不解,澄净的内心顿时有一丝光明。

  「梁姑娘,我不敢否认曾经对那块土地势在必得,不过吃过几次闭门羹后,我心知你爷爷对祖传的土地十分重视,因此我放弃了,却也与你爷爷成为朋友。」

  「我未曾见过你。」她对他的印象近乎无,倘若真是爷爷的朋友,怎么不如杨大夫经常上家里走动。「既然你是爷爷的朋友,怎么一次也没来过家里?」

  宣平砚脸上不见一丝心虚,他淡淡解释道:「其实是我要求的,毕竟觊觎你爷爷这块土地的人不少,我的身分又特殊,万一让有心人发现进而胡乱造谣生事,说不定会替你们惹来麻烦,因此我才和梁老爷相约他处喝茶闲聊,所以请梁姑娘不必担心,宣某真的无心这三甲土地,况且遗嘱不也说了,这土地不得转售、转赠,必须代代相传,既是如此,你大可安心。」

  梁袭人听他说得诚恳实在,一时间也难以分辨他说的究竟是实话还是谎言,虽然宣平砚突然出现替她解了围,可是太完美无缺了,令她不禁感到怀疑,既然是完美的安排,为何不能提早告知自己?

  「倘若我提早亡故,这土地不也会成为你的?」不要怪她先以小人心思来盘算,毕竟她只有一个人,她唯一能倚靠的也只有自己。

  宣平砚似是早知道她会有此疑问,连想也没想便说出他更完善的建议。「若梁姑娘有此疑虑,不如再拟一张约定,你可以将你想对这块土地的决定写下,假如万一你真有个意外,我也会着手替你完成,绝不失信于你。」

  梁袭人愈听愈疑惑了,既然宣平砚是商人,在商言商岂有不获利之理。「如此一来,你从这桩婚姻中究竟获得什么好处?」

  他凝睇着她,那眼神满是宠溺,似是在包容她的质疑。

  「这点你倒是说对了,我从不做没有好处的事情,允了这桩婚姻,一来保护你以及土地,二来让我对得起梁老爷,不过事实上我才是最大获利者。」

  这男人终于也要露出他的真面目了吗?

  「我最大的获利便是──你。」

  「……我?!」她错愕,不知怎么回答。

  眼前的男子俊挺雅秀,既是前任宰相之子又是经商奇才,如此翩翩公子怎可能对渺小的自己产生兴趣,她对自己的外貌向来有自知之明,她与美丽压根沾不上边,清秀才是最常听见,也最适合自己的形容词。

  「你的表情似乎是不相信我,怎么,难道你也是肤浅的认定我该寻求外貌相当的妻子?」他淡淡一笑,似是嘲弄她的单纯。

  「刚才杨大夫虽有夸大,不过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才不会为任何一方招来非议,这点,我相信宣公子比我还清楚。」以宣平砚的历练肯定比她还要懂这道理。

  「确实,梁姑娘所言甚是,只是,我更相信一句话……」他故意不说完,企图勾起她的好奇。

  「哪句话?」梁袭人确实也上当了。

  「情人眼底出西施,我喜欢的女子才算是美丽,若我不喜欢,美丑又与我何干?」说到最后,他特意上扬的语调果真惹来她酡红了脸蛋。

  真是个单纯的天真丫头,如此纯美的她若放入那群豺狼堆中,肯定尸骨无存,不如放在他怀里,让他好好保护。

  他的眼太过于热切,彷佛一团火正要将她烧尽,逼得她不敢正视,悄悄低头敛眉。

  无心的举动已经让她心底七上八下,若他有意,不是早攻城略地了吗?

  梁袭人立即明白自己肯定斗不过这男人。

  「宣公子,赞谬了。」她客气回应,顺势避开他灼人的目光。

  宣平砚马上也察觉自己似乎太急躁,连忙收敛,免得吓坏了这只刚失去亲人的小白兔。「梁姑娘,你说未曾见过我,这点错了,我们其实见过面。」

  「我们见过?」他的话成功吸引她抬起下颚。

  「是的,五年前,我来过几次,有一回,我遇上不小心受伤的你,还抱着你回来,记得吗?」

  宣平砚见她由怔愣的眼神缓缓转变成明了,看来应是想起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了,很好,如此一来,她才不会继续对他起疑。

  「想起来了?」

  梁袭人轻轻点头。是的,她想起来了,五年前确有此事,原来他们真的曾见过面,那么,他是爷爷朋友的这件事不会错,所以遗嘱……也是真的了。

  爷爷的确希望她嫁给宣平砚。

  「既然爷爷信任你,为何不能提早告诉我,非要隐瞒至今令我措手不及?」她实在不懂爷爷的安排究竟为何这般无预警。

  「坦白说,梁老爷不肯告诉你的理由我不清楚,不过这张遗嘱是在一个月前所拟,我猜想梁老爷应该是突然做出这决定又没时间和你商量,又或是怕你不肯答应只得先行决定,提防有人想对你不利。」

  梁袭人不禁垂下眼帘,叹了口气。她怎会不懂爷爷的苦心都是为了她,只是,她刚经历丧亲之痛,实在不晓得该怎么面对即将到来的喜事。

  「难道就因为爷爷的请托,你便要娶我,不觉得委屈?」

  「我刚刚说了我最大的获利便是你,因为……那时我便对梁姑娘一见锺情了。」

  一见……锺情?

  宣平砚对她?!

  「梁姑娘,在下是真心诚意想娶你为妻。」

  第二章

  爷爷去世了,有个她几乎完全不熟悉的男人又即将在百日内娶她为妻。

  此时,梁袭人的心情说有多乱便有多乱。

  她虽然早就清楚爷爷的病情,却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分开。

  曾经也抱持在爷爷去世后将会独自好好管理爷爷土地的念头,即便只有一个人也无所谓,她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然而……爷爷去世后,她顿时觉得无依无靠让她有几分无助,这会儿她也才有机会看清自己原来并不如想象中那样坚强到足以应付所有事情。

  月夜下,寂静中,她独自来到屋外,仰首望天,点点星子亮了天际却照不到她幽暗的内心,未来的路,她满是疑惑。

  爷爷,您当真要我嫁给宣平砚是吗?

  她绝不会质疑爷爷爱护她的心意,只是成亲对女人来说是一辈子的事情,爷爷欣赏的人真的就合适她吗?

  万一爷爷选错了,她又该如何?

