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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曲清歌《本宫宅在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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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喵喵
时间:
2019-2-23 12:15
标题:
曲清歌《本宫宅在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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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19年2月26日
内容简介:
相公太俊美以致什麽阿猫阿狗都想黏上来,这点让周月上甚是无奈,
其中尤以定国大将军府的小姐胡思思最为痴缠,成天揣着话本当圣旨,
还老爱贬低她的身分,结果原来她才是大将军的亲生女儿,(笑哭)
不过身世之谜揭晓还不算完,她还得思考究竟要不要把丈夫认回去,
晏桓毕竟已经当上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肯定不会少,
反正他当初是用别人的名字娶的她,如今刚好能当作没这件事,
谁知他却坚持把她接进宫中,还用行动证明他只想跟她白头到老的决心,
这不,他外祖家打算亲上加亲,他大手一挥就把表妹封为县主绝了念想……
第二十二章 女扮男装的冒失鬼
安置妥当,顾安也要归京了,他临行前依着周月上的嘱托,去见了周大丫一面。
跟周大丫同院的那户人家本分老实,夫妻俩都是和善之人,前两日周家夫妇寻来,硬是被他们给骂走了。
周大丫惦记着弟弟的病,又得知四妹不是自己的亲妹妹,心里异常痛苦,她原本想改日去上河村亲自替爹娘道歉,不想先等来他们已经离开的消息。
「成公子,他们还会回来吗?」
顾安没办法骗她,主子是绝对不可能再来万陵的,而周月上既然不是周家的亲生女儿,当然也不可能再回来。
他拿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递到周大丫的手上。
周大丫像被烫到般,连忙推掉,「成公子,我怎麽能要您的银子?」
「这不是我的,是嫂夫人临走前交代我转交给你的,她是心善之人,不忍见周家小弟受病痛之苦,但又不愿你那爹娘再缠上她,日後永无宁日,因此这些钱你留着,万不得已时可以拿出来救急,或是你自己安排做个营生也可。」
「四妹,她……」周大丫哽咽,眼泪流了下来,一想到自家亲娘的所作所为,她只觉得无颜以对。
过了许久,她才平复心情。说了许多话,既替自己的父母道歉,又感恩周月上把自己从庄家弄出来,并请顾安将这些话转告给周月上。
顾安应诺,准备离开,临走前又告诉周大丫要真有事情可以去寻顾澹,毕竟顾澹是师爷,寻常百姓还是惧怕的,周大丫自然又是一番千恩万谢。
还有周五丫和周七丫,养在另一个镇子上,宋嬷嬷那里有计较,绕路去看她们,并且说明周月上不是她们的亲四姊,再将那前因後果详细说明。
周五丫和周七丫听了万分羞愧,周氏夫妇是她们的亲爹娘,她们没得选,事实上有这样的爹娘,她们早已心寒。
因此待宋嬷嬷开口问她们愿不愿意跟着离开时,她们自是千万个愿意。
至此,相关人等全部离开万陵县,兵分三路朝京中前行。
车轮一路滚动,到了傍晚时分,晏桓和周月上一行就进了卫州城地界。
卫州城比万陵繁华数倍,河岸两边灯火倒映,河中停着数个画舫,隐约可以听见悠扬的琴声、花娘婉转的歌声,还有男子的调笑声,随着水中的波光阵阵传来。
他们在一间并不算起眼的客栈歇脚,耿今来忙前忙後地安置着,一路上舟车劳顿,周月上早已颠得浑身难受,只想好好休息。
他们订的是天字号的两间相临客房,周月上的在里面,晏桓和耿今来歇在外头,沐浴换衣後,几人下楼吃饭。
出了房门,却见那头客房出来一位公子,身边跟着一个书童,还有一个老仆。
那公子生得面白唇红,长相颇为俊俏,衣服的料子极好,发束金冠,腰缠玉带,手上还拿着一把描金扇子,看着颇有些风流倜傥。
周月上一瞧,倒是生出些许趣味,只因那名公子神态扭捏,虽然极力装出洒脱的样子,却明显底气不足,而且身量单薄,尽显阴柔,那拿着扇子的手更是柔弱纤细,小巧无骨,更让人无语的是,明明是拿着扇子,小拇指却微微翘起。
如此多的破绽,这位公子真正的性别呼之欲出,分明是一位女娇娥,她还特意描眉画眼,涂脂抹粉,生怕别人看不出自己的女儿身。
周月上没想到此行居然还能看到女扮男装的戏码,话本子和戏剧里都常会出现这样的情节,约莫是富家小姐扮成公子哥儿,行走在外遇到俊美的男子,两人以友相交,最後共结连理,传为佳话。
她低头失笑,暗道这姑娘或许存的就是那般心思,想藉机挑个如意郎君。
那位假公子眼睛全黏在晏桓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周月上,反倒是她身後的书童极不友善地看过来。
周月上瞄了一下,这书童的打扮就更不上心了,首先身子比她家小姐丰腴,即便束过胸也能看出隆起鼓囊囊的一片,还有那包着的发髻,松散中带有几丝垂着的发丝,连耳洞都没有遮住,一瞪一怒间,姑娘家的喜怒毕现。
不过真正让周月上感到意外的是这对年轻主仆身後的老仆,他一身灰色的裋褐,身量不高,年岁不小却精神抖擞,目露精光,看来是个练家子。
仔细一想,任谁家的小姐出门,身边都得带着会些拳脚功夫的下人,要不然遇上那些心术不正的可就糟了。
晏桓玉雕般的长相,俊逸的身姿,还有与生俱来的高贵冷傲,惹得胡思思痴看入神,手中的扇子都忘记摇,一直到他们下了楼,胡思思才反应过来,急忙跟上,朝晏桓像模像样的一拱手,执扇行礼。
「相逢即是有缘,在下姓胡,单名一个思字,滁州人士,欲往邺京,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周月上看着她,要是真做为一个男子,她的长相称得上俊俏,这得归功於她皮肤白,所谓一白遮三丑,即便长相普通些,只要皮肤好都能算得上清秀,可她一旦换上女装,必是普通至极的长相,即使是满身环佩、珠花,也难掩她相貌普通的事实。
晏桓长於宫廷,见惯女子为讨帝宠使的手段心计,或以美色诱人,或是争风吃醋,或是大胆勾引,无所不用其极,对此甚为厌恶。
不过他原本就是极少表情之人,就是心里有着再多厌恶,神色之间除了冷淡,便再无其他的情绪,因此脚步未停,在胡思思问话的时候已下了三、四个台阶。
「这位公子,我家少爷喜静,不爱与生人交谈,还请见谅。」耿今来说完便跟着离开,想让对方知难而退,不要再纠缠自家主子。
胡思思脸色有些难看,但她很快在心里安慰自己,那样长相出尘的男子,性情一定是高傲的,自己贸然相交,对方肯定会有所犹豫。
胡思思的书童,不,应该是丫鬟睇着周月上,见她衣着普通,头发编成粗辫子,下意识将她当成丫鬟,毫不客气地一把扯过她,「我问你,你家公子是不是真的不爱搭理人?」
周月上看看自己的打扮,再一想晏桓那张人神共愤的死人脸,被误认为是丫鬟好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正是,我家公子性子冷。」
胡思思的脸色好看一些,用眼神示意丫鬟红线继续问。
「那我再问你,你们是从哪里来,要去哪里?你家公子如何称呼?」
