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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舒夫人《宠妻有蜜方》(下) [打印本页]

作者: 腐爱    时间: 2019-3-18 13:01
标题: 舒夫人《宠妻有蜜方》(下)


出版日期:2019年3月13日

内容简介:

不是楚瑜要说,自家夫君真的是顶顶好的,
不仅位高权重,又待她如珠如宝,
可太棒太能干也不是什麽好事,引得人对他俩羡慕忌妒恨,麻烦一个个找上门,
像他那无良的异母哥哥携家带眷来投靠,被人当枪使犹不自知,
还有好事的官夫人趁他出外办差,带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上门来认丈夫,
这一桩桩一件件奇葩又可笑,真真是叫她大开眼界呢!
所幸他俩夫妻齐心,任何破事都难不倒他们,甜蜜生活指日可待,
没想到他竟遭人诬陷侵吞军饷,被抓下狱……


  第二十二章 进退两难

  弹指间,楚瑜已在娘家住了将近半个月了。何氏对外称她生病,才接她回国公府静养,可是朱墨日日过来,两口子又总避不见面,难免让有些人生出猜疑。

  三月风光正好,院中的藤萝花枝下紮了几个秋千架,一群女孩子嬉戏笑闹不止。

  楚瑜这个出嫁了的媳妇,以及楚珊这些个大姑娘自然得自持身分,不能和小孩子玩到一处去,只拣了一块有香花的阴凉处闲坐。

  楚珊见楚瑜的目光牢牢锁在那群小孩子身上,不禁赧然道:「那是我姨母家中几个庶出女儿,难得上京一回,便都带了过来。」

  大夫人娘家的几个姊妹嫁得并不好,这一个尤其如此,据说夫家远在凉州,穷山恶水之地,生活并不富足,偶尔会上京来打些秋风。

  到底是一家子亲戚,大夫人纵然心有不悦,也不得不敷衍着。

  虽则楚珊已经许好人家,约定今年秋岁便要出阁,已算是别人家的人了,可对於姨母一家拖儿带女前来的行径,她仍颇觉羞惭。

  楚瑜知她误解,忙道:「这也没什麽,咱们家本就冷清,多些人正好热闹热闹,何况你在家中也待不了几个月,往後想见还见不着呢。」

  楚珊见她这样体贴,感激的握了握她的手,「好妹妹。」

  楚瑜倒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她见着那几个孩子时,并没有想到他们是大伯母的亲戚,只是心中羡慕得紧,想着何时她也能有个孩子便好了。

  楚璃风摆杨柳般嫋嫋婷婷地从凉棚里过来,咯咯笑道:「六妹身子好些了,能出来晒太阳了,到底是国公府的水土好,比以前更加滋润了。」

  这话分明意指楚瑜占用了娘家的嚼吃穿住,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楚瑜脸上一黑,却没发作。

  尽管是一家子姊妹,嫁过人和没嫁人毕竟不一样,她要是撇下脸面和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计较,那才真是有失身分。

  楚珊挽起楚瑜的手,背转身淡淡道:「四妹管得也太宽了,六妹难道就不是咱们家里的人?一家子何必说两家人!」

  「瞧姊姊这话,我哪是嫌弃,我巴不得他们常来呢!」楚璃用一把檀香扇遮住脸,娇艳的红唇在扇子缝里半吐半露,「六妹在府里养病就罢了,连姑爷也省了一顿嚼吃,每日走马灯似的转来转去,不过这又是何必?乾脆两口子一齐住进来得了,反正咱们国公府也不愁房子。」

  她许是针对楚瑜,可这话落在楚珊耳里很有几分指桑骂槐的意味——?她母家的亲戚也在这里呢!

  楚珊懒得理她,亲亲热热的向楚瑜道:「妹妹,外头风大,咱们先进去吧。」

  两人由丫鬟陪同着进了屋子,楚珊悄悄向楚瑜道:「四妹就是那副性子,你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又朝楚璃那头努了努嘴,嗤笑道:「我看她也是情急生乱了,才把气撒在咱们头上。郁贵妃看不上她,和咱们有什麽干系?她倒会迁怒於人!」

  楚瑜一听这话大有玄机,惊讶道:「原来安王真的有意与楚家联姻?」

  联姻倒不稀奇,奇怪的是这件事从去年谈到今年,居然还没有定论。

  楚珊叹了一声,水蜜桃一般饱满的脸上露出几分忧色,「不过就是混着罢了,并没有明指。安王毕竟是个鳏夫,满城的闺秀虽多,认真挑起来也没几家,只有咱们这穷国公府上赶着罢了。」

  她想起什麽,扳着楚瑜的肩膀道:「你道这事好不好笑?上个月皇后娘娘办赏花宴,咱们家的姊妹也应邀前去,若干贵女里头,郁贵妃就只拉着五妹说话,可把四妹气坏了,从此再不肯搭理珝儿,珝儿白吃了一顿排头,少不得忍气吞声。」

  她又哼哼道:「要我说,宁愿五妹嫁过去。想想先王妃还遗下两个孩子,四妹的性子这般,一个照顾不周,兴许就落得个苛待继子的名声,咱们国公府亦跟着蒙羞。」

  楚瑜听了虽觉认可,心里却寻思着,楚珝温柔娴静,的确招长辈喜欢,可安王纳妃总得讲究门当户对,论起嫡庶,还真是楚璃的机会大些。

  想到楚璃一旦成为安王妃,兴许便会明里暗里的与她为难,楚瑜不由暗暗叫苦。她若是还在朱家倒好些,至少卫尉夫人的身分能给她庇护,可若是在娘家久居,指不定就要常常受到楚璃冷眼了。

  想到此处,楚瑜心里那竿「回不回去」的天平不由得倾斜些许。

  楚珊正一脸殷勤的望着她,似乎想听听楚瑜对於这门亲事的看法,可她能有什麽看法?三房交利不交心,何氏与大夫人也只是面子上的和睦,更不可能从中做说客。

  楚瑜想了想便打趣道:「婚姻大事总得父母之命,咱们是管不了的,倒是你出阁的事办得怎麽样了?听说中书侍郎家的二公子风姿秀美绝伦,难得的是家风清正,不知羡煞了京中多少如花美眷。」她知楚珊对於这桩婚事是极其满意的,否则也不会没日没夜的忙着绣嫁妆。

  楚珊脸上一红,轻轻在楚瑜肩头敲一下,道:「别光扯别人,你自己呢?你哄得了旁人,咱俩可是一起长大的,彼此有几根头发丝都一清二楚,我能不晓得你的心思?朱大人天天过来,你又假托有病,我不信谁家夫妻会生分成这样!」

  楚瑜低头不语,她也没想过瞒骗所有人,只是面子上实在过不去。

  「你呀,还是和儿时一般倔强!」楚珊叹道:「须知过刚易折,上善若水,过日子哪能丁是丁、卯是卯的,少不得彼此迁就些。我不知你与朱大人之间有何误会,他如今既然诚心悔过,你何不顺水推舟原谅了他,难道真的一辈子不再见面了?」

  「他才不是诚心呢!」楚瑜嘴硬道。

  其实她也知道这话近乎苛责,朱墨要真的心中无她,只管不闻不问便是了,何必明知道以清高闻名的国公府有多不待见他,仍放低身段天天过来串门子。

  这些日子闭锁蜗居,楚瑜心中的怒意减轻了些,渐渐也开始反思己过。

  她的确是太过冲动了,要麽就乾脆和离,要麽重归於好,现在却是两头不靠,指不定娘家这些奴仆也嫌她住得烦呢!

