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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月试阅 ✿] 白翎《嫁你这麽难》(恶魔婚友社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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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喵 发表于 2015-9-1 13:24:2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书名:《嫁你这麽难》(恶魔婚友社之二)
作者:白翎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5年6月10日
女主角:朱槿
男主角:涂松平

【内容简介】

朱槿知道她长得漂亮,想追她的人街头到巷尾可以绕十圈,
所以这男人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态度反倒让她上了心,
从此她有事没事就在他面前晃悠,努力刷存在感,
他也渐渐不再摆脸色给她看,三不五时还会关心一下,
她不小心受伤,他仔细帮她包紮,动作温柔到不行,
误以为她是别人的情妇,他劝诫她的同时语气还带着股酸味,
让她窃喜他们之间终於有了不错的进展,
然而高兴没多久他却因保护她而中枪,魂还不知跑去哪溜达,
当她东奔西跑想把人(魂?)找回来时,却发现他把她给忘了,
她只能重新建立好感度,同时想办法把他送回身体里,
偏偏这男人紧要关头还给她搞失踪,差点让他们真的天人永隔,
好不容易他终於魂归原位,再次当个活跳跳的人,
而她也开始在脑中勾勒两人未来浓情密意的小日子,
没想到这该死的家伙醒是醒了,却是又把她忘得一乾二净?!

朱槿:在你面前多说几句话,只是因为想再跟你亲近一点。



    第1章

    他被安排在二十九巷的倒数第二间。

    下了计程车,男子提着简单的行李,笔直走进巷子。他低着头,在心里细数着门牌号码,十号、八号、六号、四号、二号,巷子里一共就这麽五栋透天厝。

    前三户似乎还住着一般家庭,在这晚间九点多的时刻,屋内透出亮源、传来电视机的声响;有人在看新闻,有人在看连续剧,有人因综艺节目而正拍腿哈哈大笑。

    他在四号的那扇门前停下脚步,他抬起头来,打量了眼前的建物一眼。

    独栋透天,共有两层楼,屋龄看来大约三、四十年;外墙油漆剥落严重,水泥墙上爬满了植被、青苔……嗯,简单来说,活像间鬼屋。

    何况又是华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四」号门牌,也难怪它一副十几年来租不出去也脱手不了的样子。

    不过,他不在乎。

    反正他不是来度假,也不是来安居,这只是他的暂居之地,这种愈不起眼、愈具有吓阻效果的房子,是他心目中的首选。

    记得几年前,有一回他接了个任务,要就近监视几名身家数十亿的大富豪,并且找出内线交易的证据;於是上层安排他入住到一坪两百万的豪宅内,还捏造了一个光看名片就很惊人的假身分给他。

    没想到那是灾难的开始。

    附近的婆婆妈妈、姊姊妹妹们全都当他是天上掉下来的钻石单身汉,好一点的三天两头拿各家女儿的照片来问他要不要相亲;糟一点的则是时不时就有年轻女人借酒装醉、三更半夜穿着性感睡衣来敲他的门,他简直快崩溃,没几个月就弃城逃亡了。

    想当然耳,任务失败,上级的责难不免落到了他头上,害他几乎被流放了整整三年。

    自那次惨痛的经验之後,凡出外执行任务,他总是再三要求住的地方愈旧愈好、看起来愈吓人的愈满意;没想到新来的上级主管非常尊重他的要求,房子果然一次比一次破烂,这次连鬼屋都出现了,下次会不会乾脆给他铁皮屋?