  唉,爹娘死去的早,她几乎是爷爷一手拉拔长大,爷爷不曾因为她是姑娘家就对她有不同待遇,反而对她更好,她总以为还有机会孝顺,没想到……

  一阵风忽然捎来,吹动了树叶发出窸窣的声音。

  闻声抬头,一阵痛心弥漫胸口。

  「树欲静而风不止,爷爷、爷爷……」低声啜泣,泪水滑落,却难以止住伤口的痛,她真的好想念爷爷,倘若可以,她真希望自己能代替爷爷承受病痛,代替爷爷死去。

  正当她哭得伤心,肩上忽然一重,她停住泪水,转头看,原来是宣平砚为她披上一件外衣。

  「入夜,露气重,小心着凉。」宣平砚明白她在伤心,因此尽量不提。

  梁袭人拭去泪珠,礼貌回应:「多谢宣公子。」

  宣平砚怕会有人不死心再上门找她麻烦,今晚便决定住下来。

  坦白说,一般而言除非亲戚关系,否则应该是很排斥住在丧家沾染晦气,没想到宣平砚竟然毫不忌讳,这表示他内心坦荡荡,因此,她对他的好感又多了几分,但仍不足以成为夫妻的理由。

  「你容易咳嗽,颈子那里更要注意。」

  宣平砚说到了应该只有亲人或大夫才明白的事情,梁袭人显得意外。「你……怎么知道?」

  「梁老爷跟我提过,以往我们总是交换经商的经验或心得,但半年前开始,他的话题就离不开你了,他始终欢喜地跟我谈起你的嗜好、你的个性以及你身体有哪些毛病,如今想来应该就是为了今日所准备,唉,我却单纯以为他只是喜欢聊你这个小孙女而未察觉他身体已经出了毛病,这点是我失策了。」

  宣平砚面露失望的表情,似是颇为自责,梁袭人连忙想安慰他。

  「宣公子,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尽到孝顺的责任,请你千万别自责,否则我将更无地自容了,离爷爷最近的我竟没有发现爷爷病情已加重……」唉,一切都是她的粗心大意导致。

  「你别这么想,更别这么说,要不梁老爷肯定会不舍,只能说一切都是天注定。」

  「爷爷……他生前,我没能好好孝顺他,总以为我们还有时间,没想到……他老人家竟会说走就走……」她不能哭,不能在外人面前哭,但为何泪水就好似涌泉,止也止不住,只能任其奔流。

  宣平砚上前自她背后拥抱住,察觉怀里的她突然一颤,随即安抚道:「哭吧,你痛失亲人,怎可能不难过,想哭便哭,没什么好忍耐,我明白你仍无法将我当成未婚夫,但这一刻你就把我当成大哥,好好哭一场。」他拍拍她的背部,给予适当安慰,嘴角悄悄勾起一抹幅度。

  宣平砚的话让压抑心中的悲痛无助溃堤,梁袭人一时难以遏止地便在他怀里哭泣。

  一个小姑娘家刚失去至亲,他绝不会吝惜给予温情,毕竟她背后可是有庞大的利益。

  她虽单纯却也说得没错,他本是商人,怎可能不言利,这场婚姻他确实是最大获益者,三甲土地早晚会落入他手中。

  耐心等候了五年,他一点也不介意再多等一些时候。

  眼看即将到手的果实就要落入手中,等待的滋味更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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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宣平砚醒来之时,首先闻到的是淡淡香气,他整理好衣着,步出客房,看见梁袭人正在灵堂前上香,他上前也燃了一炷香祭拜。

  「宣公子,不好意思,床板比较硬,不知您睡得是否习惯?」宣平砚出身富贵,她担心他睡不惯。

  向来浅眠的宣平砚,短时间内便能恢复神采奕奕,因此根本看不见他脸上有半点精神不济。「客气了,我长年外出经商,早习惯奔波的日子,站着也能睡是我最大的才能。」

  「站着入睡?!」很难想象尊贵之躯的他竟能随遇而安。

  「是啊,有一回我们往西域走,行至中途遇上一场大雨,不巧同行的有两人病了,马车便让给他们,外头地上泥泞,我只得站在外头倚靠树干睡了两个时辰,出门在外,当然有诸多不便,怀着自在的心情接受任何意外状况才比较不会感觉不便,反正又不是夜夜站着睡,一晚而已又有何不可?」

  梁袭人弯唇浅笑,心头对他豁达且不会计较的心态又多了几分好印象。

  「我煮好稀饭了,请随我来。」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厨房外头,那里摆着一张小桌子,桌上有几道小菜。「只是一点粗茶淡饭,若宣公子吃不习惯还请多多包涵。」

  桌上有一盘炒葱蛋、虾米肉酱、一锅卤汁以及一盘青菜,乍看不起眼的菜色却香味四溢令他食指大动。

  「这些都是你煮的?」

  梁袭人点点头,迳自帮他添了碗热腾腾的甘薯稀饭。「是啊,爷爷不喜欢吃外头的菜,也不喜欢有人经常出入家里,所以我便学煮菜,这些都是我跟镇上一名厨子学来的,再加上爷爷挑剔改善,希望能合宣公子的口味,对了,稀饭加甘薯除了甘甜以外也比较会有饱足感,不容易饿。」

  昨日风尘仆仆赶来,肚子正饿着,他也不客气了,伸手舀了一汤匙的虾米肉酱配着稀饭,甘薯的甜味以及虾子的鲜甜融合得恰到好处,肉酱也炒得十分入味,若名厨菜色十分,那么她的手艺也有八九分了。

  他喜欢她的手艺,十分合他胃口。

  「还成吗?」首次煮给爷爷以外的人吃,再者对方身分又特别,她有些紧张。

  「非常好吃,梁姑娘也坐下一起吃,不要再当我是客人了。」

  她轻轻颔首并落坐,举箸一块用早饭。

  昨夜哭过之后更显疲惫,因此她躺了约莫两个时辰,双眸才不再红肿,心头也踏实许多。或许爷爷没有提前告知令她错愕,但至少也是他一番苦心,若不答应不就枉费爷爷的刻意安排,非常清楚自己最后肯定会答应这件婚事,只是她仍需要一点时间适应。

  「梁老爷何时出殡?」

  「后天是吉日。」

  「嗯,之后你有何打算?」

  梁袭人沉默了,宣平砚非常有耐心完全不催促,片刻后,她终于开口。

  「宣公子,你可曾想过府上的长辈可会同意你娶我?令尊毕竟是前任宰相,宣公子又非常出色,难道没有人持反对意见?」

  「既然我已同意,那么这些便是我的问题,梁姑娘不必操心。或许你也认为我该迎娶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但若不喜欢,成亲对双方来说便是一种折磨,我既然对梁姑娘有心,娶你便是理所当然。」

  梁袭人眨了眨眼,神情并没有如昨夜听见他这番动情之话而有特别欣喜反应,昨日是一时突然,但今日不知怎地,明明他表现得极为诚恳,她的内心就是有一股不太确定。

  她总觉得这男人能说出打动人心的话,不过眼神过于冷冽,犹如寒冬结冰的河水,令人完全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因此教人无法看透这份情究竟是真是假。

  她到底能不能相信他?这是个困惑。

  宣平砚微笑凝望她的同时也察觉她眼神透出的不安。

  真糟,这小姑娘可真敏锐,不过一晚竟让她差点看穿他的思绪,这可不妥,大事未底定之前,他不希望太早暴露自己的打算,他必须更小心谨慎。

  「我猜梁姑娘必定很难相信我。」

  「不,我没这意思,我只是有些惶恐罢了。」对于未来、对于婚事,她满心疑问。

  「我懂,若换做是我肯定也会不安,既是如此,我也不能强求,毕竟这攸关你一生的幸福,可是我又想遵守和梁老爷的约定……不如这样吧,等梁老爷出殡后,你搬入宣府来与我相处。百日内你随时可答应这件婚事,同样,也能随时拒绝,若你拒绝,我便立刻收你为义妹,如此一来也能照顾你。」

  「那为何不干脆收我为义妹?」如此他也无须费心了。

  宣平砚落寞一笑,坦承道:「因为这是我一点小小的私心,袭人……我对你是真的有私心,或许你会认为我逼迫了你,但我更相信机会是不等人。」他不只擅长等待,更懂得制造有利自己的机会。「百日内,你随时都能给我答复,如此可好?」

