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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月试阅 ✿] 简薰《初来嫁到乱后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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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喵 发表于 2018-10-4 11:30:3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书名:《初来嫁到乱后宅》
作者:简薰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8年9月26日
女主角:白苏芳
男主角:

【内容简介】

父亲把母亲丢在穷乡僻壤不闻不问,家中存银耗尽,
先天残疾的弟弟要念书,还有个病弱的母亲要吃药,
七岁的白苏芳去客栈干活赚钱,扛起这个家,一做就是十年,
她习惯了努力攒钱的日子,幸运的是身边总会有好心人相助,
这不,客栈上房来了个贵人,出手大方,赏银豪气,
十两银子帮他的随从缝合伤口干不干?当然干了!
她穿越前曾经当过兽医助理的经验多少还是有点帮助的,
靠着土豪恩公的赏赐,弟弟有了路费顺利考取举人,,
之後的遭遇就像电影情节,出身侯府的父亲派人找来,
她一跃成为侯府庶女,开始学起品茶听曲等大宅生存技能,
就凭她看过不知道多少的宅斗文,嫡母嫡妹都休想拿捏她,
只是这京城处处水好深,去王府做个客也会发现大秘密,
那个传言中的傻子郡王爷,怎麽跟土豪恩公长得那麽像……





    第一章 天字号房的贵客

    白苏芳提着铁制四层大食盒,敲了格扇,「几位大爷,饭来了。」

    里头传出声音,「进来吧。」

    这天字一号房因为贵,一个月都没两三次住宿,这几人一包就是十天,盛掌柜乐得嘴巴都歪了,吩咐她拿饭上来可要规规矩矩,别让财神不开心。

    白苏芳立马点头如捣蒜,是是是,懂懂懂,交给我,您放心。

    为了让财神高兴一点,她还特别净了手脸把灰尘洗乾净,这才进房。

    她在这上品客栈已经当了多年招呼丫头,也看过无数客人,知道要上房的除了有钱,通常还喜欢清静,於是小心翼翼,连走路都没发出声音,进了屋子也不敢多看,直接走到黄花梨木桌边,把食盒放上桌,一层一层打开,姜丝炒鸡,鱼香肉丝,蒜香田鸡,烤羊膝,开阳白菜,菠菜豆腐,雪菜黄豆,什锦鲜笋,满满一桌,顿时菜香四溢。

    四荤四素,是这间上品客栈最好的菜色。

    说起这上品客栈,长年来往东瑞国跟南召国的商人应该都知道,虽然是在东瑞国的土地,但地理位置却是在东瑞国南县跟南召国北县之间一个叫做牛南村的地方,说好听是中界,说实话就是三不管,前不着村,後不着店,连里正都不住在这里,占着距离两国都远的小便宜,不少来往商人都会在这小街巷吃点东西,喂喂马,补充水袋,或者住上一宿,因此也就出现了两间酒楼跟几间小客栈。

    上品客栈的历史很久,有七八十年,一刚开始是个京城人开的,听说还是个官儿,约莫三四十年前卖给了梅花府人,当然,对来往的旅客来说,什麽人开的都没差,重点是能休息,吃饱上路也好,休息一晚也好,只要能提供个地方,价格又公道,谁管掌柜是来自京城还是梅花府。

    这牛南村方圆三五十里,就只有一条小街热闹,叫做南口小街,说人多也不多,但该有的也少不了,吃的,喝的,卖针线的,就连大夫都有一个。

    南口小街往外去就是农村景色,一户一户,种田养猪,只要能赚钱的活通通有,由於地理位置偏南,冬天也不下雪,一年四季都能种蔬菜、地瓜,所以虽然土壤贫瘠,但靠着冬天也能种植作物,勉强还能过得去。

    说实话,会在牛南村居住的,都是在东瑞国过不下去的,穷,太穷了,所以只能住得远一点,把猪鸡都拿去南召国卖,这样东瑞国就扣不到税,也不是真的贪财,是日子真过不下去,东瑞国虽然国库充裕,却也还是有人几年都穿旧衣,连过年都吃不上肉——?不只白家,每一家都一样。

    上品客栈的掌柜姓盛,是个老好人,别人家不用丫头,嫌丫头拿一样的工钱却力气小,这样自己会吃亏,他却看到白苏芳家境困窘——?上面有个长年生病的母亲柳氏,小两岁的弟弟又是长短脚,都无法下田耕作,一时心慈聘了她,那年白苏芳才七岁。

    七岁的丫头,只能帮忙洗洗菜,洗洗碗,其他重活都做不来,为了怕被掌柜辞退,白苏芳洗菜洗碗比那些厨娘都快,下午也不敢休息,自发的顾着炉火,牛南村因为穷,人心朴实,店小二跟招呼娘子见她这样乖巧,客人要是剩的菜多,也会分她一些带回去,白家的饭桌,从只有青菜蕃薯,开始有了肉,虽然是客人吃剩的,但那也是招呼娘子挑过的,看起来都还乾乾净净,弟弟白苏鄞正在长身体,能够吃上肉後,也终於开始长个子,终於开始比较符合年龄的样子。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白苏芳这几年长大了些,便跟着到前头招呼客人,帮忙包打尖的粮食,喂马、补水,什麽都做。

    小姑娘手脚勤快,笑容可掬,有些第一次出远门的客人要是没注意到的,她还会提个醒,所以每天都能拿到不少赏钱,靠着这些赏钱,白苏鄞也开始进学堂,现在一个月交一两银子束修,在梅花府的勤智书院寄读,两个月回家一趟,许是知道自己长短脚,无法干活,只能有读书这一途,白苏鄞念起书来可是比同学都认真三分,指导先生说虽然启蒙晚,但生性勤奋,还算孺子可教。

    柳氏见儿子有书可念,又得先生夸奖,也许是想到将来的盼头,身体居然也好上了一些,即便还是无法下田务农,但处理鸡食,喂喂鸡只这些倒还办得到,要是谁家要出门不方便带孩子,帮忙照顾一下午,赚个一两文钱,或者拿两把菜来抵也行,白家就这样慢慢支撑下来,即便桌子上没有大鱼大肉,但也能开出一日三餐。

    白苏芳记得以前在梅花府生活时,邻居多是欺善怕恶之人,还说弟弟的脚会这样,肯定是母亲造孽,让柳氏白天不准出门,省得把晦气带给大家。

    可这牛南村的人却是个个朴实,这里有寡妇,有鳏夫,没人会说谁晦气,都是命不好的,大家既然有这个缘分认识,就互相照应,谁家要嫁女娶媳妇,都是合夥过去帮忙,有人盖房盖屋,那也是替他欢喜。

    邻居看柳氏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儿子还是个跛的,觉得老天亏待她,但看看白苏芳跟白苏鄞,又觉老天好像也没那样绝情,孩子很听话,白苏芳都十七岁了,同年龄的女孩子早就吵着要成亲,她却还在上品客栈干活,为的就是供弟弟读书,真懂事。