  楚珊见她眉心微蹙,便不再多说,只挽起她的胳膊,「我这些日子也忙得不耐,你若得闲,过来帮我拣拣花线吧。」

  楚瑜当然一口答应。

  从楚珊那里听了许多劝告回来,楚瑜觉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倒是让她耗在楚家的决心动摇了些——?比起每天被人这样训导,还不如回去面对朱墨那张讨人嫌的笑脸呢。

  楚瑜唉声叹气一回,想向何氏讨个主意,谁知找了盼春过来,却听到何氏有客来访,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朱宅那位统领内院的南嬷嬷。

  楚瑜面上有些呆呆的,「母亲怎麽自己去见了,也不叫上我?」

  「夫人说您身子未癒,不必理会这些琐事,她会安排好的。」盼春道。

  原来何氏深知这精明的妇人比朱墨更难对付,早有心会一会这位朱府内宅实际上的掌权人。

  女儿若想在夫家立起来,少不得得将这位嬷嬷的势头打压下去。何况,朱墨给女儿下药一事,这位嬷嬷未必不晓得。

  何氏款款整衣来到花厅,南嬷嬷已等候多时,她穿着一身青缎衣衫,仪容朴素清洁,不像是来讨人的,倒像是来做客的。

  见何氏露面,她立刻从椅子上起身,不卑不亢的道:「三夫人,可否让奴婢见见我家夫人?」

  没有问在不在,而是直接提出见面,可知其目的明确,语气虽然柔和,态度却是强硬不容反驳的。

  何氏笑了笑,「是朱大人病了,还是府里出了什麽乱子?若是病了,只管到宝芝堂去请大夫,若是其余的事,朱家不一向是由你在掌管的麽?」

  她可不管什麽宫里不宫里的,一个婆子再厉害,也是朱家的人,还想到国公府来耀武扬威不成?

  甚至於女儿所受的委屈,她也有一半算在这婆子头上。

  南嬷嬷并未如她想像中恼羞成怒,而是打量她片刻,镇定说道:「三夫人,奴婢不是来和您吵架的,只是替我家大人感到不平,其中情由并不是您想的那般。」

  何氏挥了挥手里的凉玉扇,轻轻笑道:「愿闻其详。」

  她可不信这婆子会这样好心,想来是听了朱墨的话才来做说客,不过她倒是很想听听此人能有何说法。女儿糊涂,只顾着儿女私情,却忽视了最重要的问题,那便是内宅的权柄,朱墨打算一直让这老奴凌驾於当家太太之上不成?

  「三夫人所谓奴婢揽权,其实不是这般,这都是听从朱大人的意思,奴婢并不敢踰矩。」南嬷嬷恭恭敬敬的道。

  何氏心道:说是如此说,谁知道背地里搞了什麽鬼名堂,指不定使些手段哄骗主子也未可知,把楚瑜这位年轻夫人拿捏在手心里,能得的好处可不少呢。

  事先存下此等想法,何氏自然不多理会,只懒懒听着。

  南嬷嬷见她不言,继续道:「朱大人当初请来奴婢,是因身畔没个亲信,好帮他料理内宅琐事。後来新夫人入门,这担子自然得卸下,可您也清楚,咱们夫人年轻尚轻,於人情料理上尚不纯熟,非长年累月不足以建立威信,总得循序渐进,咱们才能放心。且朱大人虽为京官,却常奉上命迁往别处,新夫人若一道随从,则京中无人。大人正为如此考虑,才让奴婢暂代其职,其实皆为彼此方便。」

  当南嬷嬷说到楚瑜能力不足那段,何氏眉心跳了跳。女不教母之过,可他们也不想想,婚事来得如此仓促,她哪来功夫教导楚瑜持家之道?

  及至听到後面南嬷嬷冠冕堂皇的话,何氏唇畔不由逸出一丝冷笑,轻轻说道:「照这般看来,朱大人并非要求一位持家有道的贤妇,而是能与其偕行山水之人,对吗?」怎见得她家女儿是个不堪大用的!

  南嬷嬷默然,似乎认同她的话,半晌方道:「奴婢不知大人是怎麽想的,奴婢只知道,这桩婚事乃大人志在必得,所要求娶之人,也唯有楚六小姐一个,海枯石烂不可改也。」

  这种话不像一个嬷嬷所能说出来的,想必是朱墨教她的。何氏情知再问也问不出什麽来,略略颔首,「我明白了,先退下吧,等小女身子痊癒,她会回去的。」依旧是敷衍朱墨的那套托辞。

  南嬷嬷欠身施礼告退。

  何氏看着她稳健的身姿,陡然问道:「给瑜儿下药一事,嬷嬷也是知情的吧?」

  南嬷嬷沉默一刹,缓缓点头道:「是。那是大人的差遣,奴婢自然得听命。」

  「原来你眼里只有卫尉大人而已,夫人好不好自然与你没什麽干系,可见这忠心也得分人。」何氏脸上的嘲讽意味颇浓。

  被指责私心有失偏颇,南嬷嬷却没什麽反应,只静静道:「奴婢不止对大人忠心,对夫人其实也是一样的,因为大人一定不会真正伤害夫人,他所做的一切一定是为了她好。」

  这一点南嬷嬷从前或许心存疑虑,但现在则是完全肯定了。她从未见朱墨对任何人这样上心过,在他那张笑语斑驳的面孔之下,潜藏的是枯索与无味。可是自从楚瑜嫁进门後,府中的生活陡然变得热闹起来,这热闹是楚瑜带来的,如今她一离开,一切彷佛变回了原样。

  南嬷嬷想到朱墨在那间幽暗的书房,夜间一个人静静独坐,心里便忍不住揪疼。她知道这孩子的苦楚,也知道那是为了什麽,所以才想亲自上门游说,将楚瑜劝回去。

  但不知这一次能不能成功?

  何氏送走客人,照例来到楚瑜房里,将适才的谈话复述了一遍,并轻轻嗤道:「这老婆子花言巧语,惯会哄人落泪,和朱十三如出一辙,果真上梁不正下梁歪。」

  楚瑜只觉眉心突突的跳,忙问道:「那娘您是怎麽说的?有没有答应她?」

  「答应她?怎麽可能!」何氏肃声道:「我楚家几时需对一个下人低声下气了?他们主仆俩沆瀣一气,将你玩弄於股掌之间,这口气我断不能轻易吞下。」

  楚瑜听了不由默默,其实她的心思已经有所松动,本想趁这个机会顺水推舟回去,谁知何氏倒乾脆替她回绝了,她都不知该不该感激母亲的好意。

  何氏斜了她一眼,「怎麽?你不会心软了吧?别人说几句好听的话,你就被哄得晕头转向了?」

  楚瑜忙揽着她的腰,亲昵说道:「怎麽会,女儿巴不得在娘身边多尽孝几日呢。」

  「这才是我的好女儿。」何氏满意道,「总之,你难得回来,娘总得全心照拂好你,至於别的,你不必理会,随他们自己去吧。」

  楚瑜嘴里答应着,心里不由暗暗嘀咕,母亲先前明明还苦劝自己回去呢,现在却跟换了个人般,硬要将她留在家里。

  她没有留意到,何氏踩过门槛时,悄悄露出的一抹笑脸。

  果然对付性子倔的人就得反其道而行之,这不,渐渐开始回心转意了吧。

  楚瑜被何氏的安慰弄得叫苦不已,如今就是想回去也拉不下脸来,真是愁煞人也。

  以往这时段朱墨总会过来逗弄她一番,楚瑜本来很不待见这种胡闹行径,可今夜却巴不得快点见到朱墨的面。她希望两人合力想出一个妥善法子,最好是朱府那边态度再强硬一点儿,好让她能够体面的回去。