    思绪至此,男子低笑了一声,从夹克的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插入钥匙孔里,正准转开门锁时,身後突然传来一个软绵绵、娇嫩嫩的女子嗓音。

    「那个……」

    他吓了一跳,迅速转过身。

    那是一个长相清丽甜美的女孩子,她穿着浅色上衣、轻薄外套,搭配一件长度及膝的鱼尾裙、一双深色短靴,肩上斜背了个侧背包,看上去顶多二十一、二岁,正是青春洋溢的年华……

    慢着,那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女人哪时候冒出来的?他完全没听见有任何朝他走来的脚步声,对於她的接近更是一无所觉。

    这让男子的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震惊。

    他向来自恃警觉性过人,在同僚里堪称是最高等级的雷达,怎麽可能会出现这种致命的失误?

    「啊,真是不好意思,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吓你,」看见他眼底的错愕,女孩扬起一抹好看的微笑,道:「我只是从来没看过四号有人住,好奇问一下而已……所以你是房东吗?还是今天才搬进来的住户?」

    女孩的话让他回过神来。

    「咳,」他轻咳了声,低头揉了揉鼻子,道:「不是,我不是房东,我是今天才刚搬来的……」等一下,她谁呀?

    男子微怔,像是从梦里惊醒过来一般,抬起头来反问:「抱歉,请问你是哪位?」

    「嗯?问我吗?」女孩指着自己的胸口。

    「……当然。」不然现场还有第三个人吗?他在心里啐了声。

    「哎呀呀,我都忘了要自我介绍了。」女孩轻拍了下额头,仍是挂着那抹灿烂而带着傻气的笑意,「我住在二号,是你的隔壁邻居,以後有什麽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别客气。」说完,她大方地伸出右手,释出善意。

    他盯着那只细瘦嫩白的手掌,却毫无伸手去握的意思。

    「我只是从外地来这里出差的,什麽时候会被调走并不清楚,不过还是很谢谢你的热情。」他轻扬唇角,客套一笑,道:「那麽,我还有很多东西得整理,就先不跟你多聊了。」语意中,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意图相当明显。

    他才刚下飞机,一路奔波而来,坦白说他累坏了,进屋後却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他处理,实在没有心情交朋友。

    遗憾的是,女孩似乎感受不到他的淡漠与冷酷。

    「没关系呀,能住隔壁就是有缘,哪怕你下个月就会搬走,这期间有需要的话,我们还是可以交流交流,甚至我现在闲闲没事,可以帮你—— 」

    砰!对方早就迳自进屋去,还当着她的面把门关上。

    吱吱喳喳的噪音瞬间被隔挡在门外,男子背抵着墙,摘下了头上的那顶棒球帽,沉长地叹了一口气,摸黑打开灯,客厅顿时亮了起来。

    虽然建筑物的外观像鬼屋,室内倒是布置得很舒适,有四十二寸液晶电视、牛皮沙发、原木茶几、白色书柜……上头当真摆了二、三十本中外书籍,墙上甚至还挂了几幅赏心悦目的山水画,完完全全是个温暖的家。

    可惜他没有回家应有的放松,倒是感到不少上战场前的紧绷。

    他顺了几回的呼吸,同时催眠着自己—— 从这一刻开始,这里就是他的家,是他独自在外打拚的避风港。

    他被赋予了一个不太常见的名字,也被赋予了一段极为普通、又稍嫌悲伤的成长历史。

    在这短暂的故事里,他的名字叫作「常森」,来自一个单亲家庭,父亲是日本料理店的师傅,靠着店里那饿不死也赚不多的收入将他抚养长大。

    母亲呢?死於子宫颈癌,在他七岁那一年。

    既然父亲是日本料理店的师傅,为什麽他不继承家业,反而跑出来领人家薪水度日?因为父亲经营的料理店出了困难,早在五年前就关门大吉。

    有没有交过女朋友?有的,两个。

    最好的朋友是谁?一个叫阿兆的人,家住高雄,是学生时代认识的。因为各自住在南北两端,平时也不太联络,顶多偶尔约出来聚一聚。

    这些当然都是虚构的,他却全部放进了脑子里,逼自己记下、逼自己相信,好似那些当真都是他所经历过的往事……

    突然,手机响了,涂松平回过神来,从夹克口袋里摸出行动电话,接听。

    「喂?」

    「松平。」是个男人。

    「嗯,怎麽了?」

    「你到了吗?」

    「到了,刚到而已。」他脱下了鞋,踢开,踏上玄关。

    「你要我准备的东西,我全都帮你放在二楼的主卧房。」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冷漠,不带任何情感,「在行李箱里,你确认一下。」

