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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月试阅 ✿] 冰豆咖啡《福妻教夫守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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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爱 发表于 2021-12-23 10:23:3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书名:《福妻教夫守则》
作者:冰豆咖啡
系列:蓝海E114001-02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21年12月08日

【内容简介】

末世最出名驯兽师穿越嫁人,
且看她如何把纨裤子教得跟狗子一样乖……
林蓉:要被软封抽还是滴蜡油,自己选!
陆成材:我、我努力上进还不成吗?

成亲前一天收到未婚夫陆成材送的「大礼」,暗喻他一棵鲜草插在那啥上,
本想着他素有纨裤名声在外,林蓉不与之计较,
谁知他却越发过分,新婚夜当着她的面说心中只有小青梅……
她都气笑了,作为在末世极出名的驯兽师,决定教他一个乖──
拿软封,用巧劲抽得他哇哇叫却不留痕迹,让他想告状也无门;
没元帕验收?她向公婆委婉表达是丈夫的问题,
得知他去勾栏,立刻催动异能派几条粗壮无毒的蛇去威吓,
看着屈服在她软实力之下的丈夫,她决定逼着他上进,
为了圆她两辈子的心愿,她用话术引导丈夫跟她一起改造陆家客栈,
眼看着客栈日渐有名气,他却开始想着怎么扑倒她……

虽说娶个悍妻非陆成材所愿,但相处起来也过得有滋有味,
在亲亲娘子的奇思妙想下,他家的来福客栈成了颍州府的地标,
那打上福字的香皂、银月灯和风扇,渗透进家家户户当中,
没吃过意境菜、没看过别出心裁的闻喜宴,别说你来过颍州!
如今他白天管客栈,晚上和娘子「大和谐」,彻底从纨裤子变成妻管严,
他都这般听话了,不想他娘子又给他出难题──考科举?这是要他命啊!
偏偏现实逼得他不得不低头,因为他家被贵人盯上了,
为了保全家人,取得功名是一步,另一步是找对好靠山,
相较只想榨干他们想法赚取利益的成王,只爱玩乐的慧郡王简直优秀,
有慧郡王扶持,扬州、苏州开了分店,更让皇上钦点办理进士宴,
谁知娘子却跟他说,他们上京后才是苦难的开头……


  第二章 新婚夜的谈判

  这厢陆成材刚在心里放了狠话,他根本没想到,人家林蓉都没叫他等到第二天过门。

  晚间,他喝个半醉被贴身仆从扶回家,一进门便听见暴喝,「孽障,你还知道回来!」

  陆成材给吓跪了,不是他自己吓的,是仆从吓得跪下,他没了支撑站不住,扑通就跪在了青石地板上,那动静听得怒喝出声的陆有福都肉疼。

  「你傍晚干了什么?」陆有福手里拄着根烧火棒子,重新酝酿气势低喝道。

  陆成材抬起头,两行清泪缓缓流下来,「儿冤枉……」

  此时差不多快月半,幽幽清月挥洒着银芒,映照着如翡君子般好容貌的陆成材,泪眼汪汪的,直叫人看得心底酸涩。

  陆有福先心软了,他陆家是逃荒来到颍州的,几代都是单传,世道安稳下来后,他和娘子好不容易多生了俩,却都在年幼时夭折了,只留下个陆成材。

  看名字就知道,他不盼着儿子成才,只盼着他长成大树就行,见向来嘴硬的儿子都哭出来了,他略有些不忍心,偷偷拿眼神去觑自家媳妇。

  陆郑氏冷哼,「我看他那是不小心摔跪了怕疼,臭小子,你跟我说,那牛粪不是你叫人送的?」

  林蓉叫人传完话,一事不烦二主,把阿焱没吃的那几个土豆给了常二郎,又叫他往来福客栈跑了一趟。

  打小报告这个事也不全是坏事嘛,反正林蓉不承认自己小心眼,打小报告有助于增进婆媳感情呀,以后肯定也得打。

  「确实不是我送的,就是跟朋友几个在一起,大家喝多了闹过头了,我已经骂过他们了。」陆成材好汉不吃眼前亏,低眉顺眼地老实「交代」。

  「我早说了,叫你别跟那些狐朋狗友……」陆有福松了口气,立马就要意思意思训斥儿子。

  倒是陆郑氏根本不吃这一套,冷笑更甚,呼喝着早就等在一旁的仆从,「阿飞、阿杨,你们两个把阿鹏押到凳子上打,打死了算我的,不交代清楚实情不许停!」

  陆成材大惊,「娘!」

  「打。」陆郑氏只有一个字。

  「啊!」阿鹏只被打了一下,立马就眼泪鼻涕开口了,「夫人恕罪,奴交代、奴交代,别打了……呜呜呜……」

  阿鹏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孩子,给陆成材背多了锅,都背出经验来了,这种时候快些坦白才能少受点罪,反正少爷不会有事,他作甚要为难自己的屁股呢?

  没想到这回陆郑氏发了狠,「阿飞阿杨,把少爷押在凳子上,打!」

  「娘子!」陆有福都惊着了,赶忙放下装模作样的烧火棒子,喊出声来。

  陆郑氏不让陆有福说话,突然红了眼圈,「我替他寻摸合适的娘子,寻了多久你忘了吗?他都十九了,门当户对的人家哪个肯把姑娘嫁给他?好不容易挑着个好的,老天爷都说是天作之合,百年难遇的金母鸡要往咱们家坐窝,他却这般叫人上门羞辱,就算林家再落魄,那也是秀才家,凭什么受他这份侮辱?以后林氏进门,还能好好跟他过日子?咱们能照看他一辈子不成?」

  陆有福不说话了,陆家运道真说不上好,客栈在他手里江河日下,勉强糊口罢了,他和娘子也上了年岁,以后还是要靠儿子的,等儿子娶了娘子,最怕就是家宅不宁,恁好的旺夫小娘子,这是多大的福气,可别被儿子折腾得人家死了心。

  陆有福干脆一撇头,不去看儿子,「明天早晨还要迎亲,别让他上不了马。」

  老和尚和老天爷是两码事好吗?这媳妇儿还没进门就害他挨打,他送牛粪过分吗?

  「啊——」陆成材一腔郁气直化作惨叫,惊起刚回来重新筑巢的鸟雀无数。

  第二日一大早,眼下略带几分青色的陆成材被陆郑氏挖起来,非得替他涂点粉,遮住青黑。

  「不能让人觉得你是银样鑞枪头,中看不中用,洞房花烛就这么一回,可不能丢人。」

  陆成材挑着眉轻哼,银样鑞枪头是不可能的,可洞房花烛有几回,就凭他这好容貌,那就说不准了,再说了,要不是挨打疼得睡不着,他眼下会青黑吗?好人坏人都给他娘当了。

  可陆成材也懒得在这当头说什么扫兴的话,由着陆郑氏和阿鹏给他收拾,穿上崭新的新郎官红袍,提前用过午食后,胸前系上大红花,黑色皂角帽边上也簪着一朵月季,花映腮红、人比花娇的模样出了门。

  陆郑氏笑着送儿子出门,对着陆有福念叨,「我儿也就这脸是旁人都比不起的。」

  「那是,想想你当年什么模样,我不也是一眼见你就丢了魂吗?」陆有福笑咪咪地捧媳妇的臭脚。

  陆郑氏翻个白眼不领情,「哦,那我现在就不好看啦?」

  「不是……」

  「去去去,赶紧把酒席都备起来。」陆郑氏挥挥手打发了陆有福,进门去招呼相熟的夫人们。

  成昏成昏,大礼是要黄昏时才成,所以林家这头,林大伯用骡车拉着爹娘和几个儿子媳妇,天蒙蒙亮的时候进了城,到的并不算晚。

  林蓉倒是起来得早,主要她需要绞脸,让全福娘子梳头装扮。

  她丑时起身,先是被林乔氏惹得哭了一场,待见到祖母林周氏,又红着眼睛陪着哄了会儿,直到太阳都出来,一家人这才齐心协力地将林蓉打扮好。

  这时候有红男绿女之说,以前林蓉总以为古代成亲女子是红色凤冠霞帔,没想到那喜冠是红色的,可半点金都见不着,不是不合规矩,一般人家用不起金,只能用银和铜,所以这喜冠是用浅绿色的铜铸,拿银和丝绦点缀成颤巍巍的模样。

  这是当年林蓉的外祖父乔老爹咬着牙给林乔氏置办的,于他们这样的人家,已经是顶顶体面的,搁在更平常些的百姓家,好些就是头上绑红绳,插个银簪子、盖个红盖头就算了。

  绿色锦衣是用陆家送来的料子做的,至于红色里衣,林蓉也不愿意叫林乔氏浪费银子,只叫她翻箱底,找出林乔氏大婚时穿过的改了,一身上下的行头,只有绿色锦衣和绣花鞋是新的。

  可这般林蓉也挺满意的,好歹还有轿子坐,听祖母说,村里成亲,还有新娘子走路去夫家的呢。

  只是到了过午要出门子的时候,林焱闹起来了,他死活都不肯叫林二郎背林蓉。

  「我才是阿姊的亲弟弟,应该我来背阿姊!」林焱红着眼眶堵着门。

  林周氏不好训斥他,只能温柔哄道:「咱们都是一家人,分家了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二郎也是你们的亲哥哥,你再摔了你阿姊……」

