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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寄秋《鉴宝财妻》(吾家奇内助之一) [打印本页]

作者: 喵喵    时间: 2015-9-13 12:59
标题: 寄秋《鉴宝财妻》(吾家奇内助之一)
书名:《鉴宝财妻》(吾家奇内助之一)
作者:寄秋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5年9月18日
女主角:成语雁
男主角:牟长嵩

【内容简介】

粗使丫鬟上位晋升当家主母的不二法门是──
认真的女人最美,努力赚钱就能吸引主子的全部注意!
成语雁十岁那年被婶婶给卖了,进入牟府做丫鬟,
尽管被其他下人联手欺压,做最苦的活,吃最少的饭,
她自有一套装傻躲灾的保身法则,只是手头没钱让她万分焦虑,
她还要去找也被卖了的弟弟呢,再这样下去何时才能姊弟团聚?!
或许是上天看她可怜,派来个神仙般的老爷爷送了她神奇的礼物,
她从此能看见石料的灵气,藉由赌石慢慢赚得赎身银两,
只是她明明已经够小心了,怎麽还会被人盯上?
更惨的是纠缠她的人竟是她的顶头上司、牟府家主是也,
从此低调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她从三等丫鬟一跃而升大丫鬟,
不但住在主母的院落里,他还整治那些欺负她的恶奴为她出气,
关照她结识的乞儿弟妹,并手把手的教她辨石的基本知识,
她每识出一块玉,他不是打成头面就是雕成摆饰送给她,
他的强势介入让她渐渐习惯身边有他的存在,习惯了依靠他,
只是她都还没从他突然宣告两人即将成亲的惊喜中回神,
牟府就卷入了可能会家破人亡的大危机……




    第一章

    轰隆隆。

    天空中,雷光电闪。

    突地……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崩塌的破山洞中传出……喔,说错了,它曾是风光绮丽、美若仙境的神仙洞府,流水潺潺,游鱼细长银白,即使在天日射不进的洞窟也日夜分明。曾经,还有一整座羡煞人的桃林,花开似锦,四季如春。

    在雷响之前,也就是不到一刻光景它还存在,叫「桃源仙府」,而现在只剩下断垣残壁,极目所见是凹陷的泥块土石。

    在一堆土石泥块中,一只枯瘦如柴的长手拨开层层泥沙,颤巍巍的破土而出,而後是顶着灰白头发的蛋形脑袋瓜子。

    一个很老很老,看不出实际年纪,穿着灰色道袍,灰头土脸的老人从土堆里狼狈的爬出,手脚并用的趴在土堆旁的雪白石头上大口喘气,脸上满是泥土和沙砾,无一处洁净。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明明是最後一次渡劫,本该飞升成仙,为什麽还是臭皮囊一具……」

    老人不解的喃喃自语,眼中有相当困惑,他不住的打量皮肉犹存的身躯,为渡劫失败而困扰。

    由外表看来不难发觉他是一名修仙者,没有门派的散修,自行寻到一处地灵人杰的洞府潜心修行,盼能在百年之後修成正果,以一介凡身位列仙班,做个真正的神仙。

    可是他历经七七四十九个劫难,被九九八十一道天雷追着劈个焦黑,可依然毫无升天的迹象。

    是他的修行出了错吗?还是老天不收他。

    老人百思不得其解。

    「哈哈—哈—我闻到肉焦掉的味道,天宝呀!你开荤了,烤起野味了,别忘了留只肥腿给我。」

    一阵低厚的笑声骤起,空无一物的平滑山壁突然裂开一条人能通行的细缝,一个体形高大的壮硕男子从裂缝中走出,他头戴青玉冠,身上着蓝色长衫,步履稳重而略沉,每走一步地面上便陷了一小块。

    似足迹又不是人的脚印,但男子走过的地上便会莫名出现一个个浅洼,不规则的排成一条线。

    「少罗嗦,你这风凉话说多了,我听都有点听腻了。」老人恼羞成怒的横睇他一眼,吹胡子瞪眼。

    「我是在开解你,怕你一时想不开,成仙不成反成枉死鬼,徘徊在阴阳两界。」不少修仙者渡不了劫难便沉沦堕落,不是一死了之寻求解脱之道,便是以身喂魔,从此万劫不复,入了魔道。

    「放心,我还没那麽不济,区区几百年都渡过了,历经千辛万苦才走到这一步,我不会为了小小的打击就放弃。」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神仙也不是想当就当得了的。

