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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渔歌子《宠妃的美味人生》(下) [打印本页]

作者: 喵喵    时间: 2019-3-25 18:52
标题: 渔歌子《宠妃的美味人生》(下)


出版日期:2019年3月22日

内容简介:

自从和阿续互诉衷情後,长笙就从一株不识情滋味的人参精变得懂了爱,
她为他参加七夕灯魁赛,只为送他一盏琉璃灯,温暖他从小孤寂的心房,
他为她挡箭身中剧毒,需要五百年老参续命,她二话不说献血救人,
他回报的情意也是结结实实的,晚上带她上天下地滚啊滚的不说,
面对她寝殿里半夜出现男人、她遭诬陷秽乱後宫的阴损手段,
他呵呵冷笑,然後朝堂後宫那些蹦躂激烈的一干人等就回老家去了,
她的男人跟她说,如今她是宠妃了,就该拿出宠妃的架势,
可都没等她使出他说的恃宠生骄、嚣张跋扈、横行霸道等等姿态,
他就已经把那个冒出来指控她是祸国妖孽的牛鼻子道士解决了,
原以为经过种种考验,他们的爱情路上应该不会再有什麽拦路石,
谁知她的妖生最大危机不是被那臭道士与老鼠精掳走,即将被炼成丹,
而是猝不及防的在他面前现出真身,变成光溜溜的一支人参……
 第二十五章 娘子为夫夺灯魁

  阎无望为了那串被长笙捏在手里的狐狸毛链子,答应了替萧续诊脉,但他说他诊脉时不能有旁人打扰,於是将长笙等人统统都赶了出去。

  一行人就在旁边的厢房里等待了两个时辰,隔壁还一点动静都没有,长笙最是坐不住的性子,就想出去溜达一圈。

  这会儿皇帝不在,李九章也不敢拦着她,就派了两个暗卫混在人群中紧紧跟随保护她。

  一出燕子胡同便是京中最为热闹繁华的朱雀街,长笙就像只被放出笼子重获自由的小雀儿,这儿逛逛那儿瞧瞧,看什麽都新鲜。

  长笙在一个面人摊前,看着小贩手下栩栩如生的小面人,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种手艺,於是便让摊主照着她的样子给捏了一个白锦珈小面人。

  付了钱,长笙拿着小面人继续向前走去,她的注意力都在小面人上,没注意一个身着粗布衣、看来约五十岁上下的男人正慢慢靠近她,在两人擦肩而过时,那老头突然斜侧着肩膀轻轻撞了她一下。

  长笙什麽感觉都没有,甚至直接忽视了继续往前走,可这老头却扑通倒地,一把扯住长笙的裙角,开始大声呻吟,「哎哟喂!姑娘你撞了人怎麽一句话都不说就想逃呢……哎哟老头子我都快被你撞死了……」

  长笙回头,有些莫名其妙,「老先生你莫不是误会了,我没有撞你。」

  那老汉一听就来劲儿了,他躺在地上死死拽住长笙的裙角朝周围大声嚷嚷,「哎哟喂,你这姑娘撞了人就想偷溜,被发现了还敢狡辩,大夥儿评评理,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哎哟,老头子骨头都被撞断了……」

  长笙有些手足无措,自己的身手自己很清楚,方才绝不可能撞到人,她涨红了脸急声道:「我没撞你,是你自己朝我走过来然後倒在地上。」

  周围的路人见有热闹,迅速围了过来,对着长笙和老头指指点点。

  这时人群中钻入一男一女,皆是三十岁左右,男的虎背熊腰、凶神恶煞,女的也是膀大腰圆,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

  两人挤进人圈里,状似吃惊地扶起地上的老汉大声惊叫,「呀!爹,你怎麽摔倒了,还摔得如此严重!」男人抬起头,气势汹汹地朝长笙走来,「姑娘,是你将我爹撞成这样的吧,赔钱,三百两银子,否则就去衙门告你!」

  一听到三百两银子,四周看热闹的人皆是倒抽一口冷气,虽说是在富裕的京城,可这三百两银子对普通百姓来说也真真是一笔钜款了。

  事情到了这儿,长笙也明白过来,这三个人是合夥起来想讹她!

  长笙眯眯眼,难道她长得很像冤大头?居然想把这种主意打到她头上来!就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何况她还当了好几百年云岐山妖界老大!

  这麽一想,长笙也就不再着急,她转着手里的小面人,看着眼前唱作俱佳的三人道:「三百两?若是我不答应呢?」

  那对男女一听这话,开始破口大骂,那女的骂道:「你这姑娘年纪轻轻的就发骚,大白天的往老头子身上靠,结果撞了人就想耍赖,我呸!小贱人你今天要是不赔钱就别想走,让大夥都看看有个不要脸的女人居然和我爹撞在一起。」

  这话真是毒辣到了极点,要是换个小姑娘,都可以一头撞死了,可长笙是谁,她这五百年可不是白混的,她冷冷一笑,「青天白日的,居然有人满嘴喷粪,那就上衙门评评理吧!」大不了就让皇帝去衙门捞她!

  那男人一听长笙如此有恃无恐,顿时有些犹豫了,方才观察许久,这姑娘一路都是一脸新奇的模样,不是初到京城就是足不出户的大家後宅的女人,且还孤身一人,这类人最好下手,让他家婆娘方才那麽一唬,一般都是会为了自己的颜面给钱息事宁人。

  这麽一想,男子底气又足了起来,他上前去拖拽长笙,嘴里骂骂咧咧道:「好你个不要脸的女人,那就一起去衙门!」

  长笙没有防备,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隐在人群中负责保护长笙的暗卫在那大汉上来拽人时,藏在袖中的剑已经出鞘……

  「住手!」人群中一个冰寒却好听的男声响起。

  长笙被拽得差点摔倒,却被一只修长的大手稳稳捞住,她抬起头,皇帝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身边。

  那大汉见有人多管闲事,有些恼怒道:「你是何人,滚开!」

  萧续漫不经心地瞥了那三人一眼,如同在看三个死人,他淡淡道:「我是她夫君。」

  大汉闻言撸撸袖子,故意露出肌肉纠结的胳膊给萧续看,冷笑威胁,「既然是这娘儿们的男人,那给钱吧,三百两,不然就去衙门告你们,就说这娘儿们和我爹拉拉扯扯,撞倒他还不给钱。」

  萧续眼中的寒光更甚,他将长笙拉到身後,侧头示意站在边上的李九章。

  李九章会意,从袖间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递给萧续。

  萧续接过荷包,打开掏出三个十两的大金锭举在手上,亮给在场所有人看,大家看着那金灿灿的金子都瞪大了眼。

  长笙有些急,这男人平日里在她面前那麽横,这会儿该不会是想认怂吧?

  而那大汉咽了口唾沫就真想上来拿银子,谁知刚走近就被萧续一脚踹出去老远,萧续虽身中奇毒,但从小该学的功夫还是一样不落。

  萧续举着银子,声音冰寒且很是响亮,在场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他道:「这里是三百两银子,这三个人正好一人一百两,若谁愿意替我狠狠教训三人,这三百两就归谁。」

  如此神来一笔,不光长笙惊呆了,看热闹的百姓们更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场面一度是静止的,不过很快便有人蠢蠢欲动了,这可是三百两呀,别说打人,就是杀人都有人干!

  最後场面彻底失控了,幸亏衙役赶到,不然那三人就要被抢着赚银子的围观群众给活活打死了!

  衙役好不容易将人群分开,最先动手的人顺利拿到三百两银子跑了,人群顿时一哄而散。

  李九章上前给衙役看了不知何物,那几个衙役瞬间脸色大变,朝着长笙一行十分恭敬讨好地行礼,然後揪起地上已经成死狗状的三人就走。

  三人这才意识到,这京中权贵多如牛毛,本以为是找了个软柿子捏,却没想到碰到了硬茬子……

  长笙被男人牵着往前走,时不时抬头偷瞄一眼,发现自己第一次如此崇拜这个男人!

  萧续早发现这女人用星星眼在偷瞄他,心中得意,很是受用,也没去打扰女人偷偷的打量,牵着她的手就这麽一直漫无目的地逛着。

  等到天色渐渐暗沉,华灯初上,上街的人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萧续心中默默一思量,才想起来今日是七月初七,七夕乞巧节。

  他看女人兴致勃勃地东张西望,脸微微红,便打算陪她过一个民间的七夕节……

  两人蹲在河边放乞巧花灯,看着两只花灯渐渐飘远,长笙开口问道:「皇……夫君,阎无望诊治的情况如何?」

  「他一时也诊不出一二,说是要去翻阅些古籍。」其实这样的结果早在萧续意料之中,只是仍有些淡淡的失落。

  长笙能看出他一下子低落的情绪,暗恼自己多嘴,她并不清楚皇帝到底得的是何病,也不敢多问,她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两人一时之间便有些沉默。

  正在懊恼间,长笙发觉原本围在岸边放花灯的男男女女都开始往一个方向跑,她很好奇,就拉着萧续一起跟去凑热闹。

  一大群人聚集在醉仙楼前临时搭建的台子前,问过一旁的人才知晓,原来醉仙楼一年一度的七夕灯魁赛开始了。

  这醉仙楼是一家百年酒楼,曾经盛高祖在七夕时摘下一盏挂在醉仙楼的花灯送给了皇后,从此醉仙楼夺灯魁变成京城百姓七夕节必不可少的一个节目。

  灯魁比赛的规则倒简单,便是比赛喝酒,谁能坚持到最後便能夺得那灯魁,历年来常有人将灯魁作为提亲的重要什物,因此参与夺魁的人一年比一年多。

  那灯魁被抬上来,是使用七彩琉璃制成的,果真精妙绝伦。

  萧续看着那盏灯,不知为何今日竟有些伤怀,他目视前方,道:「我幼时在宫中日子艰难,时常被克扣了用度,连夜间照明的灯烛都要省着用,而就是这些灯烛都还是最次等、能熏人眼泪的。有一次宫中元宵灯会,老五得了父皇赏的一盏琉璃宫灯,很是漂亮,那时我便想,若是我也有一盏这样的灯就好了……」

  长笙转头看着萧续,听着他没有起伏的讲述,不知为何心中微动。

  此时报名参加夺魁的人都陆续上台了,醉仙楼的掌柜正在做最後宣告,「可还有人想上台的?灯魁赛马上要开始了。」

  长笙看看台上的琉璃灯,再瞧瞧皇帝,沉思一会儿,皇帝方才帮过她,那她就投桃报李帮他完成幼时的心愿吧!

  长笙被人群挡住视线,她举起手,奋力跳起,大声喊道:「我!还有我!我也要参与夺灯魁。」

  众人听到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说着要参加夺魁赛,都不禁愣住了,历来参与夺魁的皆是男子,大夥儿朝着声音传出的方向让出一条道。

  台上的掌柜这才看清引起骚动的人,竟是个梳着妇人髻的貌美小妇人,明艳动人,清丽绝伦,他善意地对长笙笑道:「莫不是这位夫人也想上台比试,不知夫人想将灯魁送给何人?」

  长笙瞟眼一旁的男人,信誓旦旦道:「我要送给我的夫君,怎的难不成还有规矩不准女子上台比试?」

  大盛民风还是很开放的,对女子并未有太多苛刻的约束。

  掌柜哈哈一笑,他朝长笙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道:「那倒不曾,灯魁赛男女皆可参加,夫人请吧,在下倒是羡慕夫人的夫君!」

  长笙就像一尾滑溜的鱼,萧续手脚并用都没能捉住她,就这麽眼睁睁看着她溜上了台,还神气十足地回身和他挥手打招呼。

  作为被人羡慕的夫君,萧续用手捂住左脸,他可没忘记这女人喝醉後是个什麽样子的……

  比起萧续一脸惨不忍睹地想冲上去揪人,长笙倒是信心十足。

  她上回喝醉是因为初次喝酒,身体一时没适应过来,作为妖精,她体质当然是异於常人的,这第二回要想再醉倒可就没那麽容易了,再者她还有些微的法力傍身,这盏灯魁她赢定了!