  「不一样,不一样。」林焱就是不肯松口,咬着牙红着眼,就只有这么一句话。

  林蓉眼眶也有些发热,她赶紧多眨几下眼睛,站起身来,「就让阿焱背我吧,我也没那么重。」

  「行吧,五郎你小心点,大郎和二郎媳妇你们在一旁护着点。」林周氏见林蓉也坚持,林乔氏已经又哭上了,干脆做了主。

  「阿姊,你等我,很快我就能考上秀才了,我会护着你的。」路上林焱咬着牙慢慢走着,恨不能这条路永远走不到头。

  林蓉咬着唇好一会儿才道:「知道了,阿姊不在家,你要照顾好自己和爹娘,读书时也要注意保重身子,不然进了考场也熬不下来,记住了吗?」

  「嗯……」林焱咬着牙不再说话,怕自己当场哭出来。

  等将林蓉放进轿子里,林焱红着眼圈看着骑在马上,歪歪斜斜没个样子的陆成材,虽然是仰视,说出口的话却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你若是欺负阿姊,我饶不了你!」

  陆成材就是再浑也知道分场合,这种人多的时候,他不会给林家没脸。

  要知道,林秀才今天虽然起不来身送女儿,可林秀才的学生却来得不少,所谓文人的嘴,上树的鬼,说不准一个不注意他们连天都能捅破。

  所以他只是点点头,略调整一下姿势,屁股又是一阵刺痛,他在心里恨恨地腹诽,他们俩还指不定谁欺负谁呢,还没进门就害他挨了打,进了门那还得了?

  本来陆成材打算过些时日再跟林蓉说清楚,现在他决定今晚就要开门见山。

  迎亲的队伍接上了新娘子,吹吹打打又热闹起来,送闺女出门的炮仗也劈里啪啦响起来,撒喜钱的林二郎举着筐,站到大门口的高处去了。

  小孩子们嘻嘻哈哈挤到前头,大人们也都凑近了,好话不停的说着,眼睛盯着放铜板的喜筐。

  等轿子起来,喜钱撒出去,众人笑着抢,现场更热闹了些,林乔氏这才抱着妯娌的胳膊哭出声来喊着,「我的儿啊……」

  「咯咯咯……」也不知道是不是鸡舍不得林蓉,差不多中午的功夫,鸡也凑热闹打鸣。

  「呜呜哇哇……」还有人应景,跟着哭得特别凄惨。

  林焱记得林蓉的叮嘱,拿着喜钱准备去找常二郎,却一扭头就看见哭得特别起劲,正是一瘸一拐地捂着屁股没抢着喜钱,却碰到伤口的常二郎。

  林焱:「……」

  做宴拜堂都按部就班,没出任何问题,喜婆的吉利话一波接一波,叫陆郑氏高兴得合不拢嘴,她心里想着,有大福气的媳妇儿总算是娶进门了,以后说不准她这浑儿还真能成材。

  不知道自家娘亲心里的野望,陆成材挑开盖头后,看也没看林蓉一眼就出门敬酒去了,他又不是不知道林蓉长什么模样,反正不管新娘子好看不好看,肯定没他好看。

  留在新房里做陪的几个邻居家夫人和陆郑氏的亲眷都面面相觑,这新妇是刚嫁进门就遭了相公厌弃?

  新房内一时无人说话,安静得有些尴尬,倒是林蓉毫不在意,笑着温声跟人说话,没一会儿众人又说笑起来。

  她早就知道陆成材是什么德行,既然是她主动盘算着嫁过来,人家被逼着娶她的,还不能有点小脾气?那不能够,她可是个脾气再好不过的小娘子,得让他顺顺气。

  只她不知道,自己这旗子刚立起来,当天晚上倒下的比立起来还要快。

  几个婶子和陆郑氏的姊姊陪了林蓉一会儿,知道她这一天累得够呛,等陆郑氏忙里偷空给她端面过来就都先散了。

  「那浑小子不懂事,阿蓉你多担待,老人都说,这男人成亲就长大了。你就把咱们家当自己家,有什么磕碰着恼的,尽管与我说,我和你公公定替你做主。」陆郑氏是被姊姊派去的婢子提醒了刚才揭盖头时的事,这会儿语气特别好,生怕林蓉面子上抹不开。

  林蓉赶忙起身,笑着接过碗放在一旁,话说得比陆郑氏还敞亮,「婆婆这是说哪儿的话,我嫁进来,咱们本就是一家人了。娘对我千叮咛万嘱咐,叫我只把公婆当亲爹娘伺候,若是没有您和公公送去的聘金,我爹如今也不能好好躺着,能嫁给相公,是我的福气。」

  陆郑氏被林蓉这马屁拍得心头舒坦极了,风韵犹存的脸上笑出皱纹来,「庆宁寺的大师都说了,你命格顶顶有福旺家,以后你和成材商量着把日子过起来,他不懂事,我替你教训他,咱们家肯定会越来越顺。」

  林蓉听陆郑氏说庆宁寺,垂眸遮住闪烁的眸光,那位大师……确实有几分本事,人也有趣又知道变通,有空她得去谢谢那位大师才好。

  陆郑氏话说得掏心掏肺,林蓉脸上笑容变得更甜,她虽然因为干活肤色不如陆家人白,实则容貌也是大气娇美的,笑起来,左脸颊还有个浅浅的酒窝,叫人瞧着就喜欢。

  「婆婆放心吧,我定好好照顾你们和相公,咱们以后日子肯定越过越好。」

  她这话不是空口白牙,这是她一定要嫁到陆家的初衷。

  都说强扭的瓜不甜,林蓉本是个不爱强求的性子,可陆家人脾气好,跟林家很像,以后才有她发挥的余地,若不然,即便陆家拿出再多金银,她也不敢嫁过来,古往今来多少卖身为媳的,都被磋磨得不成样子。

  对,林蓉嫁进陆家,不是瞧中了陆成材,是瞧中了这来福客栈。

  这就要说到林蓉上辈子的事了,末世是在她大学毕业那一年突如其来的,在这之前,身为育幼院出来后能说会道还会赚钱的佼佼娃儿,林蓉在许多地方打过工。

  她送过外卖,当过家教,给饭店端过盘子,也给后厨做过帮厨,更重要的是,大学她学的是酒店管理,还在五星级大酒店实习过半年。

  要说绣活,她手不比别的小姑娘巧,会做些新奇的吃食,但厨艺没跟过师父,不算多出色,唯有大学四年学到的东西是她最拿得出手的,若是没有末世,她已经被五星酒店留下了。

  以前林秀才身体好的时候她就在攒银子,想着以后开一家小客栈起家,也好给林秀才和阿焱攒科考的本钱,没想到林秀才突如其来的这场病,掏空了她的存银不说,还像个无底洞一样要往里扔。

  后院里几头攒银子的大母猪都卖掉给林秀才换药了,客栈也不用再想,甚至要怎么赚够林秀才药材的花费,这都让她苦思冥想了许久,更别说家里还有个林焱要走科举的路子呢。

  正当林蓉发愁想咬牙冒险的时候,陆家请官媒上门来,打听清楚陆家的家风,林蓉简直跟见到嫩鸡崽子的狐狸,眼神倏地就亮起来了。

  嫁个有客栈的厚道人家,不但她能发挥自己的长处,风险还小很多,最重要的是,这来福客栈地理位置极好,却一直冷冷清清的,除了科考那段时日外,基本上不怎么盈利。

  这个林蓉拿手啊!古代五星级客栈不再是梦,触手可及的理想让她恨不能订亲后第二天就嫁过来。

  所以对陆家这门亲事,她没有跟林乔氏、林焱一样担心,也极力说服了自责难过的林秀才,因为能碰上这样一门亲事,就跟她投胎的本事一样,是走大运了,她再满意不过了。

  陆郑氏被她哄得眉开眼笑,但婚宴还在进行,陆郑氏也忙得很,林蓉没跟她多说话,将人送出门去。

  将喜冠除掉后,林蓉先慢条斯理地将那碗滴了几滴菜油的鸡蛋清面吃完,这才仔细打量起自己未来的卧房。

  这间屋子是陆成材从小住到大的卧房,比林蓉原来的卧房大了许多,门口摆着两座四角高凳,凳子上该是仆从新采摘的花,红艳艳的透着喜庆,然后便是一幅老农春耕图的屏风,听说这是上京传出来的流行布置。

  荆朝开朝起便民风剽悍,重武轻文,还是正和帝登基后重视科考,引领了喜文风流,甭管是文武大臣还是老百姓们,都乐意在细节上讲究起风雅,彷佛沾点墨香,日子就升华了一般。

  绕过屏风,中间是摆着茶壶茶盏的酸枝大圆桌,左边是床榻,床榻脚摆着置衣架和洗漱铜盆架子,头的位置有两座看起来有点年头却高大的衣柜,底下是四扇开门的,上头是箱柜模样,不知道什么料子,暗红里泛着乌光,瞧着是好东西,圆桌右侧是软榻,软榻旁边还有书架和条案,条案上这会没放东西,也不知是拿来做什么的。