    正因为这份懂事,这两年陆续有人跟柳氏透露意思想结亲,知道白苏芳的责任还重也无妨,反正自己的儿子也才十一二岁,等儿子十五岁,白苏芳二十岁再来成亲,应该是可以的,到时候白苏鄞应该已经自立,白苏芳就可以一心为夫家,夫妻间女大男小也没什麽,女人能干最重要,白苏芳个性勤劳又身体结实,绝对是媳妇的好人选。

    柳氏虽然也知道女儿该说亲了,但又记得女儿交代的,别给她说。

    老实讲吧,芳姐儿这样交代的时候,自己是松了一口气的,她不是没想过,万一芳姐儿说想成亲,自己该怎麽回覆,说「好,娘给你找个媒婆谈谈」?可芳姐儿若是嫁了人,就是夫家的人了,赏银不能再拿回家,那鄞哥儿的束修怎麽办,总不能让她这母亲上婆家讨,那不是给女儿添麻烦嘛。

    可是若说「为了弟弟,晚点成亲」,她也说不出口,女人越晚嫁,那是嫁得越不好,年过二十那通常只能找个鳏夫当後娘,手背手心都是肉,她想要儿子的前程,却又不想委屈女儿,芳姐儿也是她的心肝,她舍不得。

    所幸白苏芳懂事,她总是笑嘻嘻的说:「女儿这样很好,不委屈。」

    白苏芳把八菜一汤放好,又放下三大碗白饭,「几位大爷,趁热吃。」

    一个脸上有雀斑的看了看菜色,不太满意,「这就是最贵的?」

    挑剔的客人她见得多了,也不怕,兵来将挡就是,「大爷您别看东西不多,但这八道的滋味很齐全的,有山珍,有海味,有长在土里头的笋子,长在土上面的白菜、菠菜,还有水养出来的豆芽,贵人在马背上颠簸了一天,这雪菜可以治跌打损伤,关节疼痛,途中打尖吃这个,最好不过了,可是我们客栈的大厨跟个老大夫合计出来的菜色。」

    雀斑脸没想到她会说出那麽一大串,「我只讲了两句,你居然讲了这麽多,不过这雪菜真这麽好?」

    「那是当然,这可是赵大厨的招牌菜呢,只有三两的席面才会有,连楼下的菜牌上都没有的。」

    「好了,别只说吃的。」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我们要的大夫,什麽时候过来?」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欧阳大夫自己有匹驴子,不会在路上耽搁太久的。」

    「你去给我催催。」

    「是,马上去催,贵客稍待。」白苏芳倒着身子往後退,一直低着头,「贵客如果需要,拉这个铃就好,这拉线直接通到大堂的,听到铃响就会有人过来。」

    合上格扇,白苏芳松了一口气,这不是普通的贵客,而是大有来头的那种,冷嗓子的牛皮靴上有着繁复的花纹,还隐隐有着金丝绣线,居然连鞋面也如此精致,可见绝对不是一般人,她要是服侍得好,退房时肯定会有重赏的,苏鄞的学费就会再一次的有着落,但他们到底是谁啊?

    虽然一直没看过第三人,但空气中隐隐的血腥味骗不了人,受伤的那个应该也是随侍,因为冷嗓子虽然担心,却不焦急,如果是身分比自己高的人受伤,绝对无法这样淡定,所以是一主二仆,仆人一个贪吃,一个受伤躺床,主人比起吃,更在意受伤的手下。

    白苏芳下了楼,又穿过院子,这才到前堂——?为了让上房的客人清静,都安排在离大堂最远的地方。

    吃饭时间,上品客栈坐了八成满,吃菜的吃菜,喝酒的喝酒,热闹到有点吵,也因为吵,怕别人听不清楚自己说话,每个人都扯着嗓子,这个说媳妇生了个胖小子,总算对祖宗有了交代,心里高兴,回头要打个金手环给媳妇,那个就说自己连续四个女儿了,这求神拜佛也没用,问他媳妇都吃了什麽,怎麽一举得男这样厉害,隔壁桌的连忙也转过头,想问问有什麽求子秘方。

    白苏芳穿过人声鼎沸的大堂,就往柜台冲去,「盛掌柜,客人在问大夫。」

    盛掌柜眉毛一挑,「阿风还没把人带回来?」

    「没,我就觉得应该差不多,欧阳大夫的驴子跑得多快,不应该耽搁这麽久啊,这都去半个时辰了。」

    正当盛掌柜想说些什麽时,突然又眼尖看到一群人风尘仆仆进来,就把白苏芳扔一边了,连忙跑去招呼,「哎哟,哎哟,各位大爷,请请请。」

    「来五碗大肉面,切一只鸡,再包三十个馒头,马匹上的水袋帮我们装好,马也喂一喂。」

    白苏芳连忙往厨房去,一路扯嗓,「五碗大肉面,一只鸡。」

    大厨没空理她,二厨应了後,她又迅速走出厨房,到了酒楼外系马匹的地方,倒了两桶草在饲栏中,五匹已经自行喝过水的马便凑过来大口嚼草,接着她解下羊皮水袋,打开水缸,一个一个装起水来。

    酒楼人手不多,一个人得当好几个人用,忙归忙,但她是很感激盛掌柜的,在她最需要银子的时候给了她这份工作,让她可以养家活口。

    刚刚把五个装满的水袋都系回马匹上,又听到盛掌柜大叫,「小白,铃响了,快上去看看。」

    要说这盛掌柜有什麽不好,就是喊她「小白」了,怎麽听怎麽怪,但也没办法,她再粗糙生活,那也是姑娘家,总不能在大堂上喊她的名字吧,她自己是不在意,但苏鄞在书院读书,最重规矩,姊姊的名字人尽皆知,对他来说会是困扰,所以她也只能让掌柜喊她小白了。

    白苏芳把手擦乾,这便穿过大堂往上房去。

    阿风到底上哪去了,大夫早该到了怎麽还不来?

    正当这样想的时候,後面传来阿风的声音,「小白。」

    「你总算回来了!」白苏芳欣喜的转过身,却发现居然只有阿风,欧阳大夫呢?没有?不在後面,那他手上提着欧阳大夫的药箱干麽?

    「欧阳大夫早上从楼梯跌了下来,现在还在头晕,无法出诊,我跟他大概讲了,他说外伤都差不多,先吃药顶着,等他明天不晕了再来看,你不知道我跑得多急,在路上还跌了一跤呢。」

    一般人可能觉得那也没办法,但对於今天天字一号的贵客,白苏芳总觉得不太妙。

    果然,那个冷嗓子一听大夫明天才能来,马上就不高兴了,声音都低了几分,「再给你半个时辰,把他扛过来。」

    「不是啊,大爷。」阿风苦着脸,「那欧阳大夫不是普通的跌倒,他是头破血流,连路都没办法走,就算把他扛来了也没用的,他说晕得厉害,看什麽诊都没办法,不如您先看看有没有什麽伤药能吃,晚点我再让我婆娘去看看。」

    「是啊,大爷,不如就先吃点伤药吧,晚点让阿风的娘子去瞧瞧,如果还不行,明天一大早我再去把他拖来。」白苏芳打开欧阳大夫的药箱,不得不说,还是很齐全的,「大爷您看,好多种伤药,伤浅用这个,伤深用这个,旁边有红肿要用这瓶,要是有脓了就用这瓶,这个去淤丸一次一颗化在水里,两个时辰吃一次,床上那位大爷不知道伤口怎麽样,还是先看看,然後给他吃药吧。」

    冷嗓子皱眉,终於还是挑了伤深的那瓶走。

    雀斑脸很快双手拿过,「大爷,还是让属下来。」

    白苏芳很自觉,连忙取了去淤丸放在水杯,倒了水,慢慢用签子化开。

    绑布解开了,血腥味冲了出来,白苏芳是不怕,阿风却是晃了晃,然後摀住鼻子往外冲。

    她前世是兽医助理,医生开刀时,她得在旁边递棉花、吸流液,所以这味道跟散落在床边的染血布巾她都不怕。

    前世,好遥远呢,来到这个东瑞国都已经十七年了。

    以前的事情别想了,想现在,振作!