  他眼神炽炽,似灿亮夺目的火焰包围她,教她无路可走。

  梁袭人定定望着他,最后不自觉顺着他的期望而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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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爷出殡后,过了几日,梁袭人随着宣平砚来到束河镇。

  宣府内根本没有人得知他们的婚事,因此当宣平砚提出这件事时,李氏对于独生子居然要娶一个毫无背景的小孤女相当不赞成。

  婚姻本该门当户对,再不然女方也该有过人的才识方能配得上他们宣府,然而儿子如今竟然要娶梁袭人,对方一无财、二无才,昨日她看了一眼,外貌也不出众,如此没有特色的女子怎能成为宣府的媳妇,因此她极力反对这件事。

  「不准!平砚,娘绝对不准你娶那个姑娘,你前程似锦,束河镇里多少千金小姐等你挑选,你谁不喜欢,偏偏喜欢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姑娘,这事情传出去,我们宣府可丢不起这脸啊!」她是前任宰相之妻,偶尔也会和其他官家夫人相聚闲聊,若这事让那些势利眼的夫人听见,肯定会笑她教坏了儿子,再者,儿子条件那么好,怎能和那种没有帮夫运的女子成婚,这简直是糟蹋了她宝贝儿子。

  「娘,袭人虽然没有傲人的背景,可是她性格善良体贴、温柔婉约,出得厅堂进得厨房,确实有成为我们宣府媳妇的资格,孩儿请您莫再刁难。」他暂时没有打算说出那三甲地的事情,要不,事情将会更棘手,不如就单纯地让众人认定他是为了遵守约定而娶妻,这样才不会制造多余的麻烦。

  「齐府千金不也温柔娴熟,琴棋书画更是出色,加上她伯伯仍在官场,往后绝对有利你的事业,说不准你还能进入官场。」早早她就打听过各府的千金,挑来选去,最后是齐府千金雀屏中选,她也早就在诗会上认识齐夫人。

  「娘,我早就说过了,我对于官场不感兴趣。」若真要入官场,他早就去应试了,又岂会等到这时候。

  官场险恶,虽然也会有好玩的事,不过他实在不喜欢被困在同样的地方,走遍大江南北才有乐趣,这也是他会和上官问青成为挚友的最大理由,他们除了惺惺相惜之外,就是因为有共同的志向。

  李氏不满地瞪了儿子一眼,「自古鱼帮水、水帮鱼,你可别养错鱼坏了一池好水。」

  「您儿子眼光有这么差吗?」他打趣反问。

  「老爷,你怎么都不说说平砚?」向来最重视利益的夫婿竟然一反常态不开口,她自然要催促了,否则凭她一己之力,根本对付不了城府深的儿子。

  不发一语的宣腾盛终于开口问:「这婚事你已决定?」

  「是的,爹。」

  「那好,我宣腾盛娶媳妇,排场切记不可太小。」他相信儿子的眼光以及做事的方式,所以不会过问太多。

  「放心,孩儿必定会妥善处理。」

  宣腾盛说完话,转身便离开偏厅,李氏见了,忍不住蹙起眉头。

  「老爷、老爷……你爹怎么会同意?这……平砚,总之娘绝对不同意这件婚事,若你把人娶进来,休想我对她和颜悦色,听懂了没?」李氏说毕连忙追上夫婿想问个究竟。

  无论娘是否会和颜悦色,他势必都会迎娶梁袭人。

  他要的可不是小小的齐府而已,他要的是更大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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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雕梁画栋是梁袭人对宣府的第一印象。

  除此之外便是很大、很大,大到她恐怕会在宅子里迷路走不出去。

  宣平砚替她安排的厢房外头正好面对着池塘,池塘边有柳树、凉亭、小桥,一池的鱼儿悠游自在,她却彷佛被困住一般而感到有些紧张。

  她不晓得搬进宣府是否是明智之举,然而她已答应也不好出尔反尔。

  看来,这会儿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了,毕竟宣平砚有给她一条非常好的后路──百日内,一旦她想反悔,随时都能离开,至少她有时间考虑。

  「梁姑娘,这是少爷要我为你准备的一些点心,请您来品尝。」

  灵儿是宣平砚派来她身边打点的婢女,模样可爱单纯,没有姊妹的她第一眼便喜欢这个甜美的小姑娘。

  「灵儿,谢谢你。」

  「梁姑娘太客气了,您是少爷的朋友,灵儿服侍您也是应该。」灵儿笑得很甜,活像沾上了糖粉,教人忍不住想尝上一口。「而且啊……」犹如要说什么秘密,她还谨慎地张头四处看了一眼,确定附近没有人偷听才放胆说:「梁姑娘还是少爷头一回请回府内作客的姑娘呢!前几日少爷捎来信,要我们特地准备梁姑娘喜欢的物品,少爷说梁姑娘喜欢柳树,外头便立刻移来一棵柳树栽种,足以想见梁姑娘在少爷心目中有不同份量。」说不定这位亲切的姑娘会成为他们的少夫人,如此一来少爷就不会勤跑访香楼了。

  唉呀,她可要牢牢记住,绝不能将少爷在访香楼有个红粉知己的事情告诉未来的少夫人,要不然少夫人不高兴跑了,她可赔不起。嗯,千万要牢记!

  原来那棵垂柳是为了自己……真有心。

  「你家少爷这么出色,怎可能没有邀请过姑娘上门作客?」她并不想探听什么,只是就一般的认知询问。

  宣平砚确实能轻易让人着迷,即便他能克制,相信心仪他的姑娘肯定不在少数。

  灵儿眨眨眼睛,努力替少爷辩解:「梁姑娘,少爷向来洁身自爱……」顶多每三日去一趟访香楼罢了,可是从不留宿。「即使有许多姑娘等我家少爷青睐,少爷依然不为所动,我还记得少爷曾说、曾说过什么海什么水又什么山什么云的……」她家少爷饱读诗书,可惜她脑袋笨,记不住。

  梁袭人不免被灵儿可爱的模样逗笑了,连忙替她解惑:「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意思是说一旦心中有所爱,那么其他的便再也入不了心。」

  「对对,就是这句话,梁姑娘您真厉害!」灵儿拍了拍手,又不免搔搔脑袋,为自己的笨拙感到无奈。「不像我,什么都记不住。」

  「别这么说,你很可爱,又善解人意,我反而不如你讨喜……」她意在安慰灵儿,所以说到此便打住。

  灵儿闻言,立刻猛摇头。「梁姑娘,您可别这么说,灵儿承受不起。您长得清秀雅丽,气质出众,待人又和善,灵儿一见您就非常喜欢呢!也希望您能永远留在宣府陪伴灵儿,因为灵儿的妹妹不在府内,唉……」提到妹妹,她忍不住伤心。

