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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月试阅 ✿] 玲珑《巧言贵女》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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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爱 发表于 2019-6-21 13:56:0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书名:《巧言贵女》
作者:玲珑
系列:蓝海E69802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9年06月19日

【内容简介】

身为人见人爱的陆千金,陆姳深深地感到烦恼,
原因无他,她太优秀了啊──
入宫参加宴会,虽然受到澄表哥爱慕对象好一番讽刺,
但澄表哥马上就替她找回颜面,
随着父兄去搜查庆王府,好运地找到密室,坐实庆王造反意图……
现在谁说起她陆姳不是比大拇指称赞的?
喔不,敬王姨父除外,她虽和澄表哥指腹为婚,可姨父死活不承认,
替表哥找的对象一个不如一个,还连累她受流言打扰,
眼看姨父办事如此不牢靠,她也决定回以一剂猛药──
婚事谈不拢不是她不好,是敬王府拿不出她要的聘礼!


  第二十二章 入宫参宴

  平远侯府,得知事情经过的陆千奇后知后觉的跑过来找陆姳,大发雷霆,「你能不能不惹事?祖母就今天不在家,你就闯大祸。」

  「三妹妹,你太过分了。」陆妩红着眼圈指责。

  陆姳翻个大白眼,「能不能不要这么蠢?二哥、二姊姊,你们也不想想,伍梓忽然失踪,伍家和昌王府遍寻不获,可见这暗中绑架伍梓的人一定不简单。我把小黑派出去,把伍梓找着了,那幕后主使之人岂不是会怪我?我事先闹这么一通,闹得沸沸扬扬,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只是为了赌一口气,为了让扬景明认错,那幕后主使之人便怪不着平远侯府,只怨他自己时运不济罢了。」

  陆千奇、陆婧陆妩听呆了。

  「那你不派猎犬,不管这件事,岂不更好?」半晌后,陆千奇方不服气地道。

  「二哥你傻呀。」陆姳奚落他,「我不派小黑,不管这件事,扬景明怎么肯登门赔罪,那他不是白白骂我了?我是什么人呀,怎么可能吃这个亏。」

  陆千奇气得正想骂人,却见陆广满如铁塔般的身形出现在面前,顿时打了一个激灵,站得笔直。

  「六叔好。」

  「给六叔请安。」陆姳等人忙见过陆广满。

  见礼完,陆姳还是不忘跟陆千奇吵架,「你是陆千奇,我是陆千金,你必须得帮着我,可你不光不帮着我,还要骂我,我跟你没完。」

  「三侄女说得对,陆千奇必须帮陆千金。」陆广满很同意陆姳的话。

  「我才不帮她,她就爱闯祸。」陆千奇反驳道。

  陆广满想也没想就道:「奇儿,今晚你通宵练武。」

  「什么?」陆千奇大惊失色,「六叔,不行,不能练通宵,我这个小身板吃不消……」

  陆广满却不理他,如老鹰抓小鸡一般拎起陆千奇,「六叔陪你练。」说罢便大踏步走了。

  陆千奇拚命挣扎,但六叔力气大,他哪里挣脱得了?

  见着这一幕,陆婧、陆妩都看傻了眼,二哥就这么被六叔拎走了……吓得她俩直到离开的时候还没回过神。

  等到平远侯夫人礼佛归来,陆婧等人少不了要到祖母面前告状。

  平远侯夫人很生气,「三丫头胡闹该打,她爹她娘也不管管,过于溺爱。」

  平远侯夫人打算把谢氏、陆姳叫过来好好骂一通,但是还没来得及骂,平远侯便来了,屏退下人,告诉平远侯夫人一个惊人的消息——?

  「原来伍梓就在伍家所住的那条街上,有一户人家门面小小的,毫不起眼,进去却很大,还有地下密室,伍梓就被藏在地下密室中,身上伤痕累累,找到的时候人已经昏迷不醒了。可惜南浔郡王因有事没有一同前往,十五公子等人年轻不晓事,一路呼喝,那家人闻风而逃,一个都没抓着。」

  「这幕后会是什么人啊。」平远侯夫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平远侯道:「总之一定是有背景、有靠山,这桩案子咱们平远侯府也算是立了功,但并非有意邀功,只是小孩子赌气罢了,并没有掺和到王府的争斗之中。」

  「这么说,三丫头没闯祸?」平远侯夫人明白了。

  平远侯嘴角微翘,「她不仅没闯祸,还声名远扬,现在恐怕全京城的贵族人家都知道了,平远侯府的三姑娘骄傲任性,不好招惹,谁要是得罪了她,她可不会轻轻放过。」

  平远侯夫人叹气,「可惜是个丫头,若是个小子,气性这般大,又聪明伶俐,许是能做出一番事业来也说不定。」

  平远侯道:「丫头有些脾气才好,侯府千金若跟软面团似的任人拿捏,成什么话?」

  陆婧、陆妩等人眼巴巴的等着看陆姳挨训,但是没有。

  平远侯夫人不光没有训斥陆姳,还破天荒的赏了一匣子合浦南珠,「『东珠不如西珠,西珠不如南珠』,这南珠产自还珠故郡、海角名都,品相上乘,光润晶莹,你这花朵般的年纪,和这明珠正相配。」

  陆婧、陆妩等人见陆姳不仅没挨骂,还得了珠宝,都愤愤不平,却又弄不清楚状况,不敢贸然开口说话,一个一个心里憋着气,别提多难受了。

  陆姳也不大高兴,她捧了珍珠给谢氏看,「我准备了一番很冠冕堂皇的说辞呢,祖母如果训我,我肯定驳得她哑口无言,可她不知怎么了,没训我,还送了我这个。娘,我很失望。」

  她都准备开战了,平远侯夫人那边却偃旗息鼓、鸣金收兵了,没劲。

  谢氏道:「呦呦,不许这样,她是你亲祖母。」

  陆姳替谢氏抱不平,「她对您不好,不是好婆婆。」

  谢氏轻抚陆姳的秀发,「她也有她的难处,当年事态严重,以至于十几年来,侯府一直不敢为你父亲请封世子,我把她最器重的长子连累成这样,她不待见我,是人之常情。前些年你祖母总想让你父亲休了我,她之所以想那么做,不是因为讨厌我,而是想让你父亲脱离谢家的阴影。她要我走,为的是她的儿子;我不肯离开,为的也是我的子女。

  「我一天不离开平远侯府,我就是陆家大少夫人,我的子女就是堂堂正正的嫡子嫡女,我若是离开了,我的孩子们算什么呢?将来有了继母,虐待我的孩子怎么办?教坏我的孩子怎么办?

  「你祖母不喜欢我,是觉得我不为侯府着想,不为你父亲着想,不为孩子着想,在她看来,只要我离开侯府,陆家就一切如常了,孩子们跟着父亲就不会被谢家连累,她是你父亲的亲娘,也是疼爱儿孙的。」

  陆姳偎依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我很不喜欢她。您没有任何过错,不过是谢家出了事,她便要把已经生儿育女的儿媳妇给休了,目光短浅,翻脸无情。」

  「不许这么说长辈。」谢氏嗔怪道。

  陆姳不理,笑嘻嘻地打开匣子欣赏珍珠,「太美了,圆润光泽,细腻凝透。」

  谢氏道:「更难得的是每颗珠子都一般大小,穿成项链或手串会很漂亮的。你祖母一片好意,娘便命人替你穿起来,你戴上了,祖母高兴,你父亲也高兴。」

  陆姳嘴巴很甜,「娘考虑得最周全不过,我都听您的。」

  谢氏被陆姳哄得很开心。

  这时苏木进来禀报道:「夫人,二少爷差人过来说,他想您了,晚上想陪您一起用晚膳。」

  陆姳听了不由得一乐,「二哥定是被六叔管得太严,受不了,来求救啦。」

  谢氏道:「不会吧?或许他真的想娘了呢。」

  「晚上您就知道了。」陆姳笑道。

  谢氏面上带笑,让人去和陆广满说了。

  陆广满一听,同意道:「和大哥大嫂同用晚膳,当然可以。」

  一旁的陆千奇正暗暗高兴,谁知陆广满接着说了,晚膳时间为两刻钟,两刻钟之后便要回来,继续练习。

  陆千奇愁眉苦脸,「六叔,侄儿许久不曾和父母一同用晚膳了,两刻钟那么短,怎么够用啊。」想讨价还价提到一个时辰,至少是半个时辰。

  陆广满道:「若是在军中,晚膳一刻钟便够了。现在是在侯府,六叔已经放松了,没有要求太严,过些天你随六叔到云中,那才是真正的紧张起来了。」

  一听这话,陆千奇双腿一软,坐到地上了,到了云中还要更严?还让不让人活了……

  陆广满人已走远,声音却非常响亮清楚地传来,「计时开始。」

  陆千奇听到后一下子就蹦起来了,这就开始计时了?只有两刻钟,得抓紧啊,立刻撒丫子就跑了。

  陆广沉已回府了,正和谢氏说话,陆千奇热泪盈眶进了屋,跪在地上,抱着父母的大腿哭,「父亲、母亲,我受不了了,不跟六叔了,我要跟着父亲,跟着大哥。」

  陆姳和陆千里自外进来,陆姳调皮的冲谢氏眨眼睛。

  谢氏有些失望,「呦呦说你是来求救的,我还不信,谁知果然如此。」

  陆千奇泪眼蒙胧、一脸央求的看着谢氏,那样子真是可怜极了,「我是来求救的,我也真的想您了,很想很想……」

  谢氏心疼地替他拭泪,「奇儿不哭了,娘相信你。」

  陆广沉犹豫,「要不让奇儿回来,我亲自教他?」

  陆姳却笑道:「他在爹爹面前装可怜,爹爹就心软了,若跟着爹爹,他一定没有长进。」

  陆广沉长长叹气,「里儿老成,从小不用爹娘操心;呦呦更省事,回府时已是聪慧过人,唯有奇儿,从小跟着祖母长大,祖母说不娇惯也娇惯了,吃不得苦、受不得累,动辄叫苦连天。奇儿,你若跟着为父,一定会想方设法偷懒,为父心疼你、放纵你,你又成了老样子。」