  至於在交涉过程中朱墨会提出何种无理要求,楚瑜一时也顾不得许多了。

  她守在窗边盼星星盼月亮,谁知等到月上中天,还是不见那登徒子翻墙而入。

  楚瑜望得眼皮子打架,无奈之下,只得先上床睡去。

  次日清早她便叫盼春进来,问起朱府那头的动静。万一这丫头斗胆笑话她,她便打算疾言厉色对付过去。

  谁知盼春的回答竟很乾脆,「朱大人今日休沐,听说往西山猎场去了。」

  楚瑜不禁起了警觉,「他去那儿做什麽?」

  「奴婢也不清楚,兴许是一时兴起吧。」盼春记起自家夫人的仇恨,因此笑着不再多说。

  她哪知楚瑜现在的心思已不在那件事上了,之所以耗着不肯回去,无非是赌腔子里的一口气而已,只消一个下台阶,她便愿意收拾东西返回朱家。

  楚瑜愈想愈觉得蹊跷,朱墨向来以文士自居,甚少在人前展露武艺,好端端的怎会跑到西山去?他素日结交的那群酒囊饭袋也没听说有这个喜好的。

  楚瑜脑子一转,冷汗不禁涔涔从额间流下,「快去看看哥哥在不在!」

  希望事情不要如她想像的那般。

  盼春打探的结果不出楚瑜所料,楚蒙果然一大早就出门去,还捎上了弓与箭袋。

  用不着细细询问,楚瑜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出来,哥哥一定是想为她打抱不平,才特意约朱墨去西山比骑射。

  她不由恨恨的道:「真是傻瓜!」也不知是说寻衅滋事的楚蒙傻,还是说贸然应约的朱墨傻。

  盼春脸上有些惶然,「夫人,这可怎麽办?」

  无论哪方受伤都不是一件好事。比起来,倒是大人更值得担心些,他毕竟是个书生,而大少爷可是有一腔勇力的。

  楚瑜虽不像她那样着急,心里也觉烦躁得厉害。

  不知朱墨会不会是哥哥的对手,纵然他有些武功底子,到底比不得哥哥是真刀真枪里拚杀过的。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侥幸打赢了哥哥,哥哥那性子也烦得厉害,赢了便要大肆宣扬,若比输了,却要缠着再比,简直和一块狗皮膏药一般,若非他这般好武,母亲当初也不会忍心将他送到西北军营去。

  这回他故意邀上朱墨,不晓得是真心为自己出头,还是想趁机过过打架的乾瘾,楚瑜嘀咕着。

  光想想都觉得头疼欲裂,她用力将凳子踢翻,赌气道:「不管了,随他们去吧!」

  开弓没有回头箭,反正劝也难劝回。

  盼春内心焦灼,正要再差人细细打听西山的情形,就见望秋一脸讶异的过来,「夫人可听说那件事了?」

  「听到了,不就是场比试吗,有什麽稀奇的。」楚瑜不耐道。

  望秋见她回答得风马牛不相及,不由啼笑皆非,忙道:「不是这个,是咱们到衡阳那件事。」她原原本本的将朱墨处置谢兰的经过说出来,并道:「还是成柱偶然露出口风,奴婢才得以打探出来,不承想会瞒咱们这麽久。」

  楚瑜听得呆住,「事情果真如此吗?」

  「怎麽不真?那小蹄子和赵知府一家仇怨不浅,才故意找上咱们,想藉机为她死了的老子娘申冤。若非大人发现得及时,只怕这蹄子的奸谋便得逞了。」望秋撇了撇嘴,「夫人您现在明白了吧,大人若真不想让您怀孩子,直接放手便是了,何必煞费苦心将谢兰赶走,不是横生波折吗?」

  盼春听了不免心惊,要是大人发现得晚一点,或是乾脆装不知道,自家夫人或许就再也不能生育了。她恨恨道:「好一个狼心狗肺的谢兰,枉咱们好心救她,居然想反过来害咱们!」又看着楚瑜道:「夫人,这般瞧来,大人对您果然是真心实意,先前咱们的确是误会了他。」

  楚瑜心头愧疚与疑虑一并交织着,憋得脸红头胀,半晌才开口道:「这件事他也瞒着我!」

  两个丫鬟都见不得她这样冤枉人,纷纷说道:「夫人您这样说就太不公平了,大人不也是好心怕您生气吗?当时那种情况,谁知道您信不信,万一让谢兰那蹄子有机可乘便糟了。您也是,好心偏当成驴肝肺,难道这件事还不能看出大人的为人?」

  楚瑜被两人七嘴八舌吵得心乱,脑子里也成了一团浆糊般乱糟糟,只得问道:「那你们说该怎麽办?」

  两人不做声了,解铃还须系铃人,谁受的委屈还得由肇事者来弥补。自家夫人气也气过了,闹也闹够了,如今也该做点好事了吧?

  楚瑜被鬼灵精们盯得无法,只得勉强开口,「我知道了,等他再来我会说的。」

  可万一今日朱墨伤在了楚蒙手下,或是技高一筹,将楚蒙打伤了,那事情可就真不好收拾了。

  楚瑜不禁幽幽的叹了口气,明明她只是想回娘家散散心而已,怎麽事情反倒更麻烦了呢?


  第二十三章 打发玲珑

  紧挨着青石砖地的一进朱红院落内,朱墨正着人收拾鞍鞯弓矢,面上看不出紧张,彷佛只是将和人喝酒畅饮一般。

  成柱却苦着一张脸,眉头几乎皱成川字,「大人,您难道真要与那蛮子比试不成?文不文武不武的,这算什麽呀!」

  朱墨抿起的薄唇两侧带有细小弯钩,是含蓄而克制的笑意,他说道:「有什麽大不了的,彼此戏耍而已,认真咱们就输了。」

  大舅兄护妹心切,朱墨自然乐意奉陪,要让那满身尖刺的小刺蝟卸下防备,当然得从她身边的人入手,各个击破才好。

  成柱见自家大人笑意微妙,彷佛在盘算什麽,不由打了个寒噤。

  从马厩牵马出来时,主仆俩遇见了南嬷嬷。

  南嬷嬷微微欠身,迟疑说道:「奴婢无能,还是没能将夫人迎回。」

  她面有惭色,因为昨日的擅作主张的确并非出自朱墨授意,本以为能顺利见到夫人,孰料姜还是老的辣,到底没能打动何氏。

  「嬷嬷不必自责,你已经尽心了。」朱墨宽慰道,「夫人若是想明白,她自己会回来的,你就不用多操心了。」

  南嬷嬷听了这话微微诧异,明明前几日还愁得不得了,怎麽今日反而显得云淡风轻?她都快摸不清这位主子心里的想法了。

  朱墨不打算和她多解释,目光越过她,投向回廊下。

  玲珑正在台阶下晾衣裳,春寒初退,她已经换上薄衫,透过淡红的轻纱隐约可见如玉如雪的肌肤,真是一身好皮肉。

  玲珑显然发觉朱墨在注视自己,非但不避,反倒玉容微抬,露出两排编贝般的细齿,是大胆的挑逗之意。

  南嬷嬷没想到自己才离开一日,这丫鬟就任性妄为至此,倒显得自己这个管家人疏忽失职,忙陪笑道:「乍暖还寒的,玲珑这丫头也不怕冻着,奴婢等会儿就亲自劝劝她……」

  朱墨轻声打断道:「不用了,你带她来书房见我吧。」

  南嬷嬷吃了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莫非夫人才离开半月,大人就耐不住空虚寂寞,要将玲珑开脸收房了?