    「好,我知道了。」

    语毕,收了线,他迅速上了二楼,果然在主卧室里看见了一只灰色硬壳行李箱。行李箱是密码锁,他输入了一串数字之後,锁开了,他掀开盖子,开始清点里头的仪器设备。

    针孔摄影机、迷你窃听器、各式录音笔,手枪一把、子弹数盒,以及一叠相同照片,却不同姓名的各类证件与护照。

    是的,这全是他的东西;可他不是贼,也不是匪,他真正的名字叫作涂松平,身分是刑警。

    今年是他第三次执行卧底任务,也是他从警以来见过最吊诡的卧底任务。

    朱槿一走进巷子就看见那个男人站在四号门前。

    起初,她以为他是迷路了、找错门,但是经过了好一会儿的观察之後,再加上他拿出了那串钥匙,她确定了他是所谓的新邻居。

    那一瞬间,她简直可以用「欣喜若狂」四个字来形容内心的情绪。

    真的,她住了那麽多年,从没见过有任何活生生的人类搬进那栋房子里。附近的婆婆妈妈总是绘声绘影地说什麽那屋子发生过命案啦、屋子不乾净啦、那屋子克死了好几个人之类,真是鬼话连篇。

    不是她瞎说,她这双眼睛可是什麽都看得到,不管是有形的还是无形的,只要存在,就逃不过她的眼。

    正因为如此,所以她愿意举手发誓,那屋子其实「乾净」得不得了,纯粹只是房东懒散不想花钱整理罢了。

    於是当她看见总算有人愿意搬进去之後,不知怎麽的,她竟有一种英雄所见略同的激动情怀。

    她压抑着莫名兴奋的心情,走上前去打了声招呼,没想到却吓到了对方。

    她试图解释,并且拚命释出善意,可惜新邻居似乎是个冷淡的人,不仅摆了臭脸给她看,不理会她善意的握手,还赏了她一记闭门羹。

    说不受伤是假的,因为自她有记忆以来,向来都是雄性生物追着她跑,她根本不需要主动接近任何异性。

    她知道自己有一张亮丽吸睛的脸蛋、穠纤合度的身材,男人垂涎她、女人忌妒她,几乎没什麽男人会给她脸色看,若是有,也是所谓的欲擒故纵。

    然而,那个男人很不一样。

    那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敌意太强烈,彷佛当她是瘟疫、是细菌、是病毒、是祸害,甚至巴不得拉起封锁线,连一寸也不让她靠近。

    她不懂,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麽,在无意间冒犯到人家了?

    坐在沙发上,她心里莫名闷着、理不出头绪,最後终於忍不住拿出手机,点开了LINE,输入几个字,按下了「送出」。

    小槿:小路,我跟你说。

    小路:干麽?

    讯息很快地就传了回来。朱槿侧着头,回忆了刚才整件事的过程,便又低下头输入了几个字。

    小槿:今天隔壁搬来了一个人。

    小路:唉唷?好稀奇,你确定对方真的是「人」吗?

    小槿:吼,你很烦欸,我当然分得出来是不是人!

    小路:然後呢?

    小槿:然後我走上去跟人家问好,跟他说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来找我。可是他瞪了我一眼,说不想跟我聊天,还当着我的面把门甩上。

    当然,这剧情是被她夸大了。

    小路:所以重点是什麽?

    小槿:重点是,你觉得我是不是得罪了人家?不然他为什麽不理我?

    小路:……你最近太闲吗?

    小槿:我很认真耶!