  「为什么?」

  「妹妹被少爷派至其他地方工作,所以我们姊妹只有逢年过节才有机会见面。」

  「原来如此……」梁袭人握住灵儿的手,微笑道:「灵儿,我没有妹妹,若你不嫌弃,往后我便当你姊姊,你就喊我一声姊姊,这样可好?」

  「真的吗?太好了──不、不行,其他人知道肯定会骂我不懂礼数。」更多人一定会认为她是仗着少爷的疼爱想爬到梁姑娘头上。

  梁袭人也不想替她惹来麻烦,想了想又说:「那么,私底下你喊我姊姊,平常在外人面前一样喊我梁姑娘好了。」

  这样倒是不错,灵儿点头。「谢谢梁姊姊,我一直都是姊姊的身分,现在多了一个姊姊,真好。」她开心地拉着梁袭人的手欢喜起来。

  两人天真的模样落入刚刚才靠近的宣平砚眼底,唇角不禁扬起满意的弧度。

  派单纯的灵儿来到梁袭人身边果然是对的,聪颖的她肯定也不敌灵儿的傻气。

  「你们在聊什么,这么愉快,可以分享给我吗?」

  「少爷?!」糟糕,不晓得少爷有没有听见。「没有啦,我和梁姑娘只是、只是……」

  「我很喜欢灵儿,便收她为妹妹,相信你应该不会反对吧?」想来灵儿不知如何说谎,梁袭人便主动说出实情,这件事由她来说也比较恰当。

  灵儿眨眨眼,望着宣平砚,似是在等他答复。

  「我当然没有理由反对。好了,灵儿,你先退下休息。」

  灵儿一个欠身,迅速离开,凉亭内顿时剩下他们两人。

  气氛刹时有些尴尬,又有几分暧昧。

  假使他们不是在这种情况下相遇,她应该很容易就会喜欢上这名翩翩公子,无奈他们相遇的时机太特殊,她根本没有心去想这种事情。

  风吹,柳扬,涟漪荡、鱼儿游。

  两人分别注视不同地方各怀思绪。

  梁袭人站在身前,背对自己,宣平砚望着她的背影思索着下一步棋──爹不会反对,娘那边若不好生安抚便得让婚事提前,以免娘坏了他的事,只是他该怎么让她对自己动心?

  他非常清楚梁袭人对自己有好感,却不到愿意同意婚事的地步,毕竟他们相处不久,她肯定会因为土地而有所迟疑,他当然愿意等待她真心下嫁,不过时间并不容许他放慢速度,若婚事延宕,只怕会生变,到时可就功亏一篑。

  不过,要如何才能让她倾心?

  珍奇珠宝或绫罗绸缎,她喜欢的会是什么?

  有关她病症的事情可以花钱买到,喜欢柳树一事也能猜想得到,不过若要得到再更进一步贴近她的事情,就非得亲口问她方可得知,因此必须尽快拉近彼此的距离获得她的真心。

  正当宣平砚在思索下一步棋该如何下才会巧妙之时,梁袭人的心思却是为此时此刻的宁静感到舒服,本以为两人初认识,没有话题势必会显得无聊,毕竟她并不擅于闲聊,不过宣平砚静静陪伴在身边的感觉挺好的,至少不会造成她的压力。

  他虽出色却不会表现在个性上让人感到沉重。

  「宣公子。」

  「何事?」

  「谢谢你栽种这棵柳树。」既然是他的用心,答谢也是应该。

  礼貌而客气的道谢,看来这一棵柳树并未打动她的心。

  「不客气,我只是注意到你屋外有栽种柳树便猜想你应该会喜欢,所以才会移植一棵柳树过来,目的就是希望你能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好好待下。」

  梁袭人虽不是大门不出的小姐,不过个性沉稳,不爱过分张扬,因此想探得她的事情并不容易,所以关于柳树也是他自己猜测而得,幸好没有误判,她终究是姑娘,喜爱一些花草之类的也理所当然。

  不知该如何回答这问题,她仅以礼貌性点头当是回应。

  「袭人……以后我便这么唤你,你先暂时将我当成大哥也无妨,往后有问题直接说出口不要放在心底,毕竟我们很有可能会成为一家人,是不?」

  梁袭人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终于开口说:「倘若宣府是平常人家,我或许还能稍微自在,可是这里终究是前任宰相府邸,诸多禁忌应是必然,我随性惯了,也不知能不能习惯,就怕会得罪长辈。」

  宣平砚朗笑一声,眼底尽是因她善良单纯的笑意。「放心,我们这儿并没有太多禁忌,看见长辈请个安便可,若有问题直接问灵儿也成,放宽心吧!这里的人都很欢迎你。」

  「谢谢。」她诚心再次道谢。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见外。」

  「我仍是要感谢你……那一晚我其实很怕,因为我根本不晓得爷爷有三甲土地,我也不清楚该怎么应付,如果不是你,我还真不知自己能不能撑下去,宣公子,谢谢你。」

  当时她的内心满是忐忑不安,外表却得佯装镇定,若非宣平砚及时出现,只怕她会被那些妖魔鬼怪拆吃入腹了。

  宣平砚的出现确实拯救了她,这件事令她感激不已。

  「那些是我应该做的,倘若你真要感谢就不要再喊我公子,老实说,我也不想听你喊我大哥,直接喊我的名字可好?」他步步进逼,以最蜻蜓点水的方式一点一滴渗入她的心坎。

  梁袭人怔了一下,长长的睫毛搧了搧,一抹羞涩清晰浮现于她的粉颊。

  很好!布了局,他要开始等着收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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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访香楼点亮了所有灯笼,煞时亮如白昼,里头更是热闹非凡。

  薄纱、醇酒、琴音,勾引着寻芳客的心。

  柳腰、香唇、美人,挑逗着众男人的欲。

  二楼,幽幽琴音乍停,底下传来热烈掌声,访香楼花魁冷艳却是看也不看迳自回房,因为此刻房里有一名重要的客人正等她迎接。

  推门而入,宣平砚正倚着窗棂边的桌子独饮。

  冷艳扬起唇瓣,莲步轻移,体贴地为他斟酒。「怎么自己一个人喝起酒来,什么事情困扰了你?」

  「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扬眉、抿唇再一笑,压根不信一点小事能困扰他,在他心底,宣平砚可是无所不能。「我也认识你有一段时日了,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聊的?说吧,每回都是我仰仗你的帮助,假使有机会,我也想回报你。」

  宣平砚抬起眸子,道:「离开访香楼便是对我最好的回报。」

  「呵呵。」又是这件事,谈了两年,怎还不觉得腻。「平砚,我说了我很喜欢这里,也过得非常悠哉,一旦离开,你说哪里是我的容身处?」

  「难道我还照顾不了你一个?」

  冷艳巧笑倩兮趴在宣平砚肩上。「你当然能照顾我,只是你我身分悬殊,若事情传了出去,恐怕会影响你的名誉,而且我能一辈子靠你吗?」

  「我乐于照顾你一辈子。」他拍了拍她白皙的手,口吻无限宠爱。

  「可惜我独来独往惯了,再说,若让你独占了我,其他男人可会嫉妒呢!我才不想害你……好了好了,这话题就此打住,每次讨论这件事总会不欢而散,没必要老调重弹,说说吧,到底是什么小事困住你?」淡雅香气扑鼻是每个男人的最爱,偏偏她愿意见的只有眼前这个男人。

  「一个女人。」思绪又落在梁袭人身上。

  娇艳的她一时忍不住露出呆傻的表情,眼眸眨了眨,立刻露出惊喜。「你……有喜欢的姑娘了?」

  「不是喜欢,她……」非常不喜欢男人将女人视为棋子或是战利品,因此他决定保留一部分不说。「是我一个长辈的孙女,长辈临死前将她托付给我,所以我打算娶她,不过显然她对我没什么好感。」

  「那你为何答应要娶她?」

  「既是长辈所托,我当然不能辜负。」

  冷艳狐疑地瞅着他,不太相信事情会这么单纯,她虽没透彻了解这男人,七八分倒是有。「你有什么利益可得?」

  宣平砚浅浅含笑,外表完全看不出一点蛛丝马迹。「她既无背景,又没你长得好看,你倒是说说我能图什么?」

  「谁叫你太多心思了,根本没人能真正了解你,好吧,既然你说无利可图,那应该就是你真的对这名姑娘动心了吧?!」到底是怎样的女人能令这男人动心,太有趣了。

  动心?!