  锣鼓一响,灯魁赛鸣锣开赛。

  众参赛者端起自己面前斟得满满的酒碗便急切地大口喝了起来,有不少都顺着嘴角漏出来。

  长笙倒是不急不缓,一碗一碗慢慢地喝,一滴不漏,举止优雅动人,和身边一群狼吞虎咽的男人成了鲜明的对比。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一炷香已经燃尽,醉仙楼的小厮点上第二炷,这时已经倒了一大半的人,剩下的一些也都摇摇欲坠,长笙又喝完一碗,也有些抵挡不住醉意,於是她赶紧暗暗运行体内的灵力散去大部分酒意。

  正端起下一碗刚要喝,这时砰一声巨响,她身边一个彪形大汉再也支撑不住醉倒在地,被人抬了下去。

  一个又一个人倒下,还在坚持的包括长笙就只有寥寥几个了,到後来长笙喝得有些急了,一口呛住,不停咳嗽。

  萧续双手紧握成拳,指骨泛白,一瞬不瞬地盯着台上那个纤细的身影,此刻他的眼里只剩下她一人,他看着女人一碗接一碗往嘴里灌酒,能感觉到自己胸膛里那剧烈的心跳声……

  终於,咚的一声,场上最後一个男子也支撑不住倒下了,被人匆匆抬下去,於是整个台上就只剩长笙一人!

  台上台下所有的围观群众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声——?没想到哇,今年的灯魁居然被一个看似弱柳扶风的小娘子摘得了,真是人不可貌相!

  看着这个梳着妇人髻的美貌少女,大夥儿都纷纷猜测询问着小娘子的夫君是谁,真是好福气!

  长笙仰头一口喝完最後一口酒,随後将空酒碗举过头顶,她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笑靥如花朝着台下的萧续看去,两人目光相接,她还朝他俏皮地眨了眨眼。

  然後,看着那个小脸酡红,紧紧抱着一盏琉璃灯朝他一蹦一跳跑过来的人儿,萧续站在灯火阑珊处,眼中星光点点……

  一辆暗青色的小马车在夜色中低调地朝皇宫方向驶去。

  萧续坐在马车里,怀里紧紧搂着醉得有些糊涂的女人,他脚边是那盏七彩琉璃灯,被郑重地放在一个黑漆雕花的黄花梨木盒中,这个木盒是方才萧续特意让李九章去一家古董轩花重金买的……

  正想着心事,忽然怀里的人儿动了动,她抬起手在萧续的睫毛上拨了拨,连气息都带着甜腻的酒味,语气就像个孩子一样,「这睫毛怎麽这般长还这般密,就像小扇子一样,真好看!」

  萧续失笑,眼睫毛被她摸得痒痒的,他低头亲亲她的额头,原来还没醉昏呀……

  他将人又往怀里拢了拢,轻声问道:「珈珈是如何知晓那串链子便是阎无望的软肋的?」

  喝了太多的酒,此时长笙虽醉得有些手脚发软,但还是有意识的,没把狐狸给供出来。

  她半真半假地对萧续嘿嘿笑道:「因为我聪明呀!那阎无望一瞧他的样子便知是个不在意自己穿着打扮的狂浪家伙,你瞧他连根腰带都不愿好好地系,却在脖子上那般慎重地挂了一条项链,那说明这链子很有可能对他至关重要,他非常在意。我本想碰运气试试,没想到就摸对了阎无望的命门……」

  说着长笙从袖袋掏出那串毛球链子,在萧续面前抖了两下,仰起头眼神晶亮的对着他求表扬,「怎麽样,我厉害吧?」

  萧续眼里暖暖的满是笑意,他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去触碰她的,两人鼻尖对着鼻尖,「是呀,珈珈最厉害了!」

  长笙在男人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将链子收回袖袋里,感慨道:「但愿那阎无望是个有本事的,能把皇上的病治好了,这样皇上就不用每天都吃药了。」

  整天眼睁睁地看他把人参当饭吃,她真是牙疼加胃疼!

  而萧续却被这一句话拨动了心弦,他盯着怀里明眸皓齿的姑娘,终於,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疯狂翻涌的情愫,他轻轻地捧住她的脸,低头,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唇齿相接,萧续轻轻舔拭,先是浅尝,可是那带着酒香的甜腻气息令他沉醉,渐渐地他在这样的甜美中沉沦迷失,他开始慢慢加深这个吻,唇舌相缠,他彷佛要将怀里的女子嵌进自己的骨血中……

  不知过了多久,一吻结束,两人的唇稍稍分开,气息都有些狂乱,胸膛起伏喘息着。

  萧续那双眸子此时温柔到能漾出水来,他贴着女孩的脸,轻声道:「阿续,喊我阿续!」

  长笙被男人吻到手脚发软,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她醉眼迷离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那张俊美到无可挑剔的脸,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回味了一下……方才的滋味很是美妙呀!

  酒意上涌,她一把将男人推开,使出蛮力将他抵在马车壁上,随後欺身而上,搂着男人的脖子胡乱地吻了上去。「阿续,阿续……」

  夏夜的凉风熏人醉,青篷马车悄无声息地进宫了,马车在含章殿的偏门前停下,包括李九章在内的宫人们都静悄悄地候在马车前等待两位祖宗下车,而此时车里的两人正吻得难舍难分……

  这几日,在未央宫和含章殿当差的宫人们都明显感觉到了两位主子之间有什麽不一样了,似乎……似乎变得更加腻歪了……

  现在,除了皇帝上朝外,这两人几乎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一个喊阿续,一个叫珈珈,眉目传情、情意绵绵,宫人们简直就要被这种虐身又虐心的场面腻死。

  比如,皇帝原本好端端地坐那儿批奏摺,可写着写着他就忽然傻笑出声,那副蠢样让侍立在一旁的李九章遍体生寒;又或者迎冬惊悚地发现,她家懒成猪的娘娘竟然早睡早起,拿着针线在给皇上缝制衣衫,十根手指都被扎了个遍居然还在那里笑得一脸甜蜜。

  而就在两人感情越发浓烈,渐入佳境时,风暴席卷而来,震撼了整个朝堂,也打破了两人之间来之不易的浓情密意——?

  大理寺卿傅琛在酒楼和同僚相聚,就在起身告辞之际,被一个彪形大汉拦住去路,那大汉在众目睽睽之下怒斥傅琛心肠歹毒,不守信用,过河拆桥,并抽出大刀要和傅琛同归於尽,幸被人及时拦下。

  金吾卫赶到後,将人制伏,那大汉便当着酒楼来往众人的面向金吾卫表示要自首,揭露傅琛的丑恶面目。

  那大汉自称叫王虎,原是户部侍郎陈简家中一名护院,因功夫高强深得陈大人赏识信任,本是要贴身保护陈大人随他一同前往西北赈灾的。

  可就在出发之前,大理寺卿傅琛找到他,想与他里应外合除掉陈简,神不知鬼不觉地盗走那二十万两赈灾银。王虎原是不应的,但傅琛答应事成之後分他五万两,他禁不住诱惑便答应下来。

  两方人马配合,二十万两轻松到手,竟没有引起丝毫怀疑。尝到甜头的王虎和傅琛得知第二次运送赈灾银的钦差是陈简的大舅子,和王虎也是熟识,便故技重施,再次杀人盗银。

  本来按照两人的约定,傅琛一共要给王虎十万两作为分成,但临到分赃之际,傅琛却反悔了,不但不肯给那十万两银子,还想杀他灭口。

  王虎侥幸逃脱後开始亡命天涯,最近被傅琛派出的一批又一批杀手逼到走投无路,所以他便主动回来找傅琛,要将他的阴谋公诸於众,和他同归於尽!

  他还拿出了一叠信,称是傅琛当时与他合谋往来的证据。

  此话一出,举座譁然,金吾卫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忙将王虎捉进天牢,一边控制监视住傅琛,一边马不停蹄地向上级禀明此事。

  等到皇帝知晓此事时,整个京城已传得沸沸扬扬,众说纷纭。

  有人说傅大人是被栽赃陷害的,有人说就是傅琛干的,不然断案如神的傅琛为何会连一起偷盗案都查不明白,很显然他牵扯其中。

  朝堂上也是引起很大的震荡,萧续其实一直在查赈灾银被盗後又离奇出现一事,於是他命锦衣卫全权审理此案,在真相探明之前,傅琛也被暂押在天牢候审。

  在看过那王虎所上缴的那些信後,锦衣卫去了晋阳侯傅家搜查证据。

  他们在傅琛书房搜到了一些密信,有些信件的内容与王虎呈交的那些恰好吻合,同时居然还有一些密信和证物令办案的锦衣卫大惊失色,他们丝毫不敢怠慢,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些东西全呈给了皇帝。

  而朝堂之上,见到这些证据的,除了晋阳侯傅家在喊冤外,还有一人也坚决不愿意承认锦衣卫的调查结果,那就是白明渊。

  当白明渊看到那些所谓的密信和证物时,他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第二十六章 互诉衷情终圆房

  当萧续看到那些关於宜妃和傅琛私通的所谓的证据,他第一个反应便是不信,别说宜妃和傅琛没什麽干系,就连傅家和白家也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的两家人。

  虽然那些搜查上来的证物他也认得,确实是珈珈平日所用之物,但他自幼长在这深宫之中,活在阴私之下,最是了解不过那些栽赃嫁祸的肮脏手段,那女人平日便是一副大剌剌、没心没肺的样子,被有心之人拿了身边的物件去做文章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当务之急便是要保护好那女人,让她不至於被即将席卷而来的流言伤害。

  至於盗银之事,他的暗卫所调查到的一些情况与那王虎所供述的倒有不少吻合之处,究竟是否与傅琛有关还需进一步查证。还有便是他出宫祈福惊马意外寻回赈灾银,这事实在是太过巧合,巧合到有些诡异,究竟是天意还是有人刻意为之,既然此事被人特意摆到了他面前,那他便利用这次机会查个明明白白!

  而长笙尚且不知自己也被卷入了风暴的中心,她正躺在摇椅上吃着冰镇过的寒瓜。

  胡嬷嬷脸色凝重匆匆进来,她在长笙耳边用异常严肃的口吻道:「娘娘,出事儿了!」

  长笙见到胡嬷嬷如此严峻的神态,也意识到了有大事发生,她敛起笑意,一脸认真地听胡嬷嬷讲述事情的前因後果。

  当听说王虎和傅琛由於分赃问题大打出手,最後王虎自首状告傅琛时,她还能勉强忍住,只是嘴角不着痕迹地抽了抽,可是胡嬷嬷接下来的话却是差点儿惊掉她的下巴。

  现在外边都在传宜妃入宫前便和傅琛有一腿,据说傅琛对她一直念念不忘,对夺人所爱的圣上怀恨在心,这才密谋了杀人盗银一案。

  而宜妃不想夹在自己的新欢和旧爱中间左右为难,便含泪规劝旧爱,表示爱已成往事,请他不要再执着於过去,劝他为了天下苍生着想,将这四十万两赈灾银还回去。

  傅琛心中仍是割舍不下宜妃,同意了宜妃的劝说,於是两人一合计,由宜妃引诱圣上出宫祈福,傅琛在皇觉寺附近布置一番,顺利让皇上找回了赈灾银。

  据说这些都是从傅琛书房里搜出来的密信上写着的,还有宜妃的贴身物件为证,在那些信中,傅琛和宜妃的感情真是缠绵悱恻又黯然神伤……

  长笙忍了又忍,最後还是没忍住,一口茶噗地喷了出来,直直地喷到了对面正在给她挑寒瓜籽的临夏身上。

  长笙一边不停地咳嗽,一边急忙拿起手边的帕子伸手就要给临夏擦拭,「咳咳咳……那什麽临夏,赶紧擦擦吧……」

  临夏急忙惊慌失措地躲开了,大概是被长笙给她擦脸的动作吓到了,她忙跪在地上,声音都有些颤抖,「奴婢不敢,奴婢怎敢让娘娘给奴婢擦拭,请让奴婢先行退下换身衣裳以免扰了娘娘雅兴……」

  说着,临夏便飞快退下,急急忙忙地出了暖阁。

  长笙略略尴尬地收回捏着帕子的手,而一旁的胡嬷嬷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临夏这几天是怎麽了?整日里魂不守舍的……」不就是不小心被娘娘喷到了茶水嘛,至於吓成这样?