    小路:难道你不觉得,会选择住在那里的单身年轻人,肯定有什麽不愿让人接近的原因吗?

    小槿:啊?什麽意思?

    她不懂,敦亲睦邻不好吗?

    等一下,小路怎麽会知道隔壁住的是个单身年轻人?她刚才应该没描述得这麽仔细吧?

    可对方似乎没给她时间思考与反应。

    小路:自己想,晚安,我睡了。

    一句「晚安」传了过来,朱槿错愕了下,立刻火速回传了一句:晚安?你不需要睡觉吧

    彼端却再也没传来回应。

    「啐,什麽呀,真的不理我了。」她哼了声,把手机扔到沙发上,双手环在胸前,瞪着手机,心里莫名闷着。

    肯定有什麽不愿让人接近的原因?那到底是什麽意思?难道那个人是个坏蛋吗?不像啊。

    她的第六感很强,一个人的正邪善恶几乎瞒不过她;然而,她在那个男人身上却感受不到任何不好的念头。

    想着想着,好奇心愈发强烈,於是,她起身走到後院前,拉开了门,吹了两声口哨,一只绿绣眼从树丛间飞了下来,停在她的肩上。

    「啾啾!」鸟儿像是对她打招呼。

    她探出手指,轻搔鸟儿的脖颈,笑道:「小绣绣,隔壁搬来个新朋友,可是我好像不太了解他。你可以去帮我看看他都在做些什麽吗?」

    「啾、啾啾!」鸟儿似乎懂了她的话,振翅飞走了。

    见那只绿绣眼朝着隔壁栋飞去,她这才心满意足地关上门,给自己放了一缸热水,舒舒服服地泡澡去。

    当晚,她在浴室里哼完了几首她自己即兴创作的清唱歌曲,就像鸟儿随兴吱喳那般。

    这次的卧底任务很不一样。

    过去的几年来,他总是想尽办法混进黑帮的中心巢穴,然後使出浑身解数尽情地扮坏、耍狠,就为了博得黑帮高层的信赖。

    但这次的任务真的让他有些……嗯,无所适从。

    「你说你叫……什麽胜?」

    坐在对面的老头子—— 也就是老板,因老花眼而不得不拧眉、吃力地盯着手上的履历表。

    「常森。」涂松平面无表情地道出自己的假名,「姓常,名森。」

    「哦,常胜啊?哎呀,抱歉抱歉,年纪大了记性不好、眼睛也不好了,啊哈哈哈!」老伯爽朗地大笑出声,「常胜军吗?好名字呀!爸爸取的?还是爷爷取的?」

    「……是常森。」不是常胜。

    不过,显然「常森」与「常胜」之间的差异,对老板来说一点儿也不重要,对方完全无视他的纠正。

    事实上,十天前他特地从洛杉矶飞回来面试,就为了挣得这个料理店的职缺;当时,刑事局调阅了所有的人事资料,仅有三名员警曾经学过日本料理这门技艺,他便是其中一人。

    於是高层同时寄出了这三人的假履历、安排了三人各别前往面试,最後不知该说是幸或不幸,总之,他被这个叫作宋金国的男人给相中、莫名其妙地录取了。

    论技艺,他甚至远远不及另外两名员警,据说那两位同仁的家里是开日本料理餐厅,从小耳濡目染,再加上曾经被父亲视为接班人来训练,料理的技巧自然不在话下。

    可这老头偏偏选了他。

    为什麽?他很好奇,却无法提问。做这行的问题不能太多、话也不能太多,多问了,容易遭人起疑;话多了,便容易说溜嘴。

    宋金国仍是低着头、眯着眼,努力地读着他的履历,彷佛要将这几天来所遗忘的记忆给找回来。

    而涂松平则是悄悄打量着对方。

    眼前的老伯今年已经五十八岁了,皮肤黝黑、浓眉大眼,留着一头灰花白的小平头。

    虽然当年在道上闯荡的煞气已经减少了许多,却仍然可以从对方的举手投足之间嗅出那麽一丁点儿的江湖味。

    这家店的熟客肯定很难相信,这个老是笑得傻乎乎的老板,几年前还是个叱吒风云的黑道老大。如今,他退隐江湖,在学区地段开了这间叫作「伊势屋」的日本料理店,从此过着脚踏实地的生活……

    见鬼了,怎麽可能?