  能令他动心的女子若没有貌若天仙的容貌,至少得有举世无双的聪慧,梁袭人却是什么都没有,所以难以心动,不过既然打算娶她,他便会对她负责,照顾她一生,可惜情爱是给不了了。

  「是啊。」为了避免冷艳继续追问,就让她这么认知也不错,至少省一点麻烦。

  「既然如此,你可要好好照顾对方。」

  「她说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要,我不懂她真正想要什么,根本抓不住她的心。」对此,他感到有几分棘手。

  这几日,他日夜呵护陪伴,不断从旁探测她的心思,无奈她太无欲无求了,根本探不出她的喜好,便难以对症下药。

  「唉呀,女人要的是什么,你这么聪明怎可能不明白?」她讪笑反问。

  「既然冷艳姑娘知道答案,还请不吝赐教,让宣某早日迎娶娇娘。」

  「女人啊,其实一点都不难懂,若名利权势无法打动,那么她要的东西可真算得上稀世珍宝了,而且这种珍宝在这世上仅有一个。」

  「愿闻其详。」

  「我相信这位姑娘要的是……」冷艳故意稍稍停顿话语,纤细的指尖朝他胸口一点,浅笑道:「你的真心。」

  梁袭人要他的真心?!

  他的心其实并非稀世珍宝,只是连他自己都不晓得自己究竟有没有感情罢了。

  若她要真心,他宁愿花钱了事。

  真心……能值多少?

  第三章

  一支素雅却仍看得出其昂贵价值的金钗就这么躺在一只木盒里。

  她掀开木盒盖子,眼底映着耀眼的金钗,心底没有太多感觉。

  宣平砚对她很好,每日必遣人送来一件礼物,有耳坠、有上等丝绸或是链子,今日是发簪,件件美丽夺目,可以看出送礼之人的用心,然而她心底依然没有一点波澜。

  她明白对方的用心良苦,只是这些首饰、布料,根本没有用上的机会,自小爷爷教导她要勤俭,对于这些配件她也就没有太大的需求,即使拥有也不会有任何欣喜。

  她实在很想对宣平砚说,要他别再浪费心思,她的身分并没有尊贵到足以接受这些礼物,她只是一个寻常的普通百姓,只是每回面对宣平砚,总是说不出口,就怕他失望。

  宣平砚是除了爷爷以外第二个如此费心为她设想的人,她心底无限感激,只是她也很难想象宣平砚会对自己一见锺情。

  一想到他上回所说的那些话,她的耳根子蓦地红透了。

  如此翩翩公子只怕没半个姑娘能抵挡得了,她自然也是其中之一;假使今日她的身后没有那三甲土地,必然已经首肯这门婚事,然而在见识过那些妖魔鬼怪如何费尽心思妄想得到那片连在哪儿她都不晓得的土地后,她早有所警觉,不能莽撞,以免辜负爷爷交付的重任。

  或许一开始仍对他有几分存疑,不过也在经过这一个月来的相处逐渐一点一滴抹去,再者,灵儿不时聊起宣平砚,十句之中有十一句是好话,不过也让她慢慢了解他这个对待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的温柔男人。

  他性格内敛稳重,脾气很好,绝不胡乱动怒,待人和善客气,一点也没有商人冷酷势利的样子,这应该就是爷爷看中他的理由了,爷爷必定深信这男人会一辈子照顾自己。

  既然宣平砚是爷爷挑选的夫婿人选,自己也亲身感受过他的好,那还有什么好疑虑?她为何不快快点头答应,她究竟在犹豫什么?

  梁袭人凝望柳枝随风摆荡,内心却没有半点起伏。

  模糊的心湖乍然一片澄澈,她明白为何自己迟迟不肯答应的理由了,因为她还没有──心动。

  她上的学堂很特别,夫子是女性,不仅学识渊博也阅历丰富,因为从小生长在无拘无束的地方,所以可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纵使要成亲,也不是父母之命或媒妁之言,而是令她心动的对象。

  她记得很清楚,当时夫子便是说了「心动」二字。

  夫子说,每个人总会遇上能让自己的心口忽喜忽忧、会随着对方展露笑颜或是愁眉深锁,一想到便喜悦,见不到面会思念的对象,那样便是心动、便是喜欢。

  她对宣平砚却还没有这种感觉。

  这桩婚姻是爷爷所指定,如果无法拒绝,那至少必须让她心动,因为她也想明白,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感觉是如何?

  「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吹风?灵儿呢?」

  温润如玉石一般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梁袭人立即转过身回答:「我想一个人静静。」灵儿很好,不过她习惯一个人。

  「我站在这里可会影响你?」

  梁袭人轻轻摇头,然后又注视远方。

  同时,宣平砚也专注望着她,心想着:

  娘觉得梁袭人身上有死人的晦气,暂时不想见她,这样也好,省得他忧心娘会坏了这件婚事,不过即便没有娘搅局,他仍觉得困扰,因为至今自己仍走不进她的内心,明明该是单纯的人,他怎会猜不透她?这点才令他费解。

  所有女子喜爱的物品,他几乎送尽了,偏偏从未见她配戴在身上,身上穿的仍是来时那样简单素雅,浅鹅黄色似乎更衬得她飘忽不定,显然这座富丽堂皇的宅第似乎没有改变她,那双眸子同样清澈、无欲,彷佛什么事情都不能激起她更多情绪,如同没有涟漪的湖面那般沉静,这不免挑起他的征服斗志。

  如此独特的女子若为情爱颠狂会是怎生姿色?

  是妒、是怨,抑或是痛心入骨?!

  他,真想瞧瞧。

  「你心中对夫妻是怎么样的想法?」

  「相敬如宾,一同白头偕老。」

  「齐人之福呢?」

  「非我所愿。」这非他投其所好,而是真实感受。

  「怎说?」宣平砚的答案稍稍挑起她的好奇,男人总是三妻四妾,怎可能有人将艳福拒于门外。

  「我承认所有男人看见美丽的女子都会喜欢,我自然也不例外,但我这人理智,向来厌恶争吵,能坐下来喝杯茶解决的事情绝不多费心,娶妻当娶贤,我的身旁只需要一名贤慧的妻子辅佐好家里的事,让我安心在外头工作,而且一张床又能大到哪儿去,塞了两人,第三人是要枕冰凉的地板吗?再者,我曾见过爹为了一名青楼女子惹得我娘伤心欲绝,所以我发誓,此生除了妻子绝不会娶妾,同样的,我也希望我的妻子只爱我一人,这便是我对夫妻的想法。」

  不敢说宣平砚字句完美,但是这番话却足以令她感动了。

  一个女人所求的丈夫不正是如此而已吗?