周月上已经肯定自家相公是被人搭讪了,只不过搭讪的人不肯开口,唯有问她这个疑似丫鬟之人。
「我们自是从家乡来,去往该去的地方,至於我家相公的名讳,我一个丫鬟哪有资格告诉别人。」说完,她甩开红线的手,噔噔噔地下了楼梯。
胡思思跺了跺脚,不死心地又追了上去。
他们坐的是最里面靠窗的桌子,出门在外,主仆三人也没太讲规矩,直接同桌而食,周月上自然地坐在晏桓的左手边,顺手提起茶壶替自己和晏桓各倒了一杯茶,也替耿今来倒了一杯。
红线看得直皱眉,扯着自家小姐低声道:「公子,也不知是哪家的少爷,性子太过淡薄,竟不知约束下人,养大了这些下人的心,尊卑不分。」
胡思思眼神不离晏桓,闻言轻喝,「你胡说什麽?明明是丫鬟无礼,与做主子的何干?」
红线被她一喝斥,不服气地低下头。
胡思思款款走到隔壁桌子坐下,抬着下巴,眼神一直看着晏桓,举手投足间扭扭捏捏的,浑身透着娘气,在阅历丰富或是见惯风月的人眼里,她的身分早已暴露。
这位公子莫不是画中的仙人,不然怎麽生得如此好看?那眉眼都像是画上去的一样,完美无缺,话本子里常说狐仙幻化成人,俊美无双,媚惑世人,依她看来,书中描述万千也不敌这位公子万一。
小二前来招呼,周月上他们随意点了几个菜。
这桌点完,小二转到胡思思那一桌,「客官,请问要吃点什麽?」
「翡翠虾仁、脆皮神仙鸭,再来一个素菜燕草碧丝。」红线嘴快,声音又响亮又清脆,生怕别人听不到。
这家客栈的布置并不算华丽,来住的大多是行客,或是经商或是走亲探友,大多只是借住一宿,打个尖随意填饱肚子,并不是什麽高档的酒楼,自然也没有顶级的料理。
小二脸色一黑,报的都什麽菜名,听都没听过。「这位客官,小店没有翡翠虾仁,倒是有炝爆河虾,没有脆皮神仙鸭,只有桂花烧鸭,那个什麽燕草碧丝小的也没有听过,不如客官试试我们卫州有名的三色丝?」
胡思思一听,神情就带了点不情愿。
「什麽破店,点的菜一个都没有。」红线嘀咕着,和胡思思低语几句。
这时客栈的掌柜听到动静,赶紧跑过来,连连道歉,「这位公子一看就是见多识广的,无奈我们店小,做不出公子要的菜。方才小二报的那几个菜名,公子您看使不使得?」
胡思思无奈地叹气,「也罢,出门在外,我就随意些吧,你将那几个菜做好,不要用店里的盘子盛。」
红线动作麻利地取出一方巾帕,将桌子擦了又擦,再从随身的包里拿出几个金盘子还有金碗银筷,摆到桌子上,一时间金光四射,刺得人睁不开眼。
小二和掌柜的齐齐瞪大双眼,店里坐着的其他客人也全部望过来,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金光闪闪的餐具。
周月上眼角抽了抽,这位姑娘是不是脑子坏了,出门在外财不露白,否则很容易招来祸事,她这般行事摆明了是在脑门上写了几个字:我有钱,快来抢。
胡思思可没想得那麽远,她见自己的举动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神色越发得意,头高高昂着,睨向周月上这桌,唯有站在不远处的老仆一脸的无奈。
掌柜的先回过神,小心翼翼地让红线跟去後厨,红线有意炫耀地捧着盘子,张扬而去。
大堂里有一瞬间的安静,很快恢复如常。
就周月上所观察,已有不下两桌人在挤眉弄眼,那些人都是汉子,个个虎背雄腰,像是常在外行走之人,她暗自警醒着,和耿今来交换一个眼神。
等菜的功夫,胡思思犹豫了一会,还是起身过来,「这位兄台,小弟见了你觉得一见如故,生起结交之心,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晏桓闻言手一顿,差点不耐烦地挥出手中的杯子,突然看到自家傻丫头一脸看好戏的模样,眸色一暗,改了主意。
「在下姓顾。」
终於得到回应,胡思思大喜过望,她就说嘛,话本子怎麽可能骗人,在外行走只要是扮成男儿身,没有结交不到的公子。多少佳话都是从称兄道弟开始的。
「原来是顾兄,幸会幸会。小弟要前往邺京与父亲团聚,不知顾兄要去哪里,兴许咱们还能同路?」
周月上惊讶地看着两人一来一回,暗道不应该啊,自家相公是冷漠的性子,以他的聪明不难看出这胡思思公子是女儿身,为何还愿意相交?莫非……男人都爱这雌雄莫辨的调调?
俗气,真是太俗气了,堂堂的百城王居然也不能免俗。她嫌弃地想。
「约莫同路。」晏桓语气依旧淡淡的。
「那真是太好了,我初次出远门,正担心路上苦闷无趣,不想竟能碰到顾兄,小弟生平爱好诗词,这一路上我们可以讨论讨论,岂不乐哉?」胡思思说着,神情兴奋起来。
得能这样俊美的公子陪着,待回到京中见过爹爹,再挑明自己的女儿身,她相信,以自家的地位,加上两人的情谊,这位公子一定会同意婚事的,到时候世人必会夸他们珠联璧合,是天生一对……想着想着,胡思思不禁羞红了脸。
晏桓又轻抚大拇指,周月上看着他的动作,猜不透他是在想事情还是不耐烦。
偏那胡思思无知无觉,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顾兄,距离卫州最近的就是灵州,小弟听说灵州繁华,有小邺京之称。城中才子聚齐,常会举办诗会,素有才子之乡的美誉,既然路过,咱们不妨前去见识一番。」
灵州多才子,周月上是听说过的。但灵州最有名的不是才子,而是花街柳巷、莺歌燕舞,才子美人的故事常因此流传出来。
晏桓没有作声,眼角余光瞄到旁边的周月上,见她一脸若有所思,并无半点生气之情,不由得心生怒意。
半天没等到人回应,胡思思有些尴尬。
倒是大堂内的另一位男子听到,主动前来搭话,「在下肖玉留,乃卫州江北人氏,正欲前往灵州。听说十日後,灵州的望乡楼要举办一年一次的赛诗大会,届时城中才子以及各地的文人皆会聚拢,一起参加诗会,兄台要是不介意,肖某愿替你们引荐。」
这肖玉留书生模样的打扮,手里也拿着一柄扇子,生得还算清俊,面白无须,身量中上,一双眼睛笑咪咪的,令人心生好感,要是没有见到晏桓,胡思思说不准会欢喜答应肖玉留的邀请,可惜……
「肖兄客气了,不过小弟已经与顾兄约好,怕是要辜负你的一番美意。」她出言婉拒。
「胡公子,我家公子并未答应你,而且我们行程很紧,恐怕不会在灵州逗留,还请胡公子另邀他人。」耿今来驳了胡思思的话,对方立马变了脸色。
恰在此时,小二开始上菜。耿今来起身接菜,胡思思无法,只得离开他们的桌子,回到自己的桌子前,一双眼睛看看晏桓,又看看耿今来,面色青白交错。
「胡兄弟,那位顾兄赶行程,倒不如肖某陪你前往,不瞒你说,肖某曾参加过两次诗会,对於诗会的规则了若指掌。」肖玉留再次相邀。
胡思思心里有气,看了看那边脸色冷漠的晏桓,咬了咬牙,道:「有劳肖兄,明日我们一同前往。」
「那好,明日玉留等着胡兄。」
小二陆续上菜,肖玉留作了一个揖,回到自己的位子。
周月上看着这一幕,摇了摇头,那肖玉留虽然目前看不出什麽不妥,可她就是觉得不喜,毕竟有哪个正派的读书人会无缘无故前来搭话。
不过这姓胡的姑娘能一路平安从滁州到卫州,想来是有所倚仗的,她的目光停留在那老仆的身上,觉得此人不容小觑。
她边想边举起筷子吃饭,客栈的饭菜还算合胃口,唯独茶水粗涩了些,其他的都还好。
周月上听着隔壁那桌不时传来挑剔声,不是河虾炸得太老,就是桂花鸭太咸,还有那三色丝,也被贬得一无是处,一顿饭吃下来全是抱怨声。
最後那胡思思气恼地把银筷一搁,「没一样合口味的。」
「公子,此处的饭菜哪里比得上咱们家,刚才奴才在後厨再三提点那大厨,还是把河虾给做老了。依奴才看,真该将柳妈给带上。」说到这里,红线隐晦地看了那老仆一眼。
老仆站得笔直,眼观鼻鼻观心,对她们的话充耳不闻,心里全是无奈,要是老爷知道小姐被养成这副模样,不知做何感想?
