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央《娇妻嫁到福满门》卷二

书名：《娇妻嫁到福满门》
作者：曼央
系列：蓝海E75402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时间： 2019年10月4日

【内容简介】

果然不能相信男人的那张嘴，平常鲁铁杵说得有多爱她，现在呢？
去城里做活还不到一个月就传出他进出某个寡妇家？！
很会嘛，既然有胆子做对不起她的事，就要有本事承担后果，
她要和他和离，带着肚子里这个回娘家去！不过……
后来两人说清楚了，发现只是个误会，还因此找到他失踪多年的大哥，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而且一家团圆之后，日子也过得越来越顺心了，
公婆不再整日忧心，身子日益强健，
他也接了更多的砚台订单，赚了更多钱，
她还相继替他堂弟和大哥找到合适的媳妇，大伙都赞她是福星，
但就是有人见不得别人好，居然妄想勾引她的男人，抢走她的幸福……


　　第二十三章　帮忙照看鲁三婶

　　云朵和鲁铁杵回到家后，云朵便去厨房烧了一锅热水，端了一盆进去给他，「快用热水泡泡脚吧，解乏，你今日走了很多路吧。」

　　鲁铁杵脱了鞋，把一双大脚泡进木盆里，一股暖流自脚掌渗入，沿着四肢游走，似乎把整个身体都泡得通透了。

　　「习惯了，不累，尤其是想着家里还有媳妇等着我，就更不觉得累了。」

　　云朵抿着小嘴笑笑，交给他干净柔软的擦脚布，让他自己擦脚，自己也重新打了一盆也洗了洗，小俩口吹灭蜡烛躺到床上。

　　鲁铁杵这一天的确很辛苦，不过心里很欢喜。以前他对挣钱多少不是很在意，反正家里够吃够喝的，石匠的手艺只是农闲时节赚个零花钱罢了，不是用来养家餬口的。

　　可是成亲以后，他的想法慢慢变了，有媳妇了，以后也会有孩子，他结实的肩膀上有了一种无形的压力，他想多挣钱，越多越好，让媳妇孩子过上好日子，让爹娘放心，不必为了孙辈省吃俭用。

　　「朵儿，我选的这两块石料都挺大的，可以裁成三十个砚台的石胚，就算雕的过程中坏掉几个，咱们按二十个算吧，如果真的能卖五两银子一个，那就是一百两呀。一百两……养大一个孩子，盖房子娶媳妇，买上几亩地，都花不了这么多。如果这条路能走得通，咱们就是生十个、八个孩子也不用愁了。」他越说越激动，把怀里的娇媳妇越抱越紧。

　　云朵缓缓睁开眼，藉着淡淡的月光看向他含笑的嘴角。「我才不要生那么多呢，你以为我是猪啊。」

　　鲁铁杵哈哈大笑，带着薄茧的大手抚上她细软的小腰，「朵儿，你的腰这么细，真能生出一个孩子来吗？我都有点不敢想。」

　　云朵噘起小嘴哼了一声，「就是啊，我们女人十月怀胎多辛苦啊，以后变丑了还要遭男人厌弃，老天爷好不公平，我也想做男人。」

　　鲁铁杵笑个不停，翻身而上，「我知道媳妇辛苦，所以你放心吧，我肯定会好好疼你的。」

　　云朵抬起双臂圈住他脖子，娇声道：「那你要怎么疼我？」

　　「媳妇儿，你用这么娇嫩的声音跟我说话，我骨头都酥了，我今儿不好好疼你一回，我都要睡不着了。」

　　「可是你今天不累吗？」

　　「有点累，不过还是想要，那咱就速战速决，半个时辰就够了。」

　　云朵心里一直惦记着上次回去嫂子跟自己说过的话，两次月事之间的这几日是最容易怀孕的，所以昨晚她特意勾着自家壮实的男人折腾了一晚上，今天她原是有意还要和他亲热的，只是想着他在山上跑了一天肯定累了，这才决定直接睡下。

　　可他有兴致，体力也足，劲头并不比往日小，云朵这才知道壮硕男人的好处，心底有些小小的惊喜。

　　云收雨歇，云朵找了个小棉垫子悄悄垫在屁股底下，乖乖地偎在他怀里睡了。

　　次日吃过早饭，小俩口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鲁铁杵从大石块上敲下一块适合做砚台的石料，捧在手里细细端详，考虑雕个什么样的造型合适。

　　云朵在屋里弄好了炭火炉子，烧上油茶，叫他进屋里琢磨。

　　而后云朵也提了些建议，鲁铁杵确定了大致的思路，用细钢釺和小铁锤开始捶打。

　　房门「吱呀」一响，鲁铁蛋挑开棉门帘走了进来，「二哥，刚刚大夫给我娘瞧过了，说不是急病，一时半会儿要不了命，可也不容易好，得慢慢喝药调养着。我现在要把大夫送回清水镇，我媳妇想跟着一块去抓药，顺路回趟娘家，让我问问二嫂能不能帮忙照看我娘一会儿。」

　　云朵赶忙起身，「当然可以，我也没啥事，那我现在就过去。」

　　鲁铁杵也站起身来，「我跟你一起去，两个人照看着也好有个照应。」

　　「可你要抓紧雕砚台呀，我一个人去就行。」

　　鲁铁杵笑笑，把工具和石料都收进一个大篮子里，毫不费力地提了起来，「我去三婶家里雕砚台不也一样吗？走吧。」

　　云朵见鲁铁杵坚持，也不再阻拦，封上炭火炉子，三人一起去了鲁三婶家。

　　鲁铁蛋赶上马车，大夫宋济和胡牵娣都坐到了马车上。

　　鲁铁杵瞧了瞧宋济和宋扶颇为相似的脸庞，没有说话。

　　胡牵娣朝着云朵笑道：「那就谢谢二嫂了。」

　　这话本没有什么问题，可她的语气略带了几分阴阳怪气，鲁铁杵肃着脸看了过去，这才发现马车上还放了两袋米。

　　鲁铁蛋一甩鞭子，马蹄踏开，「哒哒」地走了。

　　云朵扯扯鲁铁杵的袖子，叫他进屋。

　　鲁三婶侧躺在床上，眼睛睁着，目光浑浊。

　　云朵蹲下身子，轻声问道：「三婶，您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给您揉揉？」

　　鲁三婶嘴角抽了抽，没说出话来，只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云朵估计她是渴了，去倒了一杯温水来，让鲁铁杵扶起人，给她喂了几口水。

　　云朵看看桌子上剩下的小半碗白米粥，叹了口气，「昨天就是白米粥，今天怎么还是呀？我看三婶像是没吃饱，我去瞧瞧家里有什么，给她做点吃的吧。」

　　她搬来几条被褥，排得整整齐齐，让鲁三婶倚在上面，而后去了厨房，见篮子里有两个鸡蛋，就做了一碗滑嫩松软的鸡蛋羹，出锅后又放了几滴香油，趁热端进卧房，用调羹慢慢喂给鲁三婶吃。

　　「好香啊，媳妇儿，你做了什么好吃的？」鲁铁杵好奇地探头望了过去。

　　云朵舀起一调羹放在嘴边吹了吹，又喂了鲁三婶一口，这才回道：「我见厨房里有两颗鸡蛋，就做了一碗鸡蛋羹，你想吃吗？中午咱们回家我给你蒸一大碗。」

　　鲁铁杵笑笑，继续在桌边雕砚台，「我哪有那么馋，连三婶的鸡蛋羹都要抢。」

　　云朵淘气地朝他撇撇嘴，「你小时候肯定馋，要是不贪吃，能长这么大个子？」

　　「哈哈哈……瞧我媳妇说的，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小俩口有说有笑，屋里的气氛轻松愉悦。