  林蓉略打量一番,将带来的衣裳包袱打开,看了眼衣柜,先将衣裳收整好,本是想着出门打盆水把脸上的粉洗一洗,结果一出门,就看见有个虎头虎脑的半大小孩立在旁边。

  「奴阿飞听少夫人吩咐,您可是要什么?奴给您取来。」

  林蓉想了想,这里她也不熟,叫这仆从去正合适。

  她回身取了几个铜板塞进阿飞手里,道:「家里撒的喜钱给了我几枚,送你沾个喜气,劳你帮我打两盆热水和一桶凉水来可好?」

  「少夫人快进去吧,奴这就去给您取水。」阿飞接了喜钱,笑得牙都露出来了,心道:哎哟哟,进门的少夫人是个好主人呀。

  在前头跑堂的几个仆从能碰到赏钱,但阿飞年纪还小,这是他第一回被赏铜板。

  等林蓉都收拾好,侧耳听着,院子里还是人声鼎沸,就知道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她也不硬挺着等陆成材回来,先收拾好床铺便躺下了。

  这一天忙忙叨叨的,甭管是啥朝代,新娘子都轻快不得,她起得又早,躺下就眼皮子黏住了,只是她这盹儿没能打成,刚朦朦胧胧要睡着,就被人推醒了。

  「你这新妇倒是脸圆,我还没回来,你就睡啦!」陆成材大着舌头,拉长声音道,那清朗的声音因为喝多了酒有点含糊,听着倒跟撒娇似的,叫人跟他生不起气来。

  林蓉想着自己该有的好脾气,慢吞吞地坐起身,「酒席这么快结束了?我伺候相公洗漱吧。」

  「还没结束呢,我不能喝多,我要跟你谈谈。」陆成材板着白里泛红的俊脸,大马金刀坐在床边的矮凳上,「你不会以为害我挨打……咳咳,挨骂,还骂我是狗,嫁进来就能稳稳当当过日子了吧?」

  林蓉听着话头不对,有些兴致盎然地挑起眉,「相公待如何?」

  「我……」陆成材打了个磕巴,想着林蓉叫人送去的诗,不算清醒的脑子突然转了一下,感觉她还有嘲笑自己文采不好的意思,他突然来劲了。

  「咳咳,为夫有话要跟娘子说,本不想新婚燕尔便叫你垂泪黯然,可经昨日一番赠诗之趣,为夫担忧不尽快说清楚,你会、会痴心……会生出妄念,意图与我举案齐眉,结白首之好,待得来日知了实情,又要伤心难过,影响寿数……」

  林蓉听着他这磕磕巴巴半迂半白的絮叨,有些哭笑不得,实在是不想见他绞尽脑汁这么费劲,干脆打断他的话,「相公不想跟我举案齐眉,白首不相离,是要跟我和离?」

  陆成材愣了下,努力睁大眼睛去打量林蓉的神色,嘴上却还文诌诌的,「我要与你说的便是这个,曾经沧海,岁月如梭,当年我还是髫龄小儿时……」

  见他又要絮叨,林蓉吸了口气,「说人话!」

  陆成材:「……」这新妇又在骂他是吧?

  「我有青梅竹马,将来我要娶她。如今娶了你,你家得了银钱替你爹治病,也不算亏了你,等她回来我俩和离。」陆成材脾气上来,也不再文诌诌的,干脆俐落地道。

  林蓉倒是不觉得奇怪,陆成材长得好,身形在颍州算是高大的,容貌精致却不带女气,该是最受小姑娘们欢迎的类型,如今十九还没娶妻,除了找不到合适的以外,肯定也有他不想娶的缘故。

  她抓住了关键资讯,问:「你那小青梅如今在何处?」

  陆成材许是真喝得有点多,情绪比往常要外露些,闻言神情有些低落,一脸忧郁地扭头看着窗子叹了口气,「她被她表哥聘为妾,嫁去扬州府的谢家了。」

  林蓉:「……」

  所以你是等着人家被相公休回来,你再捡个破鞋?或者你要去扬州府,想法子当一把男小三,把小青梅给撬回来?

  且不说前者贱,后者渣,就说人家小青梅愿意给大户人家当妾,都不愿意嫁给你,你个备胎心里就没点数?再说你一个腿上泥巴都没洗干净的半农半商小崽子,还想着给扬州府的谢家头顶染颜色,你怎么不上天呢?

  旧时王谢堂前燕,说的虽是晋时的豪门望族,如今荆朝没了王家,谢家和马家却也还是扬州望族大户,陆家根本招惹不起。

  她有心理准备要跟陆成材谈谈的,陆成材既然以前就表现出对她的不喜,这门亲事很有可能是持续不到最后的,但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先嫁过来,等她将来福客栈打造成颍州府的地标后,林家、陆家都解了困境,再与陆成材和离也不是不行。

  经历过后世的女性比这世道的小姑娘多了几分韧性,再说这时候女户少,但也不是没有,她自立门户也不怕什么。

  但现在看着陆成材明显喝多,酒都喝脑子里了,林蓉没了谈下去的欲望,就算是要商量以后日子怎么过也不是这会儿说。

  「先歇了吧,等相公清醒后我们再说。」林蓉好脾气地温声道。

  陆成材往后的日子总是后悔大婚这晚吃酒太多,导致他把脑子丢在了酒坛子里。

  可这会儿他只桃花眼一挑,反骨上来了,「我没喝多,就现在说!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哦不是,你是想着先把生米煮成熟饭,往后有了崽子,我就是想要休你都没理是吧?」

  林蓉皱眉道:「相公想多了,你睡在外侧可好?喝了酒晚上可能起夜。」她也不等人,说罢就迳自转身脱掉外头的锦衣,准备睡觉。

  至于陆成材,睡不睡的,她也没那么在意,有崽子她也可以带走,他不愿意睡,那就不睡呗。

  陆成材瞧着她脱衣裳,跟被调戏了的良家妇男一样,想起春宅某个曾经差点把他……的行首,脑门儿一热,蹦起来三尺高,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襟往后退,「你想都别想!我不可能与你敦伦,你、你简直不知廉耻!我都跟你说清楚了,你怎么还要孟浪……你、你别以为我不打女子!」

  林蓉闻言,扭过头笑了,气的。

  她自认从入门开始一直都是好脾气,说话行事都再温和不过,哪怕陆成材半桶水晃荡着、文诌诌的搞笑,她也客客气气准备按照他的意愿好好商量,谁知道马王爷的脸它还就是那么长,自己不跟他计较,他自个儿也喘上了。

  她林蓉确实是个好脾气的小姑娘,可陆成材也不出门打听打听,林家方圆几里之内的邻居,可有一个敢跟她说话不好听的?

  总之,她不白担不知廉耻的名声。

  林蓉慢条斯理地解开纤腰上用牛皮和红布做的软封,语气温柔极了,「相公以为我要做什么?」

  第三章 驯夫的开端

  「你、你……」陆成材看着林蓉还在脱,腰间软封都解了,那不是就只剩里衣了?简直是、简直是不要脸!

  陆成材虽然平日总是吊儿郎当地跟狐朋狗友混日子,但好歹也是被夫子拘着念过几年圣贤书,自认为还算是个君子,他总不能说「你就是憋着要睡我」这样的虎狼之词,因此看见她的动作、听见她的问话,就磕磕巴巴地说不出话,喝了酒有些绯色的俊脸涨红成了个大苹果。

  「我怎么了?相公既然想与我和离,只要我生不出孩子,便犯了七出,相公便可得偿所愿,至于敦伦与否,吃亏的又不是你,你作何这般小姑娘行径?」林蓉故意学着他的语气,文诌诌地道。

  这话说得把脑子里装着半腔浆糊的陆成材给气得哟,他就没见过这么脸皮厚的小姑娘,瓦舍勾栏的伶人都没有这样说话的,简直是、简直是……

  陆成材觉得自己的词汇量已经不足以形容自己卧了个大槽的心情。

  林蓉将外衣挂在置衣架子上,一身火红里衣,衬得麦色肌肤的她容貌艳丽了些,她微微笑开,「还是说,相公看不上我,一心只想着去谢府迎回青梅,气死爹娘,害陆家没落,让小青梅跟着你受苦呢?」

  陆成材这会儿反应倒是快,「呸!你胡说八道啥,我没打算去谢府。」他又不是活腻了。

  「哦,那就是小青梅答应你,先去谢家当几年妾,早晚会回来嫁给你?」林蓉好奇看着他问。

  陆成材瓮声瓮气道:「她没答应我,我答应会等她的。」

  当年小青梅还留给他一小串青丝呢,如今被他仔细地装在荷包里珍藏着,这是小青梅与他的信物,万一……她在谢家过不好,回来后,他不能让她孤苦无依。

  林蓉想要骂人了,这是何等脑子进了水的典范。

  「若是那小青梅不回来,你就打算一直不肯碰别的女子,叫爹娘一把年纪连个孙辈都无?」

  陆成材的脑子又懵了一下,他甩甩脑袋,也感觉出来自己喝多了,话赶话怎么还把自己说成个傻子了呢,娶回来的娘子当然得睡……好好过日子啊,就是昨天那酸诗把他气着了,话才说重了点,为的还不是想先发制人,给林蓉留出讨价还价的余地嘛。

  至于小青梅,既然她都当妾了,以后继续当妾也行吧?若是林蓉容不下她,到时候和离也师出有名。陆成材如此渣渣地寻思着。

  这话本来不急着说,他只是想告诉林蓉,别万一小青梅回来,她伙同爹娘阻碍小青梅进门,或者以后欺负小青梅。

  都怪喝多了酒,叫他变笨了。

  陆成材捏了捏额角,抬起头看着林蓉,轻咳几声后扬起俊朗的面孔,骄傲道:「你说的有道理,既然如此,那你我做一世夫妻也并无不可,但将来你不可阻碍阿蔷进门,也不可成为妒妇,我自会允你生育陆家子嗣。」

  本来陆家子嗣就不丰,陆有福和陆郑氏恩爱,没有别人,但这不代表他们不愿意叫陆成材纳妾不是?

