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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阳光晴子《香粉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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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喵喵
时间:
2018-3-1 18:56
标题:
阳光晴子《香粉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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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香粉美人》
作者:阳光晴子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8年3月7日
女主角:倪芳菲
男主角:季睿麟
【内容简介】
奉命查官商勾结案却被诬指为采花贼,要被判个斩立决,
季睿麟在朝堂上混那麽久,还是第一回遇上这种奇葩的栽赃,
啧,也不想想他光是这张脸就风靡万千女子,
再抬出金吾校尉、武状元的名头,更多人投怀送抱,哪里需要强逼民女?
只是众口铄金,他想辩都没法辩,而这时候还有苦主出场──
欸,等等,这位出身香粉世家的苦主好像没被收买,反而站他这边?
听她说遇上贼人时,她撒出香粉却谎称是毒粉把对方吓退,
再看她凭藉香粉的特殊香气引来蝴蝶,藉此揪出了真凶,
这份聪颖冷静实在令人欣赏,而救命之恩他也无法不报答,
所以他一路护送在江南庄子上休养十多年的她回到她京城的家,
更不由得派人盯着她家,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谁知却发现她的继母想要把她嫁给个纨裤换聘金,
异母妹妹则是嫉妒她的美貌和调香才华,想要让人毁她清白!
逼得她心寒搬出自己的家,到外头开香坊赚钱自立自强……
是可忍孰不可忍,敢动他罩着的人,是活腻了?
第一章 波折重重回京路
江南一处宁静山庄,有座院落被竹林环绕,颇为隐密,初春的空气中,透着一股清香,一名粉衣少女手持一个锦盒,俏生生的走进院落屋内,随即,两名丫鬟面色恭敬的退出屋外。
屋内,一名贵气的五旬妇女姿态慵懒闲适的坐在窗旁,微笑的看着粉衣少女,「要走了?」
「是,云姨,这是芳菲为你特别调制的新香料,共有六款。」倪芳菲将手上六款调配好的香摆放在一旁的圆桌上。
薄云大长公主看着眼前的故人之女,拍拍身旁的软榻,示意她坐下後,握住她的手,「本宫孀居多年,对於红尘俗物都看淡了,早没什麽喜好之物,唯独你调的香料,至今戒不了瘾。」
「承蒙云姨不嫌弃,不过,芳菲出身香粉世家,身上流着大金皇朝第一调香师倪馨的血液,可不能是个庸才。」倪芳菲带着骄傲的神态,衬得那张粉妆玉琢的脸蛋更为亮眼。
只是薄云大长公主听了,沉寂多年的心火却冒了上来,「你娘亲不就『娶』了一个庸才,活生生将自己害死了,庆幸的是,你没承袭到那庸才的一丝一毫。」这口气说有多嫌弃就有多嫌弃。
倪芳菲语塞,亲爹是入赘,她娘的确娶了丈夫,也的确把她自己害死了。
薄云大长公主见少女脸色忽青忽白,也知道自己话说得太快,但她不能不恼火,倪馨年轻时调出的香,成就她和驸马的婚姻,她也念着这份情谊,双方一直私下来往,在倪馨谈及婚事时,她还特意去偷看倪馨的意中人董育博。
她出身宫中,见多形形色色的人,觉得此人太过柔弱并非良人,於是诚心劝阻倪馨别结这桩婚事,只是倪馨不认同她的话,两人反而有了隔阂,渐渐少了往来。
思索至此,她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转换话题,「如果有必要,闻名天下的『沐芳轩』亦可以让世人知道真正的主子是谁。」
闻言,倪芳菲暗暗吐一口气,两人相处十余载,薄云大长公主於她亦母亦师,她不希望她离开庄子前,听的是她批评父母的话,「芳菲明白。」
薄云大长公主一想到这丫头离开後再回来也不知是多久以後的事,不免惆怅。
她膝下无儿女,视倪芳菲为亲闺女般尽心栽培着,一想到她返京後将面对的丑陋人心,心里的担忧更盛,虽然两人有共同经营的产业,但她终究不管事,也不想离开这座让她远离伤心地的沉静庄园,无法陪倪芳菲回京城。
薄云大长公主轻叹一声,轻拍她的手,「你拳脚功夫不行,但轻功过人,你的安危我不担心,只是人心难测……」
「云姨放心,芳菲有你给的消息,不致没有防备,只是觉得有些可悲,我必须防备的人中包括自己的亲爹、亲爹的续弦,还有同父异母的两个妹妹。」
「本宫懂这个感觉,宫里争斗的不也是有血缘的亲族,孰念亲情?」薄云大长公主苦笑,再看看丫头,「如果觉得累,就回来。」
「芳菲一定要回来的,但会是在夺回属於娘亲的一切後,才有脸回来见云姨。」倪芳菲说得坚定。
薄云大长公主怜惜的凝睇眼前十八岁的姑娘,亭亭玉立,看来自信又从容,可心里的痛苦可不少,亲眼目睹母亲被人害死,母亲身边伺候的人也被清洗一空,唯独一个嬷嬷成功逃离了,同一年,父亲续弦,继母随即替她添了双胞妹妹,时日愈久,对她愈不待见,小女孩被迫一夕长大。
她为自保,只能装病祈求父亲让她来到母亲位於江南的这处偏远庄子养病,就此被遗忘十余载,无人闻问。
思绪间,倪芳菲下跪,正正经经的朝她磕了三个响头,「芳菲要离开了,云姨对芳菲的恩情……」说到这里,她喉咙哽住了。
「行了,快起来,你这大家闺秀的模样,让你那续弦黑心的继母跟无良的爹看着就好,我还是喜欢原来的你。」
薄云大长公主不喜离别,更受不了丫头此刻的伤感,刻意用嫌弃的语气说着,但她一直都知道她有多麽优秀,可以温柔婉约、可以慧黠俏皮、可以娴静沉稳,她的丫头是个多变的小妖怪。
倪芳菲也明白她是不舍,眼眶微微一红,她眨眨眼,极力忍住想哭的感觉,这才起身,真挚开口,「云姨说过你是老妖,我则是让你调教到青出於蓝的小妖,日後,不管小妖在哪里,心里都念着老妖,请老妖一定要保重自己,切莫太过思念小妖。」
薄云大长公主暗暗的吸了一口长气,压下喉间的酸涩,拿了一旁的茶杯轻轻啜饮一口。
怎麽可能不想念?