　　鲁三婶这几日都是喝几口又凉又稀的白米粥，没吃饱，身上自然也没力气，此刻清香扑鼻、嫩滑的鸡蛋羹入口，她的胃口都变好了。

　　吃完了一碗鸡蛋羹，又喝了几口水，不知是因为吃饱了，还是因为刚才大夫针灸的缘故，鲁三婶渐渐觉得身上有力气了，躺了几日，已是腰酸背痛，她想起来走走，就撑着床板起身。

　　云朵赶忙帮她穿好了鞋，扶着她胳膊，帮她用力。

　　鲁铁杵瞧见了，也过来帮忙，笑呵呵道：「朵儿这鸡蛋羹简直是灵丹妙药啊，竟治好了三婶的病。」

　　云朵轻轻啐他一口，「你少笑话我，明明是因为刚才大夫来过，三婶才好起来的。」

　　鲁三婶来回走了几步就累了，又回床上坐下，拉着云朵的手想说些什么，嘴角抽得厉害，却始终说不出来。

　　鲁铁杵回到桌边继续雕刻，过了一会儿朝云朵招招手，让她过来帮自己参详参详，一块突起的石棱该雕成什么样好看。

　　鲁三婶倚在被摞上，默默瞧着这对小夫妻。他们头挨着头，神情认真地看着桌上的石头，她指指这，他点点那，画面温馨和美。

　　渐渐地，眼前的画面看不清了，鲁三婶被泪水模糊了双眼。她虽然说不出来，可她心里不糊涂，胡牵娣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些天她算是全看明白了，她真后悔当初没听鲁铁杵的劝，不该找这个泼辣的女人当儿媳妇。

　　临近中午，杜氏给他们端过来八个大包子，香菇白菜肉馅的。鲁铁杵吃了四个，云朵吃了一个就饱了，给鲁三婶喂了半个，她就吃不下了。

　　云朵又扶着鲁三婶溜达几步，就伺候她上床睡午觉。小睡一会儿之后，鲁三婶似乎更有力气了，一个人就能在屋里溜达。云朵不放心，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张着手臂护着，怕她摔倒。

　　鲁铁蛋进门的时候看到这一幕，瞬间呆住了，没想到才一会儿没见，娘就能走路了。「二嫂，你……你怎么让我娘起来的呀？」

　　云朵抿嘴一笑，「我哪有那本事，应该是大夫针灸的效果吧。」

　　胡牵娣今日心情不错，翘着嘴角去厨房放东西。以前她没转过弯来，手头没钱就不花了，今日忽然想起厢房里还有不少大米，可以拿去卖呀，换了钱买了点肉，还买了点零嘴，又让云朵尝了尝伺候病人的苦，真是一举两得。

　　可她一看菜篮子就恼了，怒气冲冲地进了堂屋，「云朵，我们家就剩两个鸡蛋，你们一顿午饭就给吃掉了，这哪是来我家照看病人，这是来要我们的命呀！」

　　不管鸡蛋能不能要回来，出出气总是好的。

　　云朵眉梢一挑，一向好脾气的姑娘怒了，「我们没吃你的鸡蛋，我给三婶蒸了一碗鸡蛋羹吃，我娘给我们送包子过来了，桌子上还剩两个半呢。」

　　云朵一向温婉柔顺，极少有和人急红脸的时候，今天她一发威，倒把胡牵娣给吓住了。

　　鲁铁杵听到动静，放下手中的刻刀，快步走了过来，站在媳妇身后，一双虎目睨着胡牵娣。

　　胡牵娣探头望了一眼桌上剩下的两个半大包子，心里有点儿发虚了，不阴不阳地说道：「哦，这样啊。」

　　鲁铁杵本就不待见胡牵娣，见她为了两伙鸡蛋骂云朵，心里更不痛快，冷冷地瞪了她一眼，转身去桌边收拾石料和工具，带着云朵回家了。

　　接下来的日子鲁铁杵几乎一心扑在雕刻砚台上，力求精雕细琢、精益求精，琢磨着里面的门道，渐入佳境，竟达到废寝忘食的地步，要不是云朵喊他喝水吃饭，他都想不起来了。

　　腊月初八，村里的孩子们开始燃放鞭炮，年味儿越来越浓了。

　　云朵早早过去帮杜氏熬了腊八粥，吃完饭回到自己院里，一边看鲁铁杵雕砚台，一边摆弄着手里的竹篾，编了两个小小的竹盒。

　　只是今日的云朵与往日略有不同，每隔一会儿她就要跑一趟茅厕，就连潜心雕刻的鲁铁杵都发现了。

　　「朵儿，你是不是吃坏肚子了？」鲁铁杵抬起头，关切的问了一句。

　　「没有，我没事儿。」云朵脸色微变，垂眸低下了头。

　　鲁铁杵没有多想，继续醉心于砚台雕刻之中。

　　晚上他挑灯夜战，云朵执意要陪着他，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鲁铁杵瞧瞧爱妻恬静的睡颜，挑唇一笑，轻手轻脚地抱起她放到床上，帮她脱了鞋袜和外衣，给她盖好被子。

　　初九晚上，鲁铁杵依旧对着已经成型的砚台细细打磨，不放过每一个能出彩的角落。今日他再也不舍得让云朵陪着自己，监督着她早早梳洗躺下，他才安心地继续做事。

　　初十早上，云朵睁开眼的时候，见鲁铁杵躺在身边依旧睡得很沉，看样子他昨晚很晚才睡。她舍不得吵醒他，又贪恋着他怀里的温度，便舒舒服服地闭目养了一会儿神。

　　直到红日东升，她不得不起床去东院，但她没有叫醒鲁铁杵，吃过早饭后给他带了一些回来，想等他自己醒来。

　　可云朵刚进屋，就见鲁铁杵穿着中衣站在堂屋里，满脸惊恐地问道：「朵儿，你可瞧见我雕的两个砚台？昨晚我明明把它们摆在桌子上，就挨着你的竹盒子，怎么今天一早就不见了？」

　　云朵笑笑，放下食盒，把竹盒的盖子打开，让他看里面，「你以为我编这竹盒是编着玩儿的吗？还有我做的这莲花形的棉垫子，就是专门为你的砚台准备的呀，你看看，放在这里头是不是就不容易磕碰了？」

　　鲁铁杵的表情瞬间变成惊叹和惊喜，「你真是个手巧的好媳妇，能想出来这么好的法子，原本我还有些担心周管家派来的小厮手脚笨，把我精雕细琢的砚台弄坏了，如今这样一包裹，果然好多了，你真是我的贤内助啊。」

　　夫妻俩会心一笑，收拾妥当，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原以为是周管家派来的小厮，没想到竟是他本人亲自来了。

　　「我担心小厮们手脚粗鲁，弄坏了你的好手艺，就亲自来了。」

　　云朵掀开竹盒的盖子，让周管家瞧瞧里面被层层叠叠的莲花形棉垫包裹的砚台。「管家您瞧，我自作主张做了这个莲花形的棉垫子，就是怕精雕的砚台被磕破，只是有点丑，怕被您笑话。」