吃过饭後,晏桓和周月上他们自是要上楼,胡思思本就在等着他们,一看他们走了,忙急急起身,也跟着上楼。
晏桓人高腿长,身形飘逸,走得自然要快些,没多久周月上就落在了後头。
「喂,你站住!」胡思思高喊,硬是挡在她面前,「你个臭丫头跑这麽快做什麽?」
「我还要赶着去服侍我家公子,请问胡公子有什麽事?」周月上实在不太想理会她。
胡思思喘着气,拍着胸脯平复,「什麽你啊我的,你应该自称奴婢,你家公子一看就是性子冷清之人,平日里待人宽和,以至於养成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周月上嘴角撇了撇,「胡公子,我要是奴婢,那也是我家公子的奴婢,与你有什麽关系?我与我家公子如何相处,是我们的事情,胡公子有什麽资格来指指点点?」
「哼,路见不平,本小姐就得说。」
周月上被她弄得有些火大了,这究竟是哪样的人家养出来的,怎麽如此不懂人情世故,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
「路见不平?请问哪里不平,我家公子半个字都没有说,你一个路人叽叽歪歪什麽?」
「顾兄是慈悲心肠,不好训斥你这等刁奴,我与顾兄一见如故,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自然可以替他管教下人。」胡思思下巴昂着,一脸的理直气壮,心道这样不服管教的奴婢,待她以後和那神仙公子成了夫妻,一定要快快发卖。
周月上听的是又好气又好笑,敢情这才多大一会儿,眼前的姑娘已把自己当成话本子里的女主角了,说得好听是天真,说难听些是没有自知之明,真以为自己是祝英台,见谁都是梁山伯?
她正欲好好打击对方一番,让对方认清楚现实,不想那边耿今来从房间里出来,道:「少夫人,少爷唤您。」
少夫人?胡思思眼睛顿时瞪得老大,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周月上,这麽一个土气的丫头居然是那神仙公子的妻子?不可能,一定是自己听岔了。
「你……他唤你什麽?」
「当然是少夫人,你口中一见如故的顾兄,正是我相公。」周月上说完,施施然地进了房间。
耿今来跟在周月上的身後离开,只留下胡思思主仆俩呆愣愣地傻站在原地,不明白事情怎麽会变成这样。
「相公,你找我?」
晏桓正拿着书,看着她一脸笑吟吟的,显然心情极好,他心下越发不是滋味。
她竟是半点不在意刚刚的事情?
「出门在外,少与人说话。」他忍不住沉声道。
「她们又不是真的要找我说话,还不是因为相公你长得好,走到哪里都能引人注目。刚才那位胡公子以为我是你的丫头,一直拉着我追问你的名字呢。」周月上说着,神采中有一丝调皮,语气还有些揶揄。
她说得高兴,听的人心口却闷得慌,或许在她的心中,根本不曾将自己当成真正的相公……想到这里,他面色不变,内心却是波涛汹涌,心情起伏不定,那落书的动作看似轻飘飘,实则不自觉中带了力道。
「啪!」
周月上被惊了一下,猛然觉得房间里怎麽这麽冷,她疑惑地看着窗户,关得好好的并没有风透进来,再看晏桓的脸色,神情淡定,一切如常。
她想起刚才在大堂里,他没有喝斥那胡思,还由着对方套近乎,莫不是真喜欢女扮男装那样的情趣?
一念及此,她大大的眼睛眯着,斜睇着他,可他凌厉的眼见一扫过来,她立马收回视线,态度端端正正的,心里莫名感到心虚,好像做错事情被抓包一般。
可转念一想,她好歹是他的妻子,虽然只是名义上,但也是经过他承认的,身为妻子,面对丈夫被人纠缠自然可以表现出愤怒。
「相公,你刚才为什麽要搭理那个胡思,你难道看不出来她是位姑娘吗?」
闻言,晏桓的心顿时风平浪静,再不复之前的大浪滔天,他的手轻轻垂在身侧,微握的拳慢慢舒展开来,「哦,竟然是女子?」
他没看出来?周月上疑惑着,不应该啊,百城王居然连这麽简单的伎俩都识破不了,是怎麽运筹帷幄掌控天下的?
「你真没看出来?」
「我为何要看出来,一个无关紧要之人而已,何必多看一眼。」他回答得漫不经心,却又理所当然。
显然被他的回答取悦,周月上笑了起来,「相公所言极是,不过是个路人,任她是男子也好女子也罢,与我们有何相干?」
不过那胡家姑娘倒是提醒了她,出门在外扮成男子行动起来似乎更方便些。
「相公,你说卫州的姑娘都这麽大胆吗?不光可以扮成男人,还能随意与别人搭讪,只可惜扮得不像,不伦不类。」她眼珠子一转,看看自己颇为平坦的前胸,要是换成她,恐怕不用束胸缠布,也有几分像吧。
「怎麽,你也想穿男装?」他淡淡地问着,果然见她双眼发亮地点头。
周月上满心期待他接下来会说些什麽,却不想他拿起书转过头去,压根没有再提男装的事情。
她目露茫然,猜不透他到底是什麽意思,哪有人问完就没有下文的。
「相公。」
她唤了一声,对方充耳不闻。
「相公。」
她凑近再唤一声,得到他随意的一个眼神,那眼神大有深意,看得她一个激灵。
「相公,我要是换成男装行事也方便些,你看我这身材,前不凸後不翘,保证一点破绽都不会露。」
他眸色一暗,随着她的话落到描述的位置,想着也不是一点都不显,最近似乎长大了一些……
「咳,姑娘家说话怎麽百无禁忌?」
周月上眨眨眼,凑了过来,「这不是在相公身边吗?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又没有外人在,我为何还要藏着掖着?」
她的气息温热,扑在近处像羽毛般挠在人心上,痒痒的,晏桓眸色暗沉,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手不由得伸出去,一把拉过她。
周月上一个不稳,跌坐在他身上,两人身体相贴,面容近到他只要一俯首就能撷取那粉嫩的唇,一亲芳泽。
下一瞬,他被自己脑海中涌起的念头惊到,突然间,他想到她有可能是自己的皇妹,刚起的旖旎想法尽数褪去。
「记住,在外人面前不可这般。」
「哦哦,我知道了。」周月上慌乱地起身,整理着衣裙,暗骂自己没出息,好歹是活了几世的人,见得多经历得也多,怎麽就这般没用,「相公,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先回去休息了。」
「去吧。」他云淡风轻地拂袖,再拾起书,重新看了起来。
第二十三章 抢得先机解奇毒
入夜後,周月上躺在床上,不停回想着之前的那一幕,他那时拉着自己,到底是想做什麽?他眼底的情绪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喜欢自己吗?