    冷嗓子看完雀斑脸替床上的人洒药,脸色还是黑如锅底,伤口绑起来後,他走到药箱旁,又稍微看了一下,突然拿起一个东西,「乡村野地,大夫居然也有圆针跟桑皮线?」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高兴。

    白苏芳看了一眼,哦,就是古代的手术缝针跟手术线啦,想想还挺得意的,「欧阳大夫医术真的不错,我有个邻居打猎时被野兽咬伤了腿,伤口比碗大,欧阳大夫缝缝,一个多月就好了,只是这次不巧,他跌破头,不然肯定能施缝合之术。」古代也是有麻醉药的,只是效果没现代的好。

    「怎麽没镊子?」

    「少了什麽吗?阿风说他在路上跌了一跤,可能起来时急了,没把东西全部捡回来。」

    「那就没办法了。」冷嗓子把东西往她手上一放,「你来缝。」

    白苏芳一时傻眼,「我?」

    「你。」

    「我不会啊。」

    「我教你。」

    什麽毛病,自己会还要她动手,「那,那不如贵人自己来?」

    「没镊子就只能用手拿圆针,我手太大,又都是老茧,拿不住那麽小又细的东西,女子手小,拿这刚好,不难,就跟绣花一样。」

    大爷,差很多好呗,人肉跟绷子怎麽比啊,而且万一她缝到一半,床上的人痛醒了,会吓死她的。

    「事成之後给你十两。」

    什麽?十、十两!好,她干。

    十两银子呢,这样苏鄞就可以去省城考举人了,还可以买个丫头去照顾他,帮忙煮饭洗衣服什麽的,让他专心读书就好,陈先生去年就说过,苏鄞可以去试试考举人,可偏偏他们家真的穷,三年前苏鄞考秀才,已经把家中所有积蓄用完,而考举人得到省城,花费是考秀才的十几倍,连路费都凑不出来,十两银子是绝对够了,弟弟还能提早一个月出发,在省城定定心,十两!

    白苏芳深吸一口气,突然间又蔫了,「大、大爷,万一缝到一半,床上的大哥醒来了怎麽办?」

    冷嗓子哼了一声,「要真这样醒来,那我就给你二十两。」

    嗷,虽然有点坏心,但床上的大爷拜托你痛醒。

    利字当前,无所畏惧。

    冷嗓子似乎训练有素,让她用烈酒消毒,虽然是说若床上人醒来就给她二十两,但雀斑脸还是上床压住了那人。

    白苏芳解开了缠在那人手臂上的布,那伤口确实惊人,怕看不清楚,还未天黑的房间还是点起几根烛火,照得四周明晃晃。

    把桑皮线穿过了圆针,天哪,前世看过无数次医生怎麽帮猫猫狗狗缝合伤口,真没想过有一天会自己来。

    白苏芳,加油,缝完就有十两。

    时序是春天,并不热,但她就是觉得手指上都是汗。

    幸好上辈子有几百台手术助理的经验,知道缝合伤口是怎麽回事,虽然技术含量很低,但勉强也算完成任务。

    床上的人只呻吟了几声,没醒。

    知易行难,指的就是现在,以前看医生缝线超轻松,下针,勾起,拉线,一气呵成,自己来完全不是那麽回事,抖抖抖抖抖,全身抖个不停,但为了十两银子,再抖也得上。

    太可怕了,就算看了几百次,自己来的时候还是很可怕。

    剪断了桑皮线,一滴汗从额头上滴了下来,浸入被子中。

    「大爷。」雀斑脸笑着说:「这下朱贵肯定很快就能醒。」

    「拿十两赏给她。」

    雀斑脸翻身下床,打开包袱,取出一锭银子,「我家大爷赏你的。」

    身为盛掌柜的左右手,白苏芳当然没有那麽没眼力的拿了银子就走,她把内间打扫乾净,打开梅花窗透气,吃过的饭菜撤下,又把床上的人晚上要吃的两次去淤丸都先用水化开,方便他们晚上喂食。

    然後,她又得到了一两。

    趁着天还没黑,白苏芳回到家。

    白家位在南口小街外约莫两刻钟的路程,三间小瓦屋,左边是一棵大树,右边有个鸡寮,养着一百多只鸡,厨房就设在鸡寮旁边,水井有点距离,白家三口人都没拿水桶走路的力气,於是跟邻居周大壮说好,一个月给二十文,让他每天提三桶水给自家,提水对周大壮来说是轻松活,乐得拿这二十文。

    进入瓦屋,白苏芳合上破烂的木门,又跑到後面窗子看一下,确定四周没人,这才从怀中拿出钱银,「娘,您看。」

    柳氏看到女儿拿出十一两又两串钱,都呆了,这个家一天也不过十来文的开销,「芳姐儿,这……怎麽会有这麽多银子?」

    白苏芳喜孜孜,「这两串钱是中午时收到的打赏,这十一两是申时一个贵客入住,他给的打赏。」

    「你是说,光他一个人就给了十一两?」

    「是啊。」

    「他、他不会是对你胡来吧?!」柳氏一脸着急又生气,「芳姐儿,你?你可是吃了亏?」

    「娘,我这性子能吃亏嘛。」说完替柳氏倒了水,「喝点水,我跟您说做了什麽拿了十一两。」

    白苏芳便话说从头,从贵人怎麽入住,阿风怎麽去请欧阳大夫,到那冷嗓子找不着镊子,所以让她拿圆针缝合伤口。

    柳氏听了,整个人傻眼,「芳姐儿,你拿针缝个男人的伤口?你将来要嫁人的,怎可如此糊涂?」

    「不要紧,就手臂而已,根本算不上失礼,别说啊,天气热的时候,饭馆大厨二厨都不穿上衣,看都看过了,不怕。」白苏芳笑嘻嘻的搂住柳氏,「娘,您想想,这十一两要怎麽用?」

    柳氏虽然高兴家里有收入,但想到女儿看过陌生男人的手臂,感觉又有点怪怪的,但这个家真的太穷了,苏鄞的束修一个月就要一两,那可是十口之家两个月的生活费,能有点银子缓缓,老实说,她也不是不高兴,「娘看啊,分两份,一半给鄞哥儿娶媳妇,一半给你当嫁妆,这样就两全其美了。」