　　周管家连连摇头，「不丑不丑，真好看，这样一放，显得咱们的砚台更加超凡脱俗，返璞归真呢。」

　　周管家乐呵呵地拿了东西走了，圆满完成任务的鲁铁杵一下子轻松下来，大白天的就想抱着媳妇儿亲热亲热，可是云朵却笑着跑开了。

　　俗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每到这个时候村子里免不了有要做石磨、石臼的，以往鲁铁杵要走街串巷去招揽生意，今年虽然刚挣了十两银子，不差那几十文钱的小钱儿，可他仍然不愿意放下这个传统，似乎只有这样才算是过了一个完整的年。

　　二十三糖瓜黏，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炖羊肉……忙忙碌碌又热火朝天的腊月很快过去，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九。

　　晚上进了被窝，鲁铁杵再也按捺不住多日积攒的热情，抱着云朵一顿猛亲，压到她身上就想狠狠折腾一宿。

　　云朵赶忙抵住他的肩膀，「别，你不要这样。」

　　兴奋和笑意僵在脸上，鲁铁杵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蔫蔫的把头偎在云朵肩窝。「朵儿，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他的声音还有点颤抖。

　　「你瞎说什么呀，我不过是这几天收拾家务累了，等过了年不行吗？」云朵娇声道。

　　鲁铁杵摇了摇头，「朵儿，你记不记得咱们俩已经多久没有亲热了？上次即便有一回，也是草草了事，你以前不是这样呢，你以前抱着我的脖子亲我的时候，才像我媳妇儿。」

　　听着他委屈巴巴的声音，云朵「噗嗤」一声笑了，抬起柔软的臂膀抱住他脖子，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是像这样吗？」

　　「嘿嘿！是啊，那你肯和我亲热了？」壮硕的男人又要将身子压下来。

　　「不行。」云朵赶忙制止。

　　「你……」

　　云朵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我不是不喜欢你了，而是肚子里可能有小宝宝了，所以你要小心些。」

　　女人在被窝里呼出的热气清新甜美，拂动了他耳朵眼里细细的绒毛，让这一股子甜甜的味道一直钻进了心里，他短暂的恍神，而后蹭地一下坐了起来，惊问道：「你说什么，有了？哎呀！」随即他赶忙抬起大手，小心翼翼地放在她的肚子上，放轻声音问道：「没吓着你吧？」

　　「你干什么呀？还真吓了我一跳！」云朵噘起小嘴，把他的大手推开。

　　鲁铁杵跪坐在床上，心急的问道：「没事吧？你别吓我呀，要不要我去请大夫？」

　　看他紧张的模样，云朵噗嗤一笑，「请什么大夫呀，还没确定呢。你还记得腊八那天你问我为什么总是跑茅厕吗？原本小日子应该那天来，可是到现在已经迟了二十天，我猜着八成是有喜了。」

　　「那请大夫来瞧瞧不就能确定了吗？」鲁铁杵按捺住狂跳的心，慢慢消化着这个惊喜的消息。

　　云朵拉住他手腕，让他躺下，「瞧什么呀，明天就大年三十了，人家大夫就不过年吗？再说了，把了脉，若是有喜还好，若是没有，岂不让人笑话？不如再等等，等过了正月初八，若还是没动静，咱们就去清水镇的药铺让郎大夫给把把脉。」

　　鲁铁杵有点不放心，眼皮跳来跳去的，「那你不会有啥事儿吧，用不用喝点保胎药什么的？你应该早点说的，这几天打扫浆洗，你可没少干活，不会伤到孩子吧？」

　　「打扫浆洗都费不了多少力气，我自己注意着呢，反倒是你的力气太大了，我才承受不住。」

　　鲁铁杵连忙笑呵呵地道：「好好，你放心吧，我也不是非要跟你亲热不可，我就是怕……怕你心里没我了。」

　　「你就别胡思乱想了，我后半辈子都要依靠你呢，心里没你还能有谁？你还是想点有用的吧，有喜这事八九不离十，你可以给孩子琢磨个好名字呀。」

　　心潮澎湃的鲁铁杵连连点头，「对呀，对呀，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三口了，嘿嘿！想想就觉得好激动。我得给孩子取个好名字，我得多挣些钱，我还要……哎呀，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朵儿，你先睡吧，我得好好想想。」

　　云朵被他逗得咯咯直乐，偎在男人温暖的怀抱中睡了过去。

　　大年三十，按照鲁家河村的风俗，一家人是要凑到一起吃年夜饭的，若家中长辈还在，就去长辈院里凑齐，若是长辈已经去世，就到大哥家里吃团圆饭。

　　鲁勤光是老大，午饭后，鲁二叔、鲁二婶和鲁铁松夫妻俩、鲁铁树一起过来了，鲁铁蛋和胡牵娣也扶着鲁三婶缓慢走了过来。

　　鲁铁杵把买好的鞭炮放进大竹筐中，兄弟几个要一起去祖坟祭拜，女人们则是留在家里做晚饭。

　　鲁二婶把系着围裙的杜氏拉到一旁，「大嫂，今年咱们家娶了三个儿媳妇，你就别忙活了，让她们给咱们露一手，咱们享享福，看看哪个媳妇最伶俐。」

　　杜氏看一眼云朵，有点犹豫，「做饭也不累，咱们一起忙活忙活吧，这样还能早点做好。」

　　「大嫂，你这是心疼儿媳妇，不舍得让她多干，还是怕一会儿二郎回来不依呀？我家那个怀着身子我都舍得使唤，你还有什么不舍得的？」

　　鲁二婶死拉硬拽地把杜氏拉走了，厨房里只剩下三个年轻的媳妇。

　　第二十四章　鲁二婶心急儿子亲事

　　作为鲁家长房的媳妇，云朵自然要主持大局，征求了两个弟妹的意见，决定每个人做三道菜，加上大铁锅里炖的胖头鱼和瓦罐里的炖鸭子，最后上一道丸子汤，连菜带汤十二道，能摆满一大桌子，足够一大家子十二个人吃了。

　　云朵拿出大嫂的风范，让她们俩先挑，铁松媳妇就挑了最拿手的凉拌豆腐、炖大白菜、炸萝卜丸子，虽然都是普通的家常菜，可是因为天天做，她知道该怎么掌握火候，就算不是最好，起码也不是最差。

　　胡牵娣一瞧她选的食材就笑了，一看就是在娘家没怎么吃过肉的。肉菜多香呀，大过年的弄些素菜谁爱吃？于是她选了糖醋里肌、红烧肉、腊肉炒萝卜，她自信满满，觉得自己的手艺肯定能得到众人的赞赏。

　　云朵一瞧，剩下的食材已经不多了，只有两块藕、几根肥肠，还有一些散碎的鸭血、豆芽、鸡心之类的东西，就打算做个凉拌藕片、腊八蒜溜肥肠、泡椒一锅鲜。

　　鲁铁杵一进家门，就见云朵在厨房里忙活，其他女人却坐在堂屋里喝着茶水，他马上沉了脸，大声说：「朵儿，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做饭，要我帮你烧火吗？」

　　他声音洪亮，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气愤，屋里的几个女人都感受到了他的不悦，但只有杜氏站了起来，「二郎，你快进来坐吧，云朵说就剩最后一道凉菜了。」