  「你的见解不同于一般男人。」

  「多谢称赞。我喜欢公平,既然要求妻子只能爱我一个,我独宠她一人也属应该,不是吗?」

  梁袭人浅浅扬笑。「能成为你妻子的女子真幸福。」

  宣平砚来到她面前,指尖挑起她的下颚,笑问:「怎不说你很幸福?」

  「我一无是处。」他的触碰竟令她心跳莫名。

  「光是你的好厨艺便让我心满意足。」

  「我也不懂怎么打理庞大的宣府。」小小一个家,她倒是能掌握。

  「这事可以慢慢学,不必急,有我在,我一定会在你身边守着你。」甜腻的情话该有,不过也要适可而止以免造成反效果。

  「谢谢你……」

  他清楚梁袭人对自己的好感与日遽增,但已经不满足这种积沙成塔的慢慢累积,他要的是她对自己无法克制的心动。

  他要她爱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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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平砚向来决定了什么事情就会做到。

  他要获得梁袭人的所有感情,既然不晓得怎么做才合适,那就一网打尽,千百种方式之中必定有一种能打动她。

  他不再送礼了,改以相随。

  于是,除了公事以外,他无时无刻都陪在梁袭人身旁,两人一同欣赏摇曳生姿的柳树、陪同入庙参拜神明、相约品茗闲聊或是眺望弦月之美。

  他要让梁袭人逐渐习惯有自己的陪伴,要她最后不能没有自己,虽然他下的每一步棋都经过深思熟虑,不过他却竟大意忘了自己也身在其中。

  梁袭人不美,没有过人之才,却如温玉一般滑顺,教人轻易喜欢上她的性子;她不多话,擅倾听,无论是谁所说的话,她都能牢记在心,不会遗漏;她的遣辞用句并不艰深,却字字珠玑,必须费神才能掺透另一层含意,因此聊起话来并不觉得枯燥,甚至经常令他小有惊喜。

  她的美,如同醇酒,需要经过一段长时间方能品尝她醉人的芬芳。

  因此,他更势在必得。

  若能品尝她因为自己而有的动心,怕是珍馐美馔也会相形失色。

  李氏得知儿子日夜亲近梁袭人,心头非常不高兴,不好正面冲突的她终于等到儿子今天外出的机会。即便担心她身上有死人的晦气,为了儿子的前途,她这个做娘的还是得出面解决,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承认这个媳妇。

  「宣夫人。」尽管当时仅匆匆一面而已,梁袭人对眼前穿着华丽、趾高气昂的女性的印象却相当深刻。

  李氏睨了她一眼,迳自落坐凉亭的石椅上。「平砚说你爷爷去世后将你托付给他,虽然长辈的请托固然重要,不过门当户对更是重要,毕竟我们是名门,总不能随随便便娶一名来路不明的女人当媳妇,若让外人听了定会笑话我们。」

  「宣夫人,袭人不是来路不明的女人,虽然出身并非富贵,但至少也是身家清白,爷爷不偷不抢,做正当生意扶养袭人长大,您可以嫌弃我,但请不要连我的爷爷一块羞辱,这不该是身为一个长辈应有的行为。」她自小看着爷爷辛勤工作的背影长大,因此绝不容许有人糟獭?爷。

  李氏像是没想到这名看似娇弱好欺的小女子竟然也有回嘴的气势,一下子怔住了。

  「这……那你应该要有自知之明,懂得何时该进何时该退,切莫高攀不属于你的一切,要不然只会让人以为你仗着长辈的要胁平砚必须娶你!」即便梁袭人生得清秀可人,模样看起来温顺乖巧,但光凭没有背景这一点便不足以成为她的媳妇。

  「宣夫人言重了,袭人从来没妄想得到不应该的一切,但若这是爷爷的遗愿,袭人势必会遵守。」其实她并非一定要遵守,只是宣夫人说话太苛薄,她不由得想反击。

  逆来顺受这道理她明白,但假使到了一个底线,她也不会傻傻任由自己遍体鳞伤,她是温顺并非没有知觉。

  「你当真要嫁给平砚是吗?」本以为三两句便能收拾这个稚嫩娃儿,现在看来似乎又是一个想高攀富贵的贪婪女子,论美貌没有美貌,论才能又一无是处,儿子如此聪明,怎会看不穿她的本性?

  梁袭人定定看了宣夫人一眼,轻道:「倘若平砚愿意娶,那么袭人便嫁。」

  「别以为你真的能轻易嫁入宣府,若我不同意,平砚也不可能娶你,我劝你最好现在死了这条心,免得到时候弄得自己下不了台。」她原本是希望梁袭人知难而退省得她多费唇舌,结果不但没有轻易打发,这丫头好像也卯上了自己,真是不自量力,她不仅是宣府的夫人还是平砚的娘,难道会输给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儿?

  「宣夫人,袭人是平砚邀请来府上作客,只要他说一声,袭人定走不留。」

  这意思是只有儿子有办法,她拿她没辙了是吧?

  哼,要迫使她离开的方式可有千百种。

  「宣府的媳妇可不好当!」李氏落下这句话,气愤离开凉亭。

  直到李氏气冲冲离去,梁袭人防备的情绪才缓缓平息,一直绷紧的身体终于放松。

  躲在一旁不敢出声的灵儿也现身了,连连称赞她的好魄力。

  「梁姊姊,没想到你不仅是少爷第一个带回来的姑娘,也是第一个有勇气和夫人对峙的人,真不简单!」果然是她眼拙,看不出梁姊姊的不凡能力,对于少爷的识人之明,更加佩服得五体投地。「夫人出身官家,向来……」要说人坏话,灵儿没忘记左右张望,免得落人口实。「跋扈,又很势利,对夫人而言,没有利益的事情统统不重要。有一回,一位官爷看上新进宣府的小婢,夫人为了利益,毫不迟疑就转手那名婢女的卖身契,结果那名婢女因为和那位官爷有暧昧,被官爷夫人知道后活活打死了,唉。」不胜唏嘘。

  宣府的仆人都清楚,在这里最好不要多听多看,话更不能多说,免得不小心得罪夫人,落得凄惨的下场。

  梁袭人听了不禁皱眉。

  「比起势利的夫人,少爷简直就是菩萨了,后来他知道这件事情,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让那名官爷流放边疆,而官爷夫人则入了大牢,最后死在牢里。」灵儿谈起李氏气愤不已,不过说起自家少爷可会竖起大拇指。

  又一条人命……梁袭人不仅没有赞许,反而觉得过于残酷,不过事不关己,她不便多说。

  灵儿称赞完毕不知想到什么又面露忧愁。「梁姊姊,虽然灵儿认为你不怕夫人很有勇气,可是夫人终究是夫人,地位仅次于老爷,万一趁着少爷不在府里想对你不利,那可就糟了。」少爷回来,她一定得告诉少爷。

  「什么都不要跟你少爷说,我不希望因为我而让他们母子俩有争执。」

  「姊姊你真好,可是万一出事怎么办?」少爷命她保护梁姊姊,她当然要尽忠职守。

  「宣夫人还不至于不识大体,只要我仍待在宣府,瓜田李下之嫌会让她不敢轻举妄动,我不会有事。」她虽没有特别的才能,判断事情的能力还算尚可,这都该归功爷爷训练得好,从小有关自己的事情不是爷爷作主,而是交给她下最后决定,久而久之,她自有一套处理事情的方法。

  灵儿听完梁袭人的说明,瞠目结舌。

  哇!她实在没想到梁姊姊这般冷静聪明,要换做其他姑娘恐怕已经开始哭哭啼啼到处喊救命了,可是梁姊姊面对恶霸夫人非但没有落于下风,且还能不卑不亢的回应,这种感觉简直就像是──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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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夫人气得离开凉亭,梁姑娘平安脱困,完毕。少爷,梁姑娘真的很厉害对不对?灵儿好佩服她喔!而且灵儿觉得她就像少爷这么厉害耶,三两就能抬起千斤耶,好厉害。」