    天宝老人扬手一挥,满身的泥土砂石瞬间不见,凌乱如杂草的头发也整整齐齐地以一根白玉簪挽在脑後,身上洁白无垢,恍若天人的老道仙风道骨,就像换了个人似,完全截然不同,没有先前的狼狈和不堪,乍然一看,还真像云层中走出来的老神仙。

    只是他的脸上、手臂上依稀可见被雷劈过的焦肉色,因为是天雷所致,一时半刻好不了,得花点功夫养养。

    「好,有志气,我没看错你。」蓝衫男子一弹手,崩塌的土石上多了一张圆形石桌,两张铁灰色石椅,桌椅悬空浮着,桌上多了一壶清香扑鼻的茶,两只注满茶水的紫玉杯泛着淡淡澄黄色,令人喉头生津。

    取了一杯茶细细品嚐,略带沮丧的天宝老人喝到嘴里的茶水是苦涩的。「是不是朋友。」

    山神荼垒脸色微变。「别从我嘴里套话。」

    泄露天机可是大罪,他可没打算为稍微谈得来的「邻居」两肋插刀,当当山神其乐无比,逍遥又快活。

    天宝老人高寿有四百多岁,他一直是个散修,几百年来到处走走看看,为了修仙他去了不少地方,也吃了很多苦头,最後决定落脚在灵气旺盛的天凤山,与荼垒为邻。

    而荼垒是看管天凤山的山神,在此待了一千多年,久到他都忘了翻身,直到这位勤勉的邻居来了,他才偶而探出头,打个招呼,彼此相安无事的过了一百多年。

    「我就是想不透哪里出了错,一试再试还是徒劳无功,你说天老爷是不是故意在整我。」他口气有些忿然,在一再的挫折下,难免心浮气躁。

    不过这话也有试探的意味,想从山神口中得知未能得道的原因,毕竟他能做的全都做了,就差一步。

    「别说别人阻你的成仙之路,自个想想还有什麽该做而未做的事。」见他左颊一块翻开的焦肉,荼垒不忍心的提点一二,稍有慧根的人一点即明,不需要多言。

    「譬如……」猜到一些的天宝老人想得到更明确的答案。

    喝着茶,荼垒不疾不徐的撩袍子盘腿。「报恩。」

    「报恩?」他倏地坐直。

    「今生事未了,难求明日果。因果,因果,有因必有果,未解昨日因,哪结今日果,因果循环,这便是天道。老朋友,我说得够白了,不要再逼我了,言尽於此呀!」

    「你是说……」他想了一下自己欠了谁的恩惠未还。

    「不要再问我了,我什麽都不知道,自个想一想。」山神一扬袖,原本塌陷的洞府冒出一株株小绿芽,渐渐抽长,竹子不断从土里冒出,形成雅致的竹林。

    天宝老人也不烦他,仔细地想了想,脑海中浮现一幕多年前渡劫的情景,顿时感悟欠了这人一份人情。

    当年渡劫时不慎出了意外,那时连下了半个月的雨,河川的上游因大雨而泛滥,水淹十尺高,没注意到淹水的他被大水冲进河里,奄奄一息的载浮载沉,差点没命。

    那时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抱着粮食经过,一见他快溺毙了就丢下手里的粮食,二话不说的跳入河中救人。