  林蓉本打算吓唬吓唬陆成材,闹着玩儿的,听到这里,脸色不禁沉了下来。

  她平静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他,将软封捏在手里,好一会儿才露出个微笑,「所以你不但准备与我和离,还准备纳妾,纳的还是心头明月?」

  陆成材莫名觉得后背有点发凉,却下意识开口道:「若是你不欺负她,不和离也……哎哟!」

  他这不要脸的话没能说完,就被林蓉一皮带抽到了地上,碰到他还没完全好的屁股,疼得他当即就哎哟出声。

  陆郑氏正拦着过来听墙根儿的人要往外走呢,听见这动静,忽然有点摸不着头脑,扭头回去问陆有福。

  「怎么是大郎叫了呢?听那动静像是疼的。」

  陆有福摸着胖乎乎的下巴想了想,睁大了眼,「你忘啦,咱们洞房时……」

  陆郑氏想起当年,脸突然红了,这敦伦不只是女子会疼,男子头回的话也有可能……挺疼,起码当年陆有福都疼哭了,哭得刚准备淌眼泪的陆郑氏都有点傻眼。

  随即她有些疑惑,「不能吧?大郎不是经常去……茶舍吗?」

  「嗨,这小子随我了呗,吊儿郎当和洁身自好也不冲突不是?」陆有福嘿嘿笑着揽过娘子,「大郎洞房花烛,咱们也不能闲着,娘子今天操劳一日,累了吧?为夫帮你按按?」

  陆郑氏红了脸啐他一下,「老不修。」

  老两口老房子准备热烧的时候,小两口卧房里也热乎着呢,但热乎的是陆成材的眼泪。

  他踉跄着想要往外跑,疼得酒都醒了,「你……你个狠妇,你竟然敢殴打相公,这日子没法过……哎哟哟!疼!」

  林蓉笑着不说话,只是抡着软封继续打在陆成材身上。

  打人和吵架这两件事最好不要放在一块做,太耗费精力,要么把人骂走,要么先把人打服再好好说话,多省事。

  要说林蓉怎么敢新婚夜打相公,这就得说末世了,林蓉护着育幼院里存活下来的老老小小,能在末世大基地里占有一席之地,还重开了育幼院,自然不是没本事的。

  她的异能是驯兽,甭管什么动物,只要是喘气的,到她手里都听话,末世除了异能者,什么人最厉害?那自然是身边有灵兽的。

  林蓉一个人就养着十几只灵兽,若不是她在民间非著名高手与富户名声太盛,也不会被犯了红眼病的贪心朋友算计至死。

  好在她对自己的财产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她的灵兽也只会听育幼院里几个小崽子的话,不怕他们活不下去。

  林蓉觉得这驯兽和驯人是一样的,先好好说,说不通再吓唬,吓唬不住该打还是得打,总之懂事的习惯是一定得培养出来的,甭管手段软硬。

  林蓉不是个刻薄的人,对末世的人她还能下狠心,对动物她反而舍不得,要是太平盛世,她并不赞同「打」这个法子,但末世那种混乱的情况,实在是顽劣的不打也得打,不然惹出事来就是大事,怎么打叫动物只知道疼出记性来,筋骨、皮肉不能伤到,是有技巧的。

  林蓉舍不得打动物练手,又怕出乱子,毕竟自己身边老的老、小的小,不谨慎不行,她便在自己身上硬生生练出来了,有段时间,育幼院的孩子们都担心她是疯了。

  家里母猪也被教训过的,这会儿在陆成材身上,林蓉发现自己水准一点都没下降,听他哎哟哎哟叫得欢快,实际上除了疼,他身上半点痕迹都没有。

  挨了好几下,陆成材脑子里的酒醒了一点,他淌着眼泪求饶,「你、你要是不愿意叫我纳妾,我不纳妾还不行吗?」

  再挨几下就变成了,「别打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口无遮拦,我绝对不纳妾好了吧?」

  又挨了几下,酒醒干净了,陆成材哭得凄惨极了,「我以后都听你的还不行吗?呜呜……好疼啊,别打我了,我不和离、不纳妾了……」

  「相公说什么呢?你这般文质彬彬的有匪君子,贤妻美妾左拥右抱才合适,便是谢家知道了你对他们家的妾室有情意,也得将妾室拱手相送,不是吗?」林蓉见好就收,收了软封,慢条斯理地道。

  一个农家崽子还敢妄想白月光?作什么白日梦呢!听他这理直气壮的语气,说不准朋友们都知道,但凡有个心思不好的,叫扬州府谢家知道了,别说那小青梅如何,头顶颜色鲜艳的谢家能放过陆家?

  就冲着陆家救林秀才一命,林蓉也不能看着他纨裤到害了爹娘和客栈,当然,最重要的是,若是客栈没了,她的五星级梦想怎么办?她爹怎么办?

  如今林家、陆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爹等着银子救命,她赌不起,这相公必须得调教好才行!

  陆成材缩着身子躺在地上,春末时节,青砖地面还有些沁凉,他又冷又疼,委屈极了。

  他开始恍惚着寻思,他先前为什么要跟这个悍妇说那么多啊,等小青梅回来再说不行吗?他怎么会做这样的蠢事呢?酒害人啊!

  他心里恨得不行,从小到大,他娘都没这么打过他,最多不过给他几棍子,还是装样子吓唬人的,这悍妇敢打他,他一定……

  哼哼,好汉不吃眼前亏,先过了今晚,等明天他要跟爹娘告状,休了这个悍妇!一天都不能再多等!

  林蓉看着陆成材抱着自己的胳膊眼珠子乱转,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将人不轻不重打一顿,心情好了许多,只抿唇笑着往床榻那边走。

  「洗漱的水还温着,相公自己洗洗吧,若是你不愿意睡床,睡软榻也行,被子我给你放在外沿。」林蓉声音一如既往的清脆,柔婉送入陆成材耳中。

  呵呵……打小报告这种事情,陆成材想跟她斗?重新投胎一回再想吧。林蓉笑着闭上眼睛,很快便睡了过去,她早就困得不行了。

  陆成材可怜巴巴地从地上爬起来,趔趄着随意擦了两下,抱着被子,敢怒不敢言地往软榻上一躺,差点没痛呼出声。

  软榻虽然可以睡人,但没有铺褥子,到底不比床上舒服,他身上疼得很,却连翻来覆去都不敢,难受得睡不着,好半天才吭吭唧唧着迷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林蓉俐落地收拾好自个儿,随意挽了个妇人的单蟠鬓,换上平日里常穿的、半新不旧藏蓝襦裙并杏色窄袖褙子便出了门。

  院子里已经有仆从在忙活浆洗杂物,林蓉谁都不认识,但也没急着做什么,先就着昏暗的天光打量一下未来的家。

  来福客栈占地还算开阔,是前后两进的格局,前头一进是三层的客栈,后头一进分成了三块,左边和中间是独门独院的小院子,留给有钱或者有权的贵人们住的,右边另开了个大门,是陆家住的地方。

  陆家这院子虽然只是普通的青砖灰瓦房,因为有些年头,显得陈旧了些,却碍不住院子比林家大出两倍还有多,嫁进来扯着红绸往里走的时候,林蓉从盖头底下就隐约打量过,现在一看——天井都敞亮得叫人高兴。

  正房是一间堂屋、两间厢房,是陆有福夫妇住着的,左边隔着刚开始换新芽的桂花树和一排竹子,是她和陆成材的住处,打眼看过去是一排四间屋子,他们住中间左侧那间,其他几间房还不知道做什么用。