    「我才不嫁,苏鄞也不用这麽快娶,您忘啦,陈先生说苏鄞文章写得不错,可以去考考看,女儿打算今年秋天让苏鄞去省城考举人。」

    柳氏一喜,但想想十两银子只用在同一件事情上,又觉得可惜,「我看,还是先给鄞哥儿娶媳妇吧,开枝散叶,娘想家里有小娃,热闹热闹。」

    「唉喔,娘啊,我们这麽穷,开什麽枝,散什麽叶,媳妇娶进来,搞不好奶水都不够孩子喝,这样孩子多可怜。」

    「把卖鸡的钱拿去买东西给媳妇吃就行了。」

    「不能。」白苏芳正色道:「卖鸡的钱要给娘买参用的,不能拿来买其他东西。」

    柳氏生白苏鄞时大出血,後来又因为苦等丈夫不到,心情郁结,便落了一身病痛,原本生活优渥,即便身体不适也还过得去,後来经济上出问题,搬到牛南村後又病了一场,身体更加不行,於是白家虽然穷苦,却也要买人参这种高价的东西,切了片让柳氏含着,不然便是面色苍白,手脚发冷,严重的时候还下不了床。

    白苏芳到东瑞国十七年了,她是被柳氏生出来一口一口奶大的,对她来说,柳氏就是自己的母亲,再怎麽穷她都要保住母亲的命,白家已经没有父亲了,不能再没有母亲,不然,家就不是家。

    她很喜欢一句话: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母亲在,小瓦屋才是家。

    是,母亲是比较偏疼弟弟,但没办法,古代的女人中年靠丈夫,老年靠儿子,偏疼白苏鄞不妨碍柳氏宠爱她,她记得小时候发疹子,母亲都睡在她的床边,她要痒了,就给她轻拍,一拍就是一两个时辰,直到她的痒感消退,好多人发过疹子身上就有疤,因为痒,会抓,她却没有,因为她有个疼爱自己的母亲,宁愿累着自己,也不要女儿身上有疤。

    白苏芳知道自己对母亲来说也是心肝,因此不会吃苏鄞的醋,母亲就是个古代女人,不偏疼儿子反而奇怪。

    「娘,我知道邻家大婶们的儿子都是十五六岁就成亲,一两年就抱娃,可是他们都是田庄人,十五岁是农夫,二十是农夫,二十五岁也是农夫,所以早一点成亲反而好,可是鄞哥儿不是,他是读书人,他若是现在娶妻,不过是个秀才,秀才是什麽呢,什麽也不是,连减免赋税的资格都没有,又是长短腿的,哪个姑娘肯嫁,只能去人牙那里买个丫头。可若是考中举人,就能娶上村长或者里正的女儿,要是万一两年後再考上贡士,那就能娶官家小姐了,早成亲跟晚成亲可差多了,晚点娶亲,让弟弟专心读书,才有前途可言。」

    柳氏想想,女儿说的也有道理,只不过考贡士是好久以後,这样芳姐儿什麽时候可以出嫁?

    若不是生鄞哥儿时大血崩,搬到这里後又大病一场,她也不至於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如果自己身体强壮,能下地种菜,可不是给家里减少很多负担吗?还有她每天早上醒来含的那个人参片,人参的味道真好,可是,她心里苦,真苦。

    小鸡三个月就能长大卖钱,这几年下来养了那麽多,一批一批的养,一批一批的卖,但小瓦屋还是家徒四壁。

    芳姐儿明明是白家小姐,却托生在她这个通房的肚子里,若是托生在正房太太那边,芳姐儿日子都不知道多好过,一定是丫头仆妇环绕,衣裳一年四裁,出入马车接送,白家小姐的用饭规格是四荤四素,哪用得着像现在这样,跟她住在这个小瓦屋,每天要走两刻钟去客栈上工,白家的小姐啊,得跟那些做粗活的下人混在一起,还吃客人吃剩的东西,父族不认,母亲又偏偏是个不敢去争的。

    说来也真是自己太一厢情愿,跟着老爷出远门,好好当个通房就好,没想到信了老爷的话,没喝药,老爷在梅花府停了三个多月,她这便有了身孕,随行的嬷嬷劝她打掉,不然回去夫人饶不了她,可老爷说她可以怀孕的,她就相信老爷,毕竟,这也是他的孩子啊。

    後来老爷说她既然怀孕,那就别跟他回京成,省得路途颠簸,她想想也有道理,就在梅花府住了下来。

    白二老爷设想很周全了,买了一进院子,又买了几个仆妇,柳氏便在梅花府待产。

    刚开始她也会担心,怕老爷忘了自己,但没有,老爷常常写信过来,还会派人送东西,知道生了个女儿,很高兴,给她命名白苏芳,孩子满月了,会翻身,会走路,等孩子都一岁了,老爷始终没有要接她回京。

    邻居老夫人说这种人她看多了,那白二老爷不会回来的。

    就在柳氏不安到极点的时候,白二老爷居然来了,这回也是上梅花府办事情,便住在她这里,这回停留了半年多,柳氏当然又怀孕了,也因为这样,还是不能跟白二老爷一起回京。

    然後她生了个儿子,写信去京城通报,白二老爷很高兴,取名为白苏鄞,还派了自己的奶娘过来看,那奶娘一看鄞哥儿是长短腿,脸色便不好看,然後,来得很勤的信件跟礼物都慢慢不再出现,柳氏虽然不愿承认,但也知道白二老爷是嫌弃这儿子了。

    她没有上京给儿子争的勇气,只能在梅花府待下来,刚开始,每个月还有十两银子送来,大概在鄞哥儿两岁多时,白家的下人再也没出现。

    柳氏想,一定是二夫人知道了她的存在,生气了,白二老爷的前程还要靠岳父,自然不敢得罪妻子,所以只好把她抛弃了。

    柳氏把下人都卖了,开始自己煮饭,自己洗衣,所幸以前还小有存银,因此能支撑,她知道白二夫人很会吃醋,所以白二老爷肯定不会再跟她有所牵扯,只是,心中仍抱持一丝希望,希望他想起这个儿子,他虽然是长短腿,但长得真的很像白家人。

    柳氏是白家的家生子,十三岁被提拔成大丫头,从此再也没有自己打扫过,没想到隔了十年,她连生火都要自己来,第一天生火,她呛得眼泪都流出来,忍不住大哭了一场,小小的白苏芳走到她身边,靠着她说:「娘不怕,苏芳来帮忙。」

    抱着女儿小小软软的身子,柳氏止住了眼泪,儿女还在,她不能垮。

    没有进项,存银一点一点用尽,後来她只好卖了那座小院子,往南搬到了牛南村,结果白苏鄞水土不服大病了一场,几乎把卖小院子的钱用完了,这才留下一条命。

    柳氏被击垮了,睁不开眼,下不了床,在欧阳大夫的建议下,白苏芳用了最後的五两银子买了一小截人参,切成薄薄一片,让柳氏含着。

    小瓦屋真的什麽都没了,好心的邻居送来一些青菜,还有几篮甘薯,这就是瓦屋的全部。

    小小的白苏芳上最热闹的南口小街找活干,每一家都嫌她是个丫头,每一家都嫌她力气小,没想到上品客栈的盛掌柜用了她。

    家里有个大病初癒的弟弟,还有个病中的母亲,七岁的白苏芳扛起了这个家。

    第二章 为弟弟买丫鬟

    卯正时分,白苏芳走出小瓦屋,深吸一口带着春天气息的微凉空气,朝南口小街行去。

    清晨时分没什麽人,连只狗都没有,四周很安静,朝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哼着还记得的几首歌,她最喜欢蔡依林,好想看她的演唱会,马德里不思议,看我七十二变……