在她心灰意冷对人生无望,浑浑噩噩的在这处庄子度日时,芳菲这个昔日好友之女突然出现在邻庄,被她发现,让她重新振作起来,她手把手的教导芳菲贵女该懂的一切,暗中聘来名师教导她调香,甚至命暗卫教她武功,让她多点自保能力。
芳菲生性聪慧,在香料上也承袭母亲过人的天分,有着天生的妙鼻子,她私下为她找来的教授师傅都相当惊艳,但她没有透露芳菲的真实身分,也不准他们对外透露,不许任何人破坏芳菲的报仇大计。
及长後,芳菲想要做香料生意,她便资助芳菲开设了「沐芳轩」,让她以「夕颜娘子」的身分出外经商,一步步的压制倪家「元香斋」的香料生意,没想到,倪家百年香料生意渐走下坡,倒让倪家惦记起被他们遗弃多年的嫡长女。
「我雇了江南第一大镖局的人护送你,你此次回京的阵仗浩浩荡荡的,外人会猜是哪个皇亲贵胄,倒也不敢乱来,反而会避开,应该不会有什麽问题,不过,我已交代海棠,若真出什麽事,有什麽困难,还是可以私下找地方官,拿出我的令牌,那些官吏知道你背後有我这座靠山,定会出手帮忙。」薄云大长公主见她眼眶红了,自己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海棠与小莲在你身边伺候,你千万别让自己孤身一人,倪家是龙潭虎穴,你定要小心再小心。」
殷殷叮咛令倪芳菲眼中浮现泪光,她知道薄云大长公主仍然担心,因为她不愿接受薄云大长公主派遣到她身边的十名暗卫。
可是她不想永远躲在云姨的羽翼下,她得学着自己处理事情,学着自己应付阴谋诡计,毕竟云姨不可能护她一辈子,而且她还要报杀母之仇,她必须强大起来。
薄云大长公主见她泪光闪闪,心更酸了,「真是的,人老就唠叨,快走,送走你这个麻烦,我终於可以好好休息了。」她随即阖上眼睛。
倪芳菲把香丸放进桌上的紫金香炉点燃,香炉立刻散出淡淡的栀子花香,她再看薄云大长公主一眼,恭敬的行个礼後,这才依依不舍的转身离开。
当长长车队进入合知县後,时间已是傍晚,乌云厚重,一副山雨欲来之貌,倪芳菲立即下了指示,先进一间饭馆用晚膳,让领头镖师外出寻下榻处,毕竟他们有七辆马车十一个人,找住处不容易,有时得租用民宅。
待一行人用完膳,领头的叶镖师也回来了,领着一行人来到饭馆右边两条巷子远的一座民宅。
「辛苦了,快去用膳吧。」小莲开口道谢。
叶镖师连忙口称不敢,目光则看向在海棠随侍下,往另一处院子走去的倪芳菲。
他们是江南第一大镖局的人,护送这主仆三人已有半个月,但他们一行人没人见过那位倪姑娘的真面目,她进出总带着遮脸的薄纱帷帽,但曾有几回薄纱被风掀起,他们听到不少惊艳的赞叹声,只可惜他们这一群镖师不是走在她之前就在她之後,根本没见到,只觉得听她的声音相当年轻。
难得的是,她极有主见,待人也好,谁外出办事误餐,她一定吩咐丫头包上热食,有时天候不佳或路况不佳,误了用餐时辰或得赶路到另一城镇入住,也不曾听她有任何抱怨。
「还看啊?下大雨了,叶镖师,你还不走。」
小莲早撑起伞,撇撇嘴儿,见年轻的叶镖师尴尬的匆匆跑到对面屋檐下,她摇摇头,真是的,没看到主子的脸就这样了,若瞧见了,还能干活吗?
大雨倾盆落下,一行人各自在屋内洗浴休息,约莫一个时辰後,大雨停歇,星月也露脸。
倪芳菲与两个贴身丫鬟住的屋子不大,但摆饰都很精致,此刻,她靠坐在窗旁,沉静的凝望格窗外,春风料峭,从窗子吹进来,屋里的烛火忽明忽暗,床边圆桌上,放着一只白瓷香炉,香烟袅袅,散发着舒服的淡淡馨香。
「姑娘,天冷呢,头发才刚绞乾,别着凉了。」小莲就像个婆子边念边拿了手炉递给倪芳菲。
倪芳菲接过,朝小莲微微一笑,静静的看向星空。
沐浴完後的她,长长的乌亮发丝随意披散在身上,衬得那张出色的巴掌脸更为精致,一双澄澈明眸透着慧黠灵动,微翘秀气的鼻子,不点而红的樱唇,一身白色中衣,再披着银白披风,美得如梦似幻。
「姑娘看来就像仙女下凡,我能天天看着仙女,实在是太幸福了。」小莲有张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脸上有雀斑,爱笑又嘴甜,伺候倪芳菲已有七年,只是以前倪芳菲外出做生意时,她不能跟去,薄云大长公主说她太碎嘴。
相貌清秀的海棠端了杯热茶走过来,面无表情的说了句话,「姑娘喜静。」
这是在示意她太聒噪,小莲马上吐吐舌头,不敢多话。
她和海棠虽然都是大长公主赐给姑娘的,但自己除了一手好厨艺、女红,什麽也不会,海棠就不一样了,她是大长公主身边女官许嬷嬷的孙女,练有一身好功夫,主子外出都少不得她,而她性格严谨,所以,自己对她可不敢像对姑娘一样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
倪芳菲看着放下茶杯的海棠,微微一笑,「小莲活泼好动,你别太管着她,她懂分寸的。」
「姑娘太宠小莲了,姑娘待我与小莲如姊妹,是我们两人的福气,但身为奴婢要有自觉,更要谨守分际。」海棠今年二十岁,由许嬷嬷带大,言行规矩全照着宫中规矩来,尊卑分得清楚,已在倪芳菲的身边五年。
「我又没有不守分际,姑娘美得像仙女是实话,今儿午时进客栈用餐时,姑娘的帷帽薄纱被风吹了起来,你也听到了有多少人发出惊叹声。」小莲嘟着嘴,小小声的替自己平反。
提到这事,倪芳菲蹙眉,拿起茶杯静静的啜了口茶,回京这一路上,阵仗不小已引人注意,虽然她小心的戴着帷帽,但总有几次意外的露了脸,引起的麻烦都不小,曾有财大势大的纨裤子弟一路跟随,上前搭讪,言行看似有礼,一双闪动淫慾的眼睛令人作呕,直到海棠露了一手功夫,才将人打跑,这回京路迢迢,或许该考虑可以遮住全身的幂篱,就像她以夕颜娘子之名在外经商时一样,用幂篱把自己遮得密密实实,让人不知道她的真面目。
思索着,她再喝一口茶,看向两人,「你们去休息吧。」
小莲知道自己又多嘴了,姑娘不爱听这种话,她不敢看海棠,连忙屈膝行礼退下,海棠则毕恭毕敬的行个礼,这才退出屋子。
倪芳菲凝睇着夜空,依他们行进的速度,还得走上一个月,但也没必要赶路,她离家十余年,若真有人惦记,早就寻来。
倪芳菲放下杯子,自行洗漱後,仍无睡意,拿起小莲放在床前圆桌的一只锦盒到床上,盒内共有十二种用琉璃瓶子装的香粉,是她这些年来调制的各类香粉中最喜欢的,其中有六样是沐芳轩卖得最好的,有两样有特殊功效,她一一拿出看了後,再放回锦盒,将锦盒摆到床边的小桌上,吹熄了烛火,上床睡了。
睡得正酣时——?