    见义勇为的行为叫人敬佩,少年将天宝送到医馆便走了,只说赶着回家,两人便未再见过面。

    当时的天宝并未想太多,只觉得倒楣,若在平时,就算连下一整个月的雨也难不倒他,偏偏他当时正逢渡劫,全身虚弱,自然无法闪避。

    「嗯!我明白了,果然还是欠了人……」不还不行,人的一生中总要不亏不欠才走得了无牵挂。

    没多久,天宝老人下山了,化身为一名走方郎中,拿着串铃四处寻找那个帮了他的少年。

    可是找了多年,好不容易得到那人的下落,没想到却是空欢喜一场……

    「死了?」

    「早死了,你来晚了一步。」穿着碎花布缝制的衣裙,头上插着细银簪的妇人不耐烦的说着。

    「那他可有成亲,可留有子嗣?」怎麽就不等等他呢,好歹等他报了恩再说,别让他扑了个空。

    「有一子一女。」

    「如今何在?」

    「你会不会问太多了,别人家的事干你什麽事,走走走,我们家里的人个个身子好,用不着看铃医,你快走,少来触霉头。」妇人一副刻薄相,说起话来也很尖酸。

    「小妇人行个方便,让我见见友人後人。」报恩为什麽那麽难,走破十来双鞋还是找不到人。

    天宝老人原本可以掐指一算,预卜吉凶,可是与他有关的事儿总是算不准,毫厘之间差距千里。

    旁的事他倒是算得准,眼前妇人的面相极其长寿,但晚年凄楚,衣食无着,子孙不孝,孤寡一生,到最後草席一卷无人收屍,丢在乱葬岗了事,儿女同样下场凄凉。

    「跟你说了别来烦我,我哪晓得那两个耗粮的小畜生去了哪里,一个个讨债鬼,克死父母又来克亲叔,可怜我年纪轻轻就没了丈夫,一个妇道人家守着寡,还要拉拔自个的孩子长大成人,这其中得耗费多少心血……」

    妇人大吐苦水,不论对方认不认识,一逮到人就口沫横飞的诉说委屈,好像世上就数她最忍辱负重了,自个的孩子都快养不活了,哪还管得了大伯家的小孩。

    这年头不好过活,人人都苦呐!家里几亩地没人耕种,养了一年多的猪还是瘦得没二两肉,院子的鸡要人喂,菜园子里的菜苗少肥缺水的,草长得比菜还多,拔都拔不完……

    很琐碎的唠叨话,妇人说得滔滔不绝,每一句都说她的日子过得有多苦,一个女人家要养家活口不容易,她缺银子也缺粮,缺人救济,可是对大伯家的两个孩子却是绝口不提。

    她哪说得出口因为看不顺眼,再者为了霸占大伯家的房子和四亩水田,早把幼小又无力反抗的两姊弟给扫地出门,还不忘从中捞点好处,中饱私囊,让他们再也回不了家。

    「小妇人,这是一点小小谢礼,你看成不成?」看出她骨子里的贪婪,天宝取出半两银子在手上掂了掂。

    「给我的?」妇人两眼发亮。

    「只要你告诉我那两个孩子的下落。」用钱买得到的都不算大事。

    「卖了。」她一把抢过了银子,用牙齿一咬,确定是真的银子,笑得喜不自胜,见牙不见眼。

    「卖了?」他讶然。

    「卖了,卖了,卖给大户人家当下人。」两个卖了七两银子,够她娘仨活上两、三年了。

    无可奈何的天宝又掏出半两银子。「卖到哪里去了。」

    得到银子的妇人喜孜孜往怀里塞,怕人家抢回去。「我哪晓得,交给人牙子了,往平州、玉阳城一带去找应该没错,我听那个人牙子陈二狗说这两地很缺人。」

    反正管他谁买了去,少了吃白饭的,她能多买两匹布做衣服,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在邻里间走动也光彩。

    至於那两个孩子,谁管他们死活,克母克父又克叔的丧门星走得越远越好,省得克完血亲,连她这个婶婶也不放过。

    卖了亲侄子、亲侄女的妇人一点也不觉得羞愧,反而认为理所当然,婶婶没有道理一定要养大伯家的孩子,即使家里的环境还过得去,可是别人的孩子养再久也不是自己的,何必白费心去捞个贤名,她和自家孩子过得好才重要。

    「平州、玉阳城……」这两个地方挺大的,要在动辄百来名下人的大富人家中捞出那麽个丫头、小子,何其困难。

    天宝老人头大了,拿着串铃的手轻轻一颤。

    大海捞针还容易多了。

    「你找我大伯有什麽事,他生前欠了你银子没还?」妇人怕是债主上门,问清楚了好撇清。

    他抚着长及胸口的灰白胡子,意味深长的道:「报恩呐!成土生多年前曾救了老夫一条命。」

    「是不是弄错了,是成水生而不是成土生?他们兄弟长得很像。」妇人一听,喜得两眼眯成一条线,不停地往人家的袖口打量。

    天宝呵呵笑着摇铃,起身告辞。「是与不是我心中有数,长得再相似也不会是同一个人。」

    「等一下,你要报恩也可以报在我身上,我不介意你拿些银子报答,我是个俗人,偏好黄白之物,你把银子给了我,我才好把大伯家的两个孩子赎回来,我们一家人就是穷了一点也能好好生活。」妇人厚颜无耻的索要钱财。