    张大叔的馄饨摊照例已经在街口摆开了。

    春天的天气就是舒服,不冷不热的,风吹在脸上都觉得有精神,只是春天不长久,夏天很快就来了,夏天太热,就算可以免费吃馄饨,她都吃不下,也幸亏有夏天的食慾不振,不然她冬天胖出来的肉要怎麽消。

    说来也奇怪,白家的桌子就只有甘薯跟青菜汤,偶而吃吃饭馆客人剩下的东西,这样也能发胖,不得不说这身体真的太好了,完全适合过苦日子,因为啊,一点热量都不浪费,有吃必长膘,回馈率百分百,幸好她每天要走一小时来回,还算有运动,不然都不知道要胖成什麽样子。

    馄饨拌着芹菜,嗯,真香。

    然後走过赵大叔的馒头摊,馄饨一碗要十文,太贵了,还是馒头实际点,只要一文,喝水就能饱,啊啊,她真怀念麦当劳,还有她最爱的花生牛肉汉堡,柠檬咖啡,来到东瑞国的小时候,还过过好日子的,有仆妇,有丫鬟,三餐丰盛,没想到好景不长,她到现在还记得那个自称是「白二老爷的奶娘」的人,下巴很长,眼神不善,看着弟弟的神情透出满满的厌恶,真混帐。

    可恶,算了,不想不想了,还是眼前的日子比较重要,老天保佑苏鄞一举考上举人,然後考上贡士,然後上殿让皇帝评进士等级,这样他们白家就发啦哈哈哈……

    白苏芳停在馒头摊前,「赵大叔,两个馒头。」

    「好咧。」赵大叔快手的包了两个馒头给她,「还是你好咧,停了就买。」

    白苏芳奇怪,「怎麽,有人停下来却不买吗?」

    刚刚看到几个人停在馒头摊前,还想说赵大叔真幸运,来了个开门红。

    「就是,看样子是南召人咧,问俺有没有看到一个手受重伤的汉子,总共三个人,还问俺知不知道这边有没有大夫,俺看他们不买还戳馒头,心里来气,想你们要请大夫,偏不让你们知道,就骗他们这小地方没大夫咧,哈哈。」

    白苏芳差点叫出来,找手受伤的,不就是住上房那三个嘛。

    这三人运气也不错,亏着那几个南召人没礼貌,赵大叔不跟他们说这里有大夫,不然去欧阳大夫那里一问,欧阳大夫那麽贪财的人肯定一下就说出来。

    东瑞国跟南召国数十年来都不太合,南召国人想揪出来的,那……那一定要跟他们捣蛋才行。

    前生电影看很多的白苏芳已经迅速脑补出一个剧情,那三个人乃是大内高手,奉皇上之命到南召国查探敌情,没想到不小心受了伤,还暴露了行踪,南召人当然要追追追,还有,这三人身上一定刚好有什麽证据,必须亲自呈给皇上。

    要不要去通知一下?当然要,别的不说,人家可是给了自己十两银子呢,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退一步说,万一两边人马真在上品客栈遇到,那对客栈肯定不会有好事,砸坏的桌子椅子都不会有人赔的,她不能让那几人继续在上品待着。

    於是她提裙快跑,馒头当然得抱着。

    一路冲进上品客栈,店小二大宝正在开门,见到她急匆匆跑来,奇怪道:「後面有狗?」

    「没。」

    上房虽然清静,但真的很远。

    好不容易跑到上房,白苏芳也不敢大声,轻敲了格扇几下。

    很快的,格扇从里面开了,出来的不是雀斑脸,看鞋子普通,也不是冷嗓子,看着他左手包了一圈,是昨天躺在床上的那个人?眉毛好像蜡笔小新,雀斑脸说他叫做……叫做……对了,朱贵。

    好得也太快了吧,这什麽体质?是军人吗?

    朱贵一脸防备,「我们没拉铃。」

    白苏芳把他往内一推,自己也进门,然後关上,跟随侍讲话,等一下一定还要报告他主子一次,所以她直接就凭着穿着找出冷嗓子。

    华服,有暗纹的牛皮靴。

    今日状况不同,她也就不避讳的直接看着他了,「外面有南召人在找你们。」

    那人扬眉,「确定是南召人?」

    「不是我亲眼所见,不过我们长年住这,南召人跟东瑞人还是分得清楚的,大爷们若是觉得无妨,小店当然欢迎各位继续住,可若是不想与他们打照面,恐怕还是早点出发好。」

    雀斑脸一惊,看着冷嗓子,「大爷!」

    「东西收拾收拾,我们走。」

    白苏芳心想,走了就好,总之,两边人马不要在客栈遇到,「我去给大爷收拾些乾粮跟乾净的水。」

    她说完便立刻跑回大堂外,从系绳的牌子找出三人的马,把羊皮袋灌满水,又去厨房拿了十张大饼,也一并绑在马身上。

    才刚刚打好最後一个结,三人便下来了。

    「那群人往西边去了,往哪边都好,避开西边就行。」

    三人翻身上马,那雀斑脸道:「若是有人问起我们,你可知道怎麽说?」

    「请放心,就算我是乡村野妇,那也是东瑞人,自然是护着自己人了。」

    就见那冷嗓子的唇角微微勾起,白苏芳心想,真好看哪,眼睛好像有宝石在闪烁一样,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这人富贵出身,还长得好看。

    就见他从腰间解下东西,往她这边抛来,「赏你。」

    白苏芳伸手接住。

    马匹冲出马棚,在清晨的街道往北边奔去,直到看不到三人影子,白苏芳这才颤着手仔细看接到的东西,那冷嗓子居然给她一个钱袋子,好沉,就算都是铜钱,那也是不少了,战战兢兢打开,妈啊,一袋金珠子。

    好、好多钱,好多好多钱。

    白苏芳没出息的全身发抖,苏鄞到省城考举人的钱有了,到京城考贡士的钱也有了,苏鄞,你可千万要榜上有名。

    还有,这麽多钱放在身上不好,她得赶快回家,埋在灶下,这样才安全。

    一路跑回家,柳氏当然被她今天的遭遇吓了一跳,看到那麽多金珠子一下昏了过去,白苏芳又捏又掐的半天才把她弄醒,两母女一个出去看着有没有人经过,一个把钱袋子埋入灶灰里,已经放到最深处,白苏芳又丢了两把柴,这才放心。