　　云朵听他说话的语气不对，猜想他是误会自己被欺负了，赶忙把他喊进了厨房。「这是最后一道菜了，马上就好，你洗洗手进屋坐着吧。」

　　「怎么就你一个人干活儿？」鲁铁杵脸上的怒气还没消。

　　云朵莞尔道：「我们妯娌三个说好了，每人做三道菜，她们先做的，已经摆到桌子上去了，你别乱生气。好了，这个藕片裹上花椒油可以出锅了。」

　　鲁铁杵赶忙从旁边拿过盘子，双手捧到锅边，等云朵盛好菜，就端去堂屋里。

　　「哎哟！二哥，以前没看出来你这么贤良啊，真是二嫂的好帮手。」鲁铁树打趣道。

　　鲁铁杵稳稳地放下盘子，飞起一脚踢向鲁铁树，「就剩你一个光棍了，还好意思笑话别人。」

　　鲁铁树又高又瘦，人也十分灵活，轻松闪开，绕到桌子的另一边，「别提我，别提我。」

　　众人围坐到桌边，一起吃团圆饭，鲁二婶瞪了鲁铁树一眼，打开了话匣子，「这个老四可愁死我了，非要找个识字的闺女当媳妇，我托孙媒婆寻了半年，不是年龄不合适，就是看不上咱们村里的。哎哟，这得什么时候才能娶上媳妇呀？」

　　杜氏劝道：「你别急，这种事靠缘分。你看，春天铁树成亲的时候，二郎偏说要过两年才相亲，我都要急死了，后来碰上云朵，哭着喊着要把媳妇早点娶回来……」

　　话没说完，鲁铁杵大声地咳嗽一下，「娘，您尝尝这鸭血，鲜香滑嫩，可爽口了。」

　　鲁家几个兄弟全都爆笑出声，纷纷笑话鲁铁杵哭着喊着要媳妇。

　　一向厚脸皮的鲁铁杵顿时红了脸，赶忙塞了一口泡椒在嘴里，此地无银三百两一般的说道：「好辣好辣！」

　　云朵忽然想起一个人来，放下碗筷认真说道：「二婶，我倒认识一个识字的姑娘，人也好看，性格也好，只不过她爹娘去得早，眼下她跟着叔叔婶婶过日子，恐怕没什么嫁妆。」

　　鲁二婶一听，双眸一亮，「好啊，咱们家不图嫁妆，人能嫁进来就行，是哪个村子的？」

　　「是县城里的。」

　　一听这话，鲁二婶的心凉了半截，饭都吃不下去了，「城里的姑娘怎么肯嫁到村里来？」

　　云朵一笑，「我也不知道行不行，过几天咱们可以去一趟城里问问，那姑娘能吃苦，爱干活儿，她肯定不会嫌弃咱们在村子里住，只要问问她叔叔婶婶的意思就行。」

　　「真的呀，那太好了！我家这最后一个光棍要是解决了终身大事，咱们鲁家就是真正的大团圆了。大哥、大嫂，你们可真是娶了一个好媳妇呀，连我们家都跟着沾光。」鲁二婶欢喜地笑了起来。

　　鲁铁杵大言不惭地道：「那当然了，我媳妇最好了。」

　　云朵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他一脚，不好意思地红了小脸，轻声道：「吃菜，吃菜。」

　　胡牵娣默默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大家没少夹自己做的菜，就开口道：「既然今天大家吃团圆饭，不如评选一道最好吃的菜出来，给做菜人一个小小的奖励如何？」

　　这个提议得到了众人赞同，杜氏拿了一包糖炒栗子出来，「这是你们大伯今日上午买的，我原是想晚上守岁的时候大家一起吃，既然眼下没有合适的彩头，就拿这个当彩头吧，谁的菜做得好，就让她拿回家吃个够。」

　　三个年轻的媳妇都笑了起来，心里也有点忐忑。

　　铁松媳妇最先撇了撇嘴，冷眼扫过胡牵娣，心道这家伙心眼子真多，知道人们爱吃肉菜，专挑肉菜做，怎么自己当时就没想到呢？

　　大家敞开肚皮吃了起来，把每道菜都吃过几口之后，纷纷指出自己最喜欢的菜。得票最多的是云朵的泡椒一锅鲜，酸辣爽口、十分开胃，其次是红烧肉，再来是凉拌藕片。

　　很明显，云朵大获全胜。

　　鲁二婶笑着打趣杜氏，「大嫂，你这分明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呀，这包栗子还是你们家的。」

　　众人哈哈大笑，铁松媳妇见自己做的菜一道都没被选上，脸上有些挂不住，捂着肚子说道：「我今日肚子有点不舒服，这才失了手，没把菜做好。」

　　鲁二婶一听就害怕了，赶忙追问：「你没事吧？怎么突然肚子疼？」

　　「没事，娘，您放心吧，我这肚子结实着呢，保证给您生个大胖孙子出来。」铁松媳妇得意地扬起了头。

　　原本有些兴奋的胡牵娣低下头去，默默吃菜。云朵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也装作没听见，可是肉太肥腻，汤汁收得也不够好，让她忽然一阵恶心。

　　一直闷头吃饭的鲁三婶却不知为何突然激动了一下，把调羹一放，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来，只喷了几粒饭粒出来。

　　今天胡牵娣使了个心眼儿，坐下的时候特意选在鲁铁蛋的左边，他右边是鲁三婶，这样云朵就挨着鲁三婶坐了，那几粒饭粒刚好喷在她身上。

　　云朵本就努力压抑着胃里的恶心，被鲁三婶一吓，那股子反胃感忽然窜了上来，压不住了，她赶忙捂着嘴往院子里跑，蹲到墙角里干呕了一会儿，却没有吐出东西来。

　　鲁铁杵大步追了出去，连筷子都没来得及放下，蹲在云朵身边轻轻帮她拍背，「朵儿，你没事吧，是不是今天干活太多，累着了？」

　　云朵等那股恶心劲过去了，慢慢站起身子，扶着他粗壮的手臂平复呼吸，低声说道：「我没事，跟干活儿没关系，或许真的怀上了，听说怀孕以后都会恶心的。」

　　鲁铁杵嘿嘿一笑，「好，那就好，咱们进去吧，你多吃点。」

　　小俩口欢欢喜喜地回到屋子，众人询问，她也只说胃里突然有点不舒服，已经没事了。

　　胡牵娣挑挑眉，心中暗笑，这倒是一个绝佳的报仇机会呀，就捅了捅鲁铁蛋，「快给二嫂陪个不是吧，要不是咱娘喷了二嫂一身饭，她也不至于跑出去吐。咱们伺候惯了病人，人家可不习惯呢。其实今天娘已经是身子好了，能自己用调羹吃饭，前些日子一直要人喂的，要是二嫂像我一样每天伺候病人，那不得天天吃不下饭了。」

　　鲁铁蛋实诚，老实巴交地说道：「对不住了，二嫂。」

　　云朵粉白的小脸一下子红了，这不就等于说自己嫌弃老人，不孝顺吗？

　　她不好意思说什么，鲁铁杵可憋不住了，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我家朵儿不是嫌弃三婶，是因为有喜了，才恶心的。」

　　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呆了，杜氏瞠目结舌的问道：「真……真的？这么快就怀上了？你们成亲才三个多月就有喜了呀，太好了！」

　　铁松媳妇的优越感一下子就没了，像只泄了气的公鸡，不敢跟人争高低了。

　　胡牵娣就更别说了，懊恼得恨不能抽自己一巴掌。现在好了，三个年轻的媳妇只有自己没怀上，要承受众人同情的目光。

　　「啊……」走神之际，胡牵娣突然咬破了嘴里的软肉，钻心地疼。

　　云朵有喜，鲁勤光夫妻俩高兴得很，守岁的时候，一直笑得合不拢嘴，可是临近半夜送众人各自回家之际，他们又忍不住双双掉了泪。

　　云朵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鲁铁杵却清楚得很，温和劝道：「爹、娘，你们也别哭了，肯定能找到大哥的，只是缘分还没到罢了。」