  长笙并不是一个会苛待下人的主子,平日里也和宫人们嘻嘻哈哈打成一片,所以大家并不怎麽害怕她,尤其是贴身伺候她的迎冬、胡嬷嬷等人,对这位主子,她们在心里是把自家娘娘当自己的至亲看待的。

  不过长笙和胡嬷嬷并未多想,她们很快就把注意力转回到傅琛之事上。

  长笙急切的询问:「那傅琛现今如何了,皇上又是个什麽态度?」

  「傅大人现在被暂押在天牢里,如今朝中反应不一,一部分人要求严刑拷问傅琛,也有人上摺请圣上严查傅大人和娘娘的关系,只有一小部分官员在给傅大人求情,皇上将这些摺子统统留中不发。」胡嬷嬷心中气愤不已,她从前伺候在白老夫人跟前,这三姑娘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後又随着一同入宫,傅大人和她家娘娘有无关系她又怎会不清楚,这明显是冲着娘娘来的,是想直接置她家娘娘和傅大人於死地呀,幕後之人真是其心可诛!

  长笙听了这些心中不免有些着急,王虎是怎麽回事儿呀?好歹也是万兽之王,居然如此没品,自己人坑自己人。虽然她曾经和狗子有过节,但如今在人间彼此知晓底细的就他们几个,长笙早将狗子归到自己人的阵营里了。

  长笙将所有宫人统统打发走,从床下的暗格中取出姬如玉留给她的那串狐狸毛珊瑚手链,微微注入一丝法力,打算让狐狸晚上过来一趟商量对策,她不方便去天牢看狗子,便想让狐狸去一趟探探究竟。

  等到傍晚时分,未央宫的小太监前来递消息,说是皇帝政务繁忙,今晚便不过来了,对此长笙也是松了口气。

  好不容易熬到夜深人静之时,长笙手里拽着狐狸毛左等右等,却是怎麽也等不到狐狸毛茸茸的白色身影……

  一连等了好几日,姬如玉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她有些担心该不会是狐狸也出事了吧?

  长笙陆陆续续地听到关於狗子的消息,皇帝终究还是下令审了傅琛,但由於傅琛拒不认罪,打死都不承认那些信件上的内容,听说都已经被锦衣卫上过刑了,而皇帝也是好几日没来过含章殿了……

  长笙心中越发地焦急起来,她既担心狐狸又替狱中的狗子捏把汗,终於,到了第四日,她再也坐不住了!

  趁着夜深人静时,她将狐狸毛手链交给丢丢,让他含在嘴里,她实在没办法了,只好让丢丢去花想容跑一趟看看狐狸那边到底出了何事。

  好在如今她有了些微法力,能和丢丢用意念交流,而丢丢也不是一般的狼。

  长笙打开窗,看丢丢的身影嗖地一下消失在夜色中,她坐立不安地等待着……

  一个时辰後,丢丢顺利返回,他嘴里除了那手链外,还叼了一封信,丢丢告诉她那信是花想容的夥计在看到他嘴里的手链後交给他的。

  长笙急慌慌的打开信纸,一目十行地看完,狐狸在信上说,最近京城来了个她避之唯恐不及的人,她要出去避避风头,归期未定,不必去找她。

  长笙这才长舒一口气,至少狐狸没事……但现在狗子怎麽办?

  长笙思前想後,最後决定自己亲自去一趟天牢找狗子问清楚才好想办法,总不能看着狗子被人弄死吧!

  她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件事的背後是有人想搞她,但她知道狗子如今无法力傍身,若是一直被严刑拷打,她怕他撑不了多久就会现出原形,到时狐狸回来说不定见到的就是一盆狗肉了!

  为了能顺利潜入天牢见到狗子,这几日她都独自一人待在寝殿里默默思索着所有可能会碰到的情况,争取做到万无一失。

  只是让长笙愕然的是,她还没准备好去找狗子,狗子倒是先找了过来,不,准确的说是被人给扔了过来……

  这日深夜,皇帝依旧是忙着处理最近发生的大事,没来含章殿,长笙遣退了所有伺候的宫人,正一个人静静地盘腿坐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演练着潜入天牢的计画,丢丢趴在她的脚边正打着盹。

  突然,暖炕上的窗台传来一声不同寻常的窸窣响动……

  丢丢蓦地睁开眼,迅速站起身跳下床,灰色的狼毛竖起,他弓起背,平时圆溜溜的狼眼瞬间变成竖瞳,对着窗台方向龇出锋利的狼牙,此时丢丢才真正显露出作为狼的野性和凶戾来。

  长笙心头猛然一缩,她放出神识——?窗外的气息是陌生且不怀好意的,但是还未有向她发起攻击的意思,这其中隐隐交杂了一丝熟悉的感觉……

  丢丢依旧全身戒备,锋利的爪子在地上磨了磨,朝着窗外发出咕噜的低吼声。

  长笙不动声色,手却打开了暗格,从里面悄悄地抽出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刀,师徒俩紧盯着窗台,屏息等待着。

  窗子被从外缓缓打开,就在长笙举起长刀的一瞬间,一个灰溜溜的庞然大物从窗子外滚了进来!

  长笙冲过去提刀就要砍,等看到那东西的正面时,她硬生生地停住了脚,刀尖已经紧贴了男人的面门……

  那男人艰难地睁开眼,盯着近在咫尺的刀尖有些斗鸡眼,他虚弱地道:「那个……阿笙啊,把刀拿稳了,千万别手抖!」然後吃力地动了动腿,「还有,能不能让你徒儿先把嘴松开……」

  长笙收回刀,眼珠子差点脱眶,「你……被放出来了?」

  傅琛苦笑,「不是被放出来的,是被人偷出来的。我咬紧牙关就是不认罪,那些锦衣卫虽也对我用了刑,但终究是有所顾忌,并未下重手,我在天牢倒也待得安稳,只是……唉唉唉轻点!」

  傅琛在长笙毫不留情的疗伤下疼得龇牙咧嘴,他断断续续道:「只是今晚忽然来了几个黑衣人,他们冲进来二话不说将我暴打一顿,然後带着我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天牢,接着就被扔进了你屋里,速度极快……」

  长笙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她问道:「那王虎是怎麽回事,吃饱了撑的搞事情?」

  傅琛凝重地摇了摇头,「不是王虎,那人是易容假扮的,应是有人查到了王虎的一些事,但拿他没法子,这才找人假扮他,阿笙,我想咱们那日归还赈灾银的时候被有心人发现了,幕後之人想置咱们於死地!」他忽然灵光一闪,随即又苦笑出声,「阿笙,我怕是又要连累你了……」

  傅琛的眼睑慢慢垂下,越来越虚弱,最後终是支撑不住了,他缩成一团,一阵白光闪过——?一堆破破烂烂的衣物间蜷缩着一条无毛土狗……

  长笙顿时被吓得手足无措,她赶紧用神识探去——?还好,还剩了口气在,并没有变成一条死狗!

  来不及多想,她抱起地上的无毛土狗放在了自己的床上,然後伸出手,运转灵力,那丝丝缕缕微薄的法力通过指尖向昏迷的土狗输送过去。

  待无毛狗渐渐变回年轻男人时,长笙这才长舒一口气——?命是保住了!

  只是……这变回人形後光溜溜的样子让她实在不忍直视,为免自己长针眼,长笙正考虑要不要再把他变回狗子然後扔到床底下。

  正当她要再施法将傅琛变回狗时,寝殿的房门被匡当一声推开了,长笙愣愣地眨眨眼朝门口看去,此时应该在未央宫的男人竟出现在门口。

  萧续见到长笙的瞬间先是松口气,可待看清她身後大床上的情形时,萧续眼底开始酝酿起狂风暴雨……

  李九章站在皇帝身後,他在进来的第一眼便看到了宜妃床上那个浑身赤裸的男人,只一眼他便立刻低垂下脑袋,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完了!要出大事儿了!

  他们就这麽沉默着,时间就彷佛静止了一般,寝殿外的宫人们战战兢兢地跪着,他们虽看不到殿里的情况,但此时皇帝身上散发出的那无声的狂暴气息让他们额头的汗珠一滴滴滑下。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对视着,终於,男人有了动作——?萧续一步一步慢慢地朝她走去。

  长笙看着一步步走近的男人,此时脑中居然冒出了一个想法,这……难道就是话本中的捉奸在床?啊呸呸!都什麽时候了还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长笙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抖着脸对面前的男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有些自嘲地笑道:「阿续,如果我说这是个误会,你会信吗?」

  萧续没有说话,他就这麽静静的看了长笙一会儿,然後,深深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暴戾已被他敛去,只是那双布满血丝的眼仍是一片通红。

  他在心底苦笑,信吗?

  他手上掌握的证据都说明了此事有太多的疑点,所以他将傅琛关入天牢的同时派了暗卫日夜监视,等待幕後之人後续的动作。

  就在方才,暗卫来报,一群武功高强的黑衣人偷偷潜入天牢,重伤傅琛後将他劫走,暗卫一路跟踪,发现黑衣人将傅琛扔进了含章殿宜妃的寝殿中,便急忙向他回禀。

  他未料到那幕後之人居然想用如此毒辣的计策毁掉她,他担心她有危险,便急急忙忙地赶过来,谁知见到的竟是傅琛赤身裸体躺在她床上的一幕。

  理智告诉他要相信的,他不断地提醒自己,这是有人针对她的阴谋,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嫉妒、愤怒在他脑海中充斥叫嚣,他害怕失去……

  在他冰冷孤寂的二十三年人生中,充满了欺骗、背叛,所以他冷情、多疑。

  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动心动情,让他尝到了从未有过的甜蜜滋味,他很快便无法自拔地深陷其中。

  大概这种感情实在是太过美好,美好到令他害怕,他欣喜若狂然也患得患失,他总是在害怕这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是他梦醒时分後一场虚无缥缈的美梦,此时一直深深掩藏在他内心的不安和恐惧终於被鲜血淋漓地扒了出来……

  萧续死死压制住内心的翻涌,直勾勾地对着长笙的目光,声音晦涩低哑,终是问出了一直潜藏心底深处的问题,「白锦珈,你……可曾爱过我?」

  长笙对上他布满血丝的深遂瞳眸,那里有无尽的期盼和等待,可她一怔……

  爱?什麽才是爱?她爱他吗?

  长笙哑然,她无法回答。

  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疑,萧续彷佛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他自嘲的笑了笑,转身便走。

  随着皇帝的离开,随他而来的人也悄悄退下了,寝殿的门又被重新合上了,只留长笙茫然的站在空旷的殿中暗自出神。

  夜深人静,清和宫。

  慧雅双手攥紧,脸上难掩兴奋激动之色,她匆匆进到赵贵妃寝殿,在赵贵妃耳边低语,「娘娘,含章殿那边的人递来消息,半个时辰前傅琛被顺利扔进了宜妃寝殿,果然一炷香後皇上便赶到了,宜妃被逮个正着,方才皇上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含章殿……娘娘真是料事如神!」

  赵贵妃依旧不急不缓地在抄写佛经,闻言连头都未抬,依旧一笔一划地抄着经书,她红艳的唇边却是勾起了一抹优雅的笑……

  与此同时含章殿宜妃的寝宫内却是静悄悄的。

  长笙双手抱膝蜷缩在床上出神,皇帝走後,就有几个神出鬼没的蒙面暗卫将昏迷中的傅琛从窗户悄无声息地抬了出去,此时寝殿里又只剩下长笙和丢丢了。

  丢丢也感受到了师父此时的情绪低落,他乖巧地挨过去,用狼脑袋蹭蹭长笙的腿,长笙被他稍稍拉回注意力,她扯出一个笑,用手摸摸丢丢的头,自言自语道:「丢丢,你知道什麽是爱吗?」

  她长於山间,无父无母,活了五百年,从未有人告诉过她何为爱,如何爱,所以当萧续这般问她时,她真不知如何回答。

  「丢丢知道,爹爹爱娘亲,就像师丈爱师父,哎……爱情,不可说……」丢丢年纪小,但有个流氓爹,他的见识可不小。

  长笙怔住,一时间脑子里纷乱繁杂,和男人相处的画面一一闪过……爱……

  长笙猛地起身,连鞋都没顾上穿便朝殿外跑去,她没去听身後胡嬷嬷惊慌的呼喊,就这麽跑出了含章殿,在黑夜中她赤着脚,连法力都忘了用,只是用两条腿奋力向前跑去,直至未央宫的大门口才停下。

  李九章站在宫门口看着喘着粗气的宜妃娘娘,满脸愕然。

  「皇……皇上在里面吗?」

  李九章讷讷地用手朝里指指,难不成他真的老了,看不懂年轻人的想法了?