  灵儿一面叙述完白天发生的事情,眼睛一面闪着仰慕的光芒。除了自家少爷以外,梁姊姊是她第二个钦佩的对象了。

  「她很像我?」向来死忠的灵儿竟然当着他的面称赞另一个人,不是心仪的男子而是同性的姑娘!看来梁袭人肯定有出色的表现才能赢得她的心。

  「是啊是啊,梁姑娘非常镇定地和夫人交手,一点也不畏惧,最后还善良的要灵儿不要告诉少爷,以免坏了你们的感情。」她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少爷,梁姑娘真的是一位好姑娘,您可千万别错过了,要不然定后悔莫及。」她衷心期盼少爷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早早脱离访香楼那个不好的坏地方。

  梁姊姊和少爷都很聪明,两个人站在一起是一幅非常赏心悦目的图画。

  她心底已经认了梁姊姊为少爷的妻子了。

  「不过几日,你已经站在她那一边,要是再给一点时间,你会不会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宣平砚微抿唇,笑意不减。

  糟糕,少爷不高兴了。

  「灵儿知错了,少爷别气。」灵儿连忙垂低了头,双手交握,就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等着长辈责罚一般。

  宣平砚每次见她这副模样,即使有不悦也说不出口了。「我没气恼,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喜欢袭人。」

  「梁姑娘真的很好,心地善良又温柔,对人从不大小声。」

  「这些优点其他姑娘也有,你怎不喜欢?」

  「因为梁姑娘身上有一种会让人安心的感觉,灵儿也不太会解释,总之就是站在梁姑娘身旁,即使不说话,也会觉得舒服。」嗯,大抵就这意思,反正她就是喜欢梁姊姊。

  宣平砚听完灵儿的转述,便要她先去休息,自己则继续待在书房思索。

  他从不对女人费思量,不只因为他未曾动心,另一点则是他还没有掌握不住的人。对他来说,要了解一个人简直易如反掌,所以没想过要花这些力气,直到遇上梁袭人,她其实一点都不难相处,人也十分单纯,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结果竟是不如他预期的容易。

  或许,他该换另一种方式了……

  宣平砚起身,从身后书柜的匣子里取出一样物品,离开书房,直接走向梁袭人的厢房,见她屋内灯还亮着,他毫不迟疑叩了房门。

  「袭人,是我。」

  正在看书的梁袭人不解宣平砚怎会这么晚了还来找她。「这么晚了,有事?」

  宣平砚二话不说,摊开掌心,躺在他手中的是一支简单的木簪。

  梁袭人望着木簪,露出困惑。

  「先前送了你许多的首饰都不见你配戴,我猜想是你不喜欢那些贵重的首饰,所以想送你这支木簪,一点也不值钱,是我小时候自己刻的小玩意儿,若你不嫌弃,让我为你插上木簪可好?」

  木簪样式简单,看得出雕刻的人手不巧,不过仍是一片心意。

  她随即低头,让宣平砚为自己插上发簪。

  「虽然有点老旧,不过是我一点心意。」

  「我很喜欢,谢谢你。」

  「原本是想送一些我觉得适合你的礼物,没想到你不喜欢,真让我大伤脑筋。」

  「不好意思,让你费心了。袭人不习惯太贵重的东西,简单平凡就好。」

  「我明白。对了,白天我不在府内,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梁袭人不会去揣测他是否在试探,既然要当作没有这件事,她便不会主动提起。「一如往常,没有什么特别事情……」似是想到什么,她立刻转移话题。「明日灵儿要上街,我可以陪她一块去吗?」

  「你想买什么?」

  「不是,我没有来过束河镇,所以想上街逛逛。」整日关在这间大宅第之中,她总有透不过气的感觉。

  「我最近有点忙,过阵子就能陪你。」

  「无妨,你尽管去忙,我也不是没上过街,反正也有灵儿陪着我,不会出事。」

  「所以……你宁愿灵儿陪着也不希望有我相伴是吗?」他不再迂回,而是采用直来直往的方式。

  梁袭人果真有点不习惯这么直接的问话,一下子怔住答不上话,等她会意过来宣平砚是什么意思后,脸色蓦地酡红。「我、我没有这意思。」

  「那我能陪你吗?」梁袭人终究是姑娘,遇上大胆的男人难免还是会羞赧。

  「如果不麻烦的话。」怎么回事?她总觉得宣平砚有种愈来愈强势的态度,虽然不是逼迫,却也让她难以拒绝。

  「陪你当然一点都不麻烦,那就等我有空,我们再一块上街。」

  「好,那个……」她突然想到一件始终悬在心底的事情。

  「什么?」

  「有关于土地的事情,我是在爷爷去世后才知道有那些地,但一直不清楚那些地位于何处,倘若你有时间,能否带我去看看。」她想了解爷爷一直费心想保护的地方究竟在哪。

  「好,改天我带你去。」小事一件。

  「平砚,我想问你一件事,倘若你爹娘不希望你娶我,你仍会按照自己的意思吗?」她已经非常清楚宣夫人对她的排拒。

  「夫妻是一辈子的事情,这件事恕我无法遵照爹娘的安排,毕竟若让我娶一个我不喜欢的姑娘,你说那姑娘会幸福吗?是不是我娘给你脸色了?」

  「不,不是,我只是突然想到而已。」

  宣平砚轻轻执起她的手,说道:「袭人,无论有什么事情,那都是我的责任,只要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懂吗?」

  梁袭人轻轻颔首。她独立惯了,纵使有爷爷在身旁也不曾想过依赖,但如今宣平砚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会令她不禁想靠在他怀里全心信任他。

  她应该能试着相信他吧?

  毕竟他很有可能会是她将来的丈夫、将来的天。

  女子本来就该以夫为天,这是爷爷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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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在灵儿不停地邀请之下,梁袭人依旧陪着她上街。

  一来她不想一个人留在宣府,不是她无法面对麻烦,只是那个麻烦是宣平砚的亲娘,她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触怒;二来她确实也很想上街,和不同的人上街定有不同的乐趣,于是她们相伴上街去了。

  每一个镇都会有其风情,以前的元东镇以木雕为主,束河镇倒是以女子的饰品为大宗,看得梁袭人眼花撩乱,不知该在哪一个摊位前停下。

  「梁姊姊,这里很多贩卖饰品的吧?喜欢的话可以跟少爷说,少爷一定会买给梁姊姊。」她觉得梁姊姊头上的木簪实在太寒酸,不像是宣府未来媳妇应该配戴,至少也要华丽一些才能将外头的女人比下去。

  「我有这支木簪就够了,再者,宣公子送给我的礼物,即使每天更换也换不完了。」对她来说,那些能够装饰外表的饰品,一两个其实就很够用,只是她突然想到自己将来或许会成为宣府的媳妇,那么这支木簪恐怕就得收藏着了。

  「是呀,我差点都忘了,少爷前些时候送了梁姊姊不少饰品。梁姊姊,灵儿也不是要你非要装扮得多华丽,只是喜欢少爷的姑娘太多,虽然少爷很坚定,但难保不会有一个漏网之鱼,所以千万要谨慎喔。」

  「灵儿,美丽不见得能永远留住一个人,假若我日后嫁给你家少爷,他又有了喜欢的人,我定会成全。」争夺从来就不是她的拿手功夫。

  灵儿眨眨眼,简直不敢置信,能做到这种地步,如果不是心胸够宽大,那便是不够爱少爷了,梁姊姊是哪一种呢?