    这男人在黑帮待了一辈子,怎麽可能说不干就不干?没有人相信。於是,这几年来,不论是刑事局还是调查局,在他身边布下了不少眼线,就为了搞清楚这家伙到底葫芦里卖什麽药。

    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终於在一个多月前,他们从线民那儿得到了一个很可疑的情报。

    这也是为什麽他会结束洛杉矶那边的任务,匆匆赶回来的原因。

    「你说你这身功夫是哪学来的?」

    突地,宋金国抛来一个问题,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跟家父学的。」他不慌不忙地说出早就已经熟背的虚构人生。

    「哦……」老板抚着下巴,「你爸爸也是做这行的?」

    「小时候家里开了一间普普通通的居酒屋,後来经营状况不太好,家人就决定把它收起来了。」

    「收了啊?」宋金国露出了遗憾的表情,叹道:「唉,也是啦,做这行的说难不难,说简单其实也不简单。」

    涂松平没发表什麽意见,只是露出一抹浅浅的苦笑。

    其实哪是什麽跟父亲学?实情是,小时候他的父母忙於工作,他从国小开始就经常过着回家没有晚饭吃的生活。正巧,公寓楼下开了一间日本料理店,当时的老师傅差不多就是宋金国现在这个年纪。

    那师傅对他很好,总是笑着对他说:「家里没人的话,就过来我这儿,伯伯弄点好吃的给你。」

    就这样,直到他十六岁的这段期间里,老师傅不仅给了他饭吃、教了他一些做人处事的道理,也教了他一些真功夫。後来,父母调职,匆忙之中他不得不跟着一起搬离,他甚至没什麽机会好好向那老师傅说声谢谢……咳、扯远了。

    他抹去自己的思绪,回过神来,问道:「那麽,请问一下,我一开始要做哪些工作?」

    「做哪些工作啊?」话题切入了重点,宋金国这才把那张皱巴巴的履历表搁下。他思忖了一会儿,道:「我们这儿十一点才开始做生意,现在嘛……我看你也没什麽事做,就先把地拖一拖好了。」

    涂松平愣住了,皱起眉,「……拖地?」

    「嘿啦,这间店的生意其实也不太好,没那个闲钱可以请外场。」老板摸了摸後颈,显得有些尴尬。

    简单来说,因为没有外场人员、没有打扫的阿姨,所以店内不论大大小小的杂务事,一律都是老板员工三个人包下。

    「以前拖地扫地、洗碗什麽的,一直都是小朱在做,」宋金国解释,小朱正是另一名员工,「不过他说,既然你是新来的,就要让你做些粗活。」

    ……原来男人之间也有这种媳妇熬成婆的情结啊?

    不过无所谓,他反而觉得有些庆幸。比起过去的任务,老是叫他去贩毒、去斗殴、把活人塞进後车厢里……拖地算什麽粗活?根本是休闲活动。

    「还有呢?」他又问。

    「还有,每天早上六、七点的时候,你和小朱两个人自己去协调,看谁要去市场买些生鲜回来;九点开始备料,十一点开门做生意,下午两点到五点是休息时间,你们可以在楼上睡个午餐、看看电视,五点半再继续开门做生意,最後,十一点关门打烊。」

    看来似乎是个从日出忙到日落的工作。「好,我知道了。」

    不罗唆,他问了仓库的位置,拎了水桶、拿了拖把,开始把店内的每一块地板都拖过。

    瞧那水桶里脏污的程度,他暗想,那位叫小朱的家伙肯定每天都在混水摸鱼吧?不然这地板怎能像是半个月没拖过似的?