  朱墨见她一脸狐疑,只微微笑道:「去吧。」

  南嬷嬷纵有满肚子的不明白,亦只能应道:「是。」

  那厢玲珑听到南嬷嬷传话,自是喜孜孜雀跃不已,立刻翻箱倒柜寻衣裳,要换一身娇媚撩人的装束,好增添她的美色。

  虽然她身上这件淡红纱衫是新做的,朱墨才见过,可是多更一次衣也无妨,反正男人总是图新鲜的。

  南嬷嬷见她如蜂蝶一般轻狂浮浪,不由警告道:「你别打错了主意,大人见你未必是好事,仔细犯了他的忌讳。」

  玲珑嘴里轻轻巧巧的应了声「是」,其实心里颇不以为然。

  这老婆子算什麽东西,她和大人可是从小长大的情分呢,当初在尚书府里她处处多加照拂,连树上的果子都任其摘取——?要知道,她婶子当初看守果园时,那些无赖小厮连一粒种子都捞不着。

  想她玲珑这般美貌,几时对第二个人这样好过?如今大人虽然飞黄腾达,难道就能忘却昔日的交情吗?也不怕人笑话!

  衣饰一新的玲珑来到书房时,只见朱墨正认真擦拭他那把薄如蝉翼的匕首,想是为了应付下午的比试。

  她上前脆生生唤道:「大人,您真应了楚家那蛮子的挑衅啊?他那种人家哪知道什麽礼数,手脚粗蛮不说,仔细伤着了您,怕半句道歉都不会多说的。」

  要说这玲珑也是昏了头,想着朱墨召自己总无其他要事,多半是为了收房,不由得飘飘然起来,说话的底气也足了许多。

  朱墨没有理她这句话,而是含笑招手,「你过来。」

  玲珑被他的笑意晃得心头乱跳不已,脸色也透出绯红来,她步履翩然走上前去,越发肯定了原先的猜测,更加欣喜,这件事她已经盼了许久了。

  朱墨待她近前,和蔼的问道:「你在朱家待多久了?」

  都问起资历来了,可不就是要提拔她了吗!玲珑心头一阵狂喜,故作矜持的道:「回大人的话,已经一年有余了。」

  朱墨嗯了一声,轻轻颔首道:「已经这麽久了,看样子,是该为你寻一个更好的归宿。」

  这话简直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玲珑激动得浑身都乱颤起来,忙压低嗓子,娇滴滴的道:「奴婢悉听大人吩咐。」

  「那好,我如今给你两条路走,或是送你回林家,你在尚书府所得的月钱,亦加添一倍给你;或是让南嬷嬷为你寻一户人家,所需的嫁妆银钱我一并负担,你觉得如何?」朱墨温声道,他向来是好脾气的,对奴仆也是没话说。

  玲珑正忙着吸气吐气,好缓解躁动紧张的情绪,谁知听到的却是这样一番话,她才憋住的一口气立时便泄了,难以置信的望着座上人,「大人您要赶我走?」

  「不是赶你,只是这朱府实在与你不相宜。我若强留你下来,又不给你妥善的安置,那不是耽搁你吗?」

  听着他如涓涓细流般的平缓语调,玲珑忍不住泪眼模糊起来,「大人,奴婢总念着从前在尚书府的情景,只想着能远远见大人一面便好,如今大人留奴婢在身边服侍,奴婢更是感恩戴德,为何您却如此狠心,一定要赶奴婢离去?」

  她使出最後一招感情牌,这是她唯一拥有的杀手鐧,因为她知道回忆是最管用的。

  可是朱墨并未如她想像一般被打动,依旧平和的说道:「玲珑,你是个好姑娘,大可以嫁去平头正脸的人家成为良妻,为何要自甘卑屈?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样的想头不是太糊涂了吗?」

  玲珑拚命摇着头,只是呜呜哭着。

  朱墨顿了顿,脸上已显出几分冷峻来,「你若坚决不肯,我也只好让南嬷嬷叫几个人牙子来,天大地大,总有你的容身之地。」

  这也许是唬人的话,可他的语气又不像是在开玩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玲珑到底有些惧怕,渐渐收住泪,见朱墨面色冷然,无计可施的她只得伏地磕了个头,哽咽道:「那就请大人将奴婢送回尚书府吧,奴婢的家人还在府中,奴婢不愿舍他们而去。」

  没想到朱墨真这般狠心,玲珑也只好选择一条对自己最好的出路,留在林家,至少以後还有希望,可若是任由南嬷嬷将她许嫁,谁知道会找些什麽人来,也许会远远地嫁去南边也说不定,这婆子可是惯会看人下菜碟的。

  朱墨似乎对她的答覆很满意,「如此甚好,你本是林大人差人送来的,见你完璧归赵,林大人想必很高兴。」

  可不正是「完璧归赵」吗,玲珑心头如在滴血,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大人执意要为奴婢另谋出路,究竟是出於您自己的心意,还是受了别人的指使?」

  这话问得颇为大胆,可她着实不平,即便是在最後,也要确定自己败在何人之手,否则看着一腔真心付诸东流,她好不甘心。

  她在府里待了许久,大人对她纵使不算热情,可也从未说要打发她出去,偏偏是去过楚家几遭之後,才说起这番话来,容不得她不多想。

  朱墨静静地看着她,「你真想知道麽?」

  玲珑浑身的勇气陡然消失於无形,整个人一软,她露出一丝苦笑,「奴婢无礼了,大人莫要怪奴婢冒昧。」

  她郑重的拜了三拜,才无精打采的低头离去。

  朱墨全神贯注继续手里的工作,待匕首的刃尖打磨得锐利光亮,才沉声道:「进来吧。」

  雕花木门外出现一个鬼头鬼脑的身影,成柱一脸尴尬的进来,「好好的,大人怎麽想起玲珑姑娘来了?」

  「你想知道些什麽?是不是也要说给那边听?」朱墨望着他微微笑道。

  成柱吓了一跳,「小的不敢。」

  朱墨却於此时负手站起身来,「无妨,我也没怪你。」他幽黑的瞳仁中蓦地闪过一丝笑意,「守不住秘密是你的坏处,也是你的好处。」

  「啊?」这下成柱的榆木脑袋可就真的不能理解了。

  朱墨懒得与他多费唇舌,随口问道:「现在什麽时辰了?」

  「已经午时二刻了。」成柱知道他关心比试的事,「咱们若要及时赶去西山,最迟再过两刻便要出发。」他想了想,道:「大人,咱们要不要带些金疮药在身上?」毕竟刀剑无眼,指不定会是谁挂彩。