  长笙听说萧续在,也不再多说废话,一把挥开李九章,猛然将门推开就往里冲。

  她一路前进,最後终於在龙床边的角落上找到了那个男人……长笙放慢了脚步,心跳快如擂鼓,一步一步慢慢朝男人走去。

  此时萧续将自己隐在阴影里,沮丧颓然,缩在床边看不清表情,整个人死气沉沉,他正沉浸在无限的怨念中——?她不爱我,不爱我,她根本就不爱我……

  直到感觉有人靠近,萧续这才傻傻地抬头,无焦距的目光一对上长笙的视线,这才慢慢回过神来。

  长笙感觉自己手心冒汗,她长吸一口气为自己鼓劲,「其实……何为爱我说不上来,我只知道,不知从何时起,我慢慢地对你不再惧怕,慢慢的靠近、亲近,最後竟也理所当然的认为这就该是你我之间应有的相处之道,方才你失望地离开後,我……我觉得心里好难受……」长笙深深地看着萧续,扑过去搂住他的脖子,鼓足了勇气将话继续说完,「我……我想同阿续在一起,就如同这天下普通夫妻一般,不知……这是否就是阿续口中的爱?」

  过了很久很久,萧续才有动作,他将长笙从自己身上慢慢扯下来,死死盯住她,就像是饥饿的野兽凶狠地盯住了自己的猎物一般,声音已近嘶哑,「你说的可都是真心话,白锦珈……欺君可是死罪!」

  长笙绽出一个摄人心魄的笑容,眼波流转,她看着男人的眼睛,一字一顿道:「阿续,我心悦你……」

  话还未说完,便被男人突如其来的吻堵在嘴里,萧续将她紧紧揉进怀里,铺天盖地的吻落下,彷佛要将她拆吃入腹。

  长笙起先没有防备,被这狂暴的吻吓了一跳,而後慢慢地适应并开始沉溺其中,她双手圈着萧续的脖颈热烈地回应着,就这样,两人彷佛要吻到天荒地老……

  可渐渐地萧续不再满足於口舌的交缠,这一刻,他的身和心都在燃烧,为眼前的这个女子燃烧!

  他骤然起身,将怀里的人儿打横抱起,轻轻放在了龙床上,随後又是迫不及待地将吻压下,这一次,他从她的额头开始,眉眼、鼻梁、下巴再是脖子……一一轻啄。

  意乱情迷间,两人不知何时已是衣衫尽褪、裸裎相见。

  长笙懵懵懂懂,也清晰地感觉到了男人此刻的变化,她有些明白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她红着脸心跳加速,此时她已在男人的吻中软成一滩春水,她不愿拒绝,也无力抵抗,只能任男人为所欲为……

  当萧续挺身进入时,疼痛彷佛要将她整个人劈成两半,长笙是最怕疼的,她也没忍着,皱着眉就开始呜哇乱叫,声音大得殿里都能听见回音。

  萧续也是个新手,虽然有丰富的理论基础,但实战经验全无,手忙脚乱地安慰自己下方呼天喊地的女人,好不容易让她不那麽疼了,他已经出了一身的汗,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长笙终於慢慢适应,她随着男人的节奏起起伏伏,看着自己上方那人俊美绝伦的脸庞因为慾望而染上了一层妖异的红,汗水随着他精致的轮廓线条慢慢下滑,最终滴在她的身上……

  萧续察觉到这女人这种时候居然还在走神,觉得自己的男性尊严受到了严重打击,他恶狠狠地加重了抽送的力道,誓言要将女人一起拖入慾海随他一起沉沦。

  长笙被男人的横冲直撞瞬间撞散了所有思绪,也让她出口的尖叫声变了调,迷醉喘息间,长笙双眼渐渐迷离……最终随着男人一起交融浮沉!

  长夜漫漫,红绡帐暖,春意浓浓……
第二十七章 唯一真心只给你

  今日早朝的气氛非同一般,皇帝的脸已经连续几日都是阴雨连绵,今天居然破天荒地放晴了!

  有情况……

  众老油条们纷纷想到了近日闹得沸沸扬扬的傅琛和宜妃事件,心中不免有了联想,大夥儿不约而同地瞄向了白明渊的方向。

  果然,皇帝那双满含春意的眼滴溜一转,准确无误地找到了众臣中间想要装死的白明渊——?

  「白卿何在?」

  「臣在。」白明渊手持玉笏应声出列,生无可恋。

  来了,来了!大臣们都暗搓搓做好了看好戏的准备。

  「白卿身体可好些了,外放的选调官员可都已安排妥当?」

  白明渊一愣,但他不敢耽搁,立即回答皇帝的问题,「回皇上,都已安排妥当,臣已将所有外调官员名单整理成册……」

  听着君臣俩的谈话,一旁的文武百官心中渐渐明朗,圣上对白明渊这般态度,看来是不介意自己头上的绿帽了……

  有人纯粹就是看热闹,可有人却是按捺不住了,萧续和白明渊的对话才刚结束,有一人便迫不及待地从人群中出列,「皇上,不知傅琛盗取赈灾银一案皇上作何决断,傅琛及宜妃娘娘之事又该如何惩处?」

  此人姓王,内阁侍读学士,是在此次盗银之事上蹦躂得最欢的几个大臣之一,他还有一个身分,便是王昭仪——?也就是後来的数字更衣中「三更衣」的父亲。

  萧续眼一眯,身边亲近的人都知晓,这是他发火的前兆,他的神情高深莫测,盯着王恕道:「哦?那依爱卿的意思,该如何处置?」

  王恕一脸正气凛然,「傅琛身为大理寺卿知法犯法,应当罪加一等,宜妃秽乱後宫更是死罪,此二人罪无可恕,应处以极刑,以整肃我大盛律法之威严!」

  「王恕你休要血口喷人!」听到「秽乱後宫」四字,白明渊再也忍不住,直接暴起,这是要把他家熊孩子往死路上逼呀!

  这个罪名若是定下,不光是他女儿死无全屍,就连整个白家都不用活了!

  白明渊能有今日的地位,也绝不是一个可以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到了这地步他也豁出去了,他掀开衣袍重重跪下,「皇上,宜妃出阁前一直长於深闺,臣对她管教甚严,臣可以项上人头担保,自小到大宜妃根本就不曾认识过傅琛,还请皇上明察!」

  「皇上,臣也可以项上人头担保,我儿也未曾认识过宜妃娘娘,定是有奸诈小人想陷娘娘和我儿於不义,还请皇上明察!」晋阳侯见此情景连忙一同下跪陈情。

  「还请皇上明察!」与白家跟傅家亲近的朝臣亦纷纷跪地求情。

  「证据确凿,还请皇上严惩不贷!」王恕等人也毫不示弱。

  整个朝堂瞬间吵成一团,闹哄哄的就像东街的菜市口,这些大臣们就像泼妇一样吵红了脸。

  原本这种泼妇骂街的场面时有发生,若是中间碰上个脾气火爆的武将动手都是有可能的,以往萧续都是兴致勃勃地旁观,但今日牵涉的是他最在乎的人,萧续觉得自己的耐心已被耗尽。

  他一把夺过李九章手中的拂尘朝下砸去,正好砸中正唾沫横飞的王恕。

  王恕头上的乌纱帽被砸得摇摇欲坠,他吓得魂飞魄散,急忙趴跪在地瑟瑟发抖,吵吵嚷嚷的大殿瞬间安静到落针可闻。

  萧续面无表情,冷眼环视一圈,「宜妃之事朕自会查明,若是让朕知道有人陷害宜妃……」他意味深长继续道:「朕要他生不如死!退朝!」

  皇帝一走,大殿里的紧张气氛这才松懈下来,众臣继续议论纷纷。

  左相赵文瞧着白明渊和王恕吹胡子瞪眼怒视对方,方才他并未参与争吵,一直冷眼旁观,直到皇帝留下那番话离开後,他才微微掀了掀眼皮,看来就算是真有确凿的证据,皇帝也是打定主意要包庇宜妃了……

  长笙还不知道朝堂上的硝烟弹雨。

  她昨夜实在是太累了,原先还觉得滋味美妙,可到後来有点撑不住了,喊得嗓子都哑了,最後是开口认怂萧续才总算放过她。

  迷迷糊糊一觉睡过去,等她再次睁开眼,不知今夕是何夕,她盯着头顶绣龙纹的锦帐才慢慢意识到自己如今身在何处,她伸手摸摸一旁的床榻已经空了,意识慢慢回笼,昨晚那些画面又涌上脑海,她面上烧红,用锦被蒙住了脑袋。

  「娘娘您醒了,已近晌午,不知娘娘可要用膳?」一个小宫女听到动静匆匆进来,对着龙床上那一团恭敬道。「皇上吩咐过,若是娘娘醒来,便先伺候娘娘用点膳食,免得饿坏了肚子。」

  小宫女看只裹着床单的宜妃还有那一床的暧昧痕迹,顿时羞红了脸,昨晚皇上寝殿的动静整个未央宫都听到了,整整一夜,皇上在接近破晓时要了水,这响动才算停歇下来。

  等萧续进来时,长笙已换好衣衫在未央宫小宫女的伺候下正在用膳。

  长笙见到萧续进来,腿肚子开始打颤,可怜她的老腰……

  而萧续原本被朝堂上乱七八糟的事坏了好心情,一进殿看到女人正乖乖地坐在那儿喝汤,他的心刹那就宁静了……

  他微微一笑,坐下来陪她一起用膳,两人都没要宫人伺候,面对面坐着。萧续亲自舀了一勺燕窝羹递给长笙,长笙接过,小口小口地吃着。

  长笙边吃边偷瞄男人,她心中踌躇,暗暗思索着要怎麽开口解释傅琛的事。

  既然昨夜两人已坦诚相待,她不愿两人之间有太多的隔阂,她的真实身分是不得已得隐瞒他的秘密,她暂时还没想好该怎麽告诉他,所以更加不愿在别的事情上去欺骗他。

  长笙咬着嘴唇吞吞吐吐地开口,「阿续……我和傅琛真的没什麽,我们……」

  「朕信你!」

  「呃……」长笙惊讶地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

  萧续认真地看着长笙的眼,一字一顿道:「朕愿意信你,信你对朕的真心!」

  我愿意将我此生唯一的真心给你,不计一切,信你,爱你,与你厮守一生!所以……把你的心也给我,只属於我一人的心,不会反悔,永不背叛……

  长笙沉默,她懂萧续的意思,有些话不说破并不代表男人没有察觉,他却给予她最大的信任和宽容!