    才刚这麽想着而已,正在备料的老板就低啐了几句。「都快十点了,那臭小子还不来。他马的,一定又是玩什麽线上游戏玩到早上四、五点不睡觉!」

    闻言,涂松平不由得微扬了唇角,他摇摇头,没说什麽,拎起盛满污水的桶子,正想走回浴室里,却突然遭到制止。

    「等等,拖地的水要提到外面去倒水沟。」是宋金国的指示。

    「啊?」

    「房子又老又旧,拖地的泥沙会把水管塞住。」

    「啊、好,我知道了。」涂松平点点头,没有多想,将拖把摆着,拎着同一桶水就往门外走。

    岂料才伸手拨开那片印有「伊」字的门帘时,一抹娇小的人影撞了上来——

    一桶污水就这麽悲剧性地倒在他们两个人身上。

    「呜啊啊!」女孩子尖叫,「我的裙子!」

    「Shit!」近乎本能,涂松平也咒骂出声。他自己的牛仔裤也被这污水给毁了。

    该死的,哪个人走路这麽不长眼?他恶狠狠地抬头定神一看。「是你 」那位住隔壁的邻居。

    听见了他的声音,朱槿动作一顿,也跟着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她先是呆愣了几秒,随後又露出了那抹傻憨、无害的笑容。

    「哎呀,你果然在这里!」

    果然在这里?

    这话让涂松平起了点戒心。「什麽意思?」

    岂料还没问出个答案,宋金国听闻声响,也拨开门帘走了出来,「吵吵闹闹的,在搞什麽?」

    然後,他看见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子,穿着白色过膝袜、粉橘色短裙……当然,全都被那桶拖地水给毁了。

    「臭小子,你搞什麽!」宋金国不假思索,伸手就往自家员工的後脑呼了一巴掌。

    「唉唷!」冷不防被呼了一掌,涂松平叫了声,「干麽突然打—— 」

    「快跟人家小姐道歉!」老板斥喝了声,「人家穿得漂漂亮亮的,搞不好要去约会,你看看你干了什麽好事!」

    「是她—— 」自己撞上来的。

    「闭嘴!大男人机机歪歪的像什麽样 」宋金国没等他解释,自顾自地从口袋里掏出几张被揉得稀巴烂的千元钞,塞到他手里,「你去前面那几间卖衣服的店,帮小姐买几件漂亮的衣服回来,听到没有?」

    「啊?」为什麽他要干这种事?

    「去就对了,还罗唆?再罗唆你明天不用来干了你!」

    该死的臭老头,竟然用这招来威胁他。「……是,我现在就去。」

    就这样,他狼狈地穿着一条湿漉漉的牛仔裤,步行了五、六分钟,去替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买衣服。

    第2章

    虽然涂松平交过几个女朋友,可他从来没有烦恼过该替女人买什麽衣服,或是女人该穿什麽尺寸这种事。

    他几乎是闭着眼睛随便抓了一件灰色的印花T恤、一条Size不怎麽精准的牛仔裤,匆匆又赶回店里。

    岂料一进门,空空荡荡,店里只有宋金国一人在料理台内忙着。

    「那个女人呢?」

    宋金国瞥了他一眼,淡淡说一句,「我让她去楼上冲澡了。」

    一听,涂松平讶异。「什麽?你竟然让她—— 」让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进入你家的浴室洗澡?这算哪门子的黑道大哥?就算金盆洗手了也不该如此放心吧?

    他根本无法想像,若是有心人想谋害这个前任黑道老大,那会是多麽容易得手的一件事?