「谁!」屋外突然传来海棠严厉的喝斥声。
倪芳菲立即惊醒过来,接着听见刀剑相击的打斗声,她连忙下床,绕过小桌,这时房门突然被急急推开,小莲仓皇的提了灯笼冲进来,还没开口,身後一个黑影乍现,她後颈一痛,闷哼一声的昏厥倒地,灯笼也落地烧了起来。
倪芳菲脸色丕变,目光掠过一旁的锦盒,迅速打开抓了一瓶香粉在手心,盖上锦盒,快步的退回床上。
火光之中,三名高大的蒙面黑衣人走进来看着她。
她勇敢直视,见其中一名先点亮桌上的烛火後,再回身将地上灯笼残火踩熄了,另一名则缓步朝她走过来。
屋外的打斗声愈来愈远,却没听见男子说话的声音,叶镖师等人难道没有听到动静?
倪芳菲心里不安,她将手伸入被褥中,单手打开香粉瓶口,再看向三名黑衣人後方的窗子,只要能到那里,她就能逃,手中的香粉必要时也能谎称是毒粉……
「你们是谁?想做什麽?」倪芳菲冷静地看着三人,瞧他们的眼睛闪动着淫邪光芒,猜想是来劫色的淫贼。
其中一人朝另一名黑衣蒙面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便退出了房间,不打扰主子的好事,该名黑衣人则立即开口,「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家爷看上姑娘,只要姑娘好好伺候我家爷一晚,姑娘的丫鬟和你自己都会毫发无伤。」
毫发无伤?清白对一个女子可是无价的!
她的目光扫过他腰上的长刀,深吸口气,「你家爷是哑巴?不能开口说话?」她那双流转着星光的明眸转到没开口的黑衣人身上。
身为主子的黑衣人见半掩在被里的美人儿容貌精致,身段窈窕,更兴奋了,猛地吞咽口口水,忍不住开口了,「姑娘引诱爷开口,是想拖延时间?让你那名武功最好的丫鬟进来救你?」
虽然开了口,但倪芳菲听得出来他刻意压低声音,显然是要避免日後声音被认出来,看来不是笨蛋,而且,显然已盯了他们一行人好些时候,才知道海棠武功是这一行人中最好的。
「我原本是这样打算的,但显然她被你的人缠住了,而且,民宅里的其他人也都被你的人压制了,才会半点动静都没有。」她边说边挪往大床一隅。
蒙面黑衣人眼中露出笑意,以眼示意手下出去後,他随即走上前,坐到床边,看着紧紧贴靠床角的大美人儿,「你长得美,脑袋也好,但春宵一刻值千金,爷不想跟你再聊下去,乖乖的把自己脱光了,爷怜香惜玉,让你嚐嚐翻云覆雨的好滋味,绝不伤害你。」
倪芳菲适时的让自己的表情从惊慌转为无助再到害怕,楚楚可怜的问:「爷真的不会伤害我?」
黑衣人笑着靠近眼眶泛泪的美人儿,「只要你乖,绝不伤你,但你若不乖,爷会点穴,霸王硬上弓,那就不能怪爷下手粗暴了。」
她泫然欲泣的哽咽道:「那爷可以把灯火灭了吗?我——?我——?」
「害羞是吗?好。」他也有这种打算,不然,蒙着蒙面巾怎麽办事?他可不想这张脸被美人儿看见,日後遇见认出他来。
他转回头,大手一挥,烛火便被掌风打熄了,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中。
倪芳菲心陡地一沉,这家伙武功不差,她要洒粉逃跑仍有风险。
她拉起被褥盖住自己,一边低头假装在解开中衣带子,一边刻意以颤抖的口气哀求,「请……请爷也将衣服脱了,为了小女子的闺誉,可以速战速决,迅速离去。」
「好,当然好。」
男人眼力颇佳,在黑暗中能视物,看着她颤抖着解衣,再想到马上就可以将美人儿压在身下恣意狎玩,他迅速的站在床边,扯掉面巾,褪去身上衣物,却见她还在解衣襟的扣子,「罢了,爷撕了快些。」
倪芳菲已经适应黑暗的眼睛也能看到男子的动作,在他光溜溜的上床扑向她时,她就把抓在掌心里的香粉往他身上及脸上撒去,「毒瞎你!」
男子猝不及防的被不明粉末撒到,眼睛顿时不舒服起来,以为真是什麽有毒粉未,他惊慌的大吼,「来人,快拿水来,快!」
在他惊怒喊人时,倪芳菲早已越过他跳下床,穿了绣鞋,抓了银白披风罩身,迅速的施展轻功从窗口飞掠出去。
同时,房门被撞开,两名黑衣人冲了进来,其中一人还拿了桶水,另一名迅速点燃烛火,就见到自家主子全身光溜溜的,双手还摀着眼睛,两人正要上前查看,外头突然传来几声惊慌失措的喊叫声——?