  长笙放下手中的碗筷,绕过桌子走过去,抱住男人的腰,埋进他怀里,过了许久才闷闷道:「阿续,你只要相信我没有对不起你,也没有做伤害你的事。」

  萧续微笑,搂住女人,在她的发顶轻轻一吻。

  两人静静相拥,周围的宫人不知何时都已悄悄退下。

  长笙沉思一会儿,抬起头看着萧续,犹豫半晌最终决定开口,「阿续,你……可知道易容术吗?」

  「易容术?」这是一种江湖秘传的技艺,可改变人的容貌,假冒他人炉火纯青,但据说失传已久,萧续也只是听过并未真正见过。「为何突然这麽问?」他疑惑。

  「昨晚傅琛被丢进我寝殿时告诉我的,那王虎或许是有人使了易容术假冒的。」

  死道友不死贫道,死狗子,能帮你的只有这麽多了!至於王虎如今已经暴露,会不会被抓到就看你自己的了……

  老娘要去谈情说爱,没空来管你们的闲事了!

  晏清进到御书房的时候,皇帝并没有像以往一般在批奏摺,而是正对着案头的一盏琉璃灯傻笑出神,晏清诧异,顿了顿才躬身行礼,「臣参见皇上!」

  萧续回过神,收起那副蠢表情,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澄明来了,无须多礼。」

  「按皇上的吩咐,臣找了当初断魂楼投诚的人,其中有一人略懂这易容之术,他亲自去查看过了,那王虎削过骨,应是易了容没错!」

  晏清这几日刚从西北赈灾回来,这才刚到京城便得知这麽一个惊天消息,随後又被皇帝调遣去暗地里查探此事。

  「这王虎果然有问题!」萧续冷笑,其实谁玩的把戏他心中大概有数,只是没有证据,如今宜妃给他做了提点,倒是真查到了些蛛丝马迹。

  晏清凝重点头,「是的,应是有人故意想陷害傅琛和宜妃,只是臣查到宜妃……」他斟酌一番後下定决心继续道:「那盗银一案倒是与宜妃绝无关联,只是後来宜妃说服您出宫祈福,皇上就找回了银子,这……这实在是过於巧合了些……」

  萧续听了也未动怒,他一声轻笑,「那就当是巧合吧,关於宜妃的事就到此为止,朕不想再查了。」他叹息一声,似有所感,「有时候难得糊涂也并非是件坏事,给我们在乎的人一点喘息空间,也给自己留一线机会,不是很好吗?更何况,此事就算真有宜妃手笔那又怎样,她也是在帮朕,朕又为何要咄咄逼人去伤她的心,既然决定爱她,又何必计较那麽多……」

  晏清走出御书房的大门,他抬头望望天,烈日正当空,他的眼睛有些涩然。

  也许,皇上说的没错,给在乎的人留一个喘息的空间,至少可以给自己留一个机会。

  那日在那屋子里……

  若他当日没有愤怒地擅自断定她是否肤浅、是否处心积虑,那至少他还能留给自己一个相见的机会,还能有机会去知晓她,了解她,说不定她也是有苦衷的,说不定她也如宜妃对待皇上一般,说不定其实……并没有他想得那般不堪……

  连日来,朝堂之上暗流涌动、风云诡谲,一向不与人结党往来的崇宁侯白明渊这一次破天荒地和晋阳侯傅家连成一气,朝堂之上和以王恕为首的一群主张严惩傅琛与宜妃的大臣们对峙着。

  白明渊这次是真的拚了,白家从新帝登基至今的这段时日里,真是鸡飞狗跳没有安宁过,本就已经沦为全京城的笑柄,若是这次真让秽乱後宫的屎盆子扣在宜妃头上,那整个白家是真的要完蛋了!

  两派人马争得脸红脖子粗,你来我往,这中间居然还挖出不少令人惊叹的秘辛。

  例如,刘大人收受底下孝敬上来的一万两白银;张大人花了三千两偷摸着买了个花魁;余大人想要宠妾灭妻最後被家里的母老虎打破了脑袋等等……诸如此类之事数不胜数,倒是皇帝趁此机会,暗搓搓抓了不少人的小辫子!

  剩下的那部分还未站队的大臣们,在皇帝还未明确表明态度前,都是仍在观望中,这其中便包括了左相赵文。

  倒没让他们等太久,很快皇帝便有了决断。

  之前奉皇命前去西北赈灾的锦衣卫指挥同知大人晏清甫一回京,便马不停蹄地被皇帝招去接手了这个烫手山芋。

  而晏清也是不负众望,手段雷厉风行,不过三两日功夫便有了结果,随之公布的消息让京中吃瓜百姓瓜都要掉了——?

  整个事件的引子,所谓的自首报案的那王虎竟是有人易容冒充,有江湖奇人使用易容之术假冒了那已经离开陈府不知去向的王虎,又伪造了那些信件来诬陷傅琛,幕後之人便是如今朝堂上领头主张严惩傅琛和宜妃的内阁侍读学士王恕,这王恕和白家以及傅家都是有旧怨的……

  既然傅琛是被陷害冤枉的,那他和宜妃的事也是子虚乌有,晏清查证过了,那些在傅琛书房找到的宜妃和傅琛的通信都是伪造的。

  相较於百姓们看热闹的心态,身处庙堂之中的那些大臣们想得可就没这麽简单了——?

  这事说到底还是皇帝一句话的决定罢了,如今看来圣上对宜妃绝壁是真爱呀!是不在意这绿帽子的真假决心维护宜妃到底了,那自然是你皇帝你说了算……

  於是这场纷争很快便有了结果,崇宁侯白明渊以一边倒的优势取得了最终胜利。

  另一只出头鸟王恕自然就遭了殃,此次博弈他得罪了不少人,理所当然地被惦记上了,皇帝似乎打算杀鸡儆猴,对王恕几个为首之人的处罚也是异常的重。

  王恕被撸了官职贬为庶民赶出京城,五代以内都不得出仕为官,後宫里的那个三更衣则是被扔进了冷宫。

  皇帝手脚极快,乾脆俐落,当日在含章殿见过傅琛的那些宫人们,除了李九章和长笙身边贴身伺候的几人外,其他人全部被他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因此那晚的事依旧被瞒得密不透风。

  长笙是知晓皇帝的这些动作的,她沉默不语,她知道这不能怪皇帝狠心,他是为了保护她,所以她将这笔帐算在了幕後之人的头上,若是让她晓得是谁……

  而此时,清和宫赵贵妃的寝殿里犹如暴风过境,殿里的宫人都被遣退了,只余慧雅一人,赵贵妃也不需要再装模作样,便也没了顾忌,雍容美艳的脸上此时满是扭曲狰狞之态。

  赵贵妃一把将锋利的银剪高高举起,狠狠往下插入锦被之中,她血红的双眼彷佛眼前的锦被便是宜妃,一剪子一剪子狠厉地刺下,她沙哑着嗓音咬牙切齿地低语,「贱人!为何都到了这样的地步,你还要维护这个贱人,皇上你是当真爱上这个贱人了吗?」

  慧雅缩在一旁心惊胆战,心中暗暗叫苦,她也想出去,但贵妃特意把她留下了,只求千万不要波及到自己。

  等赵贵妃将寝殿里能砸的都砸了个遍,怒意渐渐平息下来,慧雅才敢硬着头皮上前搭话,「娘娘莫气坏了身子,对付宜妃以後有的是机会,咱们可以再慢慢谋划……」

  「这次不成功便很难有机会了!皇上的性格我能不清楚吗!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此次以後他定会将那小贱人护得密不透风!」慧雅还未说完便被赵贵妃开口打断,她喃喃着道:「况且,皇上严惩王家,便是在给本宫和赵家警告……」

  殿里一时之间安静下来,气氛沉得有些可怕。

  慧雅讪讪地找话,「这次易容术之事咱们做得这般隐密都能被找出了破绽,便宜了宜妃,说起来她还真是走运,次次都能化险为夷……正说着,她似是想到了什麽,神神秘秘地靠近赵贵妃低声道:「娘娘,您听说了吗,宜妃宫里养着的那小畜生不是狗而是狼!听说是当时宜妃在木兰围场遇险时被狼群所救,而後才一道带了只狼崽子回来。那时大家都在传,说宜妃不愧是被济慈大师赠了佛珠的有福之人,才能在野兽群中安然无恙还受到狼群的保护……这哪是什麽有福呀,奴婢看这是邪门!」

  慧雅撇撇嘴,贬低宜妃想让赵贵妃开心些。

  赵贵妃起初还漫不经心地听着,等慧雅把话说完,她红唇勾起一个诡异的笑,那双凌厉的眼死死盯着慧雅瞧,其中居然有疯狂的笑意。

  慧雅被盯得後背汗毛直立,良久後赵贵妃才抿出一个轻笑,有恢复了以往的高贵典雅之态,慵懒的对慧雅道:「前些日子母亲进宫,向本宫提过一嘴,说是济慈大师最近都不在龙华寺,远游去了。」

  慧雅一怔,不知赵贵妃为何突然说这事,她顺口接道:「是呀,奴婢也听说了,说是短时间内是不会回来了。」

  「这就对了……」赵贵妃依旧是慵懒的口吻,彷佛一切又回到了她的掌控间,她抬头看向慧雅,笑得一脸高深莫测,「慧雅你可知,这能得济慈大师佛珠的并非全是有福之人,也有可能是需用佛珠镇压邪气的妖孽……这一次,就算是皇上也不一定保得了她!」

  自那日两人有了最亲密的接触後,长笙已经连续在未央宫待了五日了,这期间只要萧续有了空闲,两人耳鬓厮磨一番总是少不了的。

  在李九章眼里,皇帝真是越来越有「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昏君架势,相信不久的将来,小龙崽崽很快便可以满地打滚了,无限期待中……

  而对於皇帝这种有违祖制、於法不容的无道昏君之态,竟无一人站出来劝谏。

  後宫之中,赵贵妃缄默不言,太皇太后和太妃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些数字更衣们依然在禁足当中,丽太妃更是乐见其成;朝堂上,最近白明渊和王恕挑起的这场风波让很多大臣都被皇帝抓了小辫子,有不少人已经被皇帝摘了乌纱帽,更是没人敢去捋皇帝的虎须。

  於是,一时间,宜妃的盛宠之名到达了极致。

  至於宜妃本人则是丝毫感受不到传说中所谓的宠妃该有的待遇,她只知道她的老腰快要断了!

  自开了荤,皇上就和换了个人似的,全然不见以前那副高贵冷艳鼻孔朝天的样子,人前人後两副面孔,现在面对她时就像……就像是一只正处於发情期的黏人大狗……

  皇上不知节制,长笙现在只觉得未央宫上下看她的眼神就彷佛在看祸国媚君的妖女,可怜她快要累断的老腰还有瑟瑟发抖的老胳膊老腿!

  长笙有苦难言呀,她是真的苦!

  因为皇上不知又发了哪门子的疯,将之前丽太妃塞给她的那药方子给找了出来,找太医查看无误後,每日便用那双黑黝黝的利眸死死盯住她,直到她把苦药一滴不剩全部喝掉才肯干休,喝完以後,这家伙还用一脸「这是为你好,都这麽大了要懂事」的表情看她……

  长笙觉得她活了五百年从来都没有这麽憋屈的时候!