    「可是我没银子了,全给了你。」他将银袋翻了面,表示阮囊羞涩,穷到鬼见了都不理睬。

    「呿!穷鬼,没钱也好意思上门,以後丢人现眼的事少做,快走……」看到没银子了,妇人马上翻脸无情的抄起扫帚,很无礼的做出赶人的动作。

    天宝笑了笑,摇着头走开,旗幡上的铜铃铃铃作响,在风中,在乡间,淡淡飘散铃声,虽轻却钻入每一个角落。

    他又开始了行医的郎中生涯,不快不慢的一个乡镇走过一个乡镇,给人看病开药,一边悬壶济世,做善事累积功德,一边寻人,回报救命之恩,两不抵触地行走尘世。

    一开始他是有些急躁,想快点找到人,他才好卸除一身负累得道成仙,可是见到百姓的疾苦,有病无处医治後,悲天悯人的情怀油然而生,他真当起游医看诊。

    这一天,化身为走方郎中的天宝刚为一位腿上长脓的病人上了药,他走出平州地界,时日已过了半年有余。

    仰起颈,看看天空,那片湛蓝何其近,似乎触手可及,可惜是水中月、镜中花,可遇而不可得。

    徐徐的脚步一步一步往前走,又过了一日一夜,这才看见又被称为「玉城」的玉阳城城门矗立,带着百年沧桑的城碑灰扑扑的,玉阳两字带着古老的沉重感,如垂垂老兵倚枪屯守城门,枪上的枪头已生锈,有股很浓的铁锈味。

    「玉阳城土地何在,有事相求,请现身。」天宝老人以手上的幡竿对地敲了三下,不轻不重。

    一阵白烟飘过,拄着竹头拐杖的白发白胡子的老头佝偻着微胖的身躯,脸色很臭的看着打扰他午睡的散修。

    「有什麽事,大中午的日头晒人,你也不怕把一身皮肉晒得乾瘪。」这天儿真是热死神仙了。

    「老土地安好,向你打听个人。」他只能算出成家後人流落东北方,却不知是哪户人家,哪个人。

    「什麽人?」玉阳城里外一百里都是他的管辖范围,没有他不知道的事,不认识的人,他是本地的土地。

    「一个姓成的小丫头,今年应该十二、三岁了。」他找到卖丫头的人牙子陈二狗,陈二狗说时日已久,他也记不清楚是卖给哪个大户人家了,只记得门口有两尊雄武高大的麒麟兽。

    「姓成……嗯!我查查……」土地公手一翻,手里多了一本厚七寸的簿子,上面写满人名。

    「嗯!嗯!我查到了,进了城,往东街直走,绕过一间香烛铺子左弯,一直走就到了,那个丫头在後院……」

    牟府後院

    「你到底扫好了没,不过是几片叶子而已,从早扫到晚还没扫完,你是不是故意偷懒,不想干活……」

    几片叶子而已?身材瘦小得有如十岁孩童的成语雁看了看成堆未扫的树叶枯枝,没什麽血色的小嘴儿微微一撇。

    不是她不想快点扫完呀!一早起来她只喝了三口薄粥,连口热腾腾的白面馒头都没来得及咬上一口,同院子的如翡、如翠两姊妹就催她干活,饭也不让人吃饱的赶得紧。

    她也很清楚又被欺负了,如翡、如翠把自己的活全推给她了,然後和其他姊妹躲在树荫下聊天,几个人交头接耳笑她蠢,想着怎麽欺压她才痛快,她就是她们的乐子。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她不是很聪明,才十岁就被狠心的婶婶卖到牟府当下人,在大宅子干活干久了也学到一点点生存之道,她小心做人,行事低调,尽量不去招惹那些家生子,他们背後都有靠山,很凶的。

    不过只要不反抗、多做事、少说话,日子还是过得下去,比在家里看婶婶脸色好多了,也比较少挨饿。

    刚入牟府时她个矮、气力小,做的是粗使丫头的活,举凡最脏、最累的活一定有她的一份,她洗过衣服,倒过夜香、清洗恭桶,把泔水舀入大桶子里,挖池里臭得要命的污泥。

    因为她勤劳肯干,很务实,在其他人都升上三等丫头一年後,她也升为三等丫头,虽然比别人慢,可是月银从一百文升到三百文,她看到成串的铜钱,觉得再累也值得。

    牟府的粗使丫头月银是一百文,三等丫头是三百文,二等丫头为五百文,一等丫头则有一两银,其余主子的打赏不在其中,越得宠的丫头自然赏金多得叫人眼红,荷包满满。

    但是成语雁并不贪心,她一文一文的存钱,想快点攒够银子好替自己赎身去找弟弟,她签了十年活契,约满了才能离开。

    她已经很省了,攒下的银子还是不多,虽说她有月银可领,但到了她手中不到一半,上面的嬷嬷、婆子、管事,甚至是同院子的二等丫头,一层一层的剥削,她实际拿到手的很少很少,还得东藏西藏,以免有人来「借」。