  右侧就简单多了,只有两棵枣树,一溜都是小房间,该是库房和仆从住的地方,这一侧只靠近正房的地方是个大房间,顶上有烟囱,该是厨房。

  新妇进门是有讲究的,有些地界讲究新妇入门三天不干活儿,有些地界则是讲究新妇进门要做朝食,前者示意夫家会对新妇好,后者则为新妇会好好持家、照顾公婆夫君之意。

  颍州府这边是后者,倒也不用做多复杂的,简单朝食便可,这林蓉做惯了,打量完院子,她脚步轻松地往厨房那边去。

  进了厨房正好碰上阿飞,他正在烧火,看见林蓉立马高兴问好,「少夫人安,您是来给夫人和老爷做朝食的吗?奴去请夫人和老爷起身。」

  新妇进门要做朝食,夫家公婆里其中一个也要进后厨,客气着说差不多就行了,跟新妇进门三天不干活的含义一样,都是互相客气。

  「不用,我先做着,待差不多了再请娘起身就好。」林蓉笑道。

  她也不让阿飞和另外一个只行了礼便沉默不语的小厮帮忙,见他们正烧热水,自个儿蹲身烧起另外一眼灶,准备熬粥。

  平时陆郑氏起得挺早的,但昨天老房子烧了一把,今天才有些起迟了,打了陆有福好几下,她急急忙忙收拾好自己,就紧着来厨房这边。

  等她到厨房的时候,林蓉已经熬上粥,切了萝卜丝,打了鸡蛋,用面糊搅拌着,准备煎萝卜鸡蛋饼,这是后世的做法,新奇些,也算是给公婆换换口味。

  陆郑氏一看见林蓉,脸上笑容更深了些,这媳妇果然不错,福气不福气的还看不出来,可就勤快来说,已经很让人满意了。

  她心情特别好地上前,「你怎么起的如此早?昨天那么累,合该多休息会儿才好,我和你爹没那么早起。」

  听见陆郑氏的声音,林蓉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手上搅拌面糊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着陆郑氏,立时红了眼眶,她张了张嘴,许是碍着阿飞和没吭声的阿杨在,到底没说出话来。

  陆郑氏见状心下立马咯噔一声,好心情去了一大半,怎么了这是?难不成是成材那浑小子昨晚欺负新妇了?

  她马上叫阿飞和阿杨先出去,赶紧上前几步拉着林蓉的手,「可是成材叫你受委屈了?你别难过,等他起身,我帮你揍他!」

  「不是……」林蓉犹豫着,似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演技也不夸张,只是垂着长长的睫毛,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娘……是我、是我不好。」

  闻言,陆郑氏稍稍松了半口气,赶紧安慰,「这新婚嫁娶的,少不得磕磕碰碰,日子是要长久过,一时半会儿的不妨事,你跟娘说,娘帮你想办法。」

  林蓉贝齿紧紧咬着唇瓣,忍住笑意,眼眶子略发红,语气更低落了些,「娘……昨晚相公回来后,敦、敦伦的时候,他……他尝试了许久,只觉得疼,后头、后头竟然……」

  陆郑氏彻底傻眼了,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她咽了咽口水,艰难地问:「竟然如何?」

  林蓉脸红得比那烧着的柴火都不差什么了,差点憋得喘不过气来才成这模样,因此说话大喘气就更叫人觉得她紧张害怕。

  「昨夜相公试了良久……也、也没能敦伦,没有帕子给娘……都是我的错!」说着她眼泪就落下来了,妈呀,她想着自己不容易哭出来,便使劲狠掐胳膊。

  流着泪,林蓉还安慰自己,疼就疼吧,一会儿还有用呢。

  陆郑氏闻言,感觉天都要塌了一般,身子晃了晃。

  林蓉赶紧扶住她,「娘,娘您别吓我,肯定是我的问题,咱们给相公纳个婢子试试看,说不准就好了呢。」

  陆郑氏眼前一阵阵发晕,要是纳妾能好,纳也就纳了,可对着自家这么好看的娘子都不行,她一时半会儿上哪去找个闭月羞花的,总不能迎个瓦舍里的行首回来吧?

  且不说行首愿不愿意,且不说新妇刚进门就纳妾会不会叫人说嘴,迎个贱妾进门,是要叫人笑话的!再说……若到时候还不行,陆家的脸、成材的后半辈子就都完了。

  不行,还是赶紧先找大夫替他看看!

  思及此,陆郑氏也没有用新妇朝食的心思了,赶忙转身就往外走。

  「我这就去请大夫,就说你爹昨天累病了,你先去叫成材起来。」

  林蓉应下来,等陆郑氏出门后才轻笑出声,随即又有点愧疚,陆家老两口对她挺好的,若不是驯服不了陆成材,后头的事不好办,她真不愿意叫老两口着急上火。

  等会儿大夫来了,她偷偷问大夫要些补身子的药膳,先尽全力好好伺候公婆吧,只要陆成材不想着继续闹腾,她保证陆成材的「病」很快就好。

  这时陆成材还不知道自己病了,许是翻身的时候碰到了痛处,他才刚刚哼唧着醒过来。

  看到外头天光放亮,陆成材回想起昨晚发生叫他匪夷所思的事情,咬着后槽牙,眼神也跟着亮起来了,林家悍妇!你给我等着,定让你好看,否则我陆成材名字倒过来写!

  陆郑氏叫阿飞去请大夫时,还恍惚着寻思,自己是不是有点乌鸦嘴的潜质,昨天给儿子涂粉的时候,还想着大郎可千万别叫人当成银样鑞枪头。

  没想到别人没误会,她儿子真就是!整个府城都数得上的俊俏郎君竟然是个面子货……陆郑氏恨不能倒退回昨日,给自己两个嘴巴,她不该乱说话的。

  心里挂记着事,回到正房堂屋里时,陆郑氏脸色就有点苍白。

  陆有福知道娘子对儿媳妇很满意,自然没想到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还以为是自个儿昨晚将娘子折腾狠了,叫她短了精神。

  他心疼之余,却暗戳戳骄傲,虽然他都快做祖父了,但到底底子好,雄风不减当年。

  结果陆郑氏一开口,陆有福就把茶杯摔了。

  「大郎他、他不举……」话说出口,陆郑氏眼泪就下来了。

  好家伙,真真是好家伙,他雄风不减,他儿子不行……陆有福煎熬地寻思,要是非得选一个,他倒是宁愿自己不行了。

  「可确认吗?」陆有福皱着眉低声问。

  陆郑氏点头道:「阿蓉都哭了,还把错都揽到自个儿身上,说是要给大郎纳妾试试。新妇入门,若不是实在无法,谁会提这样的事。」

  陆有福满脸愁绪点点头,儿媳妇是个好的没跑了,可……怎么就是他儿子不好了呢?

  陆家本就子嗣艰难,几乎是一脉单传,所以陆有福丝毫没有怀疑林蓉在说谎,刚刚那么问,不过是心存侥幸。

  夫妇俩苦着脸等着奴仆把大夫请来,至于客栈那边,陆有福也没心思管,暂且交给了奴仆里跟着陆家最久的陆大去处理。

  林蓉这头,即便陆家估计没人有心思用朝食,她还是快速将胡萝卜鸡蛋饼煎好,叫阿飞给正屋端过去,这才揉红眼睛回卧房。

  她刚到门口,陆成材就带着要报仇雪恨的表情冲出来了,看见林蓉,他表情一僵,下意识就是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要干么?」陆成材干巴巴地问。

  即便是要收拾这悍妇,但人和动物一样,总归记打,想起昨晚林蓉打人熟练的姿势,陆成材的头皮就有点发麻。

  林蓉低眉垂目、姿态柔婉,声音也很温柔,「相公醒了?爹娘请了大夫,请你过去一趟呢。」

  陆成材诧异地挑眉道:「你还真好意思恶人先告状,莫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在相公眼里,我是恶人、狠妇、悍妇,竟全然无可取之处吗?」林蓉使劲掐在自己刚才掐过的地方,眼眶通红,清澈的杏眸罩上一层雾气,显得可怜极了。

  陆成材见她示弱,那点害怕也消了,他本就是个随心所欲的人,从小到大又被爹娘宠着,并不是那种打了就会听话的。

  眼下稍定下心神,甭管是害怕还是疼痛,都变成了怒气,他冷哼出声,「你也不看看自个儿都做了些什么,还指望着我能对你有好印象?作梦!」

  梦都没有作这么美的!一定要和离……不,是他要休了这个敢打相公的悍妇!

  林蓉垂着眸子,长长睫毛耷拉下来,在脸上覆盖下扇形阴影,显得特别难过。

  陆成材正疑惑这悍妇昨晚和今日完全两副面孔,是不是见了鬼,阿飞就跑过来了。

  「少爷,少夫人,夫人和老爷催您二位赶紧过去呢,阿杨已经把大夫请回来了。」

  陆成材没多想,冷哼一声,扬起俊俏的脸,率先走在了前头。

  林蓉看着他走路的姿势,想起自己昨天刻意抽过的地方,轻抿樱唇忍住笑意,温婉地跟在陆成材后头,急匆匆去了正房。

  一见陆成材黑着脸进门,陆有福夫妇心窝子就发凉,看看他那走路的姿势,略有些瘸拐不说,还刻意叉着步子走路,莫不是伤到了家雀?

  「大郎,你来,快坐下让大夫看看……」陆郑氏红着眼眶上前扶陆成材。

  陆成材摆摆手咬着牙坐下,那悍妇昨天不但抽他,还往前天挨棍子的地方抽,连后腿根都蹭着些,他走路时,一使劲就疼,只能憋着劲挪动,别说君子走动雅静如清风了,想保持端正姿态都难。

  伤肯定是没有大伤,可他这面子是稀碎,这才是比较重要的!