    柳氏想到自家家境可能好转,眼眶一红。

    白苏芳笑着抱住母亲,「娘,别哭,女儿只说东西忘了拿,这还得回客栈上工,您在家里就休息休息,想一下怎麽给鄞哥儿挑丫头的事情。」

    柳氏含泪点点头,「你路上小心。」

    「好。」

    过了半个月,白苏鄞从书院休假回来,知道姊姊有这番奇遇,自己得以去考举人,莫不高兴万分。

    老实说,他这长短腿下田是不行的,拚将来只有读书这一条路,这几年也读得不错,已经有了秀才资格,先生都说他文章四平八稳,比同侪优秀,可以更上层楼,但想起去省城考试得花路费、住宿费,一路吃喝,加上省城什麽都贵,至少也得五两银子,姊姊为了他,一个月只休息一天,每天都在工作,这才能供他在勤智书院读书,他实在没脸再让姊姊想办法,可是不考功名,读书又有什麽用,没想到老天对他们白家还真不薄。

    白苏鄞十五岁的脸上既高兴又羞惭,「我是男子,本应该是我来照顾母亲跟姊姊,可今日却相反,都是我拖累了姊姊……」

    白苏芳一个巴掌打在他的後脑杓,「说什麽呢,一家人分什麽你我。」

    「就是。」柳氏也很高兴,「鄞哥儿,你可得好好考试,你姊姊这好运气有一次,不会有第二次,你要把握机会。」

    白苏鄞点点头,书院其他同侪家境都不错,落榜了一次,再考就是,可他不是,那十两银子跟那袋金珠子用完,他就再也没办法考试了,他得在这之前金榜题名。

    「苏鄞,姊姊跟你说,你可要听进心里,你上场考试,不是为了娘跟我,是为了你自己,替自己争一口气。」

    「我懂的。」

    「鄞哥儿,你可得考出个前程来。」柳氏一脸企盼,「等你考上了进士,说不定你爹就会派人把我们接回去。」

    白苏芳是穿越人,自然对那个相处了半年多的爹有印象,不是坏人,但也算不上什麽好人,一个典型的暴发户,看到她的第一句话是「可惜是个丫头」,白苏芳就怒了,身为女子有什麽好可惜的,女子可顶半边天呢,可惜个屁。

    然後白二老爷完全就像他给她的印象一样,对这个女儿很淡薄,不讨厌,但也不喜欢,感觉来柳氏住的宅子也只是因为他要在梅花府办事情,住这里比住客栈舒服,虽然是父女,但两边都没什麽感情,白二老爷回京後,白苏芳一次也没问起,她见过爹,可没好感,但白苏鄞却没见过白二老爷,小时候他总会问「爹爹在哪」,「爹爹是不是不喜欢鄞哥儿,娘,怎麽柱子有爹,我没有,我要爹爹」。

    柳氏什麽都好,就是对白二老爷死心塌地这点不好。

    白苏芳知道,柳氏还是爱着那个白二老爷的。

    她会抱着儿子,跟他说爹是怎麽样的人,写字多好看,谈生意多厉害,白家可大了,好几个院落呢,人也多,鄞哥儿若是回去,就有一堆兄弟姊妹,然後还有祖父祖母,他们见到鄞哥儿,肯定会喜欢的,鄞哥儿若见到人,可要乖乖喊人才好。

    鄞哥儿就会吵着要回去,柳氏就会说快啦快啦,爹爹很快就会派人来接鄞哥儿。

    然後咻的一下,十年过去了,白苏芳怀疑,白二老爷不是不管他们母子三人,而是根本忘了。

    有钱人不会缺女人,更不会缺儿子女儿,白二老爷早忘了,纯情的母亲还在等。

    相对於柳氏的企盼,白苏鄞却不是那麽回事,一脸的不高兴,「娘,好端端的说起那人干麽。」

    小时候他很天真,等着爹爹来接,柱子每回笑他没爹,他就会大声回话「我爹就在路上了」,後来长大了,渐渐知道,这东瑞国没那麽大,不可能几年都走不到,那人就是忘了他们。

    他小时候会期待,然後失望,接着埋怨,可是进入勤智书院後,他把重心放在拚前程上,慢慢忘记「父亲」这两个字了,书院里比他更糟的人都有,有个师兄的束修是母亲辛苦卖菜存下来的,他爹老是到书院门口闹,要书院退钱,说儿子不读了,把钱退给他,书院禁不起他三番两次的吵闹,便把那学生给退学了。

    白苏鄞心想,好吧,自己的爹是个混帐,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至少他伤害不了自己,他既然当自己不存在,自己又何必念着他,等将来自己考上个好前程,好好孝顺母亲,好好对待姊姊便是,父亲?不希罕。

    白苏芳见母亲眼眶红了,马上把话题带开,「对了,苏鄞你秋天去省城考试,我要上工,娘身体不好,没人跟着你去煮饭洗衣,姊姊想,不如买个人伺候你,你好专心考试,你觉得是丫头好些,还是小厮好些?」

    讲到儿子的前程,柳氏马上收住情绪,「当然是要丫头了。」

    丫头现在帮忙洗衣煮饭,等儿子十五岁,这便先行收房当小妾,给家里开枝散叶,这样是最理想的了。

    白苏鄞没那些弯弯绕绕,他单纯觉得等自己考完举人,还是要回书院继续读书,买来的下人便要跟母亲姊姊住在这小瓦屋,一个小厮怎麽方便,当然是买个丫头,这样母亲跟姊姊也有伴,便道:「我也觉得丫头好些。」

    白苏芳点点头,笑说:「那就买个丫头,姊姊会给你挑个会煮饭的,其他家事不会做没关系,煮饭肯定要好吃,还有,既然要考试,那你这几个月就住在书院,别浪费时间来回了,束修姊姊再托人给你带去,你专心读书。」

    盛掌柜的两个儿子也在勤智书院,盛太太舍不得儿子,每半个月就去梅花府看人一次,到时候把银子托给她便好。

    「好。」白苏鄞顿了顿,正色道:「母亲,姊姊,你们放心,我一定会考上举人,然後明年赴京考贡士、考进士,我会让我们家的桌子有鱼有肉,请得起下人,让母亲活得像个大太太,让姊姊活得像个大小姐。」

    白苏芳一笑,「这才像话,男子就得有抱负,以後不许再自怨自艾,你的脚不好没关系,你脑子好,不怕。」

    柳氏欣慰,「好了好了,吃饭时别说这些,趁热吃。」

    白家虽然有了银子,但却不想用,桌子上依旧是青菜汤跟甘薯,数年来都这样生活,也都习惯了。

    几人吃了晚饭,又到瓦屋外乘凉,听白苏鄞说他跟同侪打听要考试得准备那些事物,原来名目可真多,白苏芳拿炭条一一写在木板上,等月上梢头,这就入屋睡觉。

    隔天一大早,白苏鄞便出发回梅花府的勤智书院。

    柳氏照样准备鸡食,喂鸡,白苏芳照样去上品客栈上工,母女俩有默契都不再提那银子的事情,只是再也不清灶下的灰了,除非满出来,这才扫掉一些。

    白苏芳每次烧柴时心都想,人生的希望就在里面了。

    希望苏鄞顺利靠中举人,考中贡士,进士,然後娶妻生子,她也不想出嫁,就跟母亲一起带小孩,一定很开心,哈。

    日复一日。

    春去,夏末。

    牛南村是小地方,并没有牙行,牙婆每月三十才会来,收人,也卖人。

    白苏芳特意挑七月三十这天休假,苏鄞再一个月就要去省城考举人,她得把人挑好了,训练几天,好替她们照顾白家的希望。

    对於白苏鄞的事情,柳氏当然上心,所以也难得出门,跟着白苏芳一起到南口小街的牌坊下等牙婆,已经有一户人家牵着女儿在等,那女儿看起来才一岁多,父亲神情淡定,母亲眼眶却是红的。