  这种又苦又累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将近月余,长笙才得以逃也似的搬出了未央宫。

  因为,太皇太后病了……

  而长笙作为深受太皇太后喜爱的宠妃娘娘,去向太皇太后侍疾表孝心那是必须的。

  如今这後宫之中,几个太妃们年纪也大了,精力大都不济,小辈的後宫女眷中,除了长笙和赵贵妃也不作他人之选。

  皇帝又是政事繁忙,於是太皇太后便由赵贵妃和长笙轮流侍疾。
第二十八章 宜妃是祸国妖孽

  太皇太后年纪大了,体力不济,身体不适那也是常有的事,但太皇太后身分尊贵,谁都不敢轻视了。

  这日,正好轮到赵贵妃侍疾,所以长笙去的便稍稍晚了些,等她到了寿安宫时,赵贵妃正坐在太皇太后榻前细心地喂太皇太后喝药。

  太皇太后脸色有些蜡黄颓败,病中的这些时日,她脸上的皱纹深了很多,看上去一下子苍老不少。

  她见到长笙进来,笑笑朝她招招手,「宜妃来了,快坐吧,外面日头毒,一路过来该是热坏了吧,可惜哀家在病中不宜用冰,先喝完冰镇酸梅汤去去暑气,云姑——?」

  太皇太后招呼云姑去给长笙端酸梅汤。

  长笙坐到太皇太后身边轻声询问:「皇祖母,今日感觉身子如何,有没有好一些?」

  太皇太后叹口气,朝长笙和赵贵妃笑笑,「人老喽,这身子骨是一日比一日差,就连晚上睡得不安稳些都能闹出这麽大的动静来,说不定哪天就去见先帝了……」

  「皇祖母说的是哪儿的话,皇祖母是大盛天子的祖母,受老天庇佑,定会长命百岁的,可不能说这些丧气话!」

  太皇太后话还未说完便被赵贵妃娇嗔着打断了。

  太皇太后连日来多梦易惊,失眠,这使得她疲累困倦、精神恍惚,身体迅速衰老下去。

  太医院的太医们绞尽脑汁也未查出别的什麽病症,都说是心悸怔忡,心烦失眠引起的,安神的药开了不少,可太皇太后吃了仍旧不见有多大起色,反而越发严重了。

  太皇太后听了赵贵妃的话也未说什麽,只是虚弱地笑笑。

  长笙没有赵贵妃那般圆滑的巧舌,但她对太皇太后忧心倒是真的,虽然老太太曾经坑过她两回,但长笙明白老太太对她的宽容和喜爱在这後宫中也是头一份的。

  因此看到这般散发着垂暮之气的太皇太后,长笙心里也甚是不好受,她感觉殿里闷得她难受……

  直到云姑端来酸梅汤,那冰冰凉凉的酸甜感觉滑入喉中,彷佛浸凉了心肺,那胸闷之感才稍稍减退。

  正陪太皇太后说着话,门口的小太监通传,皇帝来了。

  萧续进门後,先是向太皇太后问安,老太太见到孙子过来甚是开心,精神好了不少,拉着萧续问长问短。

  萧续这边恭敬地应着太皇太后的话,可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一旁的长笙。

  他今日穿了一身清凉的白色素锦暗纹龙袍,既有帝王的威严,又俊得宛如天人之姿。

  萧续的常服都以暗色为主,很少看到他穿淡色的衣裳,今日这一身白色的衣衫竟让他又呈现出了另一种姿态的俊美,长笙有些看呆了,越看越好看,总是忍不住偷瞄一下。

  太皇太后精明老道,其实早将两人的小动作小心思看在眼里,心里顿觉好笑。

  赵贵妃也察觉到了,她不动声色地微敛下眼睑,遮去眼底的一片阴狠……

  几人坐了没一会功夫,太皇太后便感觉精神不济,有些困乏了,於是萧续就带着长笙离开,而赵贵妃则是留下继续侍疾。

  长笙被萧续牵着走出寿安宫,一走到殿外,长笙便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那胸口的烦躁闷热之感顿消,长笙也甚为奇怪,明明现在外面毒日头正盛,稍稍站一会就能热出一身汗,可她竟觉得寿安宫比外头的大太阳还要让她心火燥盛……

  抬头看看一旁的男人,可他似是并无所觉。

  长笙一路思索回了含章殿,从外头走入含章殿内却并未有走入寿安宫时那种心闷气躁的感觉,难道是她作为精怪太过敏感的缘故?

  「在想什麽呢?一路上便魂不守舍的。」萧续见她皱着眉思索着,连他走近从身後圈住她的腰都没有任何反应,不由好奇地问。

  长笙斟酌半晌,还是决定开口,她犹豫的问道:「阿续,方才在寿安宫你可有感觉到异样,比如……胸闷烦躁喘不过气?」

  萧续一听这话,神色一肃,将她转过身来,仔细打量一遍问道:「为何这麽问,莫非你身子有不适之处?让太医过来瞧瞧。」

  长笙连忙摇头,「我没事,只是方才在寿安宫时总感觉心慌不安透不过气,现在已经没事了,看你们都没什麽反应,许是我太过敏感了吧。」

  萧续细细回想一番方才在寿安宫时的情景,并未有任何不妥,他想许是近日她侍疾辛苦有些累着了,便强行要她躺下歇息。

  长笙觉得这男人真是奸诈无比,摁着她的脑袋强行让她睡了一下午,然後到了晚上就寝时她已经睡饱了,於是男人缠上来的时候特别的理直气壮——?你睡不着?漫漫长夜,既然你睡不着那不如来做点有意思的事吧……

  於是颠鸾倒凤,水乳交融,娇喘声和低吼声暧昧地交缠在一起,紫檀木雕的大床剧烈晃动,直至月上中天,房里的动静才算渐渐平息下来。

  长笙精疲力尽,全身瘫软成一汪春水在男人怀里,两人相拥着沉睡过去。

  寅时三刻,李九章匆匆将才刚刚入睡的两人喊醒,太皇太后梦魇了,此刻有些神志不清的疯癫之状……

  萧续和长笙匆匆赶到寿安宫时,那里乱做一团,太医们几乎全员到齐挤在太皇太后寝殿中,宫人们慌张地跑上跑下。

  赵贵妃听到消息後,几乎是和萧续他们前後脚赶到,几人入殿去,太医院院使也就是长笙的老熟人孙太医正在给太皇太后把脉。

  此时太皇太后已经昏厥过去,双目紧闭,面色灰白。

  孙太医的诊断结果是太皇太后连日来精神不济,多梦易惊,这次便是被噩梦所魇,致使情绪过激,痰迷心窍才导致的昏厥。

  孙太医也不废话,几根银针扎下去,不多时,太皇太后便幽幽醒转。

  太皇太后醒转後第一眼便看到了萧续,她浑浊的老眼瞬间溢满了泪水,「续儿呀,哀家见到你皇祖父了,他在怪哀家……怪哀家没能护好他的子孙们,让他们自相残杀……」

  萧续听着太皇太后的话,黑眸沉沉,一言不发。

  「血……到处都是血!」忽然太皇太后伸出枯枝般的双手死死抓住了萧续的胳膊,长长的指甲嵌进了萧续的皮肉里,她用诡异而疯狂的目光盯着萧续,歇斯底里道:「到处都是血!你皇祖父说大盛将要亡在哀家手里……续儿你告诉哀家,这不会的!这不可能的!」

  萧续依旧沉默,他似乎感觉不到掐在他手臂上的疼痛,黑眸幽暗,深不见底。

  满屋子的太医和宫人们早已趴跪在地冷汗涔涔,当着皇帝的面讲这种话,若是换个人怕是早就死无全屍了!

  夏衣单薄,皇帝的手已被隐隐掐出了血迹,长笙有些心疼,但对於眼前的情形也是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倒是赵贵妃,走近太皇太后试着劝解,不料被神情激动的太皇太后一把挥开,险些摔倒。

  「不会的,续儿,你告诉哀家大盛不会亡的……」太皇太后状若疯妇,声嘶力竭的吼着。

  萧续眉头紧皱,他也意识到了太皇太后的反常,他扬声喊道:「孙平!」

  孙太医懂皇帝的意思,再次拿起银针,当机立断扎在太皇太后脖颈处,太皇太后头一歪便又昏睡过去。

  至此大殿里的所有人这才舒了口气。

  萧续坐在主座上,阴沉着脸,将所有太医都一一叫来询问,得到的答案与之前孙太医说的无二。

  可太皇太后一直都按太医们的医嘱服药,不但丝毫不见好转,如今竟还成了这般模样。

  萧续杀气腾腾地看着跪了一地的太医们,心中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弄死几个来缩减一番太医院的开支……

  赵贵妃犹豫着上前道:「皇上……不知皇上可听过济安大师,不如请济安大师来为太皇太后诊治一番?」

  怎会没听过,不只听过,萧续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龙华寺让济安大师施针。济安大师是济慈大师的师弟,虽不及济慈有高深的禅悟,但他精通岐黄,医术比之太医们有过之而无不及。

  很快的济安大师被连夜请进宫,不负众望,济安大师马上就让太皇太后情绪稳定下来,只是他也说不上来太皇太后为何会如此。

  太皇太后再次醒转後,情绪稳定了不少,她见到济安大师後就想到了济慈大师,非要萧续将济慈大师请进宫来。

  「续儿,哀家梦到你皇祖父了,他说这宫里有妖物横行,会坏了国运,是哀家将妖物带入宫中的,大盛要亡在哀家手里呀!」太皇太后老泪纵横,不停地让萧续请济慈大师进宫,说要请济慈大师将这妖物捉出来。

  「可是……嫔妾听说济慈大师云游去了,想必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赵贵妃有些为难道。

  济安大师也证实自己师兄云游去了,并且归期不定。

  可太皇太后等不了那麽久,那个梦境反反复复折磨她许久,只是之前的梦境一直是模糊不清的,直到今日她梦见了先皇……

  太皇太后觉得这必定是有十分重大的寓意,关系着大盛朝的生死存亡,她是片刻也坐不住,既然济慈大师不在,那就找别人。

  萧续对所谓的妖物祸国其实是嗤之以鼻的,这皇位便是他自己夺来的,他只信他自己,但太皇太后是他祖母,左右不过是花费些人力物力,萧续也就未加阻拦。

  於是没多久「捉妖」的高人便被请进了宫。

  来人叫做清虚道长,是远近闻名的清虚观观主。传闻清虚道长本事了得,乃是修仙得道之高人,只不过本朝皇族历来更重视佛法,这清虚道长的名声也就没有济慈大师那麽响亮。

  这清虚道长曾替人除妖捉鬼,据说是有人亲眼所见,清虚道长曾将一妖精所化的女子打回原形,让清虚观声名大噪,太皇太后也是看中这点才让清虚道长进宫捉妖。

  那清虚道长甫一入宫,才见太皇太后一面便直言宫中有邪祟横行,至此太皇太后对他深信不疑,令他大摆捉妖驱邪的阵仗。

  待在含章殿的长笙听说了这位神奇的道长来历後,心慌慌的,若是这清虚道长真有那麽厉害,她极有暴露的可能,到时又该如何是好?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清虚道长摆坛施法,嘴里碎碎念着,围着皇宫走了一圈,最後断定妖孽邪祟如今就在这皇宫的东北方向!

  东北方向……

  众人皆是意味深长,如今这宫里主子不多,很多殿宇都空置着,东北方向住着的只含章殿宜妃一人。

  萧续对这类他眼中怪力乱神的戏码压根就不信,得知最後所谓的妖孽指向的是宜妃,他心中唯有暴虐翻涌,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没完没了,自己的女人明明已经很乖了,就是有人不肯放过她!

  然而,怪力乱神的事萧续不信,太皇太后却是深信不疑的,不然当初也不会仅凭济慈大师的一句话和一串佛珠便力排众议要白锦珈入宫为妃。

  这位历经三朝天下至为尊贵的女人,比之一般男人都要冷硬果决,她将这大盛江山看得比她性命更重要,在涉及危害江山的事情上,即使长笙是她最为喜爱的嫔妃,也不留半分情面,一道懿旨直接避开皇帝开始搜查含章殿。

  结果让人不寒而栗,含章殿的某个秘密暗格里搜出了一张人皮,上面用人血画着不知名的神秘图案、一把用人腿骨做成的匕首、还有一个头顶插着香炷的骷髅头骨!

  清虚道长见此大惊失色,道此乃邪祟施法吸收大盛国运时所用器皿,乃是至阴至邪之物!

  至此,满宫譁然,太皇太后浸淫後宫几十年,凡事都会思虑再三,她总觉得事情有些奇怪,况且宜妃可是被济慈大师赠与了佛珠的有缘人,若说她是邪祟总感觉有些牵强。

  可清虚道长接下来的话让她觉得自己是一叶障目了。

  清虚道长说:「这被赠与佛珠的不全是有佛缘的,也极有可能济慈大师是想用佛珠压制警告妖孽……」

  太皇太后如遭雷劈,醍醐灌顶,如此一来就能与她的梦相应了,因为她错将祸国妖孽当成孙子的有缘人纳入宫中,导致宫中妖孽横行,迷惑君心,损了大盛的龙脉,故此先皇才会来她梦中责怪说大盛要亡於她之手!