  朱墨轻轻「唔」了声,也不知听没听见,继而轻轻笑道:「带上吧。」他的目光落在书案上的一盒胭脂膏上,那是他从楚瑜的妆台里搜罗来的。

  非常无心的,他将那盒胭脂揣进袖里。

  不提主仆二人应付比武的忙乱,楚瑜在娘家亦是坐立难安,午膳的时候虽然埋头盯着饭粒,却是食不知味,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吃了些什麽,直到何氏用筷子在她碗沿连敲了几下,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何氏信奉食不言寝不语的戒条,用饭的时候相当肃然,楚瑜本不该在这时打扰她,可那件事搅得她牵肠挂肚,不得不开口问道:「今儿怎麽没看见哥哥?母亲可知他往哪儿去了?」语气是相当小心的。

  何氏手脚麻溜的夹了一块江珧柱,爽利回道:「他找朱十三决斗去了,说是在西山围场。」

  楚瑜没想到她回答得这样乾脆,有些不能置信,「母亲怎麽不拦住他?成日打打杀杀的,像什麽样子!」

  「我为什麽要拦?」何氏睨了她一眼,显然并未当一回事,「你哥哥正在血气方刚的年纪,年轻人彼此切磋武艺算得了什麽,又不是为非作歹。」

  「若是不小心受伤挂彩呢?」楚瑜咬着唇道。

  何氏放下筷子,专注的看向她,「你哥哥虽不学无术,一身本领却是实打实的,你觉得别人伤得了他吗?」她挑了挑眉,「还是说,你担心的是朱十三?」

  楚瑜脸红了,忙埋头扒了一口青菜,轻咳着道:「大人有官职在身,若因此耽搁了公务总是不好。」

  何氏面上一副平平淡淡的神情,「他那样对你吃点苦头也是应当,即便死了也没什麽,反正他们朱家也没个族中长辈约束,你正好可以搬出来。」

  楚瑜被何氏的话噎得无言以对。尽管先前有一段日子她的确是这麽想的,可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难免让人心惊肉跳。万一母亲一语成谶,那人果真命丧西山该怎麽办?她可不愿做寡妇,哪怕是个有钱的寡妇。

  一整个下午楚瑜都是在徘徊犹疑中度过,巴不得听到两人的消息,又害怕听到。

  哥哥这笨手笨脚的傻大个,不晓得懂不懂点到即止,早知如此,她就该悄悄跟过去才对,免得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听到二门上的小厮传话,说大少爷回来了,楚瑜忙领着盼春迎上前去,一见面就问他,「如何了?」

  楚蒙的样子果然是打了架,遍身的衣衫都破破烂烂的,沾了不少草叶的碎屑,独有浓眉下的眸子射出兴奋的光辉,他恨不得手舞足蹈起来。

  也不知听没听见楚瑜的问话,他抚掌大笑道:「痛快!痛快!」

  楚瑜忍不住将适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你们在西山究竟怎麽样了?」

  楚蒙拍拍她的肩膀,依旧是那副高兴至极却又什麽都不说的神气。

  楚瑜凑近他时,只闻到他身上有一股灼人的酒气,不晓得是从哪个下等酒馆里烂醉而归。

  这个样子问也问不出什麽了,楚瑜没好气地吩咐近旁的小厮,「快扶少爷下去醒醒酒,再给他换一身乾净衣裳。」

  她捂着鼻子看小厮将楚蒙带进去,眉心几乎皱成了包子褶子,想了想,到厨房里吩咐下人备下一碗解酒汤,待大少爷醒後给他服下。

  盼春搀着楚瑜的手臂道:「夫人,这般看来是大少爷赢了,否则不会得意成这般。」

  楚瑜郁闷的叹了一声,按说楚蒙赢了朱墨,她应该与有荣焉,可是她心里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她现在迫切的需要知道朱墨的情况,确认他有没有受伤。依哥哥粗肠笨肚,不会晓得请个大夫去瞧瞧,好展示一下胜者宽宏之心。

  一路唉声叹气,回到房中楚瑜亦是恹恹的提不起劲儿来,连晚膳也懒得出去吃,只命人送了点汤汤水水过来。

  用完膳後,她百无聊赖的坐在床沿,望着头上青灰的帐顶。

  昨日就没见朱墨踪影,不晓得今夜会不会过来,是不愿来,还是不能来了?

  想到朱墨有可能伤到动弹不得,楚瑜便觉得喉咙发紧,彷佛有一只手掐在上面似的,一口气难提上来。她遂下定决心,若今晚再见不到朱墨,明日一定要遣人过去朱府探问一声,看他是否安好。

  坐久了难免发困,楚瑜正靠着描金绣凤的帐钩打盹,窗外窸窣的响动吸引了她的注意,她飞快的望了望四周,见无人值守,这才蹑足走至窗下,伸手将底下的人影拉了上来。

  朱墨翻窗的时候没留神,一个不慎撞上了楚瑜,磕在她的牙仁上,让她感到一阵痛。

  楚瑜正要抱怨,忽然想到朱墨素来身手俐落,今日偏偏腿脚不便,莫不是伤着哪儿了,遂咽下不满,关切的道:「你受伤了吗?」

  就知道这次比斗没好事,无论哪一个挂了彩,她都心里不舒服。

  朱墨见她心疼,便顺势做出一瘸一拐的模样来,龇着牙道:「没事,也就腿上伤着一点儿。」

  「就这样还强撑着呢!」楚瑜训斥道,赶紧扶他到床畔躺下,见他面色微白,额上还有些汗珠,想着当是疼痛难忍,便道:「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瞧瞧?」

  至於朱墨为何深更半夜出现在她房里,她该如何向外人解释,她可没想那麽多。

  朱墨连连摆手,声调也变得虚弱些许,「不用,不妨事的。」又双目亮晶晶的看着楚瑜,「要是你给我揉一揉便好了。」

  可惜他表演得太过头了,楚瑜正打算撩起裤腿看一看他脚上的伤,闻言猛地撒手,冷嗤道:「装,你继续装。」

  朱墨情知自己出了纰漏,咧嘴一笑,顺便吐了吐舌头,做出那搞怪模样来。

  楚瑜一脸嫌弃的挨着他坐下,问道:「今天你和哥哥的比试究竟是谁赢了?」

  她实在很好奇,朱墨如何能做到圆满收场,不管他如何狡黠多智,毕竟她哥也不是好敷衍的。哥哥这人一根筋,又争强好斗,谁若是胜了他,他必千回百回的挑战回去,直至扳回一局才肯甘休;反之,若是赢了,他又会四处宣扬自己的功绩,谁都拿他没办法。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楚瑜可不想朱墨的面子栽在自家哥哥手上,莫说她夹在里头难做人,满城的夫人千金说不定也会生吞了她。


  第二十四章 比试的结果

  朱墨见楚瑜情绪迫切,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儿,「你想知道吗?」

  夫妻当久了,楚瑜对他的套路摸得门儿清,面上竟是一点儿都不着急,偏过头道:「你不想说便算了,明日等哥哥酒醒了,我再问他也是一样的。」

  这下换朱墨急了,忙拉着她的手,「别生气呀,我也没说不告诉你。」

  楚瑜於是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朱墨清了清喉咙,一本正经的道:「认真说起来,其实谁也没赢。论骑射,你哥哥比我多打了几只雁;论拳脚和剑术,则是我略胜一招半式,所以可算作不分伯仲。」

  楚瑜听罢心里也就明白过来,里头必定有朱墨「承让」的缘故。她见过朱墨的箭术,上次前往衡阳的路上,他在行动的马车里都能射中天上飞的一排雁,这样的力道与精准,哪是哥哥能比得过的,因此她有理由相信,朱墨在里头放了水。

  当然,朱墨特意告诉她,兴许也是一种变相炫耀,因为他相信她一定能明白。

  楚瑜不动声色地听着,又问道:「可是哥哥回来时怎麽会那样高兴?这不像他的做派呀!」

  比起胜负分明,楚蒙更不能忍受的便是平局,楚瑜无法相信哥哥竟会不缠着交手,口里还连呼痛快,究竟有什麽好痛快的?