她反覆想着,久久不能入睡。
加上她成为周四丫後从没有独自睡过,不是和晏桓同床,就是和周秋华一起睡,猛然间一人独占大床,颇有些不习惯。
此一去邺京,虽然她已知结局,却难免还是有些忐忑,也不知秋华跟着宋嬷嬷去找五丫七丫会合顺不顺利?一行人分为三路,晏桓走官道,晏少瑜一行绕远道归京,而他们三人路线不定。
想着想着,周月上好不容易快睡着了,却听到外面传来吟诗的声音,是胡思思,她声音不算大,却足够传进他们的房间里。
「月圆花好风起兮,乌云蔽日……沧沧我心,恨不逢君早年……」
周月上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暗道这姑娘真是走火放魔了,大半夜不睡觉,跑到男人的房间外吟诗。
不一会儿,那声音又透过被子传了进来,敢情这胡思思半夜吵醒的只有她一人,隔壁房间里竟半点动静都没有?周月上心里纳闷着,把被子蒙得更紧。
谁知胡思思见半天没有动静,音量提高了不少。
这下周月上忍不了了,穿好衣服,开门出去,果然见那胡思思一手一个酒壶,一手一把扇子,靠在走廊边上摇头晃脑地念着诗,眼睛却是紧盯着晏桓的房门,满目幽怨。
「胡公子,你为何半夜扰人清梦?」周月上没好气地道。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胡思思一看是她,立马变了脸,「原来是你这个丫头,今日险些被你骗去,你应该是顾兄身边下仆的妻子吧,偏还妄想自家主子,好生不知廉耻。」
这死丫头分明是从另一间房出来的,她已经打听过了,顾公子是歇在倒数第二间房里,既然是夫妻,万没有分房而睡的道理,一定是这死丫头骗人的。胡思思如此想着,神情带着不屑。
「大半夜的,胡公子竟是因为这个睡不着觉,着实令人费解。」
周月上打着哈欠,贴耳在晏桓房门外听了一会儿,里面依旧半点动静也没有,按理说以晏桓的身分,不可能容忍有人在门外喧譁,更何况还有警醒的耿今来。
除非,房间里根本就没有人。
胡思思睨着她,挑剔的眼神自上到下的打量着,不得不承认此女五官生得还算不错,不过穿得普通,一身的乡野气息,哪里配得上那人中龙凤的顾兄。
「既然是夫妻,哪有不同室而居的道理,你怎麽会一人独睡一间房,不与自己的相公睡在一起?分明是你作着当主子的春秋大梦,待我明日告诉顾兄,说你一个丫头竟敢觊觎他,看他不将你发卖掉。」
周月上没休息好,本来心里就有火气,一听这话,那火立马窜得老高,「胡公子,或者我应该叫你胡小姐,你一个女子深更半夜跑到男人的房门前搔首弄姿,岂非放荡?」
胡思思没想到有人能识破她的伪装,神色略有些慌乱,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很快又恢复,索性一把丢开酒壶,怒斥道:「你一个丫头懂什麽!我这是为了行走於外时方便行事。我告诉你,你可不要胡言乱语,要是坏了我的名声,我爹肯定饶不了你。」
周月上挑眉,觉得她或许还真有一个了不得的爹,要不是这样,就她这做死的性子,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
「我管你爹是谁,他要是养出不顾体统的女儿,凭他是什麽大官,我照样敢骂。」
「你……你好生粗鲁,不知所谓!就你这样的丫头,还敢冒充少夫人……」胡思思气得身子直发抖。
「我已经说了我是他的夫人,你偏要自欺欺人,一百个不相信,你到底想做什麽,难不成想勾引有妇之夫?」
「什麽有妇之夫,你哪点配得上他?」胡思思瞪着眼,怒视着她。
周月上抱着胸,冷冷一笑,「我配不配得上他那是我的事,谁让我命好,八字旺。」
胡思思冷哼,「你可能不知我爹是谁,要是你知道的话,一定会後悔今天对我的不敬!」
「我不管你是谁,你要是敢打我相公的主意,也要问问我这个做妻子的同不同意。还有,说句难听的,姑娘这长相实在是差强人意,我奉劝你还是务实些,莫要作一些不切实际的美梦,以你这样的样貌,便是锦衣华服也撑不起来。」周月上哪里会给她面子,当下直戳她的心窝,无论是什麽年纪的女人,都受不住别人当面说自己丑。
胡思思自记事起就过着众星拱月的日子,滁州的胡家只她一个主子,那些下人们天天将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她一直以为自己就像话本子里才貌双全的女主角,岂知这一天下来,她的骄傲被打击得七零八落,连个丫鬟模样的女人都敢羞辱自己。
「你竟然敢说我……」那个丑字卡在喉咙处,怎麽也吐不出来。
「丑啊,你没照过镜子吗?就你这样的长相,连自己身边的丫鬟都不如,还好意思出来四处跟男人勾勾搭搭,我劝你还是多长个心眼,但凡看到你这尊容依旧上勾的男人,不是骗财就是骗身的。」周月上真觉得自己太仁慈了,这样的人就应该被骗个几回才会认清事实。
「你……我……我一定会告诉我爹,让他……」胡思思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你爹你爹,真以为你爹是天王老子,谁都可以收拾?我告诉你,纵使你爹官再大,上头还有更大的,小心你四处惹祸,给你爹招来麻烦。」
胡思思拚命按着胸口,脑袋一片空白,从小到大她没受过这样的气,这个死丫头……不收拾她,自己就不姓胡!
她跺着脚,扭着身子跑回房间,还隐约传来骂声和哭声。
周月上摇头叹气,正要回房,走廊的阴影中走出来一个人,正是那位老仆。
「顾少夫人,我家小姐多有冒犯,老奴代她赔不是,还请少夫人海涵。」
「好说,只要不打我相公的主意,她哪怕捅破了天都与我们无关。」周月上刚才骂了一通,火气散了许多。
这老仆一看就是阅历丰富,精通世故之人,面对自家小姐也是颇为无奈,「实不相瞒,我家小姐一直养在滁州,身边没有长辈教导,故而养成这样的性子。老奴身为下人不能逾越本分管教主子,方才顾少夫人一番话正是老奴心中所想,希望我家小姐能以此为警示,平平安安地回到邺京,老奴也算不负老爷所托。」
他这一番话让周月上在心里频频点头,胡思思实在是糟心,不光是行事随兴,更重要的是一味张扬又缺心眼儿,她敢肯定,要是没有这老仆一路护送,只怕还没出滁州就不知被骗到哪个山沟去了。
「胡小姐的性情我一个外人不好置喙,不过她明目张胆地想赖上我相公,恕我不能忍,女子万不可没有底线,方才我所言并非危言耸听,邺京世家盘踞,树大根深错综缠绕,你家小姐这般胡来,迟早会连累你家老爷。」
老仆深以为然,也是忧心忡忡,「顾少夫人所言极事,老奴一定会提醒老爷。」
交浅不宜言深,毕竟是人家的事情,要不是胡思思纠缠晏桓,周月上才不管她想如何做死,话说到这里已是极多,她便不再多言,转身回房。
她重新躺回床上,还是睡不着,晏桓他们半夜不在房间里,是去做什麽了?