  「不急着看大夫,爹娘,你们这是给儿子挑了什么娘子,她昨晚竟然拿软封抽儿子!抽得我满地打滚,从小到大我都没挨过这样的打,这样的悍妇如何能娶?再过两年,说不准你们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我要休了她!」陆成材见林蓉进门,带着点撒娇的劲恶狠狠道。

  陆有福和陆郑氏夫妇两个,看见站在门口震惊到差点摔了的儿媳,互相对视一眼,心里有数了,年轻人都要面子,如何肯承认自己不举?只能将错推到别人身上去。

  虽说是自己的儿子,心里能理解,到底是不认同的,儿媳妇看来再好不过,又是老天爷认定的有福之人,怎能因为儿子几句话便在新妇进门第一日就休了她?且不说能不能护住面子,若真这么做了,那叫林蓉还活不活?要是她性子贞烈些,说不准扭头就能吊死在他们家门口。

  于私,他们都挺喜欢这个儿媳妇,自然舍不得叫她受这么大的委屈;于公,人言可畏,他们要在颍州府过活,还开着客栈,若真相传出去,他们都不一定能在颍州府继续生活下去。

  要知道,林秀才虽然是躺了,可他那么多学生还都站着呢。

  陆郑氏尽量温柔地劝道:「讳疾忌医要不得,新妇柔婉贤慧,还主动提及要给你纳妾,怎么可能会打你呢,不许胡说八道。」

  纳妾?那悍妇?他用昨晚他挨的打发誓,这悍妇要是会给他纳妾,他用头走路!

  见爹娘面上都是不信的表情,陆成材拍着桌子站起来,声音大了几分,「爹、娘,我虽不成器,但我何曾拿这种伤及性命的事情说过谎?」

  陆有福和陆郑氏想了想,没面子对正值壮年、在外头呼朋唤友的男人来说,等同于人道毁灭,想想汉时无颜过江东的霸王……这也算是伤及性命吧?

  「好了,不许再胡闹……」

  陆成材见他娘有息事宁人的打算,气得鼻子都要歪了,指着林蓉委屈道:「不然娘问问她,她昨晚是不是打我了?我昨晚叫得那么惨,你们都没听见吗?」

  陆郑氏去看林蓉,林蓉红着眼眶走进门,声音低低的,「相公说的是,我昨晚、昨晚……打他了,求爹娘罚我吧,都是我的错。」

  「爹娘你们看,她都承认了,我现在还浑身都疼呢!」陆成材立刻便嚷嚷出来。

  陆郑氏还有些不信,倒是陆有福信了,挨娘子打这样的事情也算是没面子,儿子这个嚷嚷法,说不准真……逼着媳妇儿打他了,好遮掩别的。

  「劳烦大夫替大郎仔细看看……那方面,身上的伤,也劳您一并给开药,到时候还要拜托您,只说大郎摔伤了便是,我定有厚谢!」陆有福认真对着花白胡子的老大夫拱手道。

  大夫挥挥手,「咱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陆老爷还不放心我?叫大郎跟我进厢房吧。」

  若陆成材知道自家爹娘的想法,说不准真要气出点什么毛病来,但他不知道,得意看了林蓉一眼,跟着大夫出去的时候才有功夫想,那方面?哪方面?

  第四章 美食的诱惑

  没过多会儿大夫过来了,脸色颇有几分无奈,「我说陆老爷,你这是消遣我不成?大郎除了被棍子打过几下,浑身上下从里到外,再没半点别的毛病,明天肿都消下去了。」

  陆有福听了,皱着眉凑近大夫,低声问:「果然如此?可、可大郎他、他无法圆房,怎么都……不行。」

  大夫有些诧异,「不能吧?阳虚之人我见过不少,脉象总能看出一二,你家大郎被养得身子骨很不错,真是没摸出脉象来,也有可能是我医术不精,不如请专治阳虚的大夫再来看看?」

  听了大夫的话陆有福有些发愁,要真是请那样的大夫过来,大家不就都知道了吗,到时候大郎可怎么见人呢?

  陆成材发现身上完好无痕,黑着脸一进门,他耳朵尖,听见大夫和他爹的话,差点没吐出血来。

  「谁说我阳虚?我不虚!我一点都不虚!我根本就没碰这个悍妇好吗!」

  陆有福见儿子生气,赶忙先叫阿杨送大夫出门,等人都出去后,他才点点头,「对对对,你肯定不虚,说不准……是、是缺少经验,爹这两日好好教教你。」

  陆成材气大了劲儿,反倒脑子聪明了些。

  他本就是个聪明人,头回挨娘子打太震惊才一时失了细心,这会儿他都想明白了,怪不得林蓉早上和昨晚态度可谓天壤之别,竟是藏了这么个心思。

  她知道自己不会碰她,竟造谣自己不举!陆成材舌尖抵着上颚,气得笑了出来。

  他忍着疼,气势汹汹地朝林蓉走了几步,指着她冷笑道:「是你说我不能圆房?耍得一手好手段,看样子不只是悍,心思倒是不浅。」

  因为陆成材身形高大,靠近后,他几乎笼罩住林蓉的身影,陆有福和陆郑氏看不见她。

  林蓉这才抬起头微笑,泛着红的眼眸里满是沉静和狡黠,不等他反应过来,她蓦地往后踉跄一下,眼泪唰砸到地上。

  林蓉深吸口气,袖手跪在陆有福和陆郑氏面前。

  「爹、娘,相公他……没说谎,我、我打他了,他没有碰我……」她几乎哽咽得要说不出话来,「相公不喜欢我,是我的错,求爹娘给相公纳妾,若将来相公一直不喜,要休了我,我也没有怨言,可如今我爹还病重,实在受不得刺激,求爹娘和相公不要现在休弃我。」说完,她恭敬叩首下去。

  陆成材目瞪口呆看着林蓉这变脸比变天还快,几乎要替她拍手喝彩。

  他娘的,这小娘皮……不只是说话比伶人孟浪,耍弄的本领更是一点都不比卖艺小娘子们差呀!

  陆郑氏和陆有福心里琢磨,看样子大郎确实不喜欢林蓉,本来林蓉就是他们逼着他娶的,如今又发生这样伤面子的事情,他不想再跟知道自己不举的娘子过日子,再正常不过。

  虽不知阳虚真假,陆郑氏和陆有福宁愿相信是假的,可到底儿子才是亲的,即便是对不住林蓉,他们肯定得向着儿子。

  陆郑氏温和地扶着抽噎的林蓉起身,语气别提多和蔼了,「怪不得你,你放心,咱们家没有休弃没犯错的媳妇的规矩,陆家怎么都会有你一口饭吃。」

  刚说完,陆郑氏发现林蓉哆嗦一下,忍不住拉着林蓉的手看,这就看见林蓉手腕内侧青黑的掐痕。

  「娘!」陆成材这时不满地叫出来。

  「够了!当初虽是我和你爹逼着你娶,但是不是你自己点头的?我和你爹怎么教你的,堂堂男子汉,自个儿点头答应的事情,何必要闹成这般还伤人?还让我和你爹误会你……担心不已。」陆郑氏瞪着陆成材打断他的话。

  无论何时,对女人动手都不行,儿媳妇在身边陆郑氏不好训儿子,但过后一定是要好好说说他,绝不能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陆有福出来安慰快要气炸的儿子,「你若不想跟媳妇圆房……唉,就先缓缓吧,陆家没有纳妾的先例,若一年后你们仍然过不下去,到时候我们会替你们想出周全法子来,可好?」

  见陆有福和陆郑氏还是觉得他无理取闹,陆成材脑子空前好使,心想爹娘担心他真不举,所以让林蓉背锅,才会如此息事宁人。

  他气得勾唇一笑,挑眉看着林蓉,「行啊,陆家确实不能做逼人上吊的事情,就等一年好了。」

  陆有福和陆郑氏刚松了口气,结果陆成材又继续道:「不纳妾可以,刚才大夫都说了,我身子骨一点问题都没有,我都十九了,总不能一直当童子鸡。爹娘你们买个婢子回来放我房里,也省得你们瞎担心!」更省得这悍妇痴心妄想,他死都不可能碰这悍妇!

  林蓉不知道陆成材刚立起招展旗帜,安静垂眸做流泪状,并不说话,心里镇定极了。

  她既说了相公不行,那她相公必须得不行,他以为打是挨一顿就完了的吗?还是觉得不挨打她就收拾不了他?