  「我也总觉得二弟还是小孩子,所以舍不得管教他。」陆千里坦率承认,「二弟,你若跟着我,永远也长不大。」

  谢氏也心疼陆千奇,但知道他若跟着父亲、大哥是不成的,「奇儿,你还是跟着你六叔吧。」

  陆千奇哭道:「可六叔管得实在太严了,我快累死了……」

  「玉不琢不成器。」陆广沉鼓励他。

  陆姳拿出一粒珍珠给他看,「二哥,这颗珍珠美不美?它可是经过了很多磨砺,才会有今天的光彩。」

  陆千奇不受哄骗,绝望地跳起来,「总之你们就是不管我,任由我被六叔折磨了!」抹着眼泪往外便跑。

  「奇儿,你便是再生气,也要吃了饭再走啊。」谢氏挽留。

  陆千奇都跑到门口了,听到这话抹了把眼泪,转过头大喊,「两刻钟到了!六叔总共就给我两刻钟,我还吃什么饭啊。」觉得自己实在太悲惨了,嗷的一声,掩面冲了出去。

  陆姳看得直乐,心道:陆千奇你也有今天。

  倒是陆广沉心疼了,「奇儿是小儿子,将来又不继承侯府,闲散些似乎也无不可……」

  陆姳忙道:「锻炼体魄是其次,最重要是跟六叔学做人。六叔正直宽厚、恩怨分明,二哥就有些是非不分了。当然,二哥若是跟着您也能学好,不过您和二哥有父子之亲,难免娇惯,六叔却不会,六叔这个人一板一眼、一丝不苟,二哥常抱怨六叔死心眼,但他就应该被六叔这样的死心眼管管,要不然呀,说不定会长歪。」

  陆千里也道:「二弟娇气,让六叔管束一二,没有坏处。」

  陆广沉被他兄妹二人说服了,「奇儿还是跟着六叔吧,他是小儿子,为父确实有些溺爱,有时他明明做错了事,却舍不得罚他。」

  「爹爹,以后我若做错了事,您也舍不得罚我,好不好?」陆姳撒娇道。

  陆广沉故意摇头。

  陆姳纳闷极了,「您还非要罚我不可啊。」

  陆广沉一本正经地道:「呦呦根本不会做错事,为父为何要罚?」

  陆姳这才知道父亲是逗她玩,顿时喜笑颜开。

  谢氏和陆千里也笑得很开心。

  这一幕若被陆千奇看到了,估计得撞墙,一家五口,怎么就少了他呢?少了他,父母大哥还笑得如此开怀?

  华灯初上时分,有客来访。

  烛光下,来人身披披风,头戴风帽,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可即便如此,那身形也是美的。

  风帽缓缓揭下,陆姳咦了一声,近前细看,「澄表哥,你怎么打扮成这样了?有秘密的事要和我们说吗?」

  许是陆姳离得太近了,扬景澄有些不自在,细腻如上好白瓷的皮肤现出淡淡粉晕。

  「阿澄,发生了什么事?」陆广沉、谢氏同时关切问道。

  扬景澄道:「伍梓死了。」

  众人皆惊,「怎么会?」才把伍梓救出来,人就死了?

  经过扬景澄的解释,陆姳和陆广沉夫妇、陆千里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伍梓受伤极重,昌王妃气愤不已,入宫向刘太后、少帝哭诉,请求捉拿凶手。

  刘太后、少帝安慰再三,派了太医为伍梓医治,同时差禁卫搜查暗藏伍梓的那一家。

  太医为伍梓医治,除伍梓的家眷外,昌王、昌王妃也在场,敬王公务之余,亲到伍家探望。

  扬景澄陪侍在敬王身边,亲眼目睹当时的情形。

  伍梓伤势太重,太医无能为力,但一剂补药灌下,伍梓回光返照,虽睁不开眼,但断断续续的说了些话——?

  「没有虎符……真、真没有虎符……我拷打谢家人,打死了好些人,也没有虎符……虎符被、被谢骜偷走了……别打了,我真没有……」

  陆姳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心中冷笑,果然不出所料,伍梓临死前说出了他所知道的「真相」——?虎符被谢骜带走了。

  可实际上并不是这样,在原书中,伍梓就是一个表面斯文清高实则贪得无厌、欲壑难填的小人。

  查抄谢家时,他和肖玻狼狈为奸,都发了笔财,谢擒虎永不许谢家为其立嗣的遗书共有两份,一份是普通的纸书,一份刻在玄铁战斧上。纸的那份被伍梓亲手烧了,至于玄铁战斧,因伍梓和寒泉和尚关系不错,寒泉和尚酷爱收集兵器,伍梓便当人情送给了他。

  谢擒虎权柄甚重,调兵遣将、掌握虎符,他的遗物之中,伍梓最关心、最想要的便是虎符,于是他抓了谢擒虎的心腹逼问,可严刑拷打死了好几个也没得知虎符的下落。

  伍梓不甘心,又抓了谢氏几个有头有脸的族人,那些族人可不像谢擒虎的心腹那般有骨气,战战兢兢的告诉他,虎符被谢骜拿走了。

  谢骜已经降敌,虎符自然是拿不到的,伍梓颇觉扫兴,把那几个没有骨气的谢氏族人也杀了。

  彼时谢家跌落谷底,谁想来踩一脚都可以,伍梓杀了这些人,也无人向他追责。

  伍梓和肖玻各怀鬼胎,伍梓没有告诉肖玻他在找虎符,肖玻也没有告诉伍梓。但肖玻夜不能寐,便在谢擒虎的卧室、书房等处摸索察看,无意中触动机关,得到了虎符。

  肖玻偷偷藏起来了,伍梓却被蒙在鼓里,还以为虎符真的在谢骜身上。

  十五年前,伍梓为了虎符拷打别人;十五年后,有人为了虎符拷打伍梓。

  被伍梓拷打的人都死了,现在,伍梓也死了。

  「禁卫查到那户人家是商人,来自西域。」扬景澄神色淡然,「西域商人背后是谁,本来不会那么快查清,但禁卫在隐蔽之处发现了一个暗绿色腰牌,上面刻有奇怪的字体。鸿胪寺一名曾出使西域的官员认出来,那是一个字……」

  「什么字?」陆广沉、陆千里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庆祝的庆。」陆姳脱口道。

  「呦呦,你怎会知道?」谢氏大奇。

  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陆姳身上。

  陆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是瞎猜的。我有位好友,她父亲参与过抓捕肖玻的行动,前些天她差点被庆王府要去做侧妃,而且是扬仪羽亲自去相看她的。她才到京城,庆王府的人又不认识她,为什么会对她这般看重呢?这不合常理。

  「但如果庆王府对虎符有关的事非常在意,就能解释通了,因为她父亲曾经抓捕过肖玻,庆王府以为她有可能接触过虎符,所以才会想接她入府,还让河东郡主扮成丫头的模样亲自到她家相看。

  「这些事情联系起来,我便猜测那腰牌应该是庆王府的,毕竟庆王府对和虎符有关的人都格外关注,我这纯粹是瞎猜,猜错了概不负责,不许笑话我。」

  扬景澄笑意浅淡,「呦呦表妹真聪明,你猜对了,正是庆祝的庆。」

  陆广沉、谢氏闻言,神情凝重。

  昌王妃唯一的娘家兄弟若真被庆王府给害了,那事情可就复杂了,昌王妃共有三位嫡子,至少这兄弟三人算是跟庆王府结仇了。

  「多谢阿澄前来告知。」谢氏神色亲切地道。

  扬景澄微笑,「姨母何必跟外甥客气。姨父、姨母,虎符乃谢家外祖父的遗物,此事一出,恐朝中会有人打听虎符的下落。」

  「虎符自然是被谢骜给带走了。」陆广沉、谢氏心领神会。

  陆姳殷勤道谢,「澄表哥,多谢你,如果不是你特地来告知,明日被人问起,我们毫无准备,可能会说不知道,说不定以后麻烦会更多。」

  伍梓是抄过谢家的人,他临死之前说虎符被谢骜带走,陆广沉、谢氏也声称虎符被谢骜带走,相信的人就会很多。

  如果陆广沉、谢氏说不知道虎符的下落,就说明虎符被谢骜带走的事并不是谢家公认的,又或许有人会认为谢氏知道虎符的下落却有意隐瞒,说不定后患无穷。

  扬景澄交代过正事,重又戴上风帽,依旧遮得严严实实,离开了平远侯府。

  等他走后,陆广沉才想起来,「夫人,阿澄这个孩子从前没叫过我姨父吧,怎么今天突然这么客气了?」

  谢氏想了想,「或许是咱们呦呦叫敬王姨父,阿澄跟呦呦学的吧。」

  陆姳不知怎地小脸发烧,「对,他一定是跟我学的。我这个人吧,实在太有礼貌了,澄表哥跟着我学准没错。」

  次日,少帝然召陆广沉进见,问及谢擒虎留下的虎符。

  陆广沉早有准备,「上护国大将军临终之时,臣和贱内远在边城,没来得及见他老人家最后一面。正因为如此,上护国大将军的遗书刻在玄铁战斧的事,臣和贱内全然不知,虎符之事,贱内回京后遍诘谢氏族人,都说被谢骜那厮拿走了。」