他们总是神神秘秘的,一定是谋划着如何对付祥泰帝的大事,前世祥泰帝是三年後被赶下帝位的,然而这一世晏桓进京的时间似乎提前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麽会改变,但一想到自己穿越重生两次,可见世间有许多事情根本解释不清楚,既然无法解释,不如静观其变。
想到这里,她抛开脑中所有想法,闭上眼睛,许是刚才发泄过了,心情舒坦一些,迷迷糊糊间慢慢进入梦乡。
晏桓和耿今来此时正在一间民宅里,似乎在等什麽人,桌上燃着油灯,灯罩边缘被熏得有些黑,两人一坐一站,坐着的淡定从容,站着的不停往外张望。
约莫等了半个时辰,院门被敲响,然後是开门声,再然後是脚步声,只见两个黑衣暗卫行色匆匆,後面跟着一位白须老者。
暗卫一进屋中,立马下跪行礼,老者眼神微闪,也跟着要下跪,耿今来赶紧上前虚扶一把,口中称呼着,「蔡神医。」
蔡神医一路风尘仆仆,满脸倦容,两个暗卫带着他一路疾驰,日夜兼程,这才能在今晚到达卫州城。
他早年悬壶济世走南闯北,是见过世面之人,一看暗卫的身手就知出诊的病人是个大人物,只不想对方这般年轻俊美。
晏桓优雅地伸出手,放在脉枕上。
蔡神医净过手,擦乾水气,缓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搭着脉,末了收回手,神色古怪地看了一下这冷颜的俊美公子,又看了一眼送他来的两个暗卫。
「公子的毒已解,为何还要派人去寻老夫?」
他们一路上马都不知换了多少匹,他一直以为病人生命垂危,却不想这位公子精神尚佳,毒已解了大半,压根无事。
晏桓手收回,掩好袖子,上一世,蔡神医是一年多後才寻到的,彼时他的毒早已深入骨髓,今生他已知先机,虽然记得药方子,但为免疏漏,还是得让蔡神医诊过脉才能放心。
「实不相瞒,自打知道自己身中离花之毒,我看过许多大夫,他们开的方子各不相同,却无一对我的毒症,最後我索性听天由命,自己钻研药方,却不想歪打正着。」
蔡神医难掩惊讶,近两年来他一直在摸索离花毒的解毒之法,故而一听是身中离花之毒,他便二话不说跟着暗卫离家。
「公子体内还残留些许毒素,不过并无大碍,方才老夫诊脉,若是估得不错,公子是一年多前中的离花,算算日子此时应该毒近骨髓,而今公子毒未入五脏,想来那药方子极为对症,不知那方子可否给老夫一看?」
但凡医者无不对奇难病症痴迷,蔡神医一边感叹着天意,让这公子自己解了毒,一边对方子十分好奇。
晏桓看了一眼耿今来,後者立刻拿出早就写好的方子。
蔡神医急切地拿过来,边看边拍大腿,「妙啊,妙啊,竟与老夫想到了一处!」
「当真如神医所想?」
「没错,这方子上的几味药老夫都试过无数回,还有一、两味不太确定,看你方子上的药名,老夫心里便有数了,敢问公子可否将药方卖与我,多少银子都使得。」蔡神医求方心切,眼里的渴望泄露了他的激动。
「这方子在我手上也没什麽用,送与神医还能造福世人。」晏桓说道。
这原就是蔡神医钻研出来的,他不过是得了先机,行了盗用之事,如今毒已解,正应物归原主。
「公子大义,那老夫就收下了,为表谢意,我替公子开一剂清余毒、固本培元的方子,以後但凡公子有差遣,可去出云山找我。」蔡神医抚着短须,红光满面,很快写了一张方子交给晏桓。
晏桓看了一眼,仔细收进袖中,随後吩咐道:「带蔡神医下去歇着,好生招待。卫州颇有些景致,要是蔡神医有雅兴可以逗留一、两日,我再派人送你回去。」
「也好,多谢公子。」蔡神医拱手作揖。
暗卫们领命,带着蔡神医离开。
外面夜色黑沉,天气已渐渐转暖,夜里却还是寒气逼人,晏桓一身深色的大氅,乌黑的靴子一步一步踩在地上,悄无声息。
耿今来距离一步之外,紧紧跟随着,主仆二人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临近客栈,只见好几道人影鬼鬼祟祟的靠近後门拴马的地方,其中一人用指轻叩木门两下,很快门打开,里面探出一个人,左顾右盼了下便让几人进去。
晏桓眼一眯,认出开门的是住店的客人,白日在大堂见过,他看了一眼客栈的二楼,眸色微沉。
「主子,这几人应是冲着那胡公子去的。」耿今来禀报道。
这点不用怀疑,胡思思露了财,自然入了有心人的眼,想来个里应外和,神不知鬼不觉地发笔横财。
几人悄悄进了客栈,正欲爬上二楼,却不想凭空一个石子打在最前面那人的头上。
「谁?」那人低喝着。
「一群宵小。」暗处传来一声冷哼,紧接着一个老者现身,轻蔑地看着楼下几人。
几人对视一眼,认出这老者是那胡公子的下仆,里面接应的人尤其纳闷,整个客栈都放了迷烟,怎麽还有人没中招?
「让开,少管闲事,我等只想谋财,不想害命。」
老仆冷笑连连,「好大的口气,你们想动我家公子,也要看看我燕不为答不答应。」他说着,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长剑。
闻言,晏桓微凝着眉,燕不为此人专盗贪官污吏,乃二十年前叱吒江湖的江洋大盗,官府几次派人捉拿都无功而返。
可就在某一天,他突然从江湖上消声匿迹,多年来行踪不为人知,不想竟在此地遇到,且当年的江洋大盗还成了下人。
那几人年纪轻,并没有听过燕不为的大名,观他长相平凡,身量不高年纪又大,只道是个无名小卒,再者一个护送的下人便是有些功夫傍身,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不怕死的老东西,不是爷爷不想饶你,而是你找死!」为首的汉子一个箭步冲上去,话音一落,人已滚落楼梯。
其余几人惊得面面相觑,他们根本没看清楚燕不为是如何出招的。
燕不为并没有给这些人缓过神的机会,一个踏步跃身,腿那麽一扫,手上的剑未出鞘,就将楼下几人横扫在地,个个疼得哭爹喊娘。
「哼,就这点本事还敢行盗,当真是丢盗家人的脸。」
这几人不过是附近的地痞混混,平日里惯会恃强凌弱,这回碰了个大钉子,哪里还敢逗留,连滚带爬地跑了。
燕不为精光四射的眼一瞟,沉声道:「出来吧,看戏看够了吗?」待看到现身的晏桓和耿今来,他并不吃惊,「原来是顾公子。」
「燕大侠好生威风,神采不减当年。」
燕不为也不怕被人揭穿身分,神色倨傲,周身气势迫人,五官还是那个五官,平凡无奇,但绝不会只当他是一个下人。
「想不到二十年过去,还有人记得我燕不为。只可惜现在的小子一个个为谋钱财失了规矩,着实令人痛心。」
晏桓轻笑,慢慢走上楼梯,「燕大侠仁心义胆,盗亦有道,确实非比常人,令人心生敬佩,不知大侠何故屈居於人下,替别人卖命?」
燕不为收起倨傲的神情,又恢复成那个老实巴交的老仆,「前尘往事,不提也罢。顾公子深夜不睡觉,莫非也是同道中人?」
「我家公子光风霁月,岂会行那等见不得光之事?」耿今来替主子抱不平。
燕不为这才注意到耿今来,眯起眼仔细打量着,神情若有所思,眼里露出些许精光。
「这位小哥骨骼清奇,一看就是习武的好材料,且下盘沉稳,想必自幼年起就勤习武术,不知师承何人?」
耿今来别过脸去,「我师父的名号,不便与外人说。」
「既然如此,老夫也不强求。」燕不为朝两人一拱手,身影隐没在角落里。
晏桓身姿似竹,慢慢朝自己房间走去。
角落里的燕不为眼露疑惑,这位顾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那通身的贵气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为何会出现在卫州城?