「失火了,失火了!」
两人回头一看,还真的看到熊熊火光。
「我的眼睛,快,我的眼睛被那该死的女人洒了毒粉啊!」男子惊恐的叫声再起。
而进来的两名黑衣人中,其中一名显然懂医术,他快步上前,察看主子脸上有不少白色的粉末,但脸上并无中毒迹象,他伸手沾了些凑近鼻子闻,「少爷,这没毒,只是香粉。」
「你说什麽?」被称做少爷的男子顿时怒了。
然而,外头的吵嚷声愈来愈大,懂医术的黑衣人迅速帮主子处理眼睛跟脸上的粉末,另一名则替他穿上衣物并戴上黑色面巾,只是被称做少爷的男子还不肯走,忿忿的道:「我一定要抓到那个美人儿才走。」
「少爷,外头闹出的动静太大了,再不离开就走不了了。」
两名黑衣人正在劝说,又有两名黑衣人跑进来,「少爷,得赶紧走,原本那些中了迷香的镖师,都被刚才的惊叫声惊醒了。」
男子只能恨恨的带着手下们迅速离开,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注意到倪芳菲就贴靠在屋外的窗子下方,她刚刚掠出房间,就到院子的柴房放了一把火,引起附近居民看到火後惊醒下,又急忙提水往这边过来救火。
在确定屋内的人都离开後,她迅速回到屋内,将昏迷的小莲搀扶到床上。
「姑娘?姑娘?」
此时,叶镖师急急的带着人冲了进来,脸上尽是焦急懊恼,他平常警戒心很重,怎麽可能院内起火还睡得死死的?在闻到他屋内残余的香味後,他就知道是有人在作怪!急急的带人往这里来,果真见到小莲意识不清的躺在床上,而姑娘……
甭说他突然止步,就连他身後两个手下也突然呆愣的急停住脚步。
他们不是没见过美人儿,可还真的没见过这麽透着贵气与灵秀的美人。
「你们去找海棠,她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倪芳菲冷静的说,她可没空跟他们大眼瞪小眼。
三人脸色一红,还没说话,门口已传来海棠急切的询问——?
「姑娘有没有事?受到惊吓了吧?是我没用……」她边说边快步进来。
一见到她,倪芳菲脸色一变,「你受伤了!」她快步越过三人,看着一脸疲惫又自责的海棠,她左肩中了一剑正汨汨流着血,而她身後还躺着一名血人。
「我与他缠斗一番,幸而将他逮了,至少要给姑娘一个交代。」海棠眼眶泛泪,又看到小莲躺在床上,她倒抽口凉气,「小莲她……」
「她没事,我也没事,你的伤先去上药,叶镖师,请你将那人送到衙门—」
「不用了,姑娘,我自己带他去,我这伤没事。」
倪芳菲见海棠一脸坚持,知道她要使用薄云大长公主的令牌,要严格惩治那些蒙面采花贼,但她还是让她将伤口上了药并包紮後,才准许她跟着叶镖师押着那名奄奄一息的黑衣人,在大半夜敲开县衙大门。
叶镖师还真不懂海棠这丫头哪来的胆子?硬是要守夜衙役将县令杜大人从暖暖的被窝里起来,衙役当然不肯,没想到丫头抓了衙役腰间的刀就杀气腾腾的冲了进去,凶神恶煞的抓了一名小厮强逼着带她到杜大人房内,逼走侍寝的小妾,也将陪同的他赶出门外。
不过半个时辰,杜县令就脸色青白的起来夜审那名伤重的黑衣人,还向要离开的海棠保证五天内一定逮到贼人。
於是,他们一行人便继续住在民宅之中,海棠跟小莲的伤都不重,接下来的几日,倪芳菲主仆都待在屋里,也没外出,也不知道杜县令为了抓淫贼已经忙到人仰马翻,甚至百般扰民,让敢怒不敢言的老百姓们私下议论纷纷,猜测差点遭难的受害者肯定是什麽皇亲国戚。
五天後,淫贼抓到了,而且身分还很高,一得知这消息,合知县不少老百姓呼朋引伴的涌向县衙公堂外,一时之间,还得靠衙役出来维持秩序。
就在公堂外人潮涌动时,离县衙仅有一条街远的一座二进小院,两名衙役正踏出院门,两人互看一眼,眸中带着不忍,但还是快步的走到马车旁等待。
院内一亭台,一名青袍青年与一名黑衣青年正在对弈,青服青年显然已心不在焉。
「你还是别去了,也没说什麽事,突然就要你去一趟衙门,还派了车来,这不是逼你去吗?」青袍青年一脸恶心,手上的黑子也索性放回木盒里。
黑衣青年眉宇微蹙,「不去也没有理由。」他将手上白子也放回木盒,正在思索杜县令这几天火烧屁股的在抓淫贼,今天就是最後期限,却把他找过去,意欲为何?
百姓们不知,但杜县令可清楚他这一趟是奉太子命令出京秘密调查江南官商勾结图利的事,他一路查到合知县,秘密抓了些人,问了案子也得到一些证据,这两日就等着江南暗卫将另一名重要证人押解过来,他们即将返回京城。
只是,在合知县查缉的期间,他间接破坏一名地方士绅逼良为妾的好事,而那名地方士绅与杜县令关系极佳……
「我们不是要回京了?要知道合知县这里就是个藏污纳垢之地,那些地方士绅、官员互通有无、利益勾结,这次秘密查案虽没有惊动老百姓,但这些相关的人肯定连成一线,视你为眼中钉,突然要你上衙门,恐怕是来意不善。」叶闳仁忧心忡忡的说,他是太子的御前侍卫,奉命跟着金吾校尉季睿麟下江南秘密查案。
「我们手中的证据及证人虽足以惩治这些贪婪的官商,但还得回京请太子下指示。」季睿麟顿了一下又道,「再者,我们来之前,太子也交代,水清则无鱼,可见,有些人会没事,在惩处下来之前,我们自然不能与他们交恶。」
「呿!真不知道太子是怎麽想的?查出那些帐册,可以让那些贪官恶商全下狱,但信鸽过去,回来的指示却是要我们先返京,该不会太子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那他可不依,他们查得那麽累啊。
「京城的状况不明,我相信太子这麽做一定有太子的用意。」季睿麟索性起身,「我们走一趟吧。」
他们步出院落,上了马车,绕了一条街来到衙门前,就见到人潮,两人下车,在围观百姓好奇的惊艳目光及议论纷纷声中走进衙门。
「那是谁啊?长得真俊。」
「我知道,他是金吾校尉,是京城第一美男子,更是咱们大金皇朝的武状元,我去年到京城时,在街上见到他策马而过,我这辈子就没看到那麽好看的男人,记忆可深了。」
「我前阵子就看过他了,他来咱们合知县应该有月余了。」
「真的吗?我怎麽都没遇见过啊。」
老百姓们吱吱喳喳的,季睿麟跟叶闳仁已经在衙役的引领下进到公堂,发现大堂四周竟然也挤进不少旁观的百姓。
杜县令高坐堂上,多名衙役执水火棍而立,一副要开堂的样子,而与县令交好的地方士绅曾裕达竟然也在座,叶闳仁随即也被请到曾裕达旁的空位坐下,那显然是旁听的位置。
老百姓这一看也看出门道来,曾裕达是他们合知县最大的富商,五天前出事的民宅就是他的房产之一,而甫坐下的青衣青年肯定也有来头,才能入座旁听。
季睿麟看向高坐堂上的杜县令,再环顾四周,看向笑得不怀好意的曾裕达,心想冤家路窄啊,这个曾裕达就是被他搅和了纳妾之事的富商,他几乎可以断定自己即将被当个罪人来审判。
叶闳仁能在朝为官自然也不是笨蛋,他跟季睿麟的差别待遇令他确信这是个陷阱,顿时不悦的起身,指着杜县令质问:「大人这是什麽意思?为什麽让季校尉站在公堂,他犯罪了?」
杜县令乾笑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叶闳仁,论官阶,他这七品县令还真的输叶闳仁及季睿麟,但他背後那个人身分可就比这两人大多了,不然,他哪有胆动太子的手下?