  少帝喟叹,「可怜上护国大将军一生忠勇,驾鹤仙游之后,谢氏族人无知愚钝,又有谢骜这样的叛贼,连累了老将军的身后名。」

  陆广沉痛恨至极,「谢骜这厮,臣恨不得将他生擒活捉,千刀万剐!」

  少帝和陆广沉说话时候不长,但已接连咳嗽了十几声。

  陆广沉一直低着头,但他目光所及,少帝身侧,珠帘之后,分明有人安坐,明黄色贡锦衣衫,乃是皇帝、太后服饰的专用颜色,看来刘太后对虎符的下落也非常关心。

  少帝精神不济,问过话便命陆广沉出去了。

  陆广沉领命出殿,不久后有内侍追上来,手中捧着一只黄色锦缎盖着的盒子,笑道:「陆世子,太后娘娘将于宫中设梅花宴,这是给令嫒的请帖及赏赐,请陆世子亲自带回去。」

  陆广沉道谢接过,「有劳公公。」取下荷包,顺手塞到内侍手里。

  内侍眉花眼笑,「陆世子厚赐,不敢当,不敢当。」口中虽推让,手却诚实,荷包早纳入袖中。

  内侍回去之后,在珠帘前跪倒,毕恭毕敬地道:「陆世子眼神直视奴才,坦坦荡荡,举止神情自然,无丝毫异常。」

  珠帘之后,久久寂静无声。

  陆姳拿到请帖、珠宝,命春七捧了,「去给祖母看看,让她老人家也高兴高兴。」

  平远侯夫人正由众孙女陪着说说笑笑,见陆姳进来,脸上的笑意渐渐没了。

  陆姳心里乐得不行,陆千金杀伤力大啊,瞧瞧,她才进来,老夫人便笑不出来了。

  她笑嘻嘻的拿请帖、珠宝给平远侯夫人看,「祖母,哪天我也到宫里逛逛。」

  平远侯夫人有些意外,「接到请帖的都是世家贵女,没想到你也有。」话出口后,略有些后悔,又板着脸补充了一句,「祖母的意思是,你才回府不久,还不为人所知,没想到太后娘娘竟然知道你。」

  「因为我有位曾为大周建下不世之功的外祖父嘛。」陆姳只字不提平远侯府,把上护国大将军的功绩吹了又吹,「谢家平反了,皇上、太后娘娘念及过去十几年谢家受了委屈,自然要对我另眼相看,我是上护国大将军唯一的外孙女,这个身分可贵重极了。」

  陆婧、陆妩等人有些轻蔑,有些嫉妒,却又有些羡慕。

  没见过这么吹嘘自己的,可她的话也没错,上护国大将军唯一的外孙女,身分确实非同一般。

  平远侯夫人都气笑了,「三丫头,你知道谦虚两个字怎么写吗?」

  陆姳点头,「我知道呀。」伸手蘸了水在桌上写下谦虚二字,「这么简单,三岁小孩子……不,五岁小孩子都会吧。祖母您也太瞧不起我了,竟然问我会不会写这个。」

  平远侯夫人扶额,所谓听话听音,锣鼓听声。听人说话要听出弦外之音,明白话里的真正意思,哪能只看表面。问她谦虚两个字怎么写,就是说她不谦虚,她还真的傻呼呼的写出两个字……不行了,不能再和这个丫头说话了,简直要被她气死。

  陆婧体贴地替平远侯夫人捶着背,「三妹妹,到了宫宴那天,你开开眼界,也见见舒国公府的大小姐。」

  陆妩乖巧的替平远侯夫人倒茶,「三妹妹,舒国公府这一辈人当中,只有一位千金小姐,宝贝得很,她芳名荆鸿,当真人如其名。」

  陆妍话语中带着一股子酸意,「三姊姊,你是上护国大将军唯一的外孙女,自然是了不起,荆大小姐也是舒国公唯一的孙女呢,和你至少是旗鼓相当。」

  陆好笑容亲切,「三姊姊,你见了荆大小姐便会知道,京城最负盛名的贵女仪态何等娴雅,待人接物何等得体。」

  陆姳巧笑嫣然,心知是这几位姑娘比不过她,便抬一位身分相当的贵族千金出来了。

  此时在陆婧陆妩等人心中,荆大小姐一定亲切得很,像自己人一样,可她们真和荆鸿要好吗?不是,荆鸿只不过是她们打击陆姳的武器而已。

  当然荆鸿这个人确实很有分量,在原书当中,荆鸿可以说是第一女配角,出身世家,端丽无双。荆鸿、陆姈,在南浔郡王、北安郡王等人最想迎娶的女子当中排前两名,后来陆姈被证实了不是侯府千金,不是上护国大将军的外孙女,身价顿时一落千丈,只以侧妃的身分被迎入南浔郡王府,南浔郡王妃则是荆鸿。

  当然,南浔郡王最爱的是陆姈,荆鸿只得到了正妃的地位和南浔郡王对她的尊敬。

  然而荆鸿不幸早逝,陆姈被扶正,成为南浔郡王继妃。

  原书就是女主角陆姈从侯府千金变成假千金,再由假千金到真王妃的逆袭,陆姳只是女配当中不太重要的一个,荆鸿的戏分倒是重多了。

  「荆大小姐,我知道的。」陆姳笑道。

  「你怎么会知道?荆大小姐这两个月身子不大好,没有出门,你不可能见过她。」陆婧等人纷纷表示不相信。

  陆姳微笑,「老舒国公当年曾和我外祖父齐名,英雄惜英雄,我对老舒国公唯一的外孙女,岂能一无所知?」

  陆姳是来知会众人的,让这些人看过请帖、珠宝,也就要走了。

  陆妩起身拉了她的手,「听说陈府千金也会到场,到时你见了她……」眼眸中全是担忧,好像陆姳见了陈家的千金、敬王府二公子的未婚妻,便会失态一样。

  「那可真好,听说陈府的姑娘是位大美人,我最喜欢美人了。」陆姳凑近陆妩,又是伸鼻子嗅,又是伸手摸,「譬如像二姊姊你,香喷喷软绵绵的,我就很喜欢……」

  陆妩脸飞红霞,忙放开了她。

  陆姳得意一笑,「告辞了。」带了春七,扬长而去。

  唉,侯府生活有些寂寞啊,没有旗鼓相当的对手。

  比美啊、嫁人啊,这些事陆千金哪会放在心上,她到宫里可是做大事去的。

  梅花宴那天,谢氏亲自替陆姳理妆,送她上了朱轮华车。

  这次的宫宴,和前些年一样并没有邀请谢氏。

  陆姳出府的时候是和姊妹们的马车一起的,但途经闹市,车辆被阻断,到了宫门前,只剩陆姳一个了。

  每人进宫只能带一名侍女,跟在陆姳身边的是春七。

  宫门前有内侍负责相迎,似笑非笑地打量陆姳许久,磨磨蹭蹭的,直到另一家女眷也来了,才放陆姳和春七主仆两人进宫。

  进了宫门,还要走很长的一段路,带路的宫女便殷勤为两家介绍,「陈夫人、陈小姐,这位是平远侯府的三姑娘。陆三姑娘,这位是陈御史的夫人,这位是陈御史的独生爱女。」

  陆姳明眸含笑,「陈夫人好,陈小姐好。」

  陈夫人身着诰命服饰,人到中年,风韵犹存,客气的称赞,「陆三姑娘不愧是上护国大将军的外孙女,这通身的气派,寻常闺秀万万不及。」

  陈萍相貌极好,眉目如画,用挑剔的目光迅速打量过陆姳,低垂着头,柔柔的道:「将门虎女,令人不敢逼视。」

  陆姳乐了,「寻常闺秀身上是脂粉气,我身上是刀兵气,是吗?」

  她这般勇于自嘲,抢在前头把黑她自己的话说了,反令陈萍汗颜,一张脸直红到了耳根,「陆三姑娘身上哪有什么刀兵气,我的意思是说,陆三姑娘气度高华,举世无双,令人不敢逼视。」

  陆姳笑了笑,没有戳穿她,如果真的是夸奖人,为什么一开始不把气度高华之类的话说上一通,再说令人不敢逼视呢?将门虎女,令人不敢逼视,不就是说她凶吗?