  朱墨将手放到颔下,摸了摸那里并不存在的胡须,志得意满的微笑道:「这个嘛,就得得益於好心有好报。」

  原来两人下山途中,楚蒙那匹乌骓马半路发起性来,将他甩下山坡,朱墨飞身搭救,与他滚做一团,好不容易拦住了他,他才免於跌落断崖。

  楚蒙惊出一身冷汗,自然对这位劲敌感恩戴德,後来两人口渴,到山脚下一间小酒馆里开怀畅饮,迳自比拚起酒量来,不消说,这回楚蒙算是彻底的对这位妹婿心服口服,因为当他喝得烂醉如泥的时候,朱墨还能像没事人一般,喊着再来一坛呢!

  楚瑜听了简直无语,她倒不信朱墨的酒量会好到这种程度,多半是和那酒馆的老板联手做了某些手脚,说不定酒坛子里装的都是水呢,也只有哥哥这莽大个傻乎乎的受骗罢了。

  不过前面那段想必是真的,莫怪楚蒙进门时衣衫破烂不整。楚瑜想着,透过灯影瞧了瞧,果然看到朱墨唇畔有一线鲜红痕迹,想来是沁出的血丝,她不由惊道:「你受伤了?」

  「没事,一点小伤而已。」朱墨掩饰着侧过头。

  楚瑜常听人说,无故吐血多半是脏腑受损所致,这可不能小觑。她忙扳着朱墨的头,语气里也多出几分迫切来,「快让我瞧瞧。」

  朱墨见她专注查看自己的伤势,心中一暖,嘴便不听使唤起来,吧唧一声,印上了楚瑜的唇。

  楚瑜忙擦了擦嘴,因为心口不一,责怪的语气亦是软绵绵的,「你这是做什麽……」声音忽然一顿,她将手背放到鼻下嗅了嗅,眼中顿时起了狐疑,「怎麽会有一股香味?」

  朱墨躲闪的眼色揭露了其中有古怪。

  楚瑜按着他的肩膀,用力朝他唇上搵去,指腹立刻印上薄薄的一层红色。

  这坏蛋竟敢用胭脂膏子冒充血迹来骗她!楚瑜几乎气炸,怒目相向道:「你从哪弄来的胭脂?」

  朱墨朝床屉左侧的梳妆箱努了努嘴。

  楚瑜瞧见,牙关不禁咯咯作响,怪道她前日发现少了一盒胭脂,还以为是哪个没长眼的丫鬟偷去了,不好声张,没想到真是家贼难防。

  既然血迹是假,那麽……楚瑜牢牢的盯住他,义正辞严地质问道:「我哥哥的马是不是也是你在其中做了手脚?」她就不信会这样巧。

  朱墨见无可推诿,只得老实承认了。

  原来楚蒙那匹马是从胡商手里买来的,与本地的品种大不相同,朱墨事先打听清楚,不知从何处弄来一种生长於西域的异草,马儿闻见其气味便会兴奋不能自抑。朱墨在下山途中悄悄将香囊打开,因此楚蒙的坐骑才会突然发狂,而朱墨趁机得到救人乃至邀买人心的机会。

  这人为了达到目的,真是什麽都做得出来!楚瑜恨恨望着他,恨不得踢他还是捶他两脚才解气,可是说也奇怪,她发现自己并不真那样愤恨。

  按说朱墨用这样下作的伎俩设计她哥哥,她应该扯下他一片肉才是,不过从另一方面而言,朱墨也是因为她才煞费苦心——?她迟迟不肯回去,朱墨少不得和她家里人多往来了。

  想到此,楚瑜不免有些许自惭,见朱墨留神窥探她的反应,她又觉得不能就这样算了,遂佯装出一副凶悍模样来,死命往他背上捶,「没良心的!连亲戚你都算计,你还有什麽做不出来!」

  她下手的力道并不大,朱墨却被她打得连声呼痛,连求饶的话都叫了出来。

  楚瑜起初不信,见他眉心攒起,不像是假装的模样,这才慌了神,将他衣裳一掀,只见後背上有几处瘀青,想来是滚落山坡的途中撞上了石块。

  想到自己方才的动作可能加重伤势,楚瑜不免有些慌乱,但这本就是朱墨自己胡来的结果,她只将他往床里一推,嗔道:「谁叫你自作自受!」

  朱墨似乎没力气和她继续辩下去了,语气微弱的道:「就让我在这里躺一躺吧,我想歇歇。」

  装这副可怜模样给谁看!楚瑜撇了撇嘴,偏偏她就是很吃这一套,只能故作嫌弃的道:「随便你吧。」

  朱墨笑了笑,似乎看穿楚瑜嘴硬心软。他静静躺下去,过了半晌,眨巴眨巴眼又问道:「阿瑜,你是否还在为那件事记恨我?其实我本意是为了你好,只是一时糊涂才忘了和你商榷。」

  楚瑜这时已经想明白了,只是拉不下脸承认,遂哼了一声,「我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可你不该欺瞒我,夫妇之道贵乎坦诚,你是怎麽待我的?」

  朱墨不说话,似乎默认了自己的错处。

  他偃旗息鼓,楚瑜却战意正盛,追问道:「还有谢兰的事,你也没有告诉我,若非偶然得知,恐怕我这辈子都被蒙在鼓里呢!」

  「你都知道了?」朱墨脸上有些惊讶,之後他赧然笑了笑,「你才救了她,若立刻揭穿她的真面目,我怕你会心寒。再说了,若我俩同时到你面前对质,你未必会深信不疑,兴许还会被那人找到可趁之机,离间咱们夫妻。」

  「我是那种识人不明的人吗?」楚瑜气咻咻的反问道,「你未免太瞧不起我了。你与她之间,我自然是偏向你的,怎会相信外人的一面之词?」

  她这也是事後诸葛,话说得漂亮。朱墨明知事实未必如此,依旧迁就了她的说法,安慰般的笑道:「是,你当然是分得清的,是我自己小人之心,以为你未必肯听。」

  楚瑜的自尊心得到满足,心情大悦,也就不再纠缠了。这桩事她本来就该感激朱墨才是,毕竟谢兰那蹄子选择下手的对象是她。

  趁着她此刻宽宏大量,朱墨悄悄将手指插到她散开的发鬓中,把玩起那柔亮的头发来,一边说道:「今日上西山之前,我命人将玲珑送回了林尚书家。」

  他只说了这一句,便再无下文,似乎等着楚瑜提问似的。

  楚瑜果然直起身来,怪模怪样的看着他,「你送走她干什麽?这与我有何干系?」

  朱墨歪躺在枕上,丢给她一个「我不说你也懂」的眼神。

  楚瑜一看,这分明意指她不能容人,他才将玲珑打发走的,不由恼羞成怒,吹胡子瞪眼睛的看着他,「你以为我是那种爱争风吃醋的人吗?玲珑算什麽,不过是个丫鬟,我何必与她计较,你即便将她收房也没什麽。倒是你,真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我会因此感激你不成?」