「叶大人,金吾卫的季校尉还真犯了大案,你别生气,我让师爷把事情好好的说上一遍。」他连忙挥手要一旁的师爷宣告罪状。
留着八字胡的师爷连忙走上前,开口道来叶镖师等一行人包下锦二街的民宅,却在第一晚就让人迷昏,同行的姑娘房里闯进多名蒙面黑衣人,其中一名欲行采花之事……
八字胡师爷劈哩啪啦的说着,季睿麟原本还漫不经心的听着,听到後来,说院子起火,有多人亲眼看到他仓皇的从屋内飞掠离开,眼睛差点要瞪凸了。
「胡说八道!」
季睿麟还没出声,大为光火的叶闳仁已经握着拳头冲到公堂中央怒道:「当今太子跟季校尉情如兄弟,太子在选妃那日,还有意替季校尉选一贤妻,那些可都是精挑细选後的金枝玉叶,季校尉都看不上了,会来这里采花?」
此话一出,围观的老百姓忍不住点头赞同,的确,瞧瞧那黑衣青年身材挺拔,两道浓眉斜飞入鬓,一双凤眼明亮如黑宝石,鼻梁高挺,容貌俊俏至极,负手而立时全身散发着一抹威势及凛然气质,哪需要采花?
「叶大人,话可不能这麽说,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咳咳咳,身为男子,难免会有慾念,就本人所知,季校尉在这里也有一个月,身边并无人伺候。」杜县令发觉自己发言不当,连忙咳嗽掩饰,但他话里的意思很清楚,这是临时需要发泄才犯下的糊涂事。
「你这些话简直狗屁不通,季校尉一身武艺过人,相貌俊美,这些日子在知合县走动,多少女子看似含羞带怯,实则希望接近他,不少青楼女子还频频制造偶遇,令人烦不胜烦,真要发泄,上青楼去就好,你根本是睁眼说瞎话!」叶闳仁也是武人,说起话来不像文官文诌诌的拐弯抹角。
杜县令皱紧眉头,「公堂之上,容不得叶大人如此咆哮,咳,再说了,叶大人这一番话只是基於你跟季校尉的交情而说的,并无证据,可本官却有人证物证!」
杜县令又说了案发现场的人证物证,还真的让人押了人证进来。
那是一名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黑衣人,他看着季睿麟就大喊主子救命,像唱戏的说起他们如何用迷香迷昏人,如何与那位姑娘的贴身丫头缠斗等等。
接着杜县令又宣了五名老百姓上堂,几个人也一一指着他,说亲眼目睹看到他从屋里飞掠而出。
季睿麟的脸色愈来愈难看,但也觉得荒谬可笑,叶闳仁几度要打断这些证人的说词,都让他制止了,他就要看看这荒腔走板的闹剧可以演到什麽地步?
在八字胡师爷拿着罪状及毛笔走过来要他认罪画押时,他嗤笑出声,大手一挥,掌风就将师爷整个人打飞出去,唉叫一声的落了地,痛苦的呻吟起来。
众人见他露这一手,先是寂静无声,随时又议论纷纷起来。
「杜县令这样就要本官画押认罪?大金皇朝是没规矩王法了?你就这麽办案?」季睿麟边说边走到那几名跪地指证他的老百姓前,「大半夜黑漆漆的,你们一个个没有功夫的平民百姓,竟然看得到我这名武状元从该名姑娘的房里飞身离开?还把我的脸看得一清二楚?我从不知道我的功夫这麽差!」
几个被点名的证人头是低得不能再低,身子无法不颤抖,别人不知,他们可是心知肚明,他们是被逼着当证人的,若不从,下大牢的就是自己了。
百姓们闻言纷纷觉得有理,低声议论起来,一时之间,肃穆公堂变得吵嚷不已。
杜县令没想到他这麽难缠,火大的一拍惊堂木,「肃静!肃静!」
「人证物证齐全,季校尉还冥顽不灵不肯认罪,反以武状元的身分来压迫这些老百姓,未免太难看了吧?」旁听的曾裕达终於忍不住的开了口。
「曾老爷是因我坏了你纳妾的好事,刻意弄个采花贼的愚蠢罪名栽赃到我身上,想出口怨气?」季睿麟直接挑明的说,俊脸上的神情充满不屑。
「简直胡扯,季校尉,你别信口雌黄胡乱栽赃。」
两鬓斑白的曾裕达话说得忿然却是心虚,尤其这会儿百姓们又嗡嗡的说起半个月前他强要那一店家的闺女为妾,後来却突然不纳之事,当时还不明原因,这会儿听季睿麟一说,顿时恍然大悟的议论起来。
曾裕达气得咬牙,先看向杜县令,再似有若无的看向站在看热闹的老百姓中的嫡长子,杜县令惊觉的轻咳一声,曾裕达立即收回目光,又迅速的看了杜县令一眼,即避开目光。
然而,两人目光的迅速来回,全落入季睿麟的眼里。
江南盐道使掌管的是江南多省的盐业,而商行贩盐需要盐引,盐引上盖的就是盐道使的大印,此次查官商勾结案,就是有人大量取得盐引,贩卖私盐,牵连的人甚广,杜县令也在其中,只是牵涉较浅,不过,曾裕达此生大半财富都是贩售私盐而来,关连很深,然而曾裕达身後有三皇子,他还得返京与太子商议,不能贸然处置。
曾裕达心中有鬼,早害怕他查到什麽,他又坏了他纳妾好事……看来曾裕达跟杜县令官商勾结,找来不少人对他指证历历,将一盆脏水硬是往他身上泼,是想凭着悠悠众口,把他的小命留下了?