　　头发花白的杜氏抬起颤巍巍的手抹了一把泪，哽咽着点了点头。每年都忍不住要哭出来，大家说着各种安慰的话，其实并不能缓解他们内心的痛楚，可是为了不让二郎担心，他们也只能装作雨过天晴的样子，送他们出门。

　　拴上门之后，老俩口回到屋里，再次抱头痛哭。

　　二郎家马上要有孩子了，可大郎现在长得什么样子他们都不知道，在他们印象中，大郎还是小时候的模样，这些年也不知道他是否能吃得饱、穿得暖，是不是遭了很多罪？

　　越是想念丢失的长子，越是对次子格外疼爱，对云朵也是如此，老俩口甚至暗暗盼着云朵能生出一个跟鲁铁亮样貌相似的孩子，就像走丢的长子又回到家里一样。

　　正月十五是县城里闹花灯的时候，鲁二婶想催促云朵去城里找那个识字的姑娘，又念着她怀了身孕不好说，只能努力忍着。忍到了正月十六，她实在熬不住了，陪着笑脸，说着好话，让鲁铁杵套上马车，带着他们一起去城里。

　　好几个月没瞧见甜妮了，云朵还挺想她的。

　　进了城，找到那棵标志性的香椿树，云朵和鲁铁杵互望一眼，确定了位置。

　　「我去敲门吧，你们在车上等着。」鲁铁杵自告奋勇地说道。

　　他大步进了胡同，走到最里头那一家门前，「咚咚」地敲起门来。过了好一会儿，院子里才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有人来打开了破旧的木门。

　　「谁呀？」甜妮打开门，乍然看到一个大铁塔般的人物，吓得退后两步，下意识的想把门关上。

　　鲁铁杵大手一伸，「砰」的一下撑住门板，「你不记得我了？不是我要找你，是云朵找你，她在胡同口的马车上呢，你瞧。」

　　一听，甜妮灰暗的眸色一亮，再次抬眸打量鲁铁杵，惊喜道：「原来是石匠大哥，刚才没仔细看，竟没想起来。云朵姊姊来看我啦，太好了，我正想她呢。」

　　她迈出门槛就往前跑，却像是忽然扭了一下腰，扶着腰侧「哎哟」一声，深深吸了一口气，待缓过劲来才又接着往前跑。

　　云朵已经下了马车站在胡同口等着她，见她跑过来，立即迎了上去，「甜妮，是不是没想到我会来看你呀？」

　　甜妮二话不说，一把抱住云朵，竟轻轻啜泣起来。

　　云朵察觉到不对劲，赶忙拉开了她，吃惊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碰上什么不顺心的事？」

　　鲁二婶和鲁铁树都站在一旁瞧着，这姑娘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棉袄、灰布裙，头上素净得只有一支木头簪子，身材不矮却很瘦弱，本是长了一张讨喜的娃娃脸，却因为太瘦，下巴冒出一个小小的尖儿来，瞧着让人既喜欢又心疼。

　　甜妮也发现了马车旁边站着两个人，赶忙擦擦眼泪，拉着云朵的手，扯出一抹笑来，「姊姊，你放心吧，我挺好的。你们大老远的来了，快到我叔叔家里坐坐吧，我给你们倒杯水喝。」

　　云朵摇摇头，温柔笑道：「不了，我们正想去吃饭呢，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你们远道而来，理应我亲手下厨才是，只是……只是今日有些不太方便。这样吧姊姊，我刚吃了早饭，还不饿，我跟你们一起去饭馆，你们吃，我就在旁边陪着你说几句话。」

　　云朵没有再反驳什么，拉着她的小手，一行五人一起进了不远处的一间小饭馆。

　　点了两个凉菜，要了一大盘包子，众人吃了起来。

　　云朵把一个大肉包子塞进甜妮手中，用自己手里的包子跟她碰了碰，笑嘻嘻说道：「好久不见，来，干了这个包子吧。」

　　大家都被逗得大笑起来，手上的包子都没法吃了。

　　甜妮似乎也忘记了忧愁，开心地笑道：「云朵姊姊，你能来看我真好，我很想你呢。我这一辈子过得最高兴的就是和你在一起的那一个月。」

　　「傻丫头，瞧你说的，人这一辈子还长着呢，你才多大呀，就敢老气横秋地说一辈子。」云朵放下包子，笑个不停。

　　甜妮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很长时间，但云朵等四人都没有追问的意思，而是等她吃完了一个大包子，默默喝汤的时候，云朵才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在家里碰上什么烦心事了？跟姊姊说说，这回见了面，下回可不知什么时候能见了。」

　　这一次甜妮没有哭，却长长地叹了口气，「姊姊，我也不瞒你，我正为婚事跟家里闹别扭呢。今天你来得正是时候，若是再晚些时候来，也许你就见不到我了。」

　　云朵吓了一跳，赶忙牢牢握住她冰凉的小手，「你可千万别说糊涂话，咱们夏天在一起做工的时候多高兴呀，不论遇上什么难事，你可千万不能做傻事呀。」

　　甜妮笑叹了一口气，「云朵姊姊，咱们俩只在相处了一个月，你却这样惦记关心我，可我叔叔婶婶呢，我是在他们跟前长大的呀，他们却不管我的死活，非要让我嫁去阎老爷家里做小妾。那阎老爷胡子都白了，我才不要嫁给他呢。」

　　「啊？」云朵愣住了，「他们竟这般狠心，那你打算怎么办？若有别人家愿意娶，你可愿嫁？」

　　甜妮满脸诚恳地说道：「若有好人家的小伙子愿意娶我，我自是愿意嫁了，只不过你不知道，我叔叔婶婶非跟人家要七两银子的彩礼。咱们附近这十里八村都是五两银子的彩礼，甚至有不给彩礼的，他们想多要二两，哪有人愿意当这个冤大头？

　　「我想好了，以后我每天早早起来绣荷包，白天浆洗衣服，晚上藉着月光纳鞋底，总之我多干些活，悄悄拿去换了钱，兴许能攒出二两银子来，这样我就可以去找媒婆帮我物色一个好人家，我自己贴补那二两银子的彩礼钱，云朵姊姊，你说这样成吗？」

　　鲁二婶算是完完全全被甜妮惊到了，瞧着瘦弱可怜的模样，原本还怕她想不开，却没想到竟是个有主见的，哭过之后，替自己想好了出路。这样的姑娘值得娶，哪怕多花二两银子的彩礼她也乐意，至于以后她的叔叔婶婶想来鲁家河打秋风，啊呸！她鲁二婶可不是好欺负的。

　　鲁二婶转头瞧瞧儿子，就见鲁铁树正眼巴巴的看着人家，眼神里既有欣赏也有怜惜，看样子是相中了。

　　「这位姑娘，让我说呀，说不定也有人家愿意多出彩礼钱呢。你云朵姊姊订亲的时候，我们鲁家可是给了八两银子的彩礼呢。」

　　甜妮转头看向鲁二婶，羞赧一笑，「这位婶婶，您说笑了，我怎么能跟云朵姊姊比呢？姊姊好看又聪明，性子也好，我可不成，又粗又笨的，哪有人家愿意为了我出七两银子呀。」

　　「我愿意！」鲁铁树忽然一拳捶在了桌子上。

　　甜妮吓了一跳，好奇地抬头看向鲁铁树。这个初次见面的男子，她刚才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并不曾认真看过，此刻一瞧，这小伙子眉清目秀，身量高?，虽不像鲁铁杵那般壮硕魁梧，却也不是个摇摇欲倒的高粱杆，还颇有几分玉树临风的模样。