还有顾公子的夫人他越看越觉得眼熟,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第二天,周月上醒来时伸了一个懒腰,原本还以为会认床睡不踏实,没想到这一觉倒是睡得格外的沉。
「少夫人,您醒了吗?」耿今来在外面敲门。
她一边伸展着四肢,一边穿衣去开门,门外面,耿今来手捧着一身男装,她一看,顿时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接过。
换上崭新的衣衫,她简单束好发,神气活现地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心里暗自欢喜,还是自家相公识趣,这男装买得合身,样式也得体。
等她开开心心地准备下楼,却是冤家路窄,一出房门就看到胡思思。
胡思思盯着她身上的男装,差点盯出一个窟窿来。这个人好生不要脸,竟然偷学自己,更令人生气的是,她扮成男子居然比自己好看。
「哼,照猫画虎,拾人牙慧,真不知羞!」
周月上故意显摆了一下自己的样子,刚才她照过镜子,妥妥就是个翩翩佳公子,养了这段时间,她发现自己不光是皮肤变好了,人也变漂亮了。
「若说拾人牙慧,大家彼此彼此。胡小姐要是古今第一女扮男装之人,我甘愿给你认错,可是古往今来,扮成男儿的女子何其多,又岂是你独家所创。」
胡思思被她一堵,登时又是满腹怒气,却又无法反驳,只能对着自家丫鬟撒气,「红线,你快点,磨磨蹭蹭的,等会让肖公子等久了。」自打昨天被周月上贬低,说她长得不如红线,她就怎麽看这丫头怎麽不顺眼。
红线赶忙跟上,她眼睛肿着,显然是哭过。
周月上有些无语,远远看到外面候着的肖玉留,摇了摇头,转头瞧见房间里出来的人,不禁笑了一下。
「自己送上门的肥肉,也不知那肖玉留会不会手下留情?」
「他得不了手。」晏桓眼神淡淡,看着跟在胡思思身後的燕不为。
几人一起下楼,前面的胡思思故意大声的与肖玉留说话,眼神不停往他们这边瞄,想引起晏桓的注意。
肖玉留极尽奉承之能事,把她夸得成了一朵花,胡思思越发得意,睇着周月上。
周月上失笑,这有什麽可得意的?
眼看着对方上了马车,她忍不住对着马车吐糟一句,「真当自己是香饽饽,吃香的可不一定是好东西,粪坑也爱招蝇子。」
晏桓回头看了她一眼,周月上立马板起脸,可在他转过头去後又调皮地做了一个鬼脸。
前面的人没有再回头,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眉眼柔和。
第二十四章 难解的身分问题
胡家的马车往灵州方向驶去,而晏桓等人则是走另一个方向,他们直接绕过灵州,转而从水路迂回过江东,经麻城再绕出来转入官道。
两个月後,天气已经很暖和,从春衫穿到薄衣,他们终於到了邺京城外。
周月上原以为他们会直接入京,不想却在一间农庄停了下来,农庄之中,顾安和赵显忠正在等候他们。
顾安与晏少瑜两拨人早半个月到达,晏少瑜和鲁晋元进了城,他与赵显忠在此候着晏桓一行,简短寒暄後,他们便进屋子里商议大事。
周月上见到周五丫、周七丫和周秋华,不由有些感慨。一段时间不见,五丫和七丫的变化很大,皮肤养白了,身体也长高长胖了。
或许是知道她不是她们亲姊姊的缘故,两人见了她都有些拘谨,唯有周秋华怯怯地站在她身边,一副想亲近的模样。
她伸手摸了摸周秋华的头发,只见周秋华眼睛一亮,立马靠过来,见她没有生气,靠得更近,眼神里全是欢喜。
「路上可还顺利?」周月上问宋嬷嬷。
宋嬷嬷细细交代了一路上发生的事情,末了还问了他们怎麽样,她自是回答顺利,他们绕得远,倒是见到了许多不一样的景致。
她说话的时候,那种闲适和舒畅不自觉就带了出来,因为着了男装,另有一番风流倜傥的韵味,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气。
日日相见的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分别两个多月,宋嬷嬷甫一见她时,心里是惊了又惊,若说少夫人以前只有三分像沁妃,现在已经像了六分。
周五丫周七丫之所以不敢靠近她,除了知道她不是自家真正的四姊外,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现在的周月上与她们认识的周四丫差别太大。
宋嬷嬷深深吸着气,拚命压住心里的慌乱,如果说少夫人和沁妃没有关系,那是谁都不会相信的,但凡见过沁妃的人,只要不瞎都能看出两人之间的相似。
她不担心往事被重提,先皇已经驾崩,娘娘也已仙去,唯一要交代的是主子,自己也与主子坦白过,现在的问题是,主子对少夫人到底是什麽意思?
周月上见宋嬷嬷一直盯着自己看,也低头打量着,心里很是满意,不错,某些地方总算是长了些肉。
这要放在从前她可能察觉不到,可这两个月来她扮成男子,刚开始准备的布条能缠四圈,到现在已剩三圈多。
她眼睛转了转,看着一旁一直不怎麽说话的五丫七丫,「你们可还适应?」
「适应的……少夫人。」周五丫嗫嚅地道。
周月上轻轻叹口气,「别叫我少夫人,我们到底做了多年的姊妹,要是不便唤我四姊,就叫我月上姊吧。」
「是,月上姊。」
周秋华看看周五丫,又看看周月上,也跟着唤了一声,「月上姊。」
「乖。」周月上摸着她细软的头发,捏了捏她长了不少肉的脸颊。
宋嬷嬷有意想问周月上这几个孩子怎麽安排,按理说端王府多养几个人不是什麽大事,问题是那周氏夫妇那般对少夫人,少夫人还让周家姊妹住进王府,享着荣华富贵,似乎太过好性了些。
周月上到底在宫里待过几年,凭着一个欲言又止的眼神就知道宋嬷嬷在想什麽,她朝宋嬷嬷递个眼色,两人走到一边商议。
「宋嬷嬷,我初来京中,连相公家的门都未进。若是此时带着她们几人上门,恐怕会引出一些是非,不如你在外头帮我寻个宅子,让她们安置。」
宋嬷嬷也正有此意,当下应承下来。
周月上微笑着,对方是玲珑剔透之人,不消自己再吩咐,余下的事情也定然会安排得好好的,无论是周五丫、周七丫抑或是周秋华,既然把人带到京中,她就会管到底。
她眼神看向屋子,里面没有一丝声音传出来,也不知晏桓他们到底有什麽决策,进京後又要如何行事?
前世里,百城王是几年後回京的,这一世时间提前这麽多,也不知有没有安排妥当。
祥泰帝视晏桓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後快,他们此番进京必定凶险万分,不仅是明刀明枪,还有那些暗地里的阴谋也全部都会冲着他来,但愿他计画周详,和前世一样顺利。
约莫半个时辰後,赵显忠和耿今来出来,两人对周月上行礼,耿今来带了话,说主子有请,她心下了然,微低着头进去。
晏桓会与她说什麽呢?无非是他的真实身分。
「相公,你找我?」
晏桓的眼神不自觉地眯了眯,她推开门的那一刹那,他彷佛看到万千辉芒涌进屋子里,浮尘日光中,是她钟灵毓秀的身姿,虽着男装,亦不掩其玉色,这般长相放眼京中也是不多见的,尤其她的眉宇神情像极了沁妃,那个独得帝宠的女人。
他心中的一根弦似乎断了,「铮」的一声在胸腔间弹开,打在心上。
她是自己的皇妹吗?不,不一定是的,沁妃出宫是与情郎相聚,她兴许是那情郎的孩子,可是从她出生的日子算起来,竟与沁妃离宫的日子差不多。
若她真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那他该怎麽办?