思索至此,季睿麟俊美的脸上露出慑人的冷意。
季睿麟的推测没有错,围观的百姓里面,杜县令安排了适时要配合叫嚣定罪的「自己人」,此刻,正和赞同季睿麟的一方激烈辩论,声音也愈来愈激动高昂。
杜县令强装着一脸的肃穆威严,手上的惊堂木拍了一下又一下,「安静!安静!」
但现场仍是吵杂不歇,杜县令头疼不已,没想到季睿麟这般难缠。
其实从夜审黑衣人那天,杜县令跟曾裕达就知道是谁闯下的祸,这几日扰民抓贼不过是要制造努力擒凶的假象,怪就怪曾家的花心大少哪朵花不采?竟然将歪脑筋打到倪芳菲身上,她背後有大长公主当靠山,杜县令不得不郑重以待,只能想方设法的找个替罪羔羊。
所以,他跟曾裕达可是紧急密会,想来想去,就想到了现成的!
他们细细推敲,设定以串供的假证词直接将季睿麟拿下定罪,在太子得到消息替他周旋之前,他们就在这儿直接将人砍了,想翻案都难。
毕竟大金皇朝对於奸淫这等罪行一向严惩,何况季睿麟有官职在身,知法犯法罪加一等,砍了也不为过。
如此,既给倪芳菲一个交代,她身後的大长公主一个交代,也能让季睿麟身後的太子痛失左右手,而且私盐这桩生意他们不可能就此不干,季睿麟这种能人的存在就是大大的阻碍,除了他,三皇子更会记他们一笔大功。
但算盘打得美好,现实却不然,明明在人证外,还有夹杂在百姓中的暗桩鼓噪着要他认罪,还是压不倒他!
此时,季睿麟朗声开口,百姓们立即嘘声四起的要大家安静。
「我五天前根本不曾见过什麽姑娘,也未到过那栋民宅,说我采花,根本是胡言乱语,既然要办案子,就让那名姑娘过来与我对质。」
「该名姑娘惊吓过度,不能上公堂。」杜县令马上否决了。
「是吗?还是根本就没那位姑娘?那位姑娘若是不来,那大人就是明晃晃的栽赃。」季睿麟冷冷的反问。
这话说得在理,事情闹得这麽大却根本没有苦主,这苦主要现身,才有说服力啊,老百姓们纷纷点头附和,「这应该的,空口说白话,令人难以信服。」
「那女子才遭了大罪,却还要她与歹人面对面,这根本就是在那姑娘的伤口上洒盐,而且歹人这麽凶悍,她感到害怕又怎可能说真话?再者她来到公堂之上,伤了女子闺誉,她日後还要不要嫁人啊!」杜县令「埋伏」的自己人也跟着叫嚣。
两方又吵起来,眼看这麽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杜县令只能硬着头皮派人去将苦主请来,衙役离去前,他低声交代几句,才让人走了。
锦二街民宅离这里并不远,看戏的众人也不舍散去,就等着苦主过来。
第二章 闻香找淫贼
约莫半炷香时间,衙门外就有了动静,两名骑马的衙役护送一辆马车在门口停下,随即有围观百姓喊着,「来了,来了呢。」
车内,海棠拧眉看着主子,「小姐真的不戴帷帽下车?」
倪芳菲摇头,「这场审判,县令开放让老百姓旁听,我进入公堂後势必得要将帷帽拿下,衙役说那名疑似采花贼的金吾校尉相貌出色,想来百姓们都等着看我的相貌足不足以让他冒险采花。」
海棠想到衙役转告说那名嫌犯恶劣的要求对质就气了,真的太欺负人了,「对,主子不必遮脸下车,又不是长得见不得人。」
海棠先行掀帘下车,再拿了凳子扶主子下车。
驾车的是叶镖师,他原想陪同倪芳菲上公堂,但被她婉拒了,只麻烦他驾车在衙门外等着,他只能照办。
粉妆玉琢的倪芳菲一下车,立即引来一声声的赞叹。
「哇,是个大美人!」
「是个天仙美人啊,难怪校尉大人也动了心思。」
「别胡说,都还没对质,怎麽能乱定罪呢。」
老百姓交头接耳的议论声此起彼落,公堂里的众人全往门口看去,就见一名衙役示意那对相貌出色的主仆往另一边长廊走,而在公堂一隅,已经架设一个大型屏风,显然是要让她隔着屏风说话,不必直接面对采花贼,但倪芳菲不愿意。
「既然要当面指认,何必多此一举?」
清润嗓音一起,百姓们又是惊呼连连,因为这声音带着股无畏的勇气。
另一名跟随的衙役已快步进到公堂,向杜县令报告,屏风很快的被撤下,而倪芳菲也在海棠的陪同下,不疾不徐的走进公堂。
她身着一袭月白色绣着百花飞蝶的绸缎衣裙,乌润黑亮的发上斜插一根珍珠发钗,再无其他饰物,让她看来出尘脱俗,一出场就晃花了所有人的眼睛,再看看同站公堂的季睿麟,这一对简直就是观音前的金童玉女。
叶闳仁也没想到苦主是如此绝色,但这一点也没有动摇他对季睿麟的信心,季睿麟对女人没兴趣是出名的,他对姑娘也算谦和有礼,但男欢女爱?他从不懂那是啥玩意儿。
季睿麟在京城看多了各色美人,倒没有太惊艳,只觉得眼下这女子双眼灵动,胆子不小,但若是跟杜县令一样敢污蔑他,他可不会因为她是女子而轻饶她。
在他打量她时,倪芳菲也直勾勾的看着他,看他目光清正,没有半点飘移闪躲,心中暗暗有了些想法。
她的视线随即移到公堂上方,头戴官帽,一身藏青色袍服的县令,他相貌平庸,眯着眼的样子给人不那麽正派的感觉,再想想衙役交代她的话,更加深了这样的想法。