  宫女殷勤看着陈夫人的脸色,「还没向夫人道喜呢。」

  陈夫人嗔怪道:「道什么喜,不许胡说。」

  宫女掩口笑道:「是是是,奴婢多嘴了,当着小姐的面,怎敢说这些?」

  陈萍羞得头都抬不起来了。

  陆姳颇感遗憾,这位陈小姐长得真不错,按相貌来说确实是位美人,可这气质谈吐……算了,世间真正的美人本就不多,遇得上算幸运,遇不上算正常。

  宫女笑道:「说来也巧,陈小姐是敬王妃喜爱之人,陆三姑娘的母亲和敬王妃是旧交,敬王妃对三姑娘也是另眼相看。陈小姐,陆三姑娘,两位也算有缘。」

  陈夫人笑着向她的女儿招手,「萍儿过来。」拉了陈萍的手,和气的向陆姳笑道:「小女和陆三姑娘是有缘人,小女年幼娇痴,还请陆三姑娘多加照拂。」

  陆姳淘气的笑了笑,有缘人,这是啥话?这个世界难道流行「百合」吗?

  「陈夫人是要把令嫒许配于我吗?」陆姳调侃。

  陈夫人呆了呆,「陆三姑娘这话从何谈起?」

  陆姳指指陈萍,笑得开心极了,「您说我和令嫒是有缘人,又要我对令嫒多加照拂,我年纪小不懂事,还以为您这是要把令嫒的终身托付于我呢。」

  陈夫人干笑两声,「陆三姑娘真风趣。」

  陈萍听了则是脸色不好,白里透青。

  宫女眼珠转乱,「陆三姑娘,您这可是胡说了,世间哪有两个姑娘成亲的道理?陈小姐自然不会嫁给您,她是要嫁给敬王府的……」

  「澄澄。」陆姳惊喜的叫道。

  陈夫人、陈萍和宫女听了都惊得合不拢嘴。

  澄澄,她这是在叫谁?同时下意识随着陆姳的目光一起望了过去。

  第二十三章 头回入宫就惹事

  陆姳望着的是一座假山,假山上空空荡荡,哪里有人?

  「陆三姑娘,你方才在叫谁?」陈夫人忍下心中不快,含笑问道。

  陆姳嘻地一笑,「我方才叫的是橙橙啊。我最喜欢吃柳丁了,你们看假山上那一块,像不像一个柳丁?」

  「原来你叫的是橙橙。」陈夫人尴尬笑道。

  宫女也极为败兴,「敢情陆三姑娘爱吃柳丁啊。」还以为说曹操曹操到,这边提起陈小姐要嫁谁,敬王府的二公子便现身了呢。

  陈萍是柔弱型的美人,说起话来总带着弱不胜衣的娇弱之态,「陆三姑娘大方极了,不爱避嫌,若换作寻常闺秀,万万不敢如此。」

  她的话里含着机锋,奈何陆姳不喜这一套,装作只理解表面意思,「爱吃柳丁有什么好避嫌的,橙橙很好吃啊。」

  陈萍和陈夫人顿时无语,对着陆三姑娘这样的人,她们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我爱吃橙橙。」陆姳见了这些人想怒又不敢怒的模样,调皮心大起,双手放在唇边作喇叭状,大声宣布,「我就是爱吃橙橙。」

  这下子陈夫人、陈萍脸色陡变,连宫女也惊惧地看了陆姳一眼,噤若寒蝉。

  真不敢再和这位陆三姑娘说话了,再说下去,谁知道她会喊出什么?知道的是她爱吃橙橙,不知道的还以为……唉,不敢再和她说话了,这陆三姑娘真不是普通闺秀。

  陆姳见她们都不敢乱搭讪了,得意一笑,耳根子终于清净了呢,真好,和这些蠢人说话,影响心情。

  今天的宴会在兆瑞亭举办,兆瑞亭风景优美,亭外遍植古柏老槐、奇花异草,亭台殿阁星罗棋布,花石子路纵横交错,既古雅幽静又不失宫廷大气。

  风景如此美丽的地方本该令人心旷神怡,但到了兆瑞亭前,陆姳就和失散的陆婧陆妩等人会合了。

  「三妹妹和陈夫人、陈小姐已经认识了吧?谈话可投机?」陆婧体贴的询问。

  陆妩等人都是一脸的兴味,还有些幸灾乐祸。

  不光这些人,不少在兆瑞亭里的人都咬着耳朵窃窃私语,「这便是平远侯府的三姑娘,敬王府二公子送了她十五份生辰礼补偿她的那位吧?二公子对她倒真的是好,敬王妃也中意她,可惜敬王爷看不上,要聘陈家小姐。」

  「唉,这么一说,感觉她真的很可怜,从小流落在外,长大后好不容易认回侯府,指腹为婚的夫婚夫又要另娶佳丽,前未婚夫是敬王府二公子那般的人才,她嫁给谁也是比不上了,这口气如何咽得下?」

  陈夫人和陈萍方才还有些泄气,可这时都昂首挺胸了起来——?敬王爷要聘的儿媳妇姓陈,不姓陆,陆家三姑娘明艳照人、聪明伶俐又如何,毕竟笑到最后的是她们!

  「很投机啊,陈夫人喜欢到要把独生爱女许配给我呢。」

  陆姳带笑的声音传入耳中,陈夫人和陈萍母女俩的笑意顿时僵在嘴角。

  「世上哪有两位姑娘成亲的,陈夫人怎么可能把女儿许配给你。」众人七嘴八舌地道。

  「陈夫人,你真的要把女儿许配给陆三姑娘吗?」更有胆大的直接问到陈夫人面前。

  陈夫人涵养再好,这时也是面沉似水。

  「陆三姑娘,陈夫人真的要把女儿嫁给你?」也有人去向陆姳求证,「陈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夫人太喜欢我了呗。」陆姳一派天真地道:「所以把女儿托付给我,让我照拂。」

  「噗。」不知是谁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许多人都掩口偷笑,陈家毕竟不是世家大族,没见过世面,敬王爷要聘陈小姐为儿媳,对陈家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事,本该是暂时保密的事,陈家却走漏消息,弄得尽人皆知。

  陆三姑娘是敬王妃中意的姑娘,敬王府二公子又对陆三姑娘大献殷勤,这陈夫人、陈小姐心中忌惮是难免的,可当着陆三姑娘的面说些酸溜溜的话可就不应该了,毕竟是敬王府的二公子对陆三姑娘献殷勤,而不是陆三姑娘去纠缠二公子的,陆三姑娘反唇相讥,陈夫人、陈小姐成了笑柄,只是自取其辱、自讨没趣,怪得了谁。

  陈萍虽然生长自普通官员之家,但自负美貌,一直以为可以凭藉容貌青云直上,与大周最尊贵的女子平起平坐,今天生平头一回进宫,便被眼前这些世家贵女给讥讽笑话了,又气又急,泪光盈盈。

  「天啊,快看。」有人惊呼,众人随着那惊呼之人回望过去。

  虽值冬日,但佳木葱茏,古柏藤萝间一乘肩舆款款而来,舆上之人身披白狐披风,面如凝脂,目如点滴,濯濯如春月柳,轩轩如朝霞举。

  「世间竟有这般美姿仪之男子。」不知是谁喃喃出声。

  陈夫人满腔的怨气都没有了,忙推了推陈萍,「萍儿,这便是敬王府的二公子。」

  陈萍满面飞红,心中如小鹿乱撞,单说是嫁给敬王之子她已是千肯万肯,更何况这位二公子容貌风度如此出众,世间罕见……

  肩舆由山径向下,不多时便到了兆瑞亭前。

  离近了看,舆上之人越显俊美无俦,一双眼睛更如黑曜石般明亮纯净,不可逼视,陈萍紧张得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他来了,他向她这边来了……

  陆姳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这个世界如果举行男子选美,澄表哥当之无愧的第一名啊,太好看了,太养眼了。