  「梁姊姊,坦白说,你喜欢我家少爷吗?」

  「喜欢。」梁袭人没有犹豫第一时间坦承自己的心情。「但尚未到生死与共。」能让她交出真心,完全信任,是需要生死与共。

  喜欢却未到生死与共……梁姊姊说得有点玄,她听不太懂,正想继续追问时,忽然看见有个熟悉的人影打眼角余光旁边闪过去,她一下子便认出对方是谁,却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连忙跟了上去。

  「灵儿?」梁袭人完全不解她的行为。

  灵儿头也不回地说:「我看见一个不该出现在束河镇的人。」

  两年前,她们姊妹俩成为少爷的仆人,妹妹立刻被派至另外一个地方,少爷还吩咐她们尽量不要见面,也暂不能以姊妹相称,因此只有逢年过节她们才能见上十来天左右,本以为妹妹去了外地,没想到竟在街上巧遇,她当然要弄清楚妹妹究竟在做什么。

  「梁姊姊,你在这等我,我去去就来。」看见妹妹走入水云楼,她连忙悄悄跟上前。

  梁袭人左看右看,最后也决定跟上楼去瞧瞧。

  两人来到顶楼,看见年轻姑娘进了厢房,灵儿蹑手蹑脚跟了上去。

  门外,她们隐约听见宣平砚的声音。

  梁袭人扯扯灵儿的衣袖,示意她不要继续偷听,她相信这其中必定有缘故,若在此拆穿实属不妙,然而灵儿一心挂念妹妹,听不进梁袭人的忠告,但就在此刻,一名店小二端着盘子上楼,看见她们,立刻嚷嚷。

  「两位姑娘,你们在做什么?」

  刹时,身边的房门打开,宣平砚走出来看见她们两人,神色相当不悦。

  梁袭人立刻清楚他不高兴了。

  聪明的店小二,一放下盘子随即下楼。

  宣平砚这时才缓缓开口,梁袭人骂不得,他只好问灵儿。「是谁跟你说我在这里?又是谁说你能上楼?」私底下他对仆人很好,一旦触及重要的事情,他便会十分严苛。

  「少爷,对不起,因为我看见……」少爷不许她承认自己的妹妹,她也没胆说。「一切都是灵儿不好,梁姑娘是灵儿拉进来的,这全是灵儿的错。」妹妹不可能在这时间出现在此地,肯定是她眼花了,唉,都怪她太想念妹妹才会连累梁姊姊。

  「宣公子,若有打扰,袭人相当抱歉,有事要不要回府里再说,里头的客人可不能怠慢。」梁袭人实在不明白这件事会严重到什么地步,她们也没看见房里头的另一位客人是谁,这时让她们离开不就皆大欢喜?

  他在教导仆人,她竟然在旁给他意见?!他欣赏她的勇气,却不喜欢她挑战他的权威。

  「袭人……」

  正当宣平砚要梁袭人稍微认清自己的身分之时,一抹纤细的白色身影自房内步出,那女子身上还飘散淡雅香气,美艳无双的她令人难以忽视。

  「袭人……你是梁袭人是吗?」美姑娘一走出来直接挽上梁袭人的手。

  「姑娘是?」女子太过美丽娇弱,她自是有些受宠若惊。

  美姑娘觑了宣平砚一眼,眉欢眼笑地说:「平砚是我表哥,我叫唐恩环。你们可不要生表哥的气,因为我爹娘与表哥爹娘有嫌隙,自此两家不再往来,所以连我们这些晚辈要见面也得偷偷摸摸,要不然被发现可就会挨骂了。」说罢,她还吐吐舌头,模样着实可爱。

  原来如此,灵儿连忙再次道歉:「少爷,是灵儿以为看见双儿才会不顾一切冲上楼来想看个明白,请少爷原谅灵儿一时无心之错,灵儿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她实在是太莽撞,没有身为仆人应有的稳重,还亏少爷这么信任自己,真糟糕。

  「呵呵。」唐恩环再次露出迷人的笑容,「灵儿,你确实没错认,唐府家道中落,表哥担心我的生活没人照料,因此才会派双儿来我身边。双儿,出来吧,你姊姊很想念你呢!」

  双儿听了主子的吩咐,这才从厢房踏出,一看见许久未见的姊姊,眼眶立刻泛红。「姊姊……」

  灵儿瞧见妹妹,也顾不得少爷还在身边,连忙上前抱住。「双儿,姊姊好想你喔。」

  两姊妹们相拥而泣,一时间宣平砚也拿她们没辙,只得另辟一间房让她们姊妹相聚。

  唐恩环则是亲昵地将梁袭人拉进房内。

  「袭人姊姊,我可以这样喊你吧?当表哥一提到你,恩环就很想见上袭人姊姊一面,可是表哥太小气了,怎么样都不肯让我看看你,今天真是好运气,没想到竟然能遇上姊姊,不过也难怪表哥不肯让我见上袭人姊姊,因为依我看,表哥根本配不上袭人姊姊啊。」唐恩环美艳却又不失纯真的口气让梁袭人不再存有怀疑。

  「恩环小姐客气了,是我配不上你表哥。」她这才理解宣平砚刚才的那抹怒气,应该就是怕他们兄妹见面的事情传回宣府。

  「哪儿的话,袭人姊姊如此秀外慧中又温柔婉约,当然不适合我这个狡诈又多心机的表哥,我劝姊姊还是三思而后行比较好喔。」

  宣平砚听见唐恩环这么说,完全无动于衷,迳自品茗。

  「不,我认为平砚很适合我。」她不经意地看了宣平砚一眼,正巧他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

  唐恩环灵活的眸子在两人之间来回看着,不一会儿她便微笑说有事得先离开。

  这种时刻,她这个局外人还是有多远闪多远比较好。

  「你表妹很可爱。」

  「她啊,让我伤透脑筋了。抱歉,适才我对你太凶。」

  「不,是我思虑不周,希望没有打扰你们会面。」

  「我和恩环一个月会像这样碰上一次面,所以不打紧。恩环的身分敏感,我爹一看见她就会动怒,因此我们必须私下见面。对了,你刚刚说我很适合你,这意思是说你愿意嫁给我了吗?」

  「……嗯。」她想了想,除了未来的婆婆对她有微词以外,她似乎也没有抗拒的理由,宣平砚确实非常适合成为她的丈夫。

  宣平砚神情稍嫌失落。「袭人,我希望你是因为喜欢上我才嫁给我,而不是因为其他理由。」

  梁袭人怔了一下,似是无法明白他的意思。

  或许宣平砚说对自己一见锺情,但她总认为那只是一句客套话罢了。

  她清楚自己没有够好的条件足以让男人第一眼看见便心动,她不会有过多不切实际的梦想,所以当宣平砚说出那四个字,她只感觉心如水面涟漪,转瞬便能消逝,然而这刻再听他说起「喜欢」,难免有几分不适应。

  莫非,他对自己真的……

  「袭人,你对我可有动心?」

  宣平砚当真在乎自己喜不喜欢他?!

  她默无一言,事实上也不知该怎么答复,因为这完全不在她预期之内。

  等不到他想听的答案,宣平砚脸上难掩失落。

  「罢了,我们还有时间,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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