紧接着她的目光移到坐在下方听审,一位方面大耳,两鬟斑白的中年男子,一身昂贵的绸缎袍服,眼神精明锐利,又色迷迷的看她,一看也不是多好的人。
另外,还有一个看来凶巴巴的青衣青年,双手环胸的瞪着她。
一一打量後,她向杜县令行礼,「民女参见大人。」
杜县令碍於她身後的大长公主,不敢受她的礼,他还记得她身边那丫头拿着大长公主的令牌闯进後衙时还丢了一句,大长公主有令,要以见大长公主的规矩来招待她的主子。
所以,眼下这位貌美天仙的姑娘姓啥叫啥,他也不敢多问,略微侧身避开这个礼後,才笑容满面的开口,「这位姑娘,请你看看是不是站在你身旁的校尉夜闯你的房间?」
对着一个被采花贼夜袭的女子笑嘻嘻的问话,这样对吗?倪芳菲看杜县令笑露白牙,她好无言,但她还是依言看向季睿麟。
季睿麟也直勾勾的看着她,黑眸神色凝重慑人,但她毫无惧色,抬头看向高坐堂上的杜县令,「民女想问大人,一旦抓到采花贼後,依大金律例该如何判处?」
「毁女子贞节与杀人无异,虽然姑娘得天佑,幸运躲过一劫,但淫贼其心可诛,在本官治理的县城里,断不容许此等败类存在!」杜县令说得慷慨激昂,「本官明白一旦罚太轻,就是纵容,那些淫贼便觉无所谓,所以,要一次就让人印象深刻,在违法必究下,敬畏律法,不敢再犯。」
一席话教人热血沸腾,围观百姓中有几个激奋地拍手大喊,「就是个青天大老爷啊!」
就连坐在旁座的曾裕达也大声附和,「好啊,真是青天大老爷,有杜大人如此的父母官,是我合知县百姓之福啊!」
倪芳菲蹙眉,好奇曾裕达到底是什麽身分?显然她的眼神让杜县令回了神,连忙介绍他是合知县第一大富商,她所居民宅也是他的。
她明白的点点头,视线不经意的一扫,竟见在公堂内看热闹的老百姓中,有一名年轻男子脸上正带着不甘的怒火看着她,但见她看过来时,他又连忙低下头。
而杜县令被称赞到一脸的得意自满,闪动着精光的眼眸定视着季睿麟,话却是对着倪芳菲说的,「所以,本官会判——?斩立决!」
啧啧啧,俊朗的校尉跟县令结的梁子还真大,倪芳菲心想。
斩立决!围观百姓们议论纷纷。
「可惜了,那麽俊帅的校尉啊。」
「但那女子的确有倾城之貌,难怪校尉会起坏心思,只能说是红颜祸水。」
「人家姑娘长得美也不成?分明该怪那校尉人面兽心!」
叶闳仁的表情变得难看,若到这个时候,他还听不出里面的问题,他就是白痴了!
管他什麽公堂,叶闳仁急急走到季睿麟身边,用只有对方听得见的声音说:「这两个家伙分明是要公报私仇,可里里外外这麽多张口,你哪说得清?我看我们要做好随时杀出重围的打算。」说完,他又瞪向倪芳菲,恶狠狠的说:「这位姑娘,你一定要张大眼睛看清楚,你若敢乱指证,老子直接砍了你。」
倪芳菲看着眼前态度不善的青衣男子,心中了然,刚到公堂就见他凶巴巴的看着自己,配上那高大的身形、粗犷的面容,倒是颇骇人,看来是这位校尉的朋友,他眼中的关怀很明显,看向她的眼神也夹带怒火。
「你再敢这样跟我家姑娘说话,我先拔你的舌头!」
叶闳仁才一眨眼,一个清秀丫头挡在倪芳菲跟前,冷冷的看着他。
叶闳仁这辈子还没被人这麽叫嚣过,而且还是个小丫头,一下子竟呆住了。
杜县令烦躁的要非相关人等退到一旁,但叶闳仁不动,海棠也不退,还是倪芳菲向海棠示意,她才退下去,季睿麟也向叶闳仁使个眼色,他才忿忿的站到一旁。
倪芳菲也注意到季睿麟看过来的眼神,但她没理会,迳自仰头直视县令,「大人,民女确定罪犯不是这位大人。」
闻言,季睿麟跟叶闳仁都大大的松了口气,围观的老百姓也有不少跟着吐了口长气,不得不说人长得俊也是有好处的,容易取信於人。
但这不是杜县令要听的答案,他蹙着眉,「姑娘莫要忌惮这两人的官阶身分,你只要说真话。」
「民女说的就是真话。」她强调。
杜县令眼睛闪过一丝不满,脱口质问道:「你家丫头过来报案时不是说蒙面黑衣人吗?你又没看见脸,怎麽就确定不是他?」
「既然大人知道当夜闯进我房里的是蒙面黑衣人,我并未见到歹徒的脸,又为何要民女认人?您既是青天大老爷,就更不能冤枉人,还有这些人一个个看起来心虚又害怕,是有人逼他们诬陷校尉大人吗?」她机智反问。
杜县令话一说出口就後悔了,再看着那几个跪在堂前脸色惨白的死老百姓,他脸都要黑了,他怒看另一边他先前叫来交代一些话的衙役,该名衙役却是一脸无奈。
他已经转述大人的话给那位姑娘,说人证物证俱在,但犯人狡狯硬要她出面指认,所以请她务必配合大人让淫贼伏法,怎麽知道她不照着做?
杜县令这下骑虎难下,恨恨的看着堂下的倪芳菲,她背後有大长公主,就一定是什麽大家闺秀,此等名门女子不该是为了闺誉着想,想尽快将事情平息,而会选择配合他的吗?
倪芳菲勇敢直视,她可不是养在深闺的女子,她以夕颜娘子的身分在外经商,把沐芳轩经营得天下闻名,胆色并不逊於男子。
然而,她这话一出,老百姓们简直炸开锅了,人家受害者没看见脸,县令硬要她指认,这不是活生生的栽赃吗?