  肩舆在陆姳不远处停下,扬景澄的声音也随之传来,「表妹,惠和长公主想见你,随愚兄一同过去可好?」

  话音一落,后面跟着的一乘空轿子便停在陆姳面前。

  无数道或是嫉妒或是怀疑的目光也跟着落在陆姳身上。

  陆姳一乐,「好啊澄表哥,一起一起。」说着便笑咪咪地上了轿。

  这是乘暖轿,不仅有锦绣帷幕遮蔽防寒,轿中放了带罩火盆,暖融融的,轿子里很大,面对面两个座位,脚都可以伸开。

  陆姳坐在轿子里很享受,兆瑞亭畔许多人却气坏了。

  「为什么是她?就因为她是上护国大将军的外孙女吗?就因为她母亲和敬王妃交好吗?」

  「陈小姐在这儿站着呢,这可是正经未婚妻,怎么轮也轮不着她吧?」

  陈夫人眼圈微红,拉着陈萍柔声细语,百般抚慰,可陈萍到底没忍住,娇怯怯的倚在陈夫人怀中,泪水沾湿衣襟。

  「娘,我讨厌她、我恨她,将来我做了敬王二公子的妻子,一定要把她踩在脚下,让她也尝尝心痛的滋味……」

  轿子里备有点心,陆姳挑了一块顺眼的拿在手里,正要往口中放,轿帘掀开,她面前多了个人。

  陆姳有些意外,「澄表哥,你怎么进来了?」忙指指对面的座位,殷勤道:「请坐。」

  扬景澄低低一笑,弯下了腰,「呦呦表妹,愚兄听说,你想吃『澄澄』?」

  带着龙涎香的男子气息弥漫鼻尖,扬景澄头越来越低,下巴几乎碰到陆姳的脸。

  陆姳有些心慌地道:「我是很喜欢吃柳丁呀,我最喜欢的柳丁是甜中带着微酸,大概是九分甜一分酸……」

  扬景澄晶莹明亮的眼神彷佛洞悉了一切,陆姳心虚的笑了笑,「我真的爱吃橙橙,橙橙好吃嘛……」

  扬景澄笑而不语,离陆姳更近了些。

  陆姳下意识的向后一仰,「你、你想做什么?」

  「你以为我想做什么?」扬景澄似乎在笑,说着一粒圆圆的柳丁举到了她面前,「你爱吃,便给你吃。」

  陆姳气恼地接过柳丁,给了扬景澄一下大白眼,早说呀,方才弄得那么暧昧,让人以为会有什么事发生……

  她剥开柳丁,津津有味的吃起来,一边心道:还是吃柳丁好,至于澄澄……算了,好看的不一定好吃。

  吃完柳丁,扬景澄递了方雪白的巾帕给她,陆姳仔仔细细地擦干净手,说道:「要见长公主呢,不能失礼。」

  「惠和长公主是先帝最小的女儿,宫中上上下下无人不喜爱她。」扬景澄告诉陆姳,「先帝的儿女,如今只有陛下和惠和长公主了。」

  「知道了。」陆姳点头。

  惠和长公主并非刘太后亲生,但宫里孩子太少,而且一个女孩儿也碍不着刘太后什么事,刘太后对惠和长公主还是很好的,待遇优渥。

  说罢,扬景澄便下了轿子,重又上了他的肩舆。

  待两人到了荣华宫前,惠和长公主亲自出来迎接,「二哥哥,你总是不来看我,今天怎么有空啦。」

  扬景澄为她引见陆姳,惠和长公主明白了,「原来是陆三姑娘头回进宫,二哥哥想托我照顾她。二哥哥,你这样不对。」

  惠和长公主冲着陆姳笑得很调皮,「二哥哥有了你这个美丽的表妹,就不理我这个亲堂妹了,我很生气,我才不照顾你。」

  先帝也不知是有什么问题,少帝身体差,惠和长公主看上去也不是很健康,脸色苍白,不过大概是宫里人人善待的缘故,性情倒很活泼,一双眼睛如小鹿般单纯无害。

  惠和长公主才见面便亲昵的和陆姳开玩笑,陆姳也就不见外,「你不照顾我,我照顾你啊。我如果愿意的话,也很会照顾人的。」

  「真的吗?又多了一个照顾我的人了。」惠和长公主乐了。

  「二公子,陛下请您到暖阁相见。」这时内侍过来传话。

  惠和长公主一听就笑了,「二哥哥听见了吧,不光我想你,皇帝哥哥也很想你,宫里有一双望穿秋水的弟妹,你以后好意思不经常进宫吗?」

  「以后会常来看你。」扬景澄微笑许诺。

  扬景澄将一个形状奇特的青铜口哨交给陆姳,「如果需要我,便吹响它。」

  陆姳拿过口哨仔细端详,「嗯,我很会吹口哨的。」

  惠和长公主露出惊讶的神色,「二哥哥,你对呦呦可真好,口哨都给她啦。」

  陆姳奇道:「这口哨有什么讲究吗?」

  惠和长公主告诉她,「这口哨由先帝所赐,哥哥们人手一只,若吹响口哨,便是皇子诸王遇险,宫中侍卫会用最快的速度赶去营救。」

  「这样啊……」陆姳不好意思拿了,「澄表哥,这个我不能要,你自己带着。」

  她要还给扬景澄,但扬景澄已经走远了。

  「呦呦你收着吧。」惠和长公主笑嘻嘻地上下打量她,「我早就听说过二哥哥送你生辰礼的事,那时便觉得……嘻嘻,二哥哥从来没有对人这么好过……」

  陆姳小脸发烧,「我母亲和敬王妃要好,我叫敬王妃做姨母的,他就是我表哥了嘛。」

  惠和长公主强忍着笑,一本正经的点头,「嗯,你说得很对。」

  这时,刘太后的娘家侄女刘恬如、刘恬适和另外几位外戚、公侯之女一起来了,惠和长公主为她们一一引见。

  「这位是恬如姊姊,这位是恬适姊姊,这位是秦姊姊,这位是齐姊姊。」陆姳和她们一一见礼问好。

  最后一位绿衣女子眉若远山,目如秋水,生得异常美貌,惠和长公主显然和她感情甚是要好,拉了她手笑道:「这位是舒国公府的荆姊姊,芳名荆鸿。呦呦,我觉得你和荆姊姊应该一见如故,你的外祖父上护国大将军和荆姊姊的祖父老舒国公,生前可是至交好友,也是我大周战功最为显赫的名将。」

  荆鸿眼中闪过惊艳之色,「陆家妹妹生得可真好看。妹妹才行过及笄礼,我比妹妹痴长一岁,若不嫌弃,就叫我一声荆姊姊吧。」

  「荆姊姊。」陆姳含笑见礼,「这般美丽动人的姊姊,我太喜欢啦。」

  刘恬如、刘恬适是一对堂姊妹,同月出生,只差数天,两人偷偷瞧了陆姳几眼,很是好奇,但惠和长公主亲自引见,可见对陆姳很看重,刘氏姊妹再好奇也不好意思表现出来。

  安国公府的秦桑倒是个爽快人,「陆妹妹才认回侯府不久,京里的事怕是不熟。若有什么不明白的,或是闷了想找人聊天解闷,只管找我。」

  常山大长公主的女儿齐荣殊道:「我听我哥哥说过你的事,陆妹妹你很厉害啊,一点亏也不吃。」

  陆姳笑道:「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我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不吃亏好。」齐荣殊笑弯了眉眼,「我祖母常常教我,说吃亏是福,我觉得这话挺对的,可我就是不想吃亏。唉,大概是我这个人太小气了吧。」

  「我嘛,小亏还可以,大亏也不想吃。」秦桑快人快语。

  荆鸿微笑道:「若是摆上一桌美味佳肴,将『亏』放在山珍海味中间,大概没有人愿意吃『亏』吧。」说着不知想起了什么,眉目间笼着一丝轻愁。

  惠和长公主拍掌,「听这话意,你们人人不肯吃亏,那本公主可就奇怪了,你们如此要好,又人人不肯吃亏,平时是怎么相处的?」

  刘恬如撇撇嘴,「这还用问吗?欺负我呗。」

  刘恬适忙道:「别胡说了,明明是欺负我。」

  开着玩笑,几个人嘻嘻哈哈,很是开心的样子。

  说笑了一会儿,陆姳和荆鸿等人陪着惠和长公主去了兆瑞亭。

  惠和长公主性情随和,对着众人并不摆架子,「诸位请随意,不必拘束。」

  远处的陈萍失望至极,「娘,惠和长公主为什么不请咱们过去?」她即将成为敬王府的儿媳妇,惠和长公主的堂嫂,为什么惠和长公主身边那么多人,唯独没有她?

  陈夫人心里也不好受,柔声安慰道:「或许惠和长公主暂时还没想起来。」

  唉,惠和长公主年纪太小,不懂得如何为人处世,自己人不亲近,倒亲近外人。

  陈萍将哭未哭,楚楚可怜,「最可气的是陆家这位三姑娘,竟全然不把我放在眼里。」

  在陈萍看来,陆姳应该是很敌视她的,毕竟摄政王的儿媳妇会是她,而不是陆姳。她在还没见到陆姳的时候就起了竞争的心思,也做好了和陆姳明争暗斗的准备,偏偏陆姳不仅没有和她争斗的意思,还对她视若无睹,这就让人不能忍了。

  诚然她的父亲只是小小御史,官位不高,威望不足,论出身、论地位她和陆姳这位侯府千金不能比,但她抢走了陆姳的未婚夫啊,陆姳怎么还那么淡定,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如果陆姳敌视她,陈萍会很高兴的,那意味着她可以和平远侯府的千金小姐做对手了。

  但陆姳没有,陆姳对她的态度漫不经心,根本没当回事。

  「我就这么不重要吗?」陈萍不服气。

  「河东郡主到。」内侍高声通报。

  众人纷纷起立迎接,连惠和长公主也站起来了,笑容满面握了扬仪羽的手,「姊姊,多日不见,你出落得越发好了。」

  扬仪羽笑道:「我们阿鸾也越来越美了呢。」

  惠和长公主今天认识了新朋友,热心的介绍给扬仪羽认识,「姊姊,这位是陆家的三姑娘,上护国大将军的外孙女,说话很是风趣,令人如沐春风。」

  扬仪羽皮笑肉不笑地道:「陆三姑娘的厉害我早就领教过了,将门虎女,八面威风。」

  「河东郡主过奖了。」陆姳泰然自若,扬仪羽这些含着讽刺的话语,她当作是夸奖,「我也只是运气好而已,譬如说我借猎犬给昌王府的十五公子,因此救出伍梓伍大人,被当作传奇来传诵,但其实是因为绑匪将伍大人藏在了近处,没有跋山涉水,侥幸侥幸。」