    她提前解契的赎身银子要五两,而她只存了七百八十二文,要是临时有头热发寒什麽,光是捉几服药也不够。

    成语雁想着,三等丫鬟的月银总比粗使丫头多吧!就算拿不到一半也有百来文,她再省一点,一年也有一两银子,她再忍耐五年就能去找小凡了,到时他们姊弟就可以相依为命,不靠任何人过活。

    「小贱蹄子,你听见了没,东边的院子还没扫呢!还有荷花池的鱼喂了没,那些枯掉的荷叶也要清一清,留着枯枝残叶多难看,让主子瞧见了有你的皮肉痛。」

    三等丫头其实地位很低微,只能干干院子的活,未被允许是不能靠近主院的,只比看後门的婆子高一等。

    而二等丫头看起来很好,事实上只能在主子屋里抹抹桌子、擦擦地,最多洗洗主子用过的被褥和衣服,纳几双鞋底,绣个花样,想近身服侍那是不可能的事。

    真正得用的是容貌出色的一等丫头,富贵人家里的大丫头养得比小户千金还娇贵,她们手不沾阳春水,只需侍候主子穿衣宽衣,洗脸净手,适时的送茶送汤,凡事只要动口就好,动手的机会不多,十之八九会成为主子的通房或妾室,因此心气也比其他丫头高了些。

    「如翡姊姊,我只有一双手,做不完……」要是没做完,她们又把责任往她身上推,到时候受罚的人还是她。

    牟府待下人十分宽厚,逢七可休假一日,不扣月俸,玩心重的丫头会趁这几日上街,买些喜欢的小玩意儿和零嘴。

    可成语雁已经三个月未出府了,因为她总是被罚,一次又一次,每回一到出府的前两日,府里的丫头总是会寻着由头欺负她,让她出不了府。

    「不许顶嘴,你知道我提醒你是为了你好,你刚升上三等丫头还不太懂事,我得教教你,省得你冲撞了贵人。」她所谓的「不懂事」是指成语雁太鲁钝,不懂得「孝敬」同院子的人。

    如翡、如翠、如云、如霜是梨花院的二等丫头,梨花院住的主子是牟府当家家主牟长嵩,现年二十一岁,尚未婚配,他是玉阳城的商人,经营城里最大的玉石铺子。

    不过除了如翡、如翠外,如云、如霜不太会欺负人,因为眼高於顶的她们志向更高,瞧准了主子身边的位置,一心想取代四个大丫头掬玉、洗玉、琢玉、碎玉,将来若能爬上主子的床,那她们的好日子也就不远了。

    所以她们才懒得欺负像成语雁这样的小丫头,要胸没胸,要姿色没姿色,长得乾乾瘦瘦的,半点威胁性也没有,找她碴只是拉低自己的身分,没必要为她白费神。

    「是的,如翡姊姊,是我不懂事。」扫着地的成语雁赶紧认错,快点认错就能少些事来。

    如翡假惺惺的故作怜悯。「真可惜,你今儿个又不能出府,手边的活没干完就得继续卖力。」

    「我慢慢扫,一定扫得完。」就算出府一个时辰也好,她会赶在未时前将落叶扫净。

    成语雁心愿很小,可实现的可能性更很小,梨花院是牟府最大的院落,正院、偏院、侧院、小院,大大小小的院子有七、八座,平时要七、八个人才扫得完,而她才一个人,其他的人都被调去做别的活了,除非有人帮忙,否则她扫到日落黄昏还是徒劳无功。