  太皇太后惊怒交加,悔不当初,立即派人押宜妃去寿安宫进行审问。

  长笙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走进寿安宫,此时她手脚发凉,完全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麽发生的,她是妖没错,可从未做过什麽损害国运的事!

  寿安宫里,除了皇帝,该到的人都到了,见到她来,除了丽太妃面露担忧外,其余人皆用一脸惊怕如看牛鬼蛇神的目光看她。

  长笙心中厌恶这种目光,但她忍住了,面上丝毫不显,镇定地给太皇太后行礼问安。

  太皇太后不作声不喊起,她便也只能跪着。

  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人群,终於见到了传说中的清虚道长。

  这男人三十岁左右,穿着一身雪白长袍,端的是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只是长笙觉得,同样是人们口中的得道高人,这位清虚道长眉宇间少了一些济慈老和尚的超然脱俗,多了那麽些世故圆滑……

  同样的,这清虚道长也在打量着长笙,他起先是漫不经心地一瞥,随後就如同见鬼,嘴皮子不停哆嗦,眼睛越睁越大,最後差点脱眶……

  「宜妃,你可认得这些?」太皇太后打断了两人的互相打量,凉凉地发问,再没了以前的和蔼可亲。

  「不认得。」长笙摇摇头。

  「可这些肮脏的邪物皆是在含章殿里找到的,你可有话说?」

  「嫔妾无话可说,但这些都不是我的……」长笙无法反驳为何这些东西会出现在她的寝殿里。

  「妖……妖……妖孽!你……你休得猖狂!」还未等长笙说完,就被旁边一个哆哆嗦嗦的男声打断。

  众人一同循声望去,只见清虚道长青白着脸,用手中的拂尘指着长笙不停地打哆嗦,早已没了方才那一派仙人之姿。

  「大胆妖孽,在……在太皇太后面前休得猖狂,贫道……贫道要你好看!」清虚道长似有些怕她,小碎步不动声色地挪到太皇太后身边,色厉内荏地对长笙嚷嚷。

  「你要给谁好看?」

  门外传来一道稳重有磁性的男声,只这语气里的怒火十分明显,身穿龙袍的俊美男人快步走进屋来,挟裹着一身怒意。

  萧续也不理殿里给他问安的人,径直坐到了太皇太后身边,他冷冷地看着清虚道长,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清虚道长却丝毫未察觉到皇帝的杀意,扑过去对萧续道:「皇上……这……这是个妖精,一个修炼成人的妖怪,邪物!」

  长笙手心里全是汗,她屏息等待着男人的回答,心脏几乎扭成一团,紧张到发疼。

  「哦……道长真是神通广大,只凭肉眼便能分辨人妖,那依道长的意思该如何处置?」萧续这会倒是气定神闲下来,语气淡漠。

  这下清虚道长彷佛找到了倚仗,他一挥拂尘,恢复了方才的仙人姿态,就连说话都利索了不少,「这些妖精都是天地难容的邪物,应当杀之而後快,贫道建议圣上可将此妖孽绑缚起来,用贫道炼制的匕首在她身上刻满符咒,以大火焚之,可让其魂飞魄散不再存留与世间。」

  长笙听了後不禁委屈地红了眼眶,她是妖没错,但她从未害过任何人!他们云岐山上那麽多的妖精们,都是单纯善良的好妖精。

  即便有时山民们上山打猎伤害他们,妖精们也从未起过任何报复杀心,一直都是与世无争地过着自己的生活,为何这些人类对待妖精会如此惊恐、如此狠绝?

  萧续也看到了女人那委屈的泪水溢满眼眶,他既愤怒又心疼——?

  他知这後宫之中人心险恶,尔虞我诈,他怕她一朝不慎掉入别人的陷阱,所以总是在告诉她要乖要听话,不要惹事……可她明明已经很乖很听话了,却依旧被那些不知所谓的人和事纠缠着,一次次想要置她於死地!

  既然如此,那便……

  萧续深吸一口气,他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猛然起身,一个茶碗朝正在滔滔不绝、志得意满的清虚道长劈头盖脸地砸去。

  滚烫的茶水伴着茶叶砸在清虚道长脸上,他额头被砸出一个血口,鲜血混着茶水湿答答地往下淌,瞬间狼狈不堪。

  萧续走过去,打横一把抱起跪在殿中央的长笙就要往外走,「此事尚未查明,待朕查明真相再作定论,在此之前,若谁想诬陷宜妃,休怪朕翻脸无情!」

  「皇帝!」太皇太后拍案而起,怒视着萧续。「你当真是要维护这妖孽到底?你还把不把哀家这个祖母放在眼里?你当真是不顾这大盛的江山社稷了?」

  太皇太后此时已是气到极点,一连三个怒问。

  可惜,这个孙子从前一直被她忽略,如今当了帝王後可没有她想像中的那般听话,萧续恍若没察觉太皇太后的怒意,抱紧了怀里的女人继续往外走。

  「萧续!你站住!」太皇太后已经怒到了极点。

  萧续已走到大殿门口,听到太皇太后的怒吼,他顿下脚步却并未回头。

  「皇祖母未免将朕想得太过无用了些,缘何仅凭一个梦一个臭道士的妖言惑众便认定朕会因一个女人便亡了江山,再者……」萧续停顿一下,轻笑出声:「就算朕的江山真的亡了,那也绝不会是宜妃一人便能成的事,所谓的祸国妖姬,不过是那些亡国之君为自己的懦弱无能找的逃避藉口罢了!」

  他说完,留下一群反应不一的人,抱着怀里的女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寿安宫。
第二十九章 赵贵妃也歇菜了

  萧续抱着长笙,两人就这样静静地走在回含章殿的路上。

  「珈珈……」萧续出声打破沉默,「你如今是世人眼中的宠妃你可明白?」

  「呃?」长笙不解地抬头看向男人。

  萧续低头与之对视,潇洒一笑,「既是宠妃,那就拿出点宠妃该有的架势出来,恃宠生骄、嚣张跋扈、横行霸道、不可一世……这些会吗?」

  长笙有点摸不准男人话里的意思,她懵懵的圈着萧续的脖子傻傻地回答,「应……应该是会的。」

  「明明已经安分守己,不声不响,可那些个牛鬼蛇神依旧阴魂不散,既如此,也无须再做忍让!珈珈,把你宠妃的派头威风凛凛地摆出来,有朕给你做靠山,不必忌惮任何人!」

  萧续边走边说,看似云淡风轻,可他的话却重重激荡了长笙的心。

  她有些怔忡地望着萧续俊美绝伦的侧颜,这是她的男人啊!居然如此高大威猛,令万千少女着迷!

  一路回到含章殿,萧续把长笙放在榻上後就打算回未央宫。

  萧续是在听说宜妃被太皇太后带去了寿安宫,怕她有事,才急匆匆赶过去,现在他手头还有许多事等着处理,不能耽搁太久,仔细查探确定她无事後便要匆匆离开。

  「阿……阿续!」长笙踌躇片刻,见男人转身要走,急忙拉住他的衣袖。

  「怎麽了,还有何事?」萧续转回身,见她吞吞吐吐的样子疑惑地问。

  长笙咬着嘴唇看着他,犹豫着,对着男人幽深的眸子,她深吸一口气,终於将堵在心间许久的问题问出了口,「阿续,若是……若是我真如那清虚道长所说的是妖,你……你可会怕我,抑或厌恶我?」

  萧续见她一脸郑重地叫住自己,本以为有什麽重要的事,没想到问的是这样一个令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

  他微微一笑,弯下腰来,温柔地替她将有些歪斜的簪子扶正。

  「妖,何为妖?世人之所以谈妖色变,皆是因为他们从未见过妖,从未了解过妖。这人哪,总是那麽自以为是,总对那些未知的事物充满了恐惧,不分青红皂白,只一厢情愿的觉得未曾见过的便是坏的、可怖的。说到底,这妖究竟是哪里可怕、哪里令人厌恶了,其实世人也说不上来。珈珈呀,你记住了……」萧续微微一笑,语气有些莫测,「这世间,妖不可怕,最可怕的乃是人心!」

  那日在寿安宫里发生的事,很快就传到了朝堂上。

  由於这次连太皇太后都掺和了进来,事关大盛江山社稷,许多嫉妒宜妃和白家的人又开始蠢蠢欲动……

  而白明渊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中无语凝噎,他怀疑那丫头今年是犯了太岁,先是秽乱後宫,再是妖孽亡国,这砸下来的锅一个比一个重,他寻摸着要不要给那丫头求个平安符,去去晦气。

  出人意料的是,不同於上次的最初一言不发,後期猛烈爆发,这次皇帝从最开始就态度十分明确也十分强硬,谁敢说宜妃一句不好他就跟谁急,逮谁咬谁,也因此和太皇太后有了隐隐对立的势头……

  那天在寿安宫,萧续兜头砸了清虚道长一个茶碗,成功让其头破血流後犹不解气,又赏了他三十大板,下令要将他逐出宫去。

  太皇太后似是被孙子的态度气急了,硬是不肯让清虚道长出宫,祖孙俩如今正杠着……

  这日,长笙刚从丽太妃那儿回来,手里还拿着白老夫人特地去龙华寺给她求的平安符,在御花园的假山旁和清虚道长碰了个正着。

  清虚道长一见到长笙就像只炸了毛的猫,浑身上下都是戒备和警惕,「妖……妖孽,莫要再……再为祸人间,还……还不快束手就擒……」

  说着哆哆嗦嗦地将手伸进衣襟里掏啊掏,掏了半天,从里面掏出一打符篆来,看也不看,尽数往长笙身上丢去。

  黄色的符纸纷纷扬扬在长笙面前散开落下,长笙翻翻白眼,伸手拿下一张落在她头顶的符篆,看着上面的鬼画符她一阵无语,她是妖又不是鬼。

  清虚道长见到长笙毫无反应,大惊失色,额头已经冒出了一层细汗,脸色惨白,喃喃自语,「居然丝毫不起作用!一定是……是道行高深的老妖……对!没错……」

  说着他又在衣襟里掏了许久,掏出一根黑色的鞭子,咽口口水就想要一鞭子甩过来,不过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长笙身边的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摁死在地。

  萧续为了让她宠妃的名头实至名归,特意给她配备了超出规制的仪仗,如今长笙走到哪儿都带着浩浩荡荡的一串尾巴,要多嚣张有多嚣张。

  方才就在清虚道长甩出符篆时,这两个会武的太监就已经准备着伺机而动了。

  长笙颇为无奈地走到清虚道长面前,居高临下地用脚踢踢他,「唉,我说,臭道士你还真是多管闲事,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祸国殃民了,老娘招你惹你了,好好的在道观里修你的道不行吗,非得出来乱管闲事,被人赶了还死赖着不走,忒不要脸了!」

  清虚道长被摁在地上,脸都有些变形了,狼狈不堪,他满脸通红,青筋暴起,「妖孽,贫道……贫道一定要替天行道收了你,你等着!等着……」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太监用帕子堵死了嘴,几个太监合力将他捆成粽子,不顾他呜呜的挣扎迅速将他抬走,临走前他一直用愤恨的目光死死盯着长笙。

  对於这种半吊子,长笙也不怵,心里反而畅快不少,她决定回头加把劲儿跟皇帝吹吹枕头风,把这惹人烦的东西彻底弄出宫去。

  这麽想着,长笙回到了含章殿,她刚进殿迎冬就一脸焦急地迎了上来,「娘娘,方才临夏被未央宫的人绑走了。」

  长笙一怔,临夏……她赶紧问道:「有说出了什麽事吗?」

  「不曾,只说皇上吩咐的,那几位公公也未多话,直接将临夏给绑走了。」

  於是长笙又马不停蹄地赶去了未央宫。

  未央宫里气氛异常严肃,萧续高高在上地坐在案前,神色冷若冰霜,临夏则匍匐跪在地上,瑟缩成一团,泣不成声。

  见到长笙进来,萧续这才缓和了脸色,他似乎早预料到她会来,只招招手示意她到他身边。

  「皇上……这是发生了何事?」长笙有些不解。

  「这该问你的宫女,问问她,为何你贴身佩戴的首饰会出现在傅琛书房,为何你的寝殿中会有人皮人骨。」萧续冷冷扫视地上的临夏,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临夏!」长笙不可置信的转头看过去。

  她知道自己身边定然出了奸细,却从未怀疑过最亲近的那几个人。比起对白锦珈知根知底的迎冬和胡嬷嬷,长笙私心里其实更加器重临夏多一些,可是最终背叛她的人竟是临夏……

  临夏早已崩溃,她哭着膝行走近长笙,在她脚边不停地磕头,那与地面大力碰撞的清脆声响让人头皮发麻。

  「娘娘,奴婢该死,是奴婢对不起您,奴婢该死……」

  长笙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面无表情地问:「为何?」

  「奴婢也不想的,奴婢不想背叛娘娘的,可他们用奴婢一家十口人的性命来威胁奴婢,奴婢不答应,他们就把我爹的一只手送到奴婢面前……奴婢自知罪该万死,不敢辩解,只求娘娘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奴婢一家!」临夏的额头已经鲜血淋漓,她却彷佛没有知觉般一直一遍又一遍地重重磕头,嘴里哀求着。

  长笙深深地闭上了眼不愿再看。到底为什麽……那些人究竟与自己有何深仇大恨,要这般和她过不去?