  扬仪羽在陆姳面前从没讨到半分便宜,早就怀恨在心,听陆姳如此自夸,更觉讨厌。

  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笑吟吟地道:「陆三姑娘借只猎犬出来就能破获大案要案,果然了不起。陆三姑娘你是才女,可我听说今天来了位大美女,便是陈御史的小姐了,不如把陈小姐请过来见上一见,如何?」

  「甚好,美人难再得嘛。」陆姳一点意见也没有。

  宫女忙去请陈夫人、陈萍,「河东郡主有请。」

  这话让母女俩精神一振,赶紧跟着宫女上前,向惠和长公主和河东郡主请安。

  扬仪羽把陈萍狠狠夸了几句,「陈夫人,这般美丽聪慧的女儿,您是如何养育出来的?真真让人羡慕极了,夫人千万把令嫒看好了,令嫒太过出色,不知有多少人家想抢了去呢。」一边夸奖陈萍,一边斜睇陆姳,显然是在刺激陆姳。

  陈萍对扬仪羽感激涕零,柔柔弱弱说了许多感谢的话。

  扬仪羽和陈萍执手相握,情意绵绵,彷佛就这一会儿功夫,她们已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让一旁的陆姳看得给乐的。

  人和人之间的友谊可以是共同的兴趣爱好、共同的利益追求,也可以是有共同的敌人。

  这扬仪羽和陈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所以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表达感情,如果是在背人之处,她们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数落自己,说不定能成为生死之交……

  惠和长公主道:「姊姊和陈小姐一见如故啊。」

  刘恬如的座位离惠和长公主最近,小声和惠和长公主说了句话。

  惠和长公主明白原委,同情的拉住陆姳的手,「呦呦,我喜欢你。」

  陆姳被惠和长公主同情的目光注视着,有些好笑,却也有些感动,「长公主,我也喜欢您。」

  扬仪羽和陈萍手拉着手,好得像一个人似的,惠和长公主瞧着不顺眼,自手上取下一个红玉指环,大声道:「呦呦,我太喜欢你了,这个指环是先帝所赐,送给你了。」说着就替陆姳套到手指上。

  陆姳有些意外,「长公主,您不用对我这么好的。」

  惠和长公主却是神态认真地道:「二哥哥虽然没说,但我知道他是托我照顾你,我虽然嘴上没答应,但心里答应二哥哥了,我就要信守诺言。」

  陆姳心都软了,柔声道:「我也会信守诺言。我说了要照顾您,一定说到做到。」

  惠和长公主听罢,脸上笑咪咪的。

  扬仪羽之所以抬举陈萍,就是故意冷落陆姳的,见惠和长公主善待陆姳,心中不悦,眉头紧皱。

  陆姳抬起手迎着阳光仔细端详,「长公主,这怎么好意思呢?先帝留给您的宝物,何等贵重。」说着话,故意冲扬仪羽晃了晃。

  扬仪羽心头火起,拉着陈萍的手摇晃着,笑得非常夸张,「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说对不对?」

  陈萍粉颈低垂,含羞带怯,「郡主别这么说……」

  扬仪羽见陆姳一点受伤的样子也没有,忍不住问:「陆三姑娘,陈小姐和我成了一家人,你认为如何?」

  扬仪羽说的是陈萍嫁给扬景澄,成为皇室成员,和自己便是一家人,她这个意思在座的人大多能听出来,陆姳却是一脸懵懂——?

  「你和陈小姐怎么成为一家人啊,是陈小姐嫁到你家,还是你嫁到陈小姐家,还是陈小姐认到庆王妃膝下做义女,还是你到陈夫人面前叫声乾娘?又或者说,陈小姐真的喜欢姑娘,不嫁我了,要将终身托付给你?」

  「噗……」

  有人喷了茶,有人低头偷笑,更有人捂着肚子,显然是笑疼了肚子。

  陈萍眸中水气迷蒙,我见犹怜。

  扬仪羽再也按捺不住心头怒火,抬起胳膊向陆姳抽了过去,「竟敢戏弄本郡主!」

  陆姳早有准备,敏捷的伸手挡住,面带微笑,小声在扬仪羽耳边挑衅道:「我可是上护国大将军的外孙女,你惹不起我,别再闹了,再闹下去你要向我低头认罪,有意思吗?」

  扬仪羽本就愤怒至极,被陆姳这一挑衅,更是失去了理智,「竟拿上护国大将军的威名来恐吓我,呸,你算什么,谢家算什么……」

  陆姳蓦然拨高声音,「我外祖父为国征战,为民守边,你敢诋毁他?」奋力扭住扬仪羽,口口声声说扬仪羽污蔑功臣,要面见太后讨一个公道。

  陆姳和扬仪羽推推搡搡,高声质问,弄得人人注目。

  陆婧、陆妩等人急得不行了,「头回进宫就惹事,她怎敢得罪河东郡主?」想上去劝,但她们根本挤不到近前。

  离陆姳和扬仪羽近的是惠和长公主、荆鸿、陈萍等人,陈萍是向着扬仪羽的,惠和长公主等人是向着陆姳的,都说诋毁上护国大将军是扬仪羽不对,让她赶紧赔礼道歉。

  惠和长公主先表了态,支持扬仪羽的人就不多,扬仪羽生平从没遇到过样的事,愤怒至极,「好,找太后娘娘评理去!」推开众人,气冲冲递出了兆瑞亭。

  陆姳追了出去,「好啊,去找太后娘娘评理,谁不去谁是狗熊。」

  惠和长公主着急,「呦呦头回进宫,路一定不熟。快,咱们去帮她。」和荆鸿、秦桑等人一起追出去了。

  兆瑞亭内,许多人看得目瞪口呆。

  「河东郡主脾气大,倒是有所耳闻,平远侯府的三姑娘也这么厉害?」

  「你没听说过吗?陆三姑娘认回侯府没多久,可是做了好几件霸道事了,从来不肯让人的。」

  「针尖对麦芒啊。」

  陆婧、陆妩听着众人的议论,都坐立不安起来。

  第二十四章 和河东郡主交恶原因

  到了咸熙宫外,扬仪羽已不敢吵嚷了,温言命内侍通报。

  内侍道:「郡主有何要事求见?」

  扬仪羽哪敢说是让刘太后给她评理,吱吱唔唔的,「要给太后娘娘请安。」

  内侍一听便不肯通传,「太后娘娘有客,恐不便打扰。」

  扬仪羽不敢多说,闷闷的原路折回。

  陆姳在不远处冷眼旁观,故作惊讶状,「你这么大的脸面,你的皇伯母居然不是随时都能见?」

  扬仪羽脸上无光,嘴上却不肯承认,「皇伯母现在有事,命我等稍后再来。」

  陆姳也不拆穿她,笑了笑,「好,那便稍后再来。」

  这时数名宫女陪着一位身披狐裘的少女出来了,那少女身量不大,裹在狐裘里的身体似孩童一般。

  扬仪羽见那少女面生,好奇问道:「这是哪家的姑娘?」

  宫女道:「是承恩公府的九姑娘。」

  扬仪羽上前问好,「九妹妹好。九妹妹,怎地我之前从未见过你?」

  那少女却是怯生生的往宫女身后躲,扬仪羽见状,大为扫兴,心道这位九姑娘定是奴婢所生,或是外室所生,出身微贱,胆小如鼠,见了人才会吓成这样,没有一丝一毫大家闺秀该有的风范。

  承恩公府是刘太后的娘家,如果是刘恬如、刘恬适等人,扬仪羽还是愿意与之交好的,但这小家子气的刘九姑娘,就敬谢不敏了。

  湖边有几块巨石,陆姳踱步过去,欣赏巨石上的雕刻,「皇宫果然与众不同,石雕也如此精美生动。」

  「姑娘。」春七小声叫她,向左边努努嘴。

  陆姳望过去,见一清瘦少女藏在大石后向这边偷看,便冲她招招手,「过来吧,一个人玩没意思,两个人也好有个伴。」

  少女磨磨蹭蹭的,陆姳鼓励她许久,她也不肯过来。

  陆姳不认识她,见她不愿意,自然不会勉强,欣赏了一会儿雕刻,觉得水边太冷,便和春七一起走了。

  陆姳走后,那清瘦少女终于敢出来了,轻手轻脚走到陆姳方才欣赏过的巨石旁,低头细看,心想方才那位美丽的姊姊看得那么入神,应该很有意思吧?