  呵呵……他对驯兽大师太一无所知了。

  大早上就闹腾一番,再加上昨刚劳累过,陆郑氏颇有些没精神,连朝食都不想用,坐窗边软榻上,撑着脑袋愁得慌。

  倒是陆有福心宽些,拉起她在餐桌前坐下,「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能替大郎做的都做了,日子到底是他们小俩口过,强求不得。你也别愁了,我想着,未必就是最坏的情况。」

  陆郑氏瞪他,「要都跟你似的,得过且过,大郎那毛病治不好,等百年后去了地底下,我可没脸见祖宗和公婆。」

  「嘿……我怎么就得过且过了?大郎不都说了,他是没碰新妇,我瞧着他定是个好的。咱们先用朝食吧,好歹是儿媳早起做的,吃饱了,我再找大郎仔细劝劝。」陆有福摸了摸鼻子,习惯性地哄着娘子。

  陆郑氏实在咽不下,「若真像大郎说的就好了。」

  陆有福愣了一下,「大郎平日里虽浑,倒不是个满嘴谎言的,你的儿子自己还信不过?」

  「那你的意思是阿蓉撒谎?即便她是个胆大妄为、敢对夫君动手的,难不成连大夫都被她收买了?」陆郑氏心窝子沉甸甸的,「大郎说阿蓉打他了,阿杨,你刚才跟着大夫进去伺候,你说说看,少爷身上可有伤痕?」

  阿杨沉默地摇摇头。

  陆郑氏又问阿飞,「你刚才去叫他们俩,看到什么了?一个字别漏,都跟我说说。」

  阿飞挠了挠脑门,「也、也没看见什……哦,奴斗胆,少爷面色似乎很不好看,对着少夫人训斥了几句话,少夫人很难过,见奴催促,才跟在少爷后头过来,路上恍惚得很。」

  「你听听,听听!」陆郑氏气得眼眶发红,「谁挨打身上连个印子都没有的?阿飞可是咱自家的,还能帮着阿蓉?刚才我扶她起身,她那胳膊都叫大郎给掐紫了,这总不能是她自己掐的吧?这明摆着就是大郎想死死捂住丢面子的事……」

  想到这,她眼泪就流下来了,「我儿如此,我也着急上火,幸亏他还年轻,总能治好,偏偏他竟是个这么不成器的,还要作践人家,可怜儿媳碍于聘金的恩情,一句怨言没有,还护着他,咱们可不能做那忘恩负义的人。」

  陆有福叹了口气,「我知道儿媳妇是个好的,若不是林家发生那样的事,秀才家的女儿也不会嫁到咱们家来,以后咱们对儿媳妇更好些就是了。」

  「最叫我生气的就是大郎,都是你给惯坏了,磋磨娘子可是要不得的。」陆郑氏抹了把眼泪,「我也心疼儿子,但这次定要好好说说他,你可不许心软,若是他讳疾忌医,陆家是要绝后的。」

  两口子都有些愁云罩顶的模样,只是陆有福到底是家里的顶梁柱,不愿意叫娘子太难受,他点点头道:「放心吧,我哪回没站在你这边。吃点东西吧,这事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咱们两个更得好好保养身子,大郎才能好不是?」

  陆郑氏虽然没有胃口,好歹挑了块金黄酥脆的胡萝卜鸡蛋饼吃,这饼是先用温油两面煎了,而后用油炸过更显酥脆,过后放在笊篱上控油,热吃酥香扑鼻,放冷了外酥里软,是冷热皆宜的吃食。

  「阿蓉的手艺真是不错,性子也好,这样好的儿媳妇,也是咱们家运气好才能娶回来,你说大郎怎就不喜呢?」陆郑氏又挑了一块,感叹道。

  陆有福把剩下的四五块都吃了,甜软的红豆粥也喝了两碗,闻言笑了出来,「我瞧着阿蓉未必是个性子软的,倒有些像给大郎面子。咱们开客栈这么多年,别的不敢说,看人我还是有几分本事,阿蓉在外面低得下头,内里又有本事,未必扭转不了大郎的心思,还有一年呢,咱们慢慢瞧着就是。」

  陆郑氏想了想也是,虽然心里还担忧,可自家相公的眼光她还是信的,或者说愿意相信相公所言是真,若小两口日子能过和美了,来年她定会去庆宁寺送几匹上好的绢布还愿。

  被夫妇讨论的新妇林蓉,确实是如陆有福所想,外头柔婉至极,给足了陆成材面子,回到屋里,她自然懒得再装样子。

  陆成材气得吃不下饭,没用朝食就回了卧房,进门后他往床上一趟,面壁不想理会林蓉。

  林蓉也不理他,先去厨房端了自己做好的胡萝卜鸡蛋饼和红豆粥回房,兀自不紧不慢地吃着,可即便她吃饭动静不大,但胡萝卜鸡蛋饼酥脆,到底是有动静的,气味也不是一点没有。

  不等她吃完,陆成材听着咔嚓咔嚓的动静,忍不了了,他猛地翻身坐起来,疼得龇牙咧嘴,骂了句,「你有完没完了!」

  「这可不是在外头,我劝相公说话前考虑清楚语气。」林蓉不冷不热地道,说着还看了眼衣架子。

  陆成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着那红色软封,整个人僵了一下,浑身气势泄下来,心里更憋屈了。

  「我们谈谈。」林蓉用完朝食,那帕子擦了擦唇,微笑道。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陆成材气得又想躺下,他自认为活得潇洒肆意,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个小姑娘给制住,偏偏这会儿还和离不了。

  想起跟乔元瑾等人吹的牛,再想想昨晚哭不止的是谁,他一时半会儿都不想再见人了。

  林蓉不着急,慢悠悠地道:「哦,相公不想跟我谈,一会儿娘或者爹也要找你谈,这对娘子动手的事,总归好说不好听。」

  陆成材心里清楚她这是激将法,可他还是气得差点蹦起来,「我什么时候动手了?颠倒黑白你倒是好手!」

  林蓉扬起手腕上的青紫,好整以暇道:「你猜娘会不会相信,身上毫无痕迹的你被我打了,而我手腕上的痕迹是我自己掐出来的?」

  陆成材觉得自己有点晕,气的。

  「相公不喜欢我,我不会硬缠着你,你想要纳妾便纳妾,我会说服爹娘,将来你那小青梅若是回来……」虽然林蓉觉得不太可能,可她还是顺着陆大郎脑子里的水搅了搅,「叫人家当妾多委屈呀,我也可以让出正室的位子,绝不会成为你们的阻碍。如此,相公可愿意跟我谈谈?」

  该好好商量的话,还是要说的。

  其实一开始林蓉就想着跟陆成材好商好量,并不想闹成今日这样,可她实在是没想到,这人昨晚忒欠揍了些,她也是没能忍住,林秀才的病情由不得她徐徐图之。

  陆成材绷着发黑的俊脸,大马金刀地坐在林蓉对面,「话说得倒是好听,你不是才求我爹娘不要休了你?要我说,明明你也没有貌美小姑娘那份丰腴,怎么偏偏要学着脸大如盆,我不喜欢你这谁都看得出来,你就是想要赖着不走,一时如愿,还能一直如愿吗?」

  唐后没有进入宋,反有了荆朝,荆朝尚武,也崇尚健美,就没了宋人以纤腰为美的风潮,反而延续了唐时审美观,以丰腴为美,只是没有唐时那般推崇罢了。

  林蓉随了林乔氏,算是纤细模样,并不算是时下人眼里最美的。

  她笑容不变,「是陆家先派官媒婆婆上的门,你喜欢我也好,不喜也罢,求亲的是陆家,答应娶的也有你陆成材。要么就别娶,娶了就没有立时和离的说法,你可别告诉我,身为个男人,你连为自己选择承担责任的担当都没有?」

  陆成材被噎得没话说,他之所以同意一年为期,不就是在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吗?不然就凭这悍妇昨晚的行为,以他要星星不摘月亮的性子,今天非休了她不可,谁说话都不好使。

  「你若是不想谈,我也不强求,陆家对林家有恩,我不会恩将仇报,今日你也看见了,在外头,该给你的面子,我绝少不了你。」林蓉好整以暇道:「至于纳妾与和离,听我的,我保证你顺心如愿,我也绝不在你面前讨嫌。」

  陆成材挑眉道:「造谣我阳虚是给我面子?呵呵……什么好话都给你说了,那若是我不听你的呢?」

  「还不是怪相公昨晚自己说话太气人吗?」林蓉无辜眨着眼睛,「相公不是要婢子开脸,将来佳妇美妾也都要收入怀中吗?你说,若是你被翻红浪之时,被子里突然出现一条蛇,相公会如何?」

  春暖花开之际,万物可都复苏了呢。

  「哦……再比如,相公在瓦舍勾栏风流倜傥之时,鸟粪突然劈头盖脸砸下来,啧啧……相公以后可还有颜面出去?」

  陆成材目瞪口呆看着林蓉,指着的手她跟得了帕金森一样,「你、你这个……」

  「恶妇、悍妇,无毒不妇人嘛,相公都说了,我若是辜负了你的美意,岂不是白担了名声?相公不必担忧,我从小动物缘就好,让蛇和鸟儿甚至其他什么动物听话,并不难。」

  林蓉淡笑着喝了口茶,彷佛玩笑一样,但她抬起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陆成材时,却让她明白,她每个字都非常认真。

  一刻钟后——

  陆成材绿着脸坐在林蓉对面,「好,我就给你这个面子,我们谈谈!」

  谈谈两个字,被陆成材说得咬牙切齿,他实在是不敢赌,在外头若是用脸接了鸟粪,他可以去自挂东南枝了,这种事传开来,比阳虚也不差多少。

  林蓉意料之中的见好就收,语气真诚又温软,「相公可曾想过,将来要做什么?是继承这家客栈,还是要多读书,拚一把青云路,替陆家改改门庭?」

  若是前者,那他们可以配合,若是后者,林家可以帮上忙,林蓉也会替客栈培养出合格的继任者来。

  陆成材没理解她的意思,被逼着谈谈,他心里憋气,闻言只翻了个白眼,「干你屁事,说正题。」

  林蓉叹了口气,起身从衣架子取下软封捏在手里,不紧不慢地将门插上,扭身回来坐下,「我想相公大概还是对我有些偏见,不如相公给我个机会,我先好好解释解释?」

  他可能昨晚被打聋了,她是说要解释解释,还是要收拾收拾?