「没错,确实有事。稍晚我们会入城,在此之前,我想与你提一下我的家事。」
周月上立马露出紧张的神色。
作为一个在乡下长大的姑娘,这样的表情是很正常的,可是他知道她的紧张只在脸上,她的身体是放松的,代表她的内心没有因为这个话题掀起波澜。
「相公,公婆会不会不喜欢我?」
要他是顾安,她这样问倒是得体。
听了她的问话,又想起宋嬷嬷说过她嫁的是顾安,是顾家的少夫人,晏桓心口那断成两截的弦瞬间变成针刺,刺得人生疼。
「没有公婆,我父亲母亲已不在人世,而且我不是顾安,而是晏桓。」
周月上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异样,还在装着懵懂的模样,「相公怎麽变成了晏桓?」
「我本就是晏桓,乃当朝端王。因病避居万陵时借用顾安之名,真正的顾安你也认识,就是成守仪。」
她露出恍然的模样,猛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既然他已经恢复身分,那自己顶着顾家少夫人的名头,到底算顾安的妻子,还是他晏桓的妻子?
「相公,那我怎麽办?」
「你嫁的是我,自是和我回王府。」
她先是装作呆呆的,过了一会儿才高兴起来,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相公,你是王爷,那我岂不是成了王妃?」
晏桓面容平静,并未回应她。
周月上当下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当朝王爷,先皇的嫡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娶一个乡下村姑当正妃。
事实上,这一路走来她想过这个问题,也猜到会有现在的情况,心里虽然不太舒坦,却也能理解。
「王爷,您身分尊贵,我不过是一个乡野村姑,怕是给您提鞋都不配,王爷若有为难之处,我一定识趣,不过王爷要是因为觉得亏欠怜悯而要给我一个姨娘之类的名分,我可是不同意的。」做不成夫妻还可以当朋友,千万别来个主子和妾室的关系,她可受不了。
「谁说要让你当姨娘了?」晏桓无语,真不知道她一天到晚脑袋里都在想些什麽。
「不是姨娘,难道王爷想认我做义妹?」
「妹」这个字重重刺了晏桓一下,他当下就冷了脸,「不要胡思乱想,你先出去吧。」
周月上撇撇嘴,转身出了屋子,却见到了顾安,她心情顿时有些微妙,「顾公子?」
顾安立马明白她这是知道晏桓的身分了,忙退後一步,行了一个礼,「臣见过王妃。」
一句王妃把周家姊妹惊得张大了嘴,她们看看顾安,又看看周月上,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麽事情。
宋嬷嬷低声解释,「眼前的成公子才是真正的顾安公子,原来的顾公子其实是端王殿下。」
她这麽一说,周五丫几个吓得直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手脚不知该往哪里放。
「行了,这些礼数等回京後再说。」周月上挥挥手。
耿今来已安排妥当,只待晏桓吩咐就准备进城。
照旧是分开走,顾安带着宋嬷嬷和周家姊妹先走,周月上也不与晏桓一起,而是由赵显忠秘密送回端王府。
最後离开的是晏桓,他换上亲王蟒袍,大摆仪仗进城,随侍在侧的是耿今来,後面则是数百侍卫精兵。
仪仗行至城门口,镇国公鲁方和顾淮等几十位臣子相迎,守将赵显诚是赵显忠的兄长,他领着城门士卒列队恭候,十步为一岗,一直延伸到城外的十里亭。
城楼上,是高高飘扬的旗帜,上面写着大大的「端」字,百姓等被拦在两侧,围观之人以京中百姓居多,引颈张望着,想一睹端王的风采。
其中右手边出现一阵骚动,一位锦衣公子拚命想挤到前面,他後面跟着两个虎背雄腰的侍卫还有另一位公子哥儿,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百姓们不愿惹事,大多听话地侧着身体让那公子过去。
那公子正是女扮男装的胡思思,她一脸兴奋,想着头一次进京居然就碰到了端王,自己真是好运气。
提起此次进京的过程她就觉得很是扫兴,那个叫燕伯的下人老是管东管西的,她没能参加灵州的诗会,连那花街柳巷也没逛成,好在肖玉留跟了过来,一路上谈笑风趣,倒是解了不少闷。
回到爹爹身边後,初时的新鲜劲过去,她又觉得没意思,她原本以为爹爹是住在邺京之中,没想到却是离邺京百里远,地处偏僻,每天晨起听到的全是将士们操练的呐喊声。
今天她好不容易磨得爹爹同意,要来城中逛一逛,不想就碰到端王回京,她兴奋地伸长脖子,看着那高高的轿辇从面前过去。
轿辇由八人抬着,垂着描金织锦的幔帘,幔帘之下是金色的流苏,随着轿辇前行,晃出一波波金色的波纹,正中铺着锦垫的座位上坐着一位年轻的公子,紫金蟒袍,玉面俊颜。
胡思思努力瞧着,接着猛然睁大眼。
那端王竟然就是顾公子!
天哪,她这是什麽好运气,居然能和端王相识,他长得好,身分又尊贵,正是话本子里难得的如意郎君。
「快,我们赶紧回去。」她着急地催着,拉着红线就要往回走。
被忽视的肖玉留虽然没看真切,却也将轿辇中的人瞧了个大概,自然认出对方是曾在客栈中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顾公子,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他故意问道:「胡兄,怎麽不进城逛了?」
「不逛了,我有急事要办!」胡思思现在哪里顾得上逛街,只想赶紧回家告诉爹爹自己和端王是相识的,好让爹爹在端王面前提上一提。
如果说顾公子是端王,那麽那个自称是顾少夫人的丫头肯定是假的,堂堂王爷怎麽可能跟个粗鄙的村姑在一起。
肖玉留眼神闪了闪,还是跟了上去。
他家是卫州的普通人家,祖父是老秀才,家境不算好,但爹娘还是希望他能走科举这条路,好在未来光耀门楣。
无奈他书读得不好,倒是结交了不少朋友,跟着那些朋友花街柳巷去得最多,说是雅趣,实则都是些男女欢好之事。
胡思思的女儿身,他第一眼就看出来了,只是她长相不出众,他看了第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要不是被那些金餐具晃了眼,他根本提不起兴趣上前搭话。
一路跟到灵州,从那老仆身上还有胡思思说话的语气上,他猜出她身分不低,於是说尽花言巧语,千方百计跟着到了邺京,直到住进东山的胡府,他终於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两天,他已将胡家的事情打听得清清楚楚,胡思思的父亲是定国大将军,手下带着三十万大军,胡大将军膝下唯有胡思思一个女儿,这消息让他心花怒放。
现在他对胡思思不再只是想骗些银财,他想当胡家的女婿,享受取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届时大将军岳父或许还会看在女儿的分上,帮他安插个一官半职,光想就很美好。
胡思思哪里知道肖玉留的心思,她的心火热火热的,满脑子都是身分高贵长相出色的端王,恨不得立刻让父亲去王府探话。
回到家後,她拉着下人问父亲在哪里,下人们摇头,说大将军一早就出门了,让她急得跺着脚,心里像有万千只蚂蚁在爬一样。
屋廊处站着一位中年美妇,容长脸蛋柳叶弯眉,看穿着不像是下人。
「姨娘,大小姐怎麽这麽快就回来了?」
「谁知道。」刘姨娘神色淡淡。
此时胡思思看到了她们,大声喊道:「你过来,本小姐有话问你。」
刘姨娘粉白的脸变了色,她压着羞愤之情,慢慢地朝胡思思走过来,「妾身见过大小姐,大小姐今日不是要去城中逛逛吗,怎麽回来了?」