  没想到这时竟有几个内侍朝着她冲过来。

  少女听力不好,内侍快到身边时才发觉,当下就被吓得连跑也不敢,哭也不敢哭,抱紧双臂,一脸恐惧。

  「竟敢吓扰九姑娘。」奉命躲在远处的宫女们见状,顿时又惊又怒,大吼出声,「住手,快住手!」同时向这边狂奔。

  内侍们没料到这空旷之处竟然有人,本已经抓了少女要往水边推,当下便犹豫了。

  「不要命了吗?这是承恩公府的姑娘,姑娘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多少条命也不够赔的!」跑在最前头的宫女怒喝。

  内侍们闻言大为惊恐,放开少女,撒丫子就跑。

  两个宫女扶住了少女竭力安慰,另外几个一边叫喊一边追内侍。

  惊扰了刘九姑娘是重罪,这些宫女不是不害怕,但如今急于戴罪立功,好减轻责罚。

  也是这几名宫女运气好,禁卫巡逻恰好经过附近,听到呼喊声飞奔前来,拨出腰刀,将那几个试图逃跑的内侍砍倒,绑了。

  刘九姑娘已吓得两眼发直了,宫女们焦急万分,忙带她回宫。

  刘太后最钟爱这个侄女,见刘九姑娘话都不会说了,几乎被吓死,「星辰,你不要吓姑母。好孩子,你说句话,你跟姑母说句话。」

  咸熙宫上上下下,人人自危,刘九姑娘出事了,那还得了。

  兆瑞亭内,众人等了许久,都没有见到刘太后出现,扬仪羽也没有回去,倒是陆姳和惠和长公主、荆鸿等人先后回来了。

  问及河东郡主,陆姳摇头,「她理亏,不敢去评理,不知道跑哪儿了。」

  一直到宴会正式开始,扬仪羽都没有回来。

  不仅扬仪羽没有回来,曾和扬仪羽说过话的陈萍还被一个马脸内侍唤走了,「太后娘娘召见。」

  那马脸内侍长得很凶,许多人见了他的脸便花容失色,低下头不敢再看。

  等到宴会都结束了,扬仪羽、陈萍还没回来。

  众人知事情有异,谁也不敢再打听内情,宴会结束后,片刻不敢耽误,各自出宫回家。

  但陆姳被留了下来,宫女带她上了轿子,晃晃悠悠的也不知过了多久方才停下,宫女扶她下轿,进了一座宫殿。

  珠帘垂地,帘后出来一位年长的女官,客气又威严,「陆三姑娘是吗?听闻你今日和河东郡主当众起了争执,敢问是什么原因?」

  陆姳道:「我初次入宫,人生地不熟的,怎敢跟河东郡主起争执?真的是郡主一再挑衅,又诋毁我已经过世的外祖父,我迫不得己才会和她理论。」

  女官问:「河东郡主今日只和你一人起发争执,总要有原因的吧。」

  陆姳愁眉苦脸,「这真不怪我,我真没招惹河东郡主,我也没有和河东郡主一较高下的意思,一定是郡主误会什么了。郡主的意思,似乎是怪我借猎犬给昌王府的十五公子,怪我出风头,还讽刺我将门虎女、威风八面。我就纳闷了,这也算错处吗?我借猎犬给十五公子,十五公子才把伍大人救出来的嘛,分明是我无意之中立功了,郡主因此怪罪我,我好冤。」

  女官一一做了记录,「原来如此。」女官又问:「河东郡主对陈御史的小姐如何?」

  陆姳实话实说,「河东郡主今天和陈小姐第一天见面,可是两个人好得像已经认识了十年八年似的,很是熟稔。」

  女官问过话,陆姳就被宫女带了出去。

  惠和长公主前来,让陆姳、春七一起上车,将她们送到了宫门前,「阿羽姊姊大概是有麻烦了,还有那位陈小姐,可能也不大妙。」

  「什么事啊。」陆姳纳闷道。

  惠和长公主叹道:「母后的娘家九侄女名叫星辰,一直很害羞胆小,阿羽姊姊不知为什么看她不顺眼,让内侍把她扔到水里。虽没得逞,但星辰受到了惊吓,好像傻了一样,太医院的人全被叫到咸熙宫会诊。母后非常非常生气,要重惩阿羽姊姊,连庆王府也会被牵连的样子。」

  陆姳恍然,「原来是星辰姑娘。」

  害星辰姑娘的人,刘太后是绝对不会轻轻放过的,扬仪羽倒霉了。

  咸熙宫中,刘太后将案卷掷在地上,「扬仪羽因为伍梓案被破之事,故意向陆三姑娘挑衅泄愤,还敢说伍梓案和庆王府无关?再查。」

  陆姳回到平远侯府,还没来得及去见谢氏,便被罗嬷嬷拦下,直接带到平远侯府夫人面前。

  陆婧、陆妩等人围绕在平远侯夫人身边,显然已经告过状了。

  「三丫头,你知错吗?」平远侯夫人见了陆姳,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质问。

  陆姳早就料到回府后必有一场风波,光洁如玉的脸颊上还带着笑,没有丝毫惧意,「今天我头回进宫,一言一行大有讲究,很给平远侯府争光、争气的,我都想好好夸奖夸奖自己呢。」

  「你不仅不知错,还洋洋自得,不教训是不行了。」平远侯夫人气得命人拿家法,「为今之计,只有打醒你。」

  陆婧、陆妩等人假装求情,「三妹妹还小,饶了她这一回吧。」

  平远侯夫人却是气得不行,「闯了祸还不认错,今天非打她不可!」说着命罗嬷嬷立即动手。

  眼看着陆姳就要挨打,谁知她不慌不忙,自荷包中取出一张纯金打造的叶子牌,「祖母,您将这叶子牌交给我的时候,承诺过什么?」

  平远侯夫人语塞,她过陆姳这三张纯金叶子牌时答应过她,一张抵免一回责罚。

  「祖母,您说话算话吗?」陆姳追问。

  平远侯夫人气得很,这个丫头太可恶,她早不拿晚不拿,她才说「今天非打她不可」,免打金牌就拿出来了,这不是存心让她难堪吗?

  但平远侯夫人身为祖母,也不可能对小孙女食言,再气愤也只能忍下来,「先记着你这顿打。三丫头,这顿打你今天虽然躲过了,但祖母必须给你讲道理,让你以后不再胡闹。」

  「讲道理好啊,我最喜欢讲道理了。」陆姳乐了,「祖母,您难得长篇大论的讲话,单让我一个人听未免浪费,不如把我二哥也叫过来,让他一起听听,长长见识,您看好吗?」

  平远侯夫人冷笑道:「奇儿是我从小带大的,他什么道理不懂?他知书达礼的,可不像你。」

  虽然这么说,但陆千奇一直被陆广满拘着练功习武,平远侯夫人想见他一面都难,也着实想念,陆姳这个提议她虽不赞成,但趁这个机会见见陆千奇却很不错。

  平远侯夫人训了陆姳一通,还是吩咐罗嬷嬷道:「去跟六郎说,让他放奇儿半天假。」

  之前平远侯夫人不是没找陆广满要过人,但陆广满是个死心眼,陆广沉拜托他教孩子,平远侯也把教陆千奇的大权下放给他,他就片刻不肯松懈,平远侯夫人要人他也不给,不光不给,他还亲自向平远侯夫人解释,「母亲疼孙子,孩儿自然知道。不过男人长大了便要承担责任,奇儿不能只会在您膝下尽孝,他还得学本事,他训练的时候,不得无故擅离。」

  陆姳叫住罗嬷嬷,「跟六叔说,这是祖母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还有,请四妹妹也过来。」

  罗嬷嬷传过话后不久,陆广满亲自陪着陆千奇来了,陆娟也跟在旁边。

  陆姳见了陆娟,笑咪咪的打过招呼,吩咐陆妍后退,让座位给陆娟。

  陆妍排行第五,没有陆娟大,无话可说,只好听陆姳的。

  「六郎,训练的时候不是不得无故擅离?」平远侯夫人故意问道,从前叫不来人,怎么今天就行了?

  陆广满没有半分不好意思,还像平时那样一脸憨厚,「母亲,奇儿不光要练习武功,他见事不明,也该学学道理,我嘴笨,道理说不明白,让呦呦好生教教他。」

  陆姳忙道:「六叔,您身教,功劳最大,给二哥讲道理、教导二哥这种小事交给我。」

  听到这话,平远侯夫人和陆千奇祖孙俩气得鼻子几乎冒烟,让叔叔管教侄子也就罢了,让妹妹来教导哥哥,简直不能忍。

  「没羞没臊,你能教我什么?」陆千奇叫道。

  陆姳笑咪咪招呼他,「二哥,来来来,和大姊姊、二姊姊她们坐在一起,我给你们讲清楚今天我一言一行的目的。」

  「你有什么目的?不就是涵养不好,随意闹事吗?」陆千奇数落道。

  「呦呦做事一向很有章法。」陆广满却道。

  陆千奇顿时不敢说话了,这些天他真被六叔管怕了,六叔发了话,他不敢硬碰硬。

  「三妹妹,你做事有什么目的啊,我是真不懂。」陆婧觉得陆姳在故弄玄虚。

  「三妹妹,咱们进了宫需时时刻刻想着咱们是平远侯的人,说话做事先为侯府着想,便是不能为家族争光,至少不给家族惹麻烦。」陆妩端着做姊姊的架子训话。

  陆姳不在意她们的态度,招呼陆千奇一起坐好,向平远侯夫人笑道;「祖母,我先把我做事的道理说一说,如果我哪里说得不对,您老人家随时批评指正,您看这样可以吗?」

  平远侯夫人板着脸,「你说。」她倒要看看,这个爱闯祸的三丫头能说出些什么大道理。

  陆姳见听众全都落坐,满意的笑了笑,环顾全场,樱唇轻启,开讲了。

  「诸位,我今天当然不是无缘无故发作,而是有意为之。诸位知道吗?伍梓死了,绑架伍梓的院里搜出带有庆字的腰牌,也查明了那座宅院的真正主人是庆王的心腹覃怀恩,庆王府这回是很难全身而退了。」