季睿麟看着眼露狡黠的她,也忍俊不住的笑了。
「肃静,肃静!」
杜县令火冒三丈,一下下惊棠木拍下,但根本制止不了议论声,还是倪芳菲突然转身面对观看的百姓,嗓音清脆的说「我有办法找到采花贼,让他伏法」,顿时让众人安静下来。
倪芳菲语调清晰的道来她随身带有一种特殊的香粉,那种香粉一旦沾上,身体发热就会散发出香味,即使沐浴更衣後,那股香味仍然会因为皮肤温热隐隐散发而出,且七天不散,而那一晚,她就在采花贼身上撒了一把这种香粉。
「怎麽可能有这种事?」甭说杜县令不信,老百姓们也觉得不可思议。
季睿麟、叶闳仁倒是半信半疑,他们在外办事也见过不少奇人异事。
「大人若不信,民女就抓真凶给大人看,实不相瞒,刚刚民女从外头走进公堂时,就闻到那个味道,也就是说当日的采花贼就在现场,所以,为了慎重起见,也请公堂外围观的百姓们看看前後左右,别让任何人离开。」倪芳菲侃侃说着。
此言一出,四周譁然,众人也真的前後左右的看人。
杜县令瞧她信心十足的样子,突然有点不安,目光先是迅速的落在老百姓中的一张熟悉脸孔上,再掠过坐在堂下的曾裕达,就见他迅速眨了下眼,杜县令明白的轻咳一声,看着倪芳菲道:「这等奇妙的香粉本官前所未闻,不可采信,与其让姑娘胡乱指认,不如依照本官手中有的证据判案,姑娘就请回吧,这公堂之上,岂能容许不公不义……」
她脸色一变,「大人此言差矣,公堂就是求真相的地方,一旦胡乱嫁祸诬陷,好人受罪,坏人逃了,日後合知县极可能还有女子与我遭受同罪,清白一失,一生尽毁,县令大人不求真相,莫非要这县城百姓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这一席话带着威胁,公堂内外个个听得脸色丕变,杜县令更是被说得脸色发黑。
季睿麟看着她,倒是愈看愈顺眼,黑眸浮现笑意,再看向杜县令时,也忍不住语带挑衅,「大人这是畏惧了?不敢追查下去?」
杜县令听着老百姓们亦在朝堂外嚷叫,他後悔了,根本不该放任这些人观看,但如今若硬关门内审,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咬咬牙,勉强压住胸臆间的怒火,看着倪芳菲道:「好吧,你要怎麽做就做吧。」
她优雅行礼,再看向季睿麟,「请校尉大人站着别动。」
季睿麟点头,看着她走近自己,两人距离一步时,她轻轻的嗅了一口他身上的味道——是淡淡的青草味,随即摇摇头,往一旁的叶闳仁走去,却不知她身上那抹淡淡的幽兰香气反让季睿麟被吸引,目光不由自主的随她而动。
叶闳仁脸儿微红,这位姑娘长得太吸引人,这动作可真让人想入非非,不过,一对上她身旁那名丫头冷峻的眼神,他马上就老实了。
海棠狠狠的瞪他一眼,还得忍住要将主子拉回来的冲动,只能绷着脸,目光仔细的看着四周,谁要敢露出半点轻蔑或轻佻的神情,她就狠狠的瞪回去。
倪芳菲慢慢的走,慢慢的轻嗅公堂上男子的味道,慢慢的深入人群,当先前曾与她目光对视又急着避开的年轻男子要转身快走时,她立即向海棠使个眼色。
海棠立即掠上前,迅速点住该人的穴道,让他顿时动弹不得也不能说话,但那张俊秀的脸上已充满惊慌。
「我家姑娘找到犯人了,就是他!」海棠将男子推向公堂中央,抬头看向杜县令。
「那是曾家大少爷!」
「不可能,曾大少爷妻妾通房丫头可多了,怎麽需要当采花贼?」
「……妻妾通房多就表示他好色啊,搞不好真的会见色起意呢,别忘了他爹也想强纳别人家的女儿当妾。」
老百姓激动的议论起来,曾家是合知县大富豪,曾裕达是江湖中人,认识三教九流,武功极高,曾大少是嫡长子,相貌俊逸,功夫也不弱,要当采花贼也不是不可能的。
杜县令跟曾裕达的心皆一凉,一时之间,竟怔住了。
季睿麟跟叶闳仁迅速交换目光,叶闳仁不屑的撇撇嘴,「看来是曾老爷把自家儿子夜闯民宅采花的劣迹栽赃到季校尉身上啊,上梁不正,下梁就歪!」
曾裕达被点了名,脸色一沉,立即起身上前,飞快的解了儿子身上的穴道,再怒不可遏的指着倪芳菲控诉,「姑娘莫非是看上季校尉的外貌,想令其脱罪,才刻意指证犬子。」
海棠想也没想的就怒道:「我家姑娘才不是肤浅之人!」
倪芳菲握着她的手,示意她退下,海棠忿忿不平的退下,倪芳菲才看着曾裕达说:「曾老爷说笑了,小女子不认识你,又怎麽识得你的儿子,还来个刻意指证?」
曾大少大声喊冤,「你就是刻意指证,要不,公堂里外人数如此多,我根本连自己身上衣服的薰香味都闻不到,你却硬指我身上有淫贼的味?」语毕,他还刻意拉了站在一旁的衙役,要他们上前闻闻他身上有什麽香味,接着,又拉来几个老百姓要他们闻闻。
而曾家在合知县财大势大,众人不管有没有闻到什麽味儿,全都摇头。
杜县令跟曾裕达飞快交换一个含笑的目光,刻意不制止。
公堂上一片吵嚷声,倪芳菲跟海棠却是气定神闲。
「姑娘肯定是早就闻到香味了吧?而前面刻意问杜县令如何判决,是怕节外生枝,先说出来,会让采花贼逃了。」海棠跟着主子四处经商,两人极有默契,她更清楚主子的思维,低声说着。
倪芳菲微笑,「对,一进来就闻到了,刚刚一个一个闻,也只是装装样子。」她也悄声说着。
季睿麟的耳力好,两人的悄悄话全落入他耳中,他一双深邃黑眸含笑,有十足把握,今日这场闹剧,杜县令无法得逞,只是,这位姑娘的鼻子也太厉害,这麽多人混杂在一起,她竟然能分辨各人身上的气味?
不过……她与他仅有一步距离时,他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幽兰香,恍若清晨时分走在林间嗅到的清新花香,让他印象深刻。
曾裕达见儿子拉到身边闻香的每个人都摇头後,他站在公堂,一拱手,「众人皆知这位姑娘指犬子是采花贼,然而,论相貌家世,我儿有必要做这偷鸡摸狗之事?再说了,大金皇室爱香,百姓跟风,只要不是贫乏之民,男女老少身上多有配戴香包,更甚者衣服都有薰香,犬子身上的味道是家中惯用的香料,一日进出,香味稀薄到无人能闻出,姑娘却指证历历,恕本人不服。」他理直气壮的大声辩解。
「这话也没错。」藏在老百姓中的暗桩又纷纷出声附和。
令众人意外的,倪芳菲竟然也点头,「曾老爷说得有道理。」曾裕达一听可得意了,不过,他还没说话,她又说了,「但民女的这款香粉很特别,它可以引蝶。」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呆住了,倪芳菲则出言解释那款香只要遇热,就会散发出香气,就可以如花蜜引蝶,为了证明这一点,还请县令准备些道具。
她说得神奇,好奇心人皆有之,在众百姓的催促下,杜县令只得僵着一张脸派人去办了,曾裕达父子却突然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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