    「呵呵……那你就好好的扫,别中暑了,姊姊到厨房喝口绿豆汤。」她笑着挥着绣帕,一脸恶意的走开。

    入夏的气候相当炎热,高温时会晒死人,晒得手背有点发疼的成语雁尽量往树荫下走,越升越高的日头晒得人汗流浃背,她感觉里衣都湿透了,黏答答的黏在身上很难受。

    因为实在太热了,她见四下无人,偷喝了一口主子泡茶用的井水,冰凉沁心的口感一下滑过喉咙,顿时感到一阵沁凉,全身的骨头都舒展开来,有想泡在井水里消暑的冲动……

    正当她想偷偷的舀水净手洗面时,身後传来阴恻恻的老妇声音,她吓得脸色一白,连忙放开辘轳绳索。

    「语雁丫头,你在干什麽?」

    「李……李嬷嬷,有片树叶掉进井里了,我捞……呃,捞起来……」她很心虚,不敢看人的低着头。

    不过她低着头不直视人的表现在李嬷嬷眼中看来是有规矩的,她一直认为成语雁是蠢蠢笨笨的丫头,掀不了什麽风浪,因而对她吞吞吐吐的解释并无半丝疑心,反而觉得她太憨实了,被人欺负了还不敢吭声,默默地做最累人的活。

    苛扣月银也有李嬷嬷的一份,不过她只拿钱,不会背後阴人,看在拿人手短的分上,她有时也会顺手照顾小丫头一下,不让她被欺负得太惨,毕竟这麽笨的娃儿实在不多见了。

    「别紧张,我没责罚你的意思,有个自称是你父亲故友的人说找你有事,我让他去後门等你,一会儿你去见见。」都三年了,她还有亲友找上门,真是稀奇。

    「我父亲的故友?」爹有朋友……

    不是成语雁怀疑,虽然她娘早逝,但她爹是私塾的夫子,中过秀才,在她爹活着的那几年,他们的家境小康,她也跟着学过两年字,读了些书,一家和乐地以为日子就这麽过下去。

    可是自从爹过世後,那些自称爹的好友、常来走动的叔叔伯伯就不见了,由种田的叔婶扶养他们姊弟俩,一天三餐虽然没什麽大鱼大肉,好歹也过得去,衣食上并未受到亏待。

    但是叔叔一死,一切都变了,不管她和弟弟如何恳求,婶婶一转身就把姊弟俩给卖了,还说她养不了他们,听说卖了他们的银子一得手,转手便买衣服、打银簪,把五岁的堂弟送入私塾。

    这些年的人情冷暖她是亲身经历过的,若是爹生前的旧友肯出面,她和弟弟也不会被卖了,即使少吃一点,他们也是家里的劳力,肯下田耕种至少不会饿死。

    「他是这麽说的,你去瞧瞧也好。」希望不是什麽坏事,这孩子挺苦的,入府多年也没见长点肉。

    「好,我扫完就去……」一看见整片的院子扫不到三分之一,成语雁哭丧着脸。「李嬷嬷,我扫不完怎麽办,还有好多好多,姊姊们会骂我……」

    看看其实不算太脏乱的院子,李嬷嬷叹了口气。「好了,今天就扫到这里就好,今日是二十七,放你一天假,一会儿你见了人後就直接出府,早一点回府,别在外头玩野了。」

    「真的?」她不敢相信的睁大眼。

    看她惊讶地睁大一双黑溜溜的大眼,李嬷嬷笑了,这丫头也就这双眼生得好,其他……差强人意。「你这个月的月银顺便给你,有一百五十文,开心不?」

    李嬷嬷本想昧下三十文,只给一百二十文,可是看见她瘦得两颊无肉的模样,一时不忍心便算了。

    「一……百五十文……」

    她讶异得嘴巴都阖不拢,呆呆的样子让李嬷嬷笑得心酸,不自觉想对她好一点。

    「厨房的灶台旁我留了两颗大馒头,待会拿了再出府,你还没吃吧?」可怜的孩子,饿着肚子呢!

    「李嬷嬷你……你真好……」成语雁感激地想说两句话,可是此时肚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腹鸣声。

    她一下子脸红了,很难为情。

    「去吧,去吧,再罗嗦就别吃了。」李嬷嬷板起脸,假意要骂人。

    「嗯!谢谢李嬷嬷,你是好人,你会长命百岁,儿孙满堂。」她重重的点头,很乐的笑开嘴。

    成语雁怀里揣着她有生以来得到最多的月银,满面欢喜的跑到厨房拿起用碗公装的馒头,一颗用月桃叶包着塞入怀里,一颗撕成两半,一半小口的咬着吃,另一半同样用月桃叶包实了,拿在手上。

    她跑得太快了,没听见李嬷嬷暗叹一句,「苦命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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