「本小姐的事情哪里需要你一个妾室过问,我且问你,我爹去了哪里?可有说几时回来?」
妾室两个字,听得刘姨娘面色更冷。「妾身只是妾室,哪里能过问老爷的行踪?」
胡思思冷哼一声。对刘姨娘的回答很不满意,却又没有理由反驳,只能瞪着眼睛,狠狠剐了刘姨娘身边的钱嬷嬷一眼。
钱嬷嬷连忙露出惶恐的眼神,低下头去。
「妾身虽是下人,但大小姐要打要骂总得有个理由,老爷是主子,他要去何处、做何事,不是妾身可以过问的。」刘姨娘声音不高不低,对胡思思并没有太多的尊重。
胡思思听不出这些话里的机锋,反倒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一个妾室而已,哪里能管爹爹的事。
她睨着刘姨娘,「本小姐也是病急乱投医,问你们这些下人做什麽?走吧红线,我们去爹爹的屋子等着。」说完昂着头,神气地带着红线和肖玉留离开。
刘姨娘脸色难看,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手里绞着帕子,神色冰冷。
钱嬷嬷替自家主子叫屈,「姨娘,大小姐也太过分了些,姨娘再怎麽说也服侍老爷多年,在老爷面前挺得脸的,她一个晚辈却这般不把姨娘放在眼里……」
「她是主子,我是婢妾,她在我面前再如何都没有错处。」
「姨娘……」
「老爷今日去了何处我确实不知道,并不是真的不想告诉她。」刘姨娘的脸色有些怅然,还有些不甘。
与此同时,胡思思一行人去到胡应山的住处,书房是进不去的,只能坐在厅堂中,她把院子里的下人指使得团团转,一会儿嫌茶凉了,一会儿嫌果子不新鲜。
肖玉留为了讨好胡思思,时而引经据典,时而以古论今,与胡思思大谈茶道,让胡思思听得频频点头,觉得他才情不俗,可惜有端王珠玉再前,再有才情都变得黯然失色。
肖玉留是在女人堆里打滚过的,胡思思眼神一动他就猜了个大概,却也不动声色,一个劲地显摆着自己肚子里的那些墨水,一会命人取泉水,一会又说什麽露水烹茶,取雪煮水。
胡思思听得兴致很高,当下就让下人们去取泉水,还命人明天早上收集露水。
下人们叫苦连天,在她面前敢怒不敢言,却偷偷把抱怨的话传出去,府中的下人都归刘姨娘管,这些话自然传到刘姨娘的耳中。
胡应山的後院没有主母,唯一理事的就是刘姨娘,刘姨娘跟了胡应山十几年,情分是有的,只可惜没有孩子。
如今整个府里唯有胡思思一个小主子,她知道老爷对胡思思的疼爱,自会退让三分。无论胡思思如何挑理她都一一顺从,并且再三叮嘱府中下人不得有丝毫的怠慢。
「姨娘,大小姐跟那肖公子同进同出,这要是传出去怎麽办?」钱嬷嬷忧心地问着。
那肖公子一看就是别有用心之人,她就不信对方没有看出大小姐是个女儿身,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别有所图。
刘姨娘闻言,冷冷一笑,「我一个妾室,哪里敢对嫡出的小姐指手划脚,她交什麽朋友、行什麽事,且由着她去。」最好是坏尽名声才好。
钱嬷嬷自是明白她的意思,眼神意味深长,「奴婢刚才问过跟去的人,大小姐看到端王殿下归京的仪仗就急吼吼地回来,看样子好像是认识端王殿下。」
「不可能吧,她怎麽会认识端王殿下?」刘姨娘皱起眉头,眼神闪过怀疑。
「姨娘,端王殿下这一年多无影无踪的,也不知是在京外的哪个地方养病,说不定大小姐还真有机会认识他……」
刘姨娘脸色顿时不好了,那样无礼的丫头要是认识端王,若还有那麽一点情分,那以後还不知道要张狂成什麽样子,自己还不被踩在脚底下?
「你赶紧派人盯着,等老爷回来後,看她和老爷说什麽,再报给我。」
钱嬷嬷马上去安排,房内独留刘姨娘一人,眼神逐渐变得阴冷。
周月上到了端王府後,被安排在离晏桓住处最近的一个院子,耿今来还带了服侍的丫鬟过来,一个叫紫云一个叫朱雨。
两人皆称呼她为姑娘,周月上听到这个称呼,眼神闪了闪,倒也没有计较,她和晏桓确实算不上真正的夫妻,回到邺京後,两人身分相差悬殊,以後的事情也不好说,称姑娘是最妥当不过的。
反正听晏桓的意思,就算不是王妃也不会让她吃亏,要真是认她做义妹她也不亏,顶着王爷义妹的名头,以後她想做什麽都可以。
沐浴洗漱後,周月上换上早就备好的衣服,桃色的绸缎上有着精美的刺绣,加上玉带腰封,再梳一个百花流云髻、插上珠钗发簪,眉眼淡淡描过,再辅以细磨的珍珠粉敷面,镜子里慢慢显出一张绝色倾城的脸。
周月上惊讶地睁大眼,镜中的人似乎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她凝着眉,仔细回想自己前世身为皇后时,到底在哪里见过相似的人。
「姑娘,可要传膳?」紫云小声问着,打断她的思绪。
「传吧。」她是真的饿了。
很快,朱雨便取了饭来,摆在桌子上,五个菜再加一个煨汤,汤是鸡汤,白玉瓷碗中米粒晶莹剔透,每样都很精致,唯一的缺点就是量太少。
可能耿今来交代过自己胃口不小,所以盛饭的碗不算小,还有五个菜和一个汤,可惜朱雨和紫云还是错估了自己的饭量。
「再给我备一碗饭。」她吩咐着。
紫云眼里的诧异一闪而过,但她什麽也没有说,赶紧去了厨房。
吃过饭後,周月上在王府里四处走走,端王府较之皇宫当然是比不上的,但位置幽静,一草一木不见花哨,却别有一番风骨。
「姑娘,那边就是王爷的住处。」紫云指着不远处的院子说着。
周月上点头,朝那边走去,守在院子外的侍卫并没有拦她,想来也是有人交代过的。
进了院子,只见松柏青翠,还有庄重的飞檐翘角,处处透着大气,简单乾净,无一处累赘。
正屋门闭着,守门的侍卫见到她,恭敬地称呼着姑娘,替她打开了门。
周月上心里更是有了底,看来对於自己的称呼是晏桓交代的,以後她在王府的定位,就是一位暂住的姑娘。
正厅布局简单,方桌太师椅,是黄花梨木料,古朴厚重。右边是书房,推门进去,一股书香扑鼻而来。
书房之中,悬挂着一幅画,画中的人与晏桓有几分相似,貌美温柔,一身凤袍,头戴凤冠,她很快猜出画中人的身分,正是已故的先皇后。
这时,她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顿时惊得呆立当场。
方才她一时没有想起来精心打扮过的自己和谁相似,直到看见这幅画,她终於想起自己是在哪里见过那个人。
确切的说不是真人,而是一幅画像。
祥泰帝在位时间短,并没有什麽东西遗留,就算有也被晏少瑜清理乾净,但景宏帝不同,他是祥泰帝的父皇,祥泰帝会妥善保管他的东西,晏少瑜是他的皇孙,继位後自然也不会销毁他的遗物。
前世晏少瑜对她极为信任,皇宫里的许多机密之处都是可以进出的,而她就曾在保存景宏帝生前物品的宫殿中看到过那幅画。
那幅画保存得极好,看来是景宏帝的心爱之物,画上的女人穿着宫装,长相美貌至极,冰肌玉骨,倾国倾城,与自己至少有五分相似。
画中女人的身分她曾问过晏少瑜,正是景宏帝在位时最得宠的妃子,沁妃。
沁妃在世时,景宏帝独宠她一人,视其余後宫妃嫔如无物,可惜她红颜薄命,进宫五年後便因病香消玉殒,景宏帝伤心欲绝,以皇贵妃之礼将她葬於皇陵。
沁妃居於深宫,而她远在千里之外,两人看着似乎并无联系,毕竟世间相似之人也算常有,但相似程度到了五分以上,她不会轻易以巧合论之。
那麽问题来了,原主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沁妃和她有没有关系?要是有,她和沁妃是有血缘关系,还是骨肉至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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