    「嗯?你还杵在那里干什麽?还不快把乾净的衣服送上去给人家!」

    被一声斥喝,他骤然回神。

    「啊、是!」点头应允,他赶紧抱着那袋衣服,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二楼。

    他不见那女孩人影,只听见阵阵哗啦啦的水流声从浴室里传来。他想了想,走到浴室门口,将袋子搁下,敲了敲门。

    「谁?」朱槿的声音自里头传出。

    「是我,」他揉揉鼻子,低着头,「衣服我放在门口,你待会儿自己拿进去吧。」

    浴室里的人静了几秒,才道:「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听见了她的道谢,他没说什麽,却不自觉地点点头。随後转身打算走下楼时,却又觉得有些古怪。

    这女人不太对劲。

    先是昨夜不声不响地冒出来,对他热情到了一种不寻常的地步;今天又冷不防地出现在他执行任务的地点,还说了什麽你果然在这里……

    她到底是什麽人?

    那是一种长年训练出来的警觉心,他总觉得这个看起来天真无害的邻家女孩,背後肯定藏着什麽不寻常的地方,只不过究竟哪里不寻常,他说不上来,也暂时理不出头绪。

    念头至此,水流声突然静下,涂松平赶紧下楼,免得等会儿打了照面也尴尬。

    当他步下楼梯的同时,喇叭锁「喀」的一声,由内被转动了下,门开了、露出了一条小缝隙,白色的雾气袅袅窜出。

    朱槿探出头,左右环视了一圈—— 没人;低头一看,果真有一只牛皮纸袋摆在门边的地板上。

    她伸手,从纸袋子里拿出了乾净、全新的衣物。

    一看,她忍不住笑了出声。

    这些衣服好有他的风格。灰色的T恤、深蓝的牛仔裤,真是一点儿也不可爱。她暗想,那个人肯定没有女朋友吧?才会替女孩子挑这麽低调又老气的衣服。

    然而心里虽然这麽抱怨着,她却还是挂着笑容把衣服整整齐齐地套上。

    可是显然出钱的老板不怎麽满意。

    她回到了一楼,连声谢谢都还来不及说,宋金国抬头见了她那身装扮,忍不住又是一阵数落。

    「吼,臭小子,你脑袋装什麽?人家穿得漂漂亮亮过来,你给人家买那是什麽款的衣服?能看吗?」

    「我又没替女人买过衣服,哪知道该买什麽?」涂松平低着头,切葱花、切豆腐,总之就是装忙。

    「哼。」宋金国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吧?」

    他决定装聋作哑,不再接话,只是低头专心做着他手边的工作,自始至终都不肯再抬头对上她的视线。

    朱槿见状有些失落,那股排拒她的意念依然强烈。

    「那……」坦白说,她虽然粗神经,但至少还懂得识相,她堆起笑容,道:「那麽我先走了,谢谢老板的衣服。」

    「吼,那没什麽啦,衣服送洗的帐单可以拿过来我这儿请款。」

    「不了,那怎麽好意思?真的不用。」语毕,她摆摆手、简单道别,抱紧怀中那袋换下来的脏衣服,飞也似的离开了料理店。

    她那失落的神情,太明显。

    「啧,你这臭小子,怎麽这麽不认真?」宋金国啐了声。

    莫名又被指责,涂松平抬起头来,脸上表情既是错愕,也是无辜,「啊?你不是要我准备味噌汤的材料?」

    「谁在跟你说味噌汤的事了?」

    「……」他投降。

    拖着一身疲惫,涂松平总算在深夜十二点前踏进家门。然而身体才一瘫进沙发里、脑袋稍作放空,他又想起了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那句无心的「你果然在这里」尤其令他不安。她的表现似乎早就知道他会出现在那家店里。

    难道她也是某个单位派来的卧底?嗯,有可能。

    也许是国安局,也许是调查局,他无法断定是哪一边的人。於是,他坐在沙发上,考虑了几秒钟,最後决定上楼,从卧房的抽屉里拿出另一支白色的行动电话,拨了一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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