　　「这位大哥，你……你……是谁呀？」这个义愤填膺、英雄救美的小伙子让甜妮有些受宠若惊。

　　云朵赶忙介绍，「这是我家小叔，是铁杵的堂弟叫铁树，是个读书人，上次考秀才差了那么一点点，这次肯定能考上的。」

　　甜妮心中根本没生出什么旖旎心思，定定地瞧着鲁铁树，感激道：「大哥，谢谢你的好意，你们鲁家都是热心肠又正直的好人，不过你真的别蹚这个浑水了，不值当，你这么好，还是找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吧。」

　　这姑娘太实在了，鲁二婶越看越喜欢，索性挑明了道：「姑娘，我就跟你直说了吧，我家儿子一直想找个识字、会看书的姑娘，那叫什么来着？」

　　「您是说知书达礼？」甜妮顺着话道。

　　鲁二婶拍着手笑道：「你看你看，你们读书人就是不一样，我这粗人就说不上来。咱们能见面就是缘分，姑娘，我是他亲娘，你若是相中我家儿子了，咱们就去跟你叔叔婶婶说一声，不就是七两银子吗，我们家出得起。」

　　甜妮惊得直了眼，「婶子，您要是能救我出苦海，我以后一定拿您当亲娘伺候，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鲁铁树听了忍不住笑了，「谁要你做牛做马，我们家又不缺牲口，是要你做媳妇呢。」

　　「嗯嗯，做媳妇，做……」甜妮一愣，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然跟两个陌生人谈论起了婚嫁，好像还糊里糊涂答应了人家。「哎呀！我怎么跟人家谈婚事……」她抬手把脸一捂，不好意思地朝云朵怀里栽。

　　鲁铁杵赶忙一把揪住她，「别乱动，小心我家小宝贝儿。」

　　这一句可把甜妮吓住了，顾不上脸红，也忘了捂脸，满脑子都是震惊。以前石匠大哥也疼云朵姊姊，却没有这么直白过呀，看来成了亲的人真是不一样。

　　第二十五章　新婚夫妻要相隔两地

　　鲁二婶和鲁铁树对甜妮都很满意，吃过饭后他们一起去了水家。

　　甜妮在路上很诚实的道：「我叔叔婶婶的脾气不是很好，不过他们也只是对待我的时候比较硬气，跟别人是不敢嚣张的，你们有什么话尽管说，对他们不用客气。」

　　距离本就不远，很快马车就到了胡同口的香椿树下。

　　「你这死丫头跑哪儿去了？也不做饭！」

　　一道尖刻的女人声音传来，众人转头，见一个中年妇人朝这边走来。

　　甜妮朗声说道：「婶婶，有个姊姊来看我，带我出去吃了饭，云朵姊姊还有话跟您说。」

　　水二婶走到近前，上下打量站在甜妮身旁的云朵，见她貌美端庄，身上穿着簇新的棉袄棉裙，又看一眼旁边的大马车，心中暗暗猜测是出身有钱人家。

　　「想不到我们家妮子还认识这么阔的姊姊呢，这是哪门子的亲戚啊，怎么我竟不知？」水二婶一向拜高踩低，瞧见街口要饭的，恨不能啐上几口，可若碰上穿戴打扮比较体面的，她便如现在这般陪着笑脸客客气气的。

　　云朵朝她一笑，「婶子，我们是在周家的园子里认识的，今日来是想给甜妮介绍个好人家，这是我婆家的小叔，叫铁树，是个识文断字的，一直在学堂里念书，学究夸他学问极好，必是能中秀才的。我和甜妮极为投缘，将来她嫁过来，我们俩互相照应着，也能有个伴，只是不知道婶子是否乐意？」

　　水二婶顺着她的指引瞧瞧鲁铁树，心里头暗暗感叹，没想到妮子这个傻丫头还有这个福分，这小伙子面貌清秀，个头也高，还是个能中秀才的，这可真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好姻缘。

　　她和水二叔想把甜妮嫁给阎老爷当小妾，不过是贪图那七两银子的聘礼，只盼着甜妮嫁进一个有钱人家，将来他们还可以不断的去打秋风。

　　只不过她爹娘早已过世，做叔叔婶婶的把她嫁给一个老头子，这是要被街坊邻居唾弃的，这事其实他们也纠结过，但最终还是决定顶着骂名要些实惠。

　　可如今不一样了，天上掉下来一个有钱人家愿意娶甜妮为妻，他们已经吃过一顿午饭了，估计这丫头也跟他们说了要七两银子彩礼的事，想必这家人不在乎多出来的这二两银子，这样好呀，这样岂不是名利双收了吗？

　　水二婶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赶忙领着大家往家里走，「来来，进屋坐，咱们慢慢说，姑娘呀，你长得这样俊，说话还这么好听，我们家妮子是上辈子修了什么福，竟能碰上你这尊活菩萨。」

　　云朵跟鲁二婶互换了一下眼色，看样子水家这是同意了。

　　进屋落坐，水二婶赶忙吩咐甜妮去泡壶好茶来。

　　众人观察一下屋中摆设，发现水家也不是特别穷困潦倒，看来只是叔叔婶婶待这个孤苦的侄女太过刻薄罢了。

　　寒暄几句后，水二婶终于按耐不住了，「不瞒你们说，为了养大妮子，我们家可没少花钱粮，这孩子什么活都会干，又是个极孝顺的，我们都舍不得把她嫁出去呢。若你们真心想娶，我们自然也不能拦着，只是这彩礼嘛，最少也要七两银子才成。我们邻居家的三丫头年前成的亲，人家可是给了八两银子的彩礼，若再少了，我们脸上实在不好看呀。」

　　甜妮听她如此说，有心想再争取一下，就小声说道：「三凤的婆家的确给了八两银子的彩礼，可是她娘家给了五两银子的陪嫁呀。」

　　水二婶见她插话，脸色马上沉了下来，狠狠瞪了她一眼，「我和你二叔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教你洗衣做饭、识文断字，这么多年给你花的银子岂止五两？」

　　「读书写字是我爷爷教的，而且这几年我没日没夜的干活，也没少给你们挣钱。」甜妮实在觉得委屈。

　　云朵怕甜妮再挨骂，赶忙把她推到里屋去，「傻丫头，哪有自己亲自谈婚事的，还是我们给你谈吧，快进去歇会儿。」

　　鲁二婶点点头，「既然咱们有心做亲家，您又开了这口，这事儿我们也不是不能答应，只不过是不是要等她二叔回来一块商量，不知您可否做得了主？」

　　水二婶一见这事有门儿，马上笑着点头，「做得做得，只要你们应了这七两银子，别的我们也没啥要求，布匹粮食都按咱们本地的风俗来便可。二叔疼侄女，只要是能嫁个好人家，我们自然是十分乐意的。」