  她这番话说得可谓酣畅淋漓,至於其中包含几句真意,就只有她自己晓得。

  朱墨对这只炸毛小猫的性子摸得可谓透透的,安抚起来也得心应手,他笑吟吟的应道:「是,都怪我擅作主张,辱没了夫人你贤良的名声。以後再有人往我府里送美人来,我只管笑纳便是了。」

  这人可真会蹬鼻子上脸!楚瑜伸手又要捶他,却被他大手一拉,顺势将人揽入怀中,任凭楚瑜怎麽挣扎也不放开。

  怀中的小兽停止反抗,似乎是认命了——?这辈子她都逃不脱此人的魔爪。

  朱墨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偏过头,与她正面相视,认真说道:「阿瑜,随我回家去吧,好吗?」

  楚瑜没有言语,片刻之後才往他怀里拱了拱,「你可得想个合适的由头,不然我是不会乖乖跟你走的。」

  这话就是变相的应允了,朱墨心胸舒畅,粲然道:「那是自然。」

  小夫妻的别扭至此似乎告一段落。

  之後,南嬷嬷腆着老脸又去了楚家一趟,说是卫尉大人身染微恙,夫人若是得空,还请回去探视一番。

  这一回楚瑜没等何氏下逐客令自己便露面了,虽没有明白应允,不过南嬷嬷一去,她便命盼春等两个丫头收拾起东西来。

  何氏故作讶异,「你还真的打算回去伺候病人呀?那种人巴不得死了才好呢,活着也是拖累咱们家的名声。」

  楚瑜不由嘀咕,母亲的性子真是越来越奇怪了,以前她可不会这样胡乱诅咒人。鉴於自己之前对朱墨的态度也没多好,她还是嘴硬道:「不然呢?难道母亲愿意看着你的女儿变成寡妇?」

  何氏饶有兴味的瞧着她。

  楚瑜到底没有忍住,半真半假的埋怨道:「娘,以後您别再说这种话了,凭什麽好好的咒人家?他又没得罪您。何况众生皆苦,谁也没比谁强到哪儿去,您又何必盯着他不放?」

  楚蒙在一边插嘴道:「是呀,我瞧着这位妹夫倒是很有趣的人,骑术精湛不说,勉强也能与我过上一招半式,这已经十分难得了。」他想了想,补充道:「况且,他酒量也很不错。」

  瞧瞧,男人间的友谊建立得多麽容易,仅仅是一餐酒饭便解决了。楚瑜冷眼看着,觉得跟朱墨比起来,自家的哥哥简直单纯得冒傻气,他现在也不知自己中了妹婿的算计,还以为两人真成了八拜之交呢。

  当然,论起真实的武艺,楚蒙这位大舅兄是远远不如的。从这方面而言,朱墨欺骗他倒是一桩善举。

  要回去是极容易的,箱笼一收便成了,不过楚瑜由於自尊心作祟,整顿马车时还是假模假样的道:「都说祸害遗千年,这一位倒好,偏偏生起病来,连累我也得费心料理,哎,还以为能清闲几日呢!」

  盼春心里暗笑,嘴上却不得不逢迎着,「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少不得夫人您费些心,谁叫您与大人伉俪情深呢?」

  可巧楚璃从旁边路过,甩了甩帕子道:「可不是!到底楚家的饭菜伤人,吃过几回便得病了,为了妹妹你的玉体着想,以後可别再回娘家来了!」

  楚瑜知道这位四姊因婚事疯魔得厉害,因此总不理她,闻言也只当是耳旁风。

  先前楚璃可是对朱墨青眼有加,现在倒是一心一意扑在那位丧偶的安王身上了,谁说女子的心意不易变呢?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月斜西窗,朱墨俯面向下躺在床铺上,下身只穿了一条撒脚裤,上身则完全赤裸着,露出有力的胳膊与结实的肩背。

  楚瑜看着他精壮的身量不由得咋舌,平常倒是一点儿也瞧不出来,这可真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呢。

  压抑住那点小小的不轨之心,楚瑜小心的将淡绿色的清凉药膏涂在他後背的瘀青上——?正是朱墨先前从太医院领回的那种治伤药。楚瑜暗暗嘀咕,没想到这东西的用途如此广泛。

  一不留神,她指下按压得稍重了些,朱墨轻嗤一声,倒抽一口凉气。

  楚瑜忙停下手里动作,关切问道:「是不是很疼?」

  朱墨摇摇头,扭着脖子望着她笑道:「不疼,要是你平时在床榻间也这般有劲倒好了。」

  这人真是,老是一脸正经的说些下流话,楚瑜都不知该如何应对。她啪的一掌往朱墨後腰击去,痛得那人龇牙咧嘴的发出惨叫。

  楚瑜满意的俯视着他,「看你还老不老实!」

  朱墨却趴着一动也不动,似乎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难道自己下手过重,一巴掌把他拍晕了?楚瑜很怀疑自己是否有这样的实力,却还是心中不安,在他肩胛上揉了揉,试探道:「敢情是睡着了?」