  「就算庆王府难以全身而退,也不代表庆王府要倒了,更不代表咱们平远侯府要和庆王府敌对啊。」陆婧反对。

  被陆婧打断话,陆姳不生气,还很有风度的安慰道:「大姊姊稍安勿躁,听我继续讲。诸位可曾听说过,我外祖父生前曾拥有大周王朝唯一的虎符?」

  陆婧等人面色迷惘。

  陆姳微微一笑,这些闺阁千金还真是只在意衣裳首饰、娶谁嫁谁、家长里短,时事政治,漠不关心。

  「这和今天的事有什么关系?」陆妍质疑。

  陆姳道:「关系可大了。看来你们对于虎符的事都不大了解,我先来解说一下吧。二十多年前,西域一个小国服罗发生政变,服罗王子当时在京城求学,向显宗皇帝求救,显宗皇帝派谢道年将军带两万精兵护送服罗王子回国平叛。谢道年将军这一去,将近十年的漫长岁月里杳无音信,所有人都以为这两万人折在服罗,回不来了。

  「谢道年将军临出发前,因征途遥远,显宗皇帝曾将半枚虎符交给他,言明将来若朝廷要调度这支军队,必以另半枚虎符为凭证。谢道年十年没有回朝,十年没有音信,留下的这半枚虎符也就没用了。

  「这虎符制作之时,内中藏有奇药,可避邪秽、驱毒虫、安神醒脑,我外祖父晚年时睡眠欠佳,精神日渐不好,有人污蔑我外祖父杀戮过多,邪鬼侵扰,显宗皇帝便将虎符赐给了我外祖父,一方面是表示恩宠,另一方面是希望驱除邪秽,帮助睡眠。」

  陆婧等人听得入了神。

  陆姳目光自众人脸上一一掠过,「接下来的事,你们应该都听说过吧?谢道年将军没有折在服罗,十五年前,也就是谢骜叛国降敌之时,谢道年将军率领部下千里迢迢回国,到了大周和北胡、西凉交界的铁甲山,听到谢家获罪的消息,不敢回京,暂时在铁甲山驻扎。

  「谢道年将军是孤儿,并无家族,但他早年间在战场上被我外祖父搭救过,和我外祖父联了宗,结为兄弟。谢家获罪,谢道年不知道会不会被牵连,况且他远赴服罗十年,两万精兵只剩下一半,服罗王子也被政敌杀,使命没有完成,不知朝廷会不会降罪,便驻扎在铁甲山。

  「彼时大周才打了场败仗,元气大伤,无暇顾及铁甲山;北胡得胜之后发生内乱,没有精力再次南侵;西凉国主贪爱享受,不思进取,谢道年将军就在三不管的铁甲山屯兵,自称铁甲将军,部下称为铁甲军。

  「也是谢道年运气好,在山中发现了岩盐,又发现了铁矿,坐拥盐铁之利,铁甲军不必侵扰四方也十分富足,近年来招兵买马,据说已有十万之多。铁甲军处于三国交界处,不归属任何一国,三国相互忌惮,却没有哪个国家率先攻打,而咱们大周朝也不只一次派出使臣招降,可你们猜谢道年将军说什么?」

  「虎符!」陆千奇眼睛亮晶晶的叫道。

  陆姳拍掌,「二哥说对了,二哥真聪明!」顺手从果盘里拿了一片蜜梨递过去,「二哥,这是给你的奖励。」

  陆千奇拿过来放到嘴里吃了,才觉得不对劲,这个野丫头,她是把她二哥当无知孩童了吗,一边教着道理,一边还给点零食?他气愤瞪着陆姳,那目光简直想吃人。

  陆姳装作没看见,「对,谢道年将军并非不肯回国,只是坚持和显宗皇帝的约定,必需见到虎符方肯从命。所以对于大周朝来说,我外祖父留下的虎符,就等于一座铁甲山、盐矿铁矿以及十万精兵。诸位说这虎符宝贝不宝贝,想抢的人多不多?而伍梓之所以被绑走、被杀害,就是因为有人想从他口中得知虎符的下落。」

  「对,伍梓当年和庆阳侯一起查抄的你外祖父家。」陆婧、陆妩等人总算想起来了,「原来伍梓是因为这个死的啊。」

  陆姳继续教这些人,「诸位请想想,这个暗中寻找虎符的人,意欲何为?他可能是为了大周、为了陛下吗?当然不可能。如果真是为了大周、为了陛下,他应该光明正大的向陛下、太后、摄政王和群臣说明,为什么背着人暗地里行动,还做出了绑架伍梓这样的卑鄙行为?这个暗中寻找虎符的人,野心勃勃,心怀不轨。

  「这个道理,你懂我懂,所有的人都懂,所以一旦阴谋败露,这个人必定会被绳之以法,严惩不贷。伍梓死了,绑架伍梓的院里搜出带有庆字的腰牌,也查明了那座宅院的真正主人是庆王的心腹覃怀恩,河东郡主扬仪羽又在宫中当众向我发难,这一桩桩的事实摆在一起,你们还没看到事情的真相吗?

  「你们如果都看到了,还以为陛下、太后、摄政王看不清楚吗?庆王府的下场会是什么,扬仪羽的下场会是什么,还怕得罪她?为了平远侯府的前途,还是和她划清界线比较明智吧。再者,是扬仪羽先挑衅我的,我堂堂侯府千金,如果任由扬仪羽欺负,岂不是显得咱们平远侯府太软弱可欺了吗?那陆家颜面何存?」

  这洋洋洒洒的一番话说下来,厅内静寂无声。

  陆姳得意非常,谁给谁讲道理?凭你们这些人,方才居然还想教训陆千金。

  「祖母,我说的对吗?」陆姳笑得很甜。

  平远侯夫人干巴巴的笑了两声,「三丫头长进不小。」

  陆姳又示威般的看向陆婧、陆妩,「大姊姊,二姊姊,我没说错吧?」

  陆婧、陆妩笑得很勉强,「没、没有。」

  陆姳把陆千里叫起来,饶有兴致的问:「二哥,陆千金比你如何?」

  陆千奇打了个哈哈,「不错,还不错。」

  陆姳道:「你就承认陆千奇不如陆千金,又怎么了?」

  陆姳大展奇才,说服了平远侯夫人、陆千奇、陆婧陆妩等人,大感得意。

  陆千金除了大杀四方之外,以后还要经常教教这些人了,带领她们共同进步。

  毕竟都在侯府住着,一笔写不出两个陆字。

  学完道理,陆广满便带着陆千奇走了,平远侯夫人留也留不住。

  陆娟陪着陆姳一起回去,对陆姳佩服得简直五体投地,「三姊姊,你什么都懂,什么都会,全才啊。」

  陆姳谦虚,「哪里哪里,我不会的也很多啊。」

  陆娟挽了陆姳的胳膊,神秘兮兮地问道:「虎符真的这么好使吗?有了虎符,便能坐收盐铁之利、十万精兵?」

  陆姳微笑,「没有虎符,万万不可。」

  没有虎符,谢道年根本不和大周朝谈判,有了虎符嘛……也还需要其他的条件。

  按原书的情节,谢道年被陆姈出面招降,其实是有前提条件的。彼时少帝已经驾崩,刘太后不知从哪里找了一个小孩子即位,朝中很多人不服,说小皇帝不是皇家骨血,诸王都想争上一争。陆姈是南浔郡王扬景铄的妃子,归顺了她,将来扬景铄登基,谢道年就是功臣,获封铁甲王,世袭罔替,子子孙孙永远镇守铁甲山。

  扬景铄、陆姈给的条件非常优厚,谢道年最倚重的、一直想自立为王的大儿子谢鹏又于当年病逝。

  陆姈是拿着虎符去找谢道年的,而且陆姈自称是上护国大将军的外孙女,才和谢道年达成了协定。

  如果谢道年的大儿子谢鹏还活着,这便是不可能了。谢鹏有勇有谋,机智果敢,同时野心勃勃,不甘心居于人下,一直致力于扩张势力,要自立为王,不向任何人俯首称臣。

  如果少帝还活着,也不可能。少帝是名正言顺的天子,不需要出尽百宝笼络谢道年,不会给谢道年这般优厚的待遇,诱惑力不够,谢道年也就下不了决心。

  如果大周朝派去谈判的人没有虎符,不是谢家后人,谢道年连见也不愿见。

  也就是说,真要谢道年归顺有三个条件——?第一,合适的时机,合适的条件;第二,虎符;第三,谢家骨血。

  这三个条件,缺一不可。

  真以为拿着虎符就能让谢道年拱手交出十万大兵,这得多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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