    白苏芳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她也不懂,家里又没有皇位要继承,干麽一定得生儿子,但古代人真的对传宗接代超执着,养不起也要生,生了女儿就再生,一定要儿子,可家里这麽穷,养不起怎麽办,卖女儿啊。

    小女娃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命运,靠在母亲腿边玩着一条小手绢,神情很开心。

    白苏芳很矛盾,她觉得买卖人是不对的,但自己现在又正要做这件事情,可若是聘人,没有卖身契在手中,又怕对方不肯尽心,退一步说,除非开店,不然聘人真的很奇怪,她一直努力入乡随俗,不能让别人看出她有什麽不一样。

    「不一样」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要是被人发现她是穿越过来的,搞不好会被拿去当祭品……

    脑子正在胡思乱想,一辆围了深色帐子的马车驶近了牌坊,一个中年妇人先行跳下来,穿着杏色秋袄,头上一支金簪,动作很是俐落。

    牙婆看得也多了,直接就到那夫妇面前,「我姓孙,这是我的证明文书,是私牙,两位这丫头是要卖的吧?」

    女人不答,男人却是一脸讨好,很快点头,「是,娃子的户籍纸在这边。」

    「我看看,这才一岁半啊。」

    「是,您发发好心,收了她。」

    那孙牙婆便蹲下身子,跟小女娃说起话来,问她叫什麽名字,家住哪里,有些什麽人,小娃口齿伶俐,一一回答,孙牙婆又跟她玩了一会,确定小女娃手脚健全,站起来时神情颇为满意。

    孙牙婆是来做生意的,当然不会说废话,直接就讲了重点,「你这娃还挺不错的,不过实在太小了,还得吃我几年饭才卖得出去,半串钱卖不卖?」

    那女人顿时流下眼泪,那男人啧了自己的女人一声,然後又腆着脸对孙牙婆道:「这半串钱还不够打一斤酒呢,一串吧,这丫头长得可水灵,等将来长大卖给大户人家当妾室,可以值好多钱。」

    「好吧,那就一串。」孙牙婆往车子里大喊一声,「大丫,来把你的新妹妹抱上去。」

    就见马车後跳出一个七八岁的青衫女童,熟门熟路的牵起那小女娃,小女娃当然不肯,马上躲到母亲背後,青衫女童却也是看多了,直接走过去,抱起人便往马车去。

    小女娃的哭声传来,「不要,不要,招弟要娘……娘……」

    那女人眼泪簌簌而下,但看男人一脸不耐烦,却也不敢哭出声。

    孙牙婆让两人在女娃的户籍纸上盖上手印——?那户籍纸从此不再是户籍纸,而是女娃的第一张卖身契。

    一切手续完成,孙牙婆拿了一串钱给男人。

    男人在手上抛了抛,「等会去打两斤酒,再买半斤肥肉,好吃点油,你啊,下回争气点,我家就我这麽一个儿子,你却老生女儿,那不是触我霉头嘛,要是再生女儿,小心老子不要你。」

    那女人满脸是泪,却不敢反抗。

    白苏芳看得来气,但又不能说什麽,卖女儿在东瑞国合法,骂老婆在东瑞国也合法,老婆生不出儿子被夫家休弃,在东瑞国更是合法,她就算气到爆炸,也没立场去指责一件合法的事情。

    去追问男人「你不心疼孩子吗」,当然不啊,看样子他不是第一次卖女儿了,只可怜那女人,跟了这麽一个人渣。

    这种事孙牙婆看多了,根本不放心上,把新的户籍纸收好,这便转头对上柳氏跟白苏芳,「刚才待慢了,大姑娘是要卖了自己吗?」

    这两母女长得有八分相似,穿着都是一身补丁,头发也只是以木簪束起,鞋子都脏污得发亮了,看样子是穷中之穷,这种多半是要卖女儿给儿子娶媳妇。

    孙牙婆打量起来,大姑娘长得不错,眉毛浓,修一修眉形就出来了,鼻子长得巧,嘴角弯弯,不笑也像在笑,这种脸讨人喜欢,就是皮肤太差了,一点光泽都没有,这就是长年吃不好才会这样,整个人粗手粗脚的,优点是已经是大人了,是现成的人力,买给商户当丫头,或者养个半年,把头发养光泽,皮肤养好,再卖给富贵人家当妾室都不错。

    柳氏听得孙牙婆问,连忙摇手,「我们不卖女儿,我们要买个丫头。」

    孙牙婆心想,这肯定是倾全家之力来给儿子买媳妇吧,她车上倒有四个年纪差不多的,只不过以後要在这乡村野地生活,也不知道那些丫头怎麽想,想想便朝马车喊,「凤子,招财,进财,大花,都给我出来。」

    白苏芳就看四个丫头一个接着一个跳下车,穿得都很朴素,但却整理得十分乾净,神情忐忑不安。

    「大姑娘,我车上就这四个合适些。」孙牙婆介绍自己的几个人,「这个叫做凤子,哥哥要娶亲,爹娘为了凑聘金,便把她给我了,老家是种田的,别看她个子不小,务农却是一把好手,下田翻地都会,也不怕日头晒,夏天照样能做。

    「这招财跟进财是姊妹,老家卖豆腐,因为她爹生病,她娘才把女儿让给我,虽然没下过田,但家里活计都能做,砍柴、提水这些重活也行。

    「这个是大花,我孙牙婆讲的是信用,也不想骗人,这大花已经嫁过人,是让丈夫给卖出的,如果大姑娘只是要个帮手倒是不妨,大花能下田,能干家务,但若是要给兄弟当老婆,这大花是不行的。」

    就见那大花低下头,一脸委屈又羞惭。

    柳氏把白苏芳拉到一旁,「芳姐儿,你倒是瞧瞧,这凤子好,还是招财、进财好?」

    「我瞧着大花好些。」

    柳氏大惊失色,「你没听牙婆说那大花身子破了吗?」

    「我们是给弟弟找人去照顾他的,又不是娶媳妇,身子破不破有什麽关系。」也不过就是一张膜而已。

    「娘这不是想着考完举人,就给你弟弟收房嘛,这样读书生娃两不耽误。」

    「娘,我们家穷啊。」白苏芳哭笑不得,这问题她们明明讨论过了,「女儿算过,那些钱真的只够上省城跟上京,再多就没了,您若是觉得挪一些先娶媳妇无妨,那弟弟进了京就得住差一点的房子,女儿就在客栈工作,那贵的地方跟便宜的地方可是差太多了,上房安安静静,要什麽有什麽,一般房间就邻着大堂,从早上吵到深夜,饭菜味道还一直飘进来,这要怎麽读书?我们家可没钱让弟弟再考一次。」