  身上还新鲜的痛感好歹让陆成材安分了些,他紧闭着唇,眨巴着一双桃花眸子,自拜堂成亲后,给出了第一个算得上和善的表情。

  林蓉非常满意,她没想再打陆成材一顿,陆成材吊儿郎当的名声她听过,打一回他可能记打,会收敛点,毕竟一开始就是他在找碴,打多了真伤了面子,逆反劲上来,谁也说不准他会闹腾多厉害。

  「相公也知道,我爹的病情严重,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治好的,大夫说怎么也要两年时间,即便陆家给的聘金丰厚,我爹用的药材贵,最多只能撑半年。」林蓉垂着眼皮子轻声道。

  陆成材僵硬道:「我家帐面上的银子大半都给你家了,即便还能拿出来点,也撑不住岳丈的用药。」

  「我明白,我没想着再让陆家出银子,毕竟我是嫁出来的闺女,没有掏空婆家救娘家的说法。」林蓉点头,「我只是想跟相公商量,若是我有法子能叫陆家客栈成为颍州府最赚钱的客栈,到时候我可否从中分两成利?」

  闻言,陆成材桃花眼一挑,眼角下意识透出几分嘲讽,「你有法子?庆宁寺的和尚说你有福,难不你真是仙女投生在人间渡劫的?那陆家还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哩。」

  「相公也不必怀疑我是在说大话,我确实有我的奇遇,也早就有开客栈的想法,若非我爹突然病倒,再有两年,我选个踏实肯干的相公成了亲,早晚要把客栈开起来的。」

  即便开客栈的银子不凑手,开个酒肆先把概念打出去赚些银子,然后再开客栈也成,这些对林蓉来说并不是难事。

  「哦?那你说说看你有什么奇遇,能干成我陆家几辈都没达成的念想?」陆成材彷佛听笑话一样地问,他绝不承认,自己有那么一丝丝的好奇。

  林蓉顿了一下,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穿越或者带着记忆再世为人,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说的,哪怕是对着爹娘她都没想过说出来,其他说法总有点不靠谱。

  「也许真的是有福吧,我也不是很肯定,但我从懂事开始就断断续续作着一个梦,梦里的世界非常神奇,与荆朝完全不同,恍若仙境,却并非常人口中那般的仙境。」林蓉想了想,极为认真地道。

  陆成材没忍住笑了出来,他就当听说书了,还别说,前面就能看得出来,这小娘子耍弄功夫比专业的还要强些。

  他好奇地问道:「那你倒是说说,那仙境什么样子?」

  林蓉垂下眸子,想着末世前的国家,心里多了点难过,许是怀念,又或者是眷恋,她语气多了点缥缈,「那是一个人能在天上飞,甚至能够飞到世界之外的地方,高楼大厦平地而起,一座座宏伟高楼错落,数都数不清楚有多少,条条大路平坦宽阔,灯红酒绿之下的车水马龙让夜色都变得五彩斑斓,人人能读书识字,人人能吃饱喝足,女子也可为官,孤儿都能活得很好……那是一个叫人魂牵梦绕的世界。」

  陆成材被她这番直白的形容说得一愣一愣的,如此仙界确实新鲜,他还从未听人说过,而她面色里的认真叫人觉得……她彷佛亲眼见过一样。

  虽然陆成材很不喜欢林蓉,昨晚被打的事情,小心眼的他也依然记着仇,但他不得不承认,他直觉认为林蓉说的是真话。

  「你那梦里,莫不是还有仙人教你如何经营好一家客栈?」陆成材故意嘲笑般地问,实际上,他心里的好奇已经达到了顶峰。

  林蓉一眼就看透了,他那双极为出色的琥珀色桃花眸子,如今亮晶晶的,有了那么点秀色可餐的意思,瞧着赏心悦目极了。

  她也不点破,只微微一笑道:「自然是有的,我记得非常清楚,也确信能叫来福客栈成为颍州,甚至满荆朝都闻名的客栈。说再多,只怕相公都不能相信,毕竟这份奇遇说出来实在是匪夷所思,不如这样,我从小就寻了许多梦里也有的东西,如今还放在林家,等三朝回门后,我给相公做一桌宴席,请你和爹娘赏鉴如何?我保证,这桌宴定是你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见之便能够肯定客栈会从此名震颍州的。」

  听林蓉这么一说,他好奇极了,「这就叫仆人去你家取一趟不就得了?为何非要等三朝回门……」说着说着,他面上恍然大悟,他哼出声来,「哼,我说呢,敢情你在这儿等着我呢,你是怕三朝回门我不去你没面子是吧?」

  陆成材立时就有点上头,俊脸抬高了三分,他心里得意极了,再悍不也还是个妇人,要是叫人知道她被夫家不喜,甚至不得相公喜欢,林家人能愁死,也得叫邻里间说得没脸出门,看在她说了个这么精彩的故事的分上,他就勉为其难陪她回去一趟好了。

  他绝不承认,自己是怕气坏了病重的岳丈,否则对个恶毒的悍妇,他才不会那么好心!

  谁知人家并不稀罕,林蓉微笑道:「相公不必勉强,这新妇打相公的事情我都能圆过去,独自一人回门自然也不会有问题,你放心吧,我一个人回去便可。」

  听她这么一说,陆成材更不放心了,毕竟挨打后就成了阳虚,不陪娘子回门,他会不会在林家所在的坊间,从此就直接没了?

  「哼,我堂堂七尺男儿,既然答应娶你,如今也能容你在陆家多停留些时候,该承担的责任自然会承担起来,不用你胡乱替我做主。」陆成材冷着脸不爽道。

  林蓉撑着下巴,推了推多拿回来的那盘子胡萝卜鸡蛋饼,看着傲娇的陆成材,心情好极了,「那就多谢相公了,无以为报,这饼也是我自梦中看来、颇受百姓们喜欢的小食,你尝尝看,今日我与相公所言过于惊人,以后也会是陆家客栈崛起的秘密,还望相公能守口如瓶,对爹娘也先别提起。」

  「这还用你说,我又不是傻子,说出去也得有人信呀。」陆成材不屑地拿起筷子,「不就是普通的饼子,还能尝出人参味来?」

  唔……真香,人参味没有,有奶香味,还没有奶的腥气。

  陆成材恍惚记起,客栈停放马车的地方,他爹买了头羊放在那,说是羊奶对人身体好,逼着他喝过,但羊奶又腥又羶,他实在是不爱喝,喝了一回就打死都不肯再碰,后来就都让他娘用来洗脸了,听说还是上京传来的流行趋势,能让脸更白。

  陆成材觉得自己够白了,也不想做个彻底的小白脸,不肯跟着学,陆郑氏也不勉强他,后来他就忘了家里还有羊奶这事。

  寻思完了,一盘子七八块饼和一碗红豆粥都被陆成材吃了个干净,他昨晚喝了不少酒,本来就容易饿,生气时还不觉得,一吃就没打住。

  看着空空如也的桌子,他少不得有点尴尬,强行冷着俊脸起身,「哼,若只是这般水准,老百姓们自会捧场,可住客栈的,都是各地来的客商和学子们,他们见识颇多,未必会捧场。」

  林蓉也不去戳他的痛脚,温顺地点点头,「相公说的是,这本就是吃着玩的小食,我要做的宴席,必定不会有如此普通的菜色。」

  陆成材闻言更期待了,又酥又香又好看的饼子还是「如此普通」,那林蓉说的宴席该有多好吃?

  不过他又有些担心,他捂住自己的荷包,「我跟你说,你可别打我的主意。要不是我娘非逼着我娶你,我也不会荷包空空,银子我是没有的,你别想着买什么珍贵食材了,家里帐面银子也不富裕。」

  她道:「相公放心,用的都是普通食材,不会有什么贵重东西,毕竟客栈要大量准备材料的,贵重食材咱们用不上。」也用不起。

  陆成材一听,实在是心痒得不行,自觉纡尊降贵,好声好气地问:「不如你现在跟我说说,到底是什么样的菜?」

  「只应天上有,今朝落人间。」林蓉只念了两句诗,再不肯多说。

  陆成材自觉跟林蓉剑拔弩张,实在不好意思缠着她问,可心里的好奇是越来越重的,哪个人心里还没住着只猫呢?

  尤其是他在家里养伤,怕别人问跟娘子相处如何,并没有出去风流。

  陆成材叫阿鹏收拾了隔壁的屋子,自己搬了进去,他就闷在屋里想,到底会是什么样的菜,才能有那么高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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