　　既然在彩礼这一条上没有异议，双方算是谈定了婚事，说好二月二龙抬头那天便来下聘。

　　甜妮送他们出来，拉着云朵的手热泪盈眶，「云朵姊姊，你真是我的大救星呀，救了我一辈子。」

　　云朵笑道：「瞧你说的，我救你什么呀？又不是我出彩礼钱，你要谢就谢二婶吧，是二婶相中了你这个媳妇。」

　　甜妮红着脸看向鲁二婶，诚恳地说道：「婶子，以后我嫁进鲁家，一定拿您当亲娘伺候，我会拚命干活挣钱，不会让您白白多花二两银子的。」

　　一句话把大家都逗笑了，鲁铁树朝她摆了摆手，「行了，你一个女人，哪用得着你拚命挣钱，我们鲁家的男人都是会挣钱还会疼媳妇的，是不是二哥？」

　　这个马屁拍得十分到位，鲁铁杵得意一笑，扶着媳妇上马车，「那当然了，嫁给我们鲁家的男人就等着享福吧，是不是媳妇儿？」

　　云朵不好意思的瞋他一眼，既甜蜜又有些难为情，「行了，快走吧。」

　　见媳妇儿害羞了，鲁铁杵哈哈大笑，等三个人都坐好了，就挥动鞭子开始赶车，「走，给媳妇儿买最爱吃的千层糕去。」

　　鲁二婶但笑不语，以为鲁铁杵只是说着玩的，没想到马车真的停在了糕点铺子门口。沾云朵的光，她也吃到了一块刚出锅的千层糕，又甜又软，入口即化，真好吃呀！

　　「云朵，你来县城了呀！」

　　他们正要离开，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云朵回头一瞧，发现是自己的好朋友朱丹。

　　「阿丹，好久不见了，初二回门的时候怎么没看见你呢？」虽说县城算不上他乡，可好久没见的好朋友见了面，还是十分亲切的。云朵下了车，走到朱丹面前。

　　朱丹手里也捧着一块千层糕正在吃，另一只手拎了一小包用油纸包好的糕点，见云朵吃的跟自己一样，略有些意外，拉着她走开几步，望了一眼鲁铁杵，低声道：「你男人肯给你买这么贵的糕点呀，那他还真是疼你。虽说来城里的乡下汉子不少，可是舍得花钱买这糕点的却没几个。」

　　云朵抬手摸摸自己尚未隆起的肚子，「平时他对我就挺好的，如今我有了身孕，自然要多给我买些好吃的，这也不全是为了我，还不是为了他孩子着想。」

　　朱丹吃惊地瞪大了眼，「这么快就怀上了？你们成亲才几个月，连半年都不到，我这成亲都快一年了，肚子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哎，没办法，老男人不中用呀。对了，你不是问我初二为什么没有回门吗？就是因为我家那老男人病了，我得在床边伺候他，这糕点也是因为他想吃才让我来买的，店家见我经常来买，才肯多给我一块，让我在路上吃。」

　　朱丹的婚事本就是强扭的瓜，云朵对前后过程十分清楚，没再多问什么，只是叮嘱她看开些，不要因为男人病了有太大的压力，冬季天冷，总是容易生病，也许春天一来，他的身体就好了。

　　朱丹爽朗的笑了笑，「你放心吧，我都明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日子还是要往好处奔的。」

　　告别朱丹，马车出了县城，闲来无事，鲁铁杵便调侃鲁铁树，「老四呀，你这亲事能成，头功是你二嫂的，要不是她引荐，你也找不着这个姑娘，这第二份功劳嘛，就应该是我的。你想呀，人家初次见你，对你的人品性情都不了解，却满口答应嫁给你，就是因为当初在周家园子里，她见过我对云朵好，才觉得咱们鲁家的男人都是好男人，是二哥提前给你树立了一个好模范。」

　　鲁铁树对甜妮很满意，此刻心情也不错，笑着捶了他一拳，「二哥，能要点脸不？哪有自己夸自己好的，得我二嫂说你好才算真的好。二嫂，你觉得我二哥好吗？」

　　云朵本不想参与他们的话题，可这两个人偏偏把话题往自己身上扯，瞧着他们共同看过来的眼神，她脸上一热，低声道：「好，可好了。」

　　她本想搪塞一下就算过去了，谁知鲁铁杵听媳妇夸自己听不够，厚颜无耻地追问道：「这么说话不明白，你得仔细说说我哪里好，让铁树学着点是不是？」

　　云朵无奈地瞧着这个要糖吃的大男人，有点哭笑不得，当着二婶和铁树的面，她好意思说什么？

　　云朵一向脸皮薄，可是瞧着他那期待的眼神，估计自己若不说点什么，他会纠缠不休，便轻声说道：「你自然是哪里都好，既能干又顾家，有担当又细心，还会照顾人。」

　　「嘿嘿！」这下鲁铁杵满意了，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甩了一记响亮的鞭子，朝着家的方向赶。

　　回到鲁家河，鲁二婶便开始准备聘礼。

　　半个月很快就过去了，二月二这天天气阴沉，却没有下雨，云朵按照当地的风俗，做了龙鳞饼擀了龙须面，还在每个碗里盛上一个荷包蛋。

　　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吃完午饭，鲁铁树就过来还马车了，并笑嘻嘻的告诉他们亲事已经定了下来，成亲的日子定在六月初六。

　　吃完饭，小俩口一起回自己的院子，刚迈进门槛，就听身后有人叫着鲁铁杵的名字，回头一瞧，是个云朵没见过的中年男人。

　　「铁杵，沈家送信来啦，明天就让咱们去干活，你今日收拾收拾，明儿天一亮咱俩一起去吧。」

　　鲁铁杵看一眼自己的小娇妻，闷声说道：「曹大哥，你自己去吧，我不去了，我家里有事儿。」

　　曹木匠一愣，「你有啥事儿呀？要不我先跟沈家说说，让他们宽限你几天，等你把事办完了再去？」

　　「谢谢曹大哥好心，不过我这事儿一时半会儿办不完，你自己去吧，让他们找个别的石匠做活儿也是一样的。」鲁铁杵一点都不想去沈家干活。

　　「可是咱们去年就答应人家开春去给人家干活啊，人家没找别人，一直等着咱们呢，怎么能说不去就不去呢？你以前最守信诺的，如今怎么变了？」曹木匠有点着急了。

　　云朵有些诧异地看向自家男人，家里明明没什么事，春耕也得等到下个月才开始，她不解地问道：「这位大哥是谁呀？他叫你去干什么？」

　　鲁铁杵赶忙给她介绍，「这是咱们邻村儿曹家河的木匠大哥，我们俩经常一块儿去给人家做活儿，那沈家是县城里的大户，去年秋天他们家本想修葺一下园子，后来因为一些事耽误了，就说好过了年以后再弄，我们就应了他今年二月去给他家做活儿。可是眼下你怀了孕，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呢？我就不去了，我在家守着你和孩子。」

　　曹木匠笑道：「我以为你家有什么大事呢，原来是弟妹有喜了呀，这生孩子是女人的事，你留在家里有什么用？沈家的工期也就一个来月，耽误不了你家孩子出世。」

　　鲁铁杵固执的摇了摇头，「那我也不想去，我媳妇头一次怀孕，我不放心，我得在家里守着她。」

　　曹木匠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们这些年轻人呀，只顾着眼前，想得不长远，你想想将来家里有了孩子，不得花更多的银钱养吗？你不去做工，怎么挣钱养孩子呀？再说了，咱们早就答应了人家，你如今失信于人，还是因为这么个理由，岂不是要被人笑话？」