    「那也不一定要大花,娘看凤子就不错,清清秀秀,看样子也规矩。」

    「那凤子不想到我们家呢,您看,凤子跟那招财进财两姊妹,一看我们就马上别开眼,她们想的是到大户人家让少爷看上当姨娘,不是在我们牛南村当农妇,可这大花不同,她看着女儿的眼神是带着希望的,她想跟我们回家,这样的人安分多了,退一步说,大花嫁过人,自然不会对苏鄞起不该有的心思。」

    柳氏一凛,这倒也是。

    鄞哥儿年纪不小了,万一丫头不老实,诱得他纵情声色,忘了读书,那岂不是糟透了,这样她拿什麽脸见老爷。

    老爷一定还惦记着他们,只是他们搬了家,老爷自然找不到了,等鄞哥儿高中,她就让鄞哥儿大大方方回白家,认祖归宗。

    是,什麽都比不上鄞哥儿读书重要,丫头还是老实点好,这大花既然被丈夫卖出,想必不会计较自家的苦日子,於是道:「那就依你的意思吧。」

    两人回到牌坊下,四个丫头都是十分紧张,凤子,招财,进财三人脸上写着抗拒,只有大花十分企盼。

    白苏芳开口,「孙牙婆,我们就要大花。」

    孙牙婆觉得奇怪,但也没多问,当时看大花长得不错就买下,可没想到因为是被丈夫卖出的,人人都怕她品行不端,很难脱手,现在好不容易有一对农村母女要买,总算甩脱烫手山芋,有钱赚就好了,还问什麽,马上堆满笑,「好了,你们三人回车上,大花,你给太太跟大小姐磕个头。」

    白苏芳连忙说:「不用磕头。」

    但大花还是很快跪下,额头叩地,「大花见过太太,见过小姐。」

    白苏芳伸手扶,「快点起来。」

    「谢谢小姐。」大花起来,一脸欢喜。

    柳氏原本觉得大花不好,现在看她有规矩,知道自己的主人是穷人家,也不摆脸色,刚才还喊她「太太」,多久没人这样喊她了,在梅花府时,宅子的婆子丫头因为离京城远,白家管不着,都讨好的喊她太太,柳氏嘴巴上虽然说不好,但内心也乐了一番。

    孙牙婆笑道:「这是大花的卖身契,四两银子。」

    白苏芳给了银子,小心翼翼收起卖身契,「娘,我们回家吧,大花,跟上来。」

    「是,太太,是,小姐。」

    大花就这样在白家住下。

    白家就两个房间,柳氏跟白苏芳母女一间,白苏鄞一间,现在大花来了,反正以後要服侍白苏鄞,就让她去睡那边的地上。

    大花真能干,准备鸡食、喂鸡不用说,柳氏身子不好,还会给她松松肩颈,三餐当然也不用忙了,大花一手包办,煮起甘薯跟青菜汤真是又快又好。

    八月底,白苏芳除了本来的一天假,又跟掌柜多告假一天,要带大花去梅花府找白苏鄞。

    勤智书院的人见到白苏芳大小包袱又带了一个人的阵仗,就去把白苏鄞喊了出来——?书院总共有九百多名学生,其中秀才五十几人,这次有十八人要去考举人,考试虽然只写一天文章,但前前後後却得待上半个月,不是家人陪着就是下人陪着,守门人这几日也看多来找人的,因此没多问。

    白苏鄞出来,见到姊姊自然高兴,见到旁边一个脸生丫头,便知道这是买给自己的,他在省城备考时,这丫头就洗衣煮饭、打扫家务。

    大花照例下跪见过少爷,白苏鄞见自己穿着补丁衣服,她也没有轻视,心里也有一点安慰,十几岁的年纪,说不爱面子是假的,这世间有谁不喜欢穿得体体面面。

    大花拿着一大一小两个包袱,大的是白苏鄞的,这几日,柳氏裁了布,给儿子做了两件新秋衣,要入城考试,还得拜过试官,总不好还穿着补丁的衣服,人要衣装,平时在书院读书就算了,进省城见试官绝对不能失礼,小包袱放的则是大花的一套换洗衣物。

    白苏芳把银子给了弟弟,又交代了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住最好的客栈,最好的房间,三餐都吃好些,该花的钱不要省,把自己养好了,这才能应付考试。

    白苏鄞知道姊姊不容易,认真点头应允。

    见弟弟听话,白苏芳略觉安慰,又让大花好好伺候少爷,这便回头上了马车,赶在客栈关门前去投宿,隔天一大早,还是坐着马车出城门,黄昏时分才回到牛南村。

    柳氏半年不见儿子,自然十分关心,问他是胖了还是瘦了,气色可好,然後问起先生有没有说鄞哥儿文章哪里需要改进,白苏芳含笑一一回答。

    能做的都做了,剩下就只能看老天了。

    大花跟着白苏鄞入省城,白家又恢复两个人,柳氏刚刚开始不习惯家里多一个人,现在又不习惯家里少一个人。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白苏芳每天都很紧张,每两三天就会梦见弟弟上榜或者落榜,不是兴奋过度醒来,就是失落过度睁眼,然後忍不住想,自己都这麽紧张了,苏鄞不知道压力多大,可怜的孩子,等考完试让他跟朋友去游游湖,散散心。

    九月底的时候,白苏鄞带着大花回牛南村了,说自己考得还不错,在家待了几天,又回书院去了。

    然後那一天,白苏芳永远不会忘记,她在大堂招呼客人,正跟几个南召人介绍好菜,黄鱼锅子,纸包鸡,珊瑚金钩等等,大花飞快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大姑娘,得快点回家。」

    白苏芳背後一凉,大花跑得这麽急,母亲的身体一向不好,「是不是我娘怎麽了?」

    「家里来了报喜的,少爷、少爷考上了。」

    「考、考上了?」

    「是啊。」大花一脸高兴,声音整个大起来,「少爷以後就是举人了。」

    店小二跟四周客人一听,都吓了一跳,牛南村这小地方居然可以出举人?

    举人那是什麽,那可是准官爷的身分啊,不用交税不说,名下还可以挂一百亩地不用缴粮税,就算没派官,日子也是轻松很多。

    大宝马上把她手中的菜牌拿过,「去去去,我来帮你点菜。」

    白苏芳交过菜牌,内心还怦怦跳得厉害,「掌、掌柜,我回家一趟行不行?」

    盛掌柜笑着说:「你这丫头说什麽傻话,快点回家,帮我跟你娘说一声恭喜。」

    白苏芳走了几步,突然腿一软,眼前一片黑,晕了。

    後来她在自己床铺上醒来,这才知道,是大花把她背回来的。

    白苏鄞去省城考试,还剩了一两多银子回来,柳氏便把那当作谢银,给了报喜的人,又让大花去杀了鸡,邻居周大壮的娘知道这好消息,把前几年埋在土里等着娶儿媳妇的酒挖了出来,让报喜人饱足一餐。

    报喜人见这房子家徒四壁,居然就在旁边养鸡,鸡屎味一阵一阵的,心里对赏银也不报多大期望,没想到还有,虽然少,但不枉他跑这一趟,午饭鸡肥酒香,也算不错。

    白苏芳知道後,心想,娘,干得好!

    这个钱不能省,省了就是苏鄞以後会丢人。

    举人呢,哈哈哈,举人!

    呼……不能激动,好晕,但是,她好高兴,好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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