  萧续眸色沉沉,他看着长笙疲惫隐忍的模样,满是心疼,眼底全是滚滚翻涌的黑云。

  夜幕下的清和宫寂静无声,赵贵妃遣退了所有宫人,宫装华服,珠环翠绕,盛装打扮的独自一人坐在正殿里。

  萧续也没让人跟着,挥退了跟在身後的李九章,一个人走进了大殿。

  自从得知临夏被皇帝带走後,她就明白自己苦心谋划的一切都成了泡影,她知道皇上迟早会来找她的,终於还是来了……

  赵贵妃见到萧续进来,理了理宫装繁复华美的衣袖,美目含笑,优雅地起身给萧续行礼,动作行云流水、仪态万千,「嫔妾见过皇上。」

  萧续一言不发,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屈膝向他行礼的赵贵妃,也没喊平身。

  皇帝没有喊起,赵贵妃便只能一直保持着屈膝弯腰的动作,时间长了,身形有些微微颤抖,空荡的殿里恍若静止般,没有半点声响。

  良久,萧续终於开口了,声音冷淡疏离、满含威严,「你自请出宫,去皇觉寺带发修行吧!算是朕对你最後的仁慈……」

  赵贵妃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直视萧续,满脸皆是不可置信。

  她那美艳的眸子此时布满血丝,死死盯着萧续仔细地瞧,终於确定,皇帝说这话不是戏言,不是威胁,而是已经打定了主意。

  瞬间,赵贵妃彷佛被抽去了浑身的力气,瘫坐在地,似是有些魔怔地喃喃自语,「皇上您好狠的心,为了那个贱人,竟全然不顾我对您这麽多年的情意……」

  她心里早有准备,也知晓皇帝查到真相後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降位分、入冷宫,甚至赐死她都想过,却没想到最後竟是要将她赶出皇宫!是想眼不见为净,嫌她碍了他和那贱人的眼吧?

  这样想着,赵贵妃心里陡生一股不甘和怨愤,她一下直起身,用膝行上前想要去抱萧续的腿,「皇上,您为何如此狠心?您难道忘了,是我!当初是我一心一意地跟随皇上,是我赵家助皇上夺得天下,她白锦珈算什麽东西!」

  萧续似早有准备,赵贵妃向前膝行几步,他就往後退几步,彷佛是在躲避什麽脏东西一般,他听了赵贵妃这番话,不由冷冷一笑,眼底有不知名的暗光一闪而逝。

  「朕记得,朕当时说的很清楚,朕能给你的只有荣华富贵,你也说过你不敢妄想别的,如今,朕给你和赵家的已经够多了!你逾距了……还是赵家觉得,没有你们,朕就坐不上这皇位?」萧续意味深长的道。

  当初,左相赵文为文臣之首,成为众皇子追逐拉拢的对象,兰贵妃为了不让赵文嫡孙女赵倩柔嫁与五皇子为正妃,设计让她做了彼时还是四皇子的萧续侧妃。

  谁也未曾料到赵倩柔会锺情萧续,并成功说服自己祖父暗中为四皇子效力,等萧续登基,凭着从龙之功,赵文被授一等公爵位,赵倩柔被封为贵妃代掌凤印,赵家满门显赫。

  「也对……」萧续语气高深莫测,似有所感,「毕竟赵家的确是了不得,能在天牢来去自由的死士,失传已久的易容术高手,还有神不知鬼不觉地燃在寿安宫里的特制秘香……这些可是连朕都要甘拜下风啊!」

  赵贵妃听完这些,心狠狠一缩,她是聪明人,一下便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瞬间脸色惨白,又跌坐回地,她听到萧续的声音似从远方传来。

  「所以,念着最後的情谊,去皇觉寺带发修行吧,永远都别再回来了,否则就休要怪朕无情……」

  赵贵妃满身狼狈,早已不复高贵华丽的贵妃形象,泪水染花了她精致的妆容。皇上真狠,这就是在告诉世人她被皇上抛弃赶出宫去!她是受尽世人追捧的赵家嫡女,高高在上的贵妃,这样的惩罚比死还让她难受……

  见萧续就要走出殿门,她仍是心有不甘,朝男人的背影声嘶力竭地喊道:「为何偏偏是那个贱人?她明明样样都不如我!当初你说你不会爱上任何人,所以我死心,只求能常伴在你左右,可你却爱上了一个样样都不如我的贱人,凭什麽?」

  萧续顿下脚步,头也不回扔下一句嗤笑,「人贵自知,自视甚高的人通常都不讨人喜欢……还有,你凭什麽认为自己样样都比她好,难道就凭你脸比她大吗?」

  说完便不再理会殿中嘶吼咆哮、疯狂叫骂的女人迳自走了出去,等出了清和宫的大门,萧续抬头望望星星点点的夜空,眼里是不再掩藏的嗜血杀意——?

  呵!赵家……

  三日後,赵贵妃交出凤印自请离宫,於皇觉寺中带发修行,为病中的太皇太后及大盛皇室祈福。

  祸国妖孽的风波还未过去,原本执掌凤印的贵妃却离宫修行,如今的後宫只余宜妃一人,人都道皇帝不畏传言,是铁了心要独宠宜妃,不惜空置後宫。

  冷心冷肺的皇帝根本没把太皇太后作天作地的闹腾放在心上,照样该干麽干麽,该和长笙腻歪的时候照样腻歪。

  谁也无法阻挡宜妃被载入史册的脚步。

  盛文帝宜妃白锦珈,也就是後来的惠懿宪皇后,她在史书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大盛朝的历代皇后中,她是唯一一个以被皇帝花式宠爱而出名的皇后!

  赵贵妃走後,皇帝也没闲着,将清虚道长团巴团巴丢出了皇宫,要不是太皇太后憋着劲儿和孙子赌气力保清虚道长,以萧续那「我讨厌的在我眼里皆是死的」个性,清虚道长恐怕就要被卷着草席抬出皇宫了……

  随後萧续和太皇太后关起门长谈了一次,具体说了些什麽长笙不得而知,只知在那之後,太皇太后倒是再也没有对她喊打喊杀了,只是也没了从前的和善。

  嫌隙已然产生,纵使修补过也回不到完好如初的状态了……

  对此长笙心里很是不好受,那个原本对她那般慈爱可亲的老人家,却可以在一个梦境、几句谗言後就对她怒目相向,前後态度判若两人……

  倒是萧续并无太多想法,在他还是小可怜的时候,这位祖母膝下承欢的孙儿众多,根本就没正眼瞧过他,他对太皇太后的好感还远不如丽太妃。

  祖孙俩的关系就一直这麽淡淡地僵持着长达数月之久,直到入冬前萧续将一直流落在外的幼弟安王找了回来。

  在此之前安王萧综被想要东山再起的韩王余孽当做傀儡带出了宫,被迫跟着一群亡命之徒在外东躲西藏近一年时间,小小的孩子一直过着担惊受怕、食不果腹的日子,被找回来时已经瘦成皮包骨,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睛惊恐地盯着周遭的人。

  太皇太后将在萧续那无用武之地的满腔爱意一股脑全倒在了萧综身上,搂着他心啊肝啊地宝贝着,因此也没了给萧续添麻烦的精力。

  萧续这才长舒一口气,在长笙和萧续幸福美满的生活中,太皇太后就是那个唯一的不和谐因素,时不时给他们添点儿堵,长此以往萧续觉得和媳妇儿亲热都不美了。

  如今老太太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萧综身上,萧续着实和长笙过了一段没羞没臊的小日子,直到燕子胡同的暗卫传来消息,说是阎无望那有动静了,要萧续再亲自去一趟。

  这次大概是怕再遇上个没节操来碰瓷的,长笙便没再闹着要一同前去。

  萧续到达燕子胡同的小院时,阎无望正埋在乱七八糟的书籍里,依旧是那副狂放不羁的邋遢模样,大约是天冷了的缘故,这会儿倒是把腰带端端正正地系好了。

  阎无望见人进来,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又忌惮着自己那串还在人家手上的狐狸毛,便敷衍地开口,「来了,坐吧。」

  萧续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被乱七八糟铺满医书的屋子,默默地找了块能落脚的空地站着,「衡之今日前来,还望先生如实告知病情。」

  阎无望将榻上的医书扫落在地,头枕着双手,翘起二郎腿舒舒服服地躺在榻上,语气里全是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给你下毒的人是不是和你有仇,莫不是你挖了人家祖坟?」

  萧续眉头一皱,看向阎无望,「此话怎讲?」

  阎无望闲适地抖了抖二郎腿,漫不经心道:「你中的并不是一般的毒,而是蛊毒,且还是有万蛊之王之称的生死蛊,老子一直以为生死蛊只是一个传说,没想到居然是真的……给你下毒的人能弄到这玩意儿定是下了血本的,说和你没有深仇大恨谁信呐!」

  当年无子的刘皇后在萧续生母生产前便有意去母留子,兰贵妃为了不让这个孩子威胁到自己儿子的地位,便给他下了毒,这毒是萧续打娘胎里带出来的。

  当时的萧续还有用处,刘皇后倒也尽心救治过他,这才使他侥幸活了下来,直到後来刘皇后有了亲生儿子,便任由他自生自灭去了。

  萧续垂下眼睑,敛去所有情绪,沉声问道:「那可有解法?」

  「老子解不了!」阎无望的回答乾脆俐落,「这蛊毒老子从未见过,根据你的脉案这些日子翻遍医书古籍才确定了是生死蛊。此毒无解,之前给你施针的济安大师已是十分了得,你能活到今日有他大半的功劳,就是老子也只能试着帮你延长些寿命罢了。」

  阎无望戏谑道:「看你的身分应是不简单的,你当饭吃的那些化清丹代价可不小,若换成是寻常百姓家,此时你坟头的草怕是都要没过小腿肚了……」

  突然间,阎无望想到了些什麽,脑海里浮现那天抢走他项链後一脸得意的少女,他笑得有些邪恶,「你那媳妇瞧着年纪不大,不如早早和离改嫁了吧,免得将来跟着你受委屈,孤独终身……」

  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道阴狠冰冷的目光刺得浑身一哆嗦,他有些讪讪地摸摸鼻子,这才直起身正色道:「你可知,这生死蛊除了要人性命外,还有一个狠辣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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