　　云朵听明白了因由，赶忙劝道：「曹大哥说的对，明天你赶紧跟他一起去县城吧，我在家里没事儿，谁家的女人不生孩子呀，你瞧你，好像我是纸糊的似的。」

　　「哎呀，朵儿，我不去，我不放心。」鲁铁杵态度坚决。

　　曹木匠也在一旁劝道：「你呀，就别倔强了，明天赶快跟我一起去吧。如今你是县城里口碑最好的石匠，若因为这事失了信，以后会丢很多生意的，再说了，你若因为弟妹怀孕不肯去，将来村子里的人会怎么议论她呀？人家不会说你心疼媳妇儿，只会说她这样那样的不好，这事我是经历过的，你听大哥的话没错。」

　　鲁铁杵抬起头来，气呼呼说道：「我不去是我自己的事儿，村子里头谁敢乱嚼舌根，我饶不了他。」

　　云朵无奈地瞧着他，有点生气了，「你怎么这样呢？你这表面上是为我好，其实是在害我呀，曹大哥，你先回家去吧，一会儿我劝劝他，明日定让他跟你一块儿去县城做工。」

　　曹木匠这才笑着点点头，「好，弟妹果然是个明事理的好媳妇，石匠娶了你，真是他的福分。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吃过早饭我就过来。」

　　「好，那你路上慢点儿。」

　　送走了曹木匠，云朵扯着鲁铁杵的袖子往屋里拉，一进门就气呼呼的噘起了小嘴，委屈的拿眼瞪着他。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我知道你疼我，想在家里守着我，可是你这样会让我被全村人笑话的，我以后还怎么抬头见人，便是爹娘，我也没脸见了。」

　　鲁铁杵受不了娇妻带着埋怨的小眼神，低声嗫嚅道：「我不是不懂事，我也知道别人家的媳妇怀孕了，那些男人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可我不是不想挣钱养孩子，我在家里也能做活儿啊，我做好了再拿出去卖也是一样的，我可以起早贪黑的赶工，兴许比去沈家还能多挣钱。朵儿我求你了，你别让我离开家行不行？我肯定惦记你惦记得晚上都睡不着觉。」

　　云朵听了这话，既感动又无奈，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也不愿意让你离开家呀，可是你既然已经答应人家了，怎么能反悔呢？这样吧，沈家的活儿你该干就去干，不过是一个来月么，下个月你就回来了不是？之后若再有人找你，你不应他们就是了。」

　　鲁铁杵还是不想去，几番讨价还价，云朵见他如此固执，气得趴到桌子上不理他了，他这才拉着她的小手低声求饶，「我去就是了，你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云朵这才起身给他收拾包袱。

　　鲁铁杵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心里头酸酸的，很不是滋味。「朵儿，你自己在家可千万要小心，力气活一点都不能干，我会跟爹说好，让他每日给咱们这边挑两桶水，你可千万不能因为怕麻烦公婆就自己去挑水，知道吗？」

　　自成亲之后，两人还没有分开过，他要去县城里做一个月的工，云朵也舍不得，可是她明白，不管自己多不想让他去，也不能把他扣在家里。

　　男人对自己好，公婆对自己也好，不能因此就失了分寸，得意忘形。

　　小俩口心里都不好受，躺进被窝里也睡不着，在这即将分离的时刻，本想做点什么，可是云朵的肚子刚刚鼓起一点点，胎还没坐稳，他们不敢做亲密的事。

　　鲁铁杵抱着心爱的媳妇，闻着她清新的发香，再次低声哀求，「别让我去了行吗？我真的不想去。」

　　云朵假装睡着，不肯回答他。

　　鲁铁杵见媳妇不肯应声，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你这么狠心，等我出去了，就去找个野女人，看你后悔不后悔！」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跟他对话，外面春雷滚滚，春天的气息越来越浓。

　　半夜里下了一点宝贵的春雨，孕妇嗜睡，云朵终究是睡了过去。鲁铁杵轻轻摩挲着她的秀发，睡不着。

　　次日一早，庭院湿滑，两人牵着手要去东院吃早饭。

　　鲁铁杵气哼哼地看云朵一眼，「真的不留我？」

　　云朵紧紧抿着唇，低头瞧着脚下的路，轻声道：「去是肯定要去的，我不会让你留下，可是，你真的会去找野女人吗？」

　　鲁铁杵一看媳妇当真了，心马上抖了抖，「朵儿，我跟你开玩笑的，你还当真呀？我是那样的人吗？你在家里头千万别胡思乱想，不过……你要是不放心，那我就别去了吧。」

　　「我都说了你是一定要去的，至于找不找野女人，你自己看着办吧。」云朵有点儿生气，他昨晚怎么能说那样的话呢？害得她一宿都没睡好，总在作噩梦。

　　吃早饭的时候，云朵跟公婆说了鲁铁杵要去沈家做工的事。

　　早先杜氏怀孕的时候，鲁勤光也是照旧外出做工的，他们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只告诉鲁铁杵放心家里，他们会好好照顾儿媳妇的。

　　这下实在没指望了，鲁铁杵只能再三叮嘱爹娘千万千万看好了云朵，别让她做重活儿。

　　吃完饭出来，曹木匠已经赶着驴车走近了。

　　云朵进门把收拾好的包袱拿出来，鲁铁杵套好了马车，满脸郁闷的看着自己的娇媳妇。

　　「我不在家，你千万照顾好自己，不能出一丁点儿的事，知道吗？要不然我……算了，还是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我能把你怎么样？我只能起早贪黑的赶工，盼着能早点回来。」

　　曹木匠笑呵呵地甩了一鞭子，「快走吧，别黏糊了，刚成亲都这样的，以后慢慢习惯就好了。」

　　云朵不敢抬眼看鲁铁杵，怕自己会哭出来，只揪着他的袖子轻声说道：「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干活不要磨蹭，早点干完，早点回家。」

　　鲁铁杵无奈地叹了口气，握了握她有点发凉的小手，难舍难分地说道：「你快进去吧，这天气还冷呢，没事少出来，别染了风寒。铁庆有时会去城里卖粮食，你要想我了，就跟他的车来看看我，记得让他赶车慢点儿，别颠着了。」

　　「行，我知道了，你去吧。」云朵有点哽咽了，从心里觉得自己这般强迫他去，却又极为难舍，实在有点矫情，便转身快步进门。

　　鲁铁杵无奈地赶着马车去追曹木匠，走到街口的时候一回头，就见云朵又站在门口眼巴巴的望着这边。

　　这个傻媳妇呀，就是太懂事了，其实他宁愿她任性一些，就让自己在身边陪着，大不了被别人说几句不够贤慧，可那又算得了什么呢？身上又不会因此少块肉，他也会一如既往地宠着她。

　　马车转过街角再也看不见了，云朵的眼泪便刷地一下掉了下来，怕被人瞧见太丢人，她赶忙进院，关上了两扇大门。

　　院子里空荡荡的，屋子里也空荡荡的，春雨过后，屋里显得特别冷，她把炭火盆弄好，像以前一般煮上了油茶，可是以前她坐在火盆边，一转头就能看到坐在八仙桌旁雕砚台的丈夫，而此刻，什么都瞧不见了。

　　云朵进了里屋，趴在床上默默哭了一场，恨自己没出息。

　　当天晚上，她钻进被窝，觉得特别冷，又从柜子里拿了一条薄棉被出来做压脚被，这才勉强睡了过去。半夜里热了一身汗，她想掀掉第二条被子，又怕一冷一热染了风寒，影响肚子里的孩子，就缩在被窝里没敢动。

　　好想他呀，想那个热呼呼的大炉子，云朵有点后悔了，干么非要让他去呢？不让他去又能如何，反正是他自己不想去的。

　　如今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人已经去了，她也不可能特意跑去城里把他叫回来，便只能掰着手指头数日子，盼着他快点完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