  朱墨冷不丁挺起强韧的腰,翻身将她压在底下,都不知他是怎麽做到的。

  两人已有半个多月不曾行房,休说朱墨贪馋得慌,连楚瑜也有些惦记那滋味,因此她的反抗就显得不那麽真心实意,只羞怯的道:「你身上还有伤……」

  朱墨才振雄风,自然不能损了自己的男子气概,很是豪迈的道:「一点小伤不打紧的。」

  「不,我是说你後背上还沾着药膏,将被子弄脏便不好了。」楚瑜澄明的双目很是正直。

  都什麽时候了还说这种话……朱墨嘀咕一句,俯下身去在楚瑜光洁如鹅蛋的脸颊上啄了一下,轻笑着道:「真是不解风情。」

  楚瑜还想说些什麽,双唇便已被他灼人的气息封住了。

  朱墨随手一挥胳膊,绡帐垂落,只余一室旖旎风光。

  待得云散雨收,楚瑜那未出口的埋怨便成了半真半假的呢喃,连声音也多了几分娇滴滴的意味,和掺了花蜜一般。

  她偎在朱墨怀中絮絮低语,朱墨安静听着,时不时发出一两声浅笑。

  他见楚瑜汗湿两鬓,身形好似娇软无力,将她往自己肩头拢了拢,「累不累?我让人送点汤饮进来。」

  楚瑜捂着脸点了点头,她没想到朱墨能有这样好的体力,这一夜竟和两人初试云雨那回差不了多少,怪道别人都说小别胜新婚呢。

  自从楚瑜带着丫鬟从娘家回来,小厨房便热闹了不少,早晚粥水不歇,连糕点果品也是时刻备着的。

  众人见朱墨对楚瑜这般看重,竟和王母娘娘差不了多少,哪还敢存轻慢之心,不过片刻便将汤饮送来。

  楚瑜望着浅盅里的红枣茶,不由得起了警戒,「你还想让我服用那避子药啊?」

  尽管朱墨的出发点是好的,楚瑜对於这种做法却是深恶痛绝,她可不想连怀孩子都不能自己拿主意。

  要是朱墨虚情假意的哄劝她回来,却依旧骗她喝那药,那她还是回娘家算了。

  朱墨忙道:「怎麽这样疑神疑鬼,我吃过一次亏还不够吗,如何会重蹈覆辙?」

  楚瑜心道,吃亏的是我可不是你。不过见朱墨语气真挚,她也就半信半疑的接过来,看到朱墨脸上的笑,她冷不防将汤盏递过去,「你也尝尝。」

  要是汤中做了手脚,朱墨难免会自受其害。不晓得男子喝了是不是也一样不能受孕,不对,应该说不能生育才对。

  「怎麽这样放不下心。」朱墨叹息一声,到底还是端过来轻轻抿了几口,将剩余的半盏递还给她,「你要是不介意,就把这碗中的残饮喝了吧。」

  楚瑜倒真是一点嫌弃也没有,举起碗便咕嘟咕嘟畅饮起来,喝得涓滴不剩。比起承担未知的风险,这点小芥蒂就算不得什麽了。

  朱墨双目晶亮地望着她,笑道:「这下咱们可真是相濡以沫了。」

  谁要听他每日甜言蜜语的胡说,楚瑜剜了他一眼,对着镜子查看自己的妆面。

  自从断去那药之後,她夜里睡得不及从前香甜,不晓得有没有瘦脱相。虽说女为悦己者容,可即便不为讨朱墨的喜欢,她也格外注重自己的容貌,天知道他这人嘴巴有多坏。

  朱墨又把玩起她的头发来,彷佛那是一件稀罕的玩意儿一般,而後轻声说道:「衡阳水患一事我已如实向陛下禀告,陛下已命人寻拿赵克己,想必不日就会提交大理寺了。」

  楚瑜用乾净的帕子揩了揩唇畔的汤汁,闲闲说道:「这般看来,谢兰也算得偿所愿了。」

  这女孩子本就为申冤之事而来,尽管方式有欠妥当,到底还是让她成功了。

  朱墨听她提起此事,眉眼间却有几分紧张,「我命人将其送往佛寺清修,你会不会怪我?」

  楚瑜挑了挑眉毛,「我是那种不分轻重的人吗?」

  何氏教她待人以善,却没说要像佛祖割肉喂鹰一般奉献牺牲,何况在这件事里头,朱墨根本称不上心狠手辣,他又没谋财害命。

  朱墨似乎舒了口气,「那就好。」他顿了顿,小心看着楚瑜的脸色,「其实还有一事,我不知当不当说。」

  楚瑜最是见不得有人说话吞吞吐吐的,不耐烦道:「你我是夫妻,还有什麽可避讳的。」

  朱墨听了这话便如吃了一颗定心丸,道:「实不相瞒,我才为你提请了三品夫人的诰命,若审批得宜,想必封诰过几日便会下来。」

  他见楚瑜面色沉沉,还当她不喜欢这些虚名,岂知楚瑜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皇帝赏赐官员,多半是妻母一同得到封赏,现因朱母已经不在,承恩的才成了她。不过,她为何从来没听过朱墨提起他母亲呢?

  也是提过一次的,在那次朱墨为她沐发时。不过她总觉得他的身世太过离奇,何以能从尚书府的一个门僮平步青云,这其中也带些神秘色彩。

  楚瑜谨慎的没有细问,她和朱墨刚刚和好,可不能因一点小事再起隔阂。

  见身畔的男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楚瑜笑了笑,「受与不受都没什麽,既是陛下恩旨,我又何必故作清高,那样不是太虚伪了吗?」

  她伸出纤纤玉指,点了点朱墨的胸口,「看在你这回还算识趣,居然想到用请封来将功折罪,我就不罚你日日跪那搓衣板了。」

  朱墨身上带着伤,她哪里舍得让他天天跪着呢,撇除这点不说,若让下人们看见,她这个贤妻的名声肯定保不住了——?尽管楚瑜心知肚明,她自己的所作所为绝称不上贤慧。

  往事如烟般散去,两人各自让了一步,楚瑜往他肩窝靠了靠,心平气和的问道:「我听说赵克己是由安王殿下一手提拔的,当初监修衡阳河渠也有安王的人马,这回赵克己出事,安王殿下能全身而退吗?」

  夫妻俩齐心一力,楚瑜理当对朱墨的仕途表示关切。

  朱墨将她肩头的亵衣往上拉了拉,免得受凉,温声说道:「陛下膝下子嗣不多,即便安王有错,陛下亦不会认真罚他,不过陛下乃是明理之人,虽不便处置安王,却贬斥了他府中的几名幕僚,与赵克己过从亲密的几名官吏也没逃脱干系。」

  楚瑜不由咋舌,这还叫没罚呢,谁都知道太子身体不好,而安王与太子的争斗亦愈演愈烈,皇帝偏偏於这时剪除安王的羽翼,这不明摆着杀鸡儆猴吗?这叫郁贵妃与安王的脸往何处搁?也不晓得有多少人会在背後幸灾乐祸。

  她定定的看着朱墨,「这下安王一定恨死你了。」

  朱墨面上依旧看不出惧怕来,无所谓的道:「随便,反正天底下恨我的不止他一个。」

  也罢,反正楚瑜对那母子俩本就无甚好感,萧启倒楣她也只有高兴。

  不过朱墨透露给她的消息倒是间接提醒了她,她想了想说道:「楚家那边我也该提个醒儿,郁贵妃执意与定国公府结亲,谁知道他们安的是什麽心,不能让那些人得了便宜去。」

  朱墨笑道:「你肯劝也要他们肯听呢,我看你也不用替别人发愁,倒是先担心担心自己才是。」

  「我有什麽可担心的?」楚瑜不解。

  「你既封做诰命夫人,以後皇后还是哪宫的娘娘设宴请客,自然少不了你的位置,逢年过节你还可以往宫内走动走动,你说,这算不算一件得意事?」朱墨笑得像只狐狸,眯成缝的眼里透露出神清气爽的满足。

  楚瑜这才明白过来,敢情他抬举自己的同时,也挖了个坑给自己跳。这下她别想安闲了,来去还得和宫里各位主子应酬,自然她也务必得在人前做出恩爱无间的表象,否则那些主子娘娘问起,她总不能将家中的不和宣扬到外头去,更不可能说回娘家就回娘家了。

  朱墨这是变相剥夺了她的自由,迫使她与他牢牢拴在一起。

  楚瑜恨恨的看着他,天底下怎麽会有这样口蜜腹剑之人呢?

  可是她非但不能拒绝,还得假装高兴地接受他的好意,否则他到皇后那里告上一状,皇后没准立刻将她请到宫中去,她可吃不起这份殊荣与辛苦。

  朱墨这厮还笑得格外温柔,「阿瑜,你怎麽好像不高兴似的?是嫌我做得还不够好吗?」

  够了,够了,只求他老人家行行好,少抬举她些,她便千恩万谢了。

  楚瑜抓住朱墨的衣领,姿态柔软到了极致,「怎麽会?大人对我的好我感激不尽。」

  她简直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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