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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春野樱《灰姑娘误入钱窟》(娘子就是不凡之二) [打印本页]

作者: 喵喵    时间: 2017-11-1 13:58
标题: 春野樱《灰姑娘误入钱窟》(娘子就是不凡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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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灰姑娘误入钱窟》(娘子就是不凡之二)
作者:春野樱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7年11月10日
女主角:高美朋(戚书雅)
男主角:乔无惑

【内容简介】

她想,老天爷是为了弥补她在现代过得像个可怜的灰姑娘,
所以让她穿越成为富贵人家的小姐,可是府里人多规矩也多,
她不想当个茶来伸手、饭来张口,整天无所事事的大小姐,
计划开一间染织手工艺品铺子一圆老板梦,反倒搞得自己像异类,
再加上他这个超有经商才能的大掌柜老是给她机会教育,
说教说得她白眼都要翻到後脑杓了,不过要是摒除这个缺点不论,
他有时是个暖男,她差点从阶梯上摔下来,是他贡献肉身护着她,
她需要布做染织,结果还没开口他便主动送上,
有时又有些霸道,硬要帮她拿东西或命令她不得落单,必须由他接送,
还有还有,他说起情话来好听得她耳朵都要怀孕了,
厚,这样活脱脱就是罗曼史男主角的最佳写照嘛,
连她这个活了两世的灵魂都招架不了,但是有一点很奇怪,
明明他们该是郎有情妹有意,为什麽她会听说他对她好是另有所图?





    楔 子

    高美朋急急忙忙的夺门而出。

    她自学生时期便对染织技艺有着高度的热情跟兴趣,不只跟原住民老太太学习织布,到美浓学习蓝染,还曾远赴日本拜着名染织工艺师为师。

    她心灵手巧,对颜色的敏感度极高,那些看起来不怎麽相配的花色布版,在她的巧手拼凑下,总能变成吸睛的手工艺品。

    为了开一间染织手工艺品店,她除了正职,还打了两份工,就是为了存钱圆梦。好不容易存了一百万,也正在寻觅适合的开店地点,没想到在金融界上班的渣男友竟然卷走她的所有积蓄,而且正准备逃到澳门,这个臭家伙,亏她这麽信任他,还一直以为他们可以一起创业……

    简胜也!你这个王八蛋!你不得好死!她边在心里咒骂,边奔进了捷运站,准备到桃机拦人。

    手扶梯上满满的都是人,她从空出来的左侧快步下楼,突然,眼前一花,脚下一空,身子从上往下摔—

    「啊!」

    高美朋听到耳边传来尖叫声,但不是她自己的声音,而是别人发出来的。

    随即砰的一声,她感觉到後脑一阵剧烈的疼痛,像是有人拿砖头敲她,又像是有人拿菜刀砍她……

    她感觉自己不能动了,只是躺着,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快打一一○!」

    「不是啦!是一一九!」

    「快一点,她流好多血!」

    高美朋听见好多人在她身边嚷嚷着,可她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只能看到白白的影子晃动着。

    又过了一会儿,她什麽声音都听不见了……

    ●●

    「断气了?」

    「还有气,没死!」

    听见有人说话,她动了动眼皮,隐隐约约地,她闻到腐臭的味道。

    老天爷,怎麽那麽臭?像是身边有一堆死老鼠似的。

    「天……」她不由得皱起眉头,艰难的睁开眼睛,眼前出现了一张脸。

    浓眉大眼,宽额挺鼻,眼神专注而锐利,看起来十分深沉聪明。谁啊?是捷运站里头的乘客吗?

    「你没事了。」他说。

    这男人不只长得好看,连声音都这麽好听……咦?慢着,这男人为什麽留着长发?还穿着古装?捷运站里有Cosplay的快闪活动吗?

    她想说话,但觉得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光了,脑子晕沉沉的。

    突然,眼前又是一花,她再度失去了意识。

    第1章

    开阳城外,戚府。

    戚家在开阳起家致富,如今已到了第四代。

    早在戚家祖老爷时候,戚家就到城外建府,一开始只有六座院落,後来慢慢的往外围兴建,如今已有十数座院落,并有大大小小庭园及池塘共十三处,戚府幅员广大,四周高筑黑墙并有树林为荫,由外难以窥见府内动静。

    戚家老太爷早已去世,戚老夫人堪称女中豪杰,独力撑起家业,抚养一子两女长大成人。

    戚家人丁单薄,长子戚聿仁在她的教养栽培下,六艺俱全,学富五车,纵使他对从商没有多大兴趣,只爱读书,但她仍将所有希望寄托在独子身上,巴望着他有朝一日能成家立室,扛起家业,将戚家事业扩及四海,发扬光大。

    岂料,他一日游河时邂逅了画舫「醉红尘」的艺妓寿娘,竟对她一见倾心,无法自拔。

    寿娘在醉红尘算不上红牌,也没有特别相好的客人,她琴棋书画俱通,深得喜好风雅的戚聿仁之心。

    但即使她洁身自好,卖艺不卖身,那样的出身终究进不了戚家大门,在戚老夫人的极力阻止下,戚聿仁带着寿娘私奔,从此没了音信。

    戚老夫人也是个刚烈的女子,殷殷期盼、寄予厚望的独生子为了一个青楼女子不要家也不要娘,教她愤怒又伤心,便撂下「至死不见」的狠话。

    她以为就算不传子,亦可以传女传婿,怎知她慢慢的发现两个女儿根本不是经商的料,两个女婿虽然安分,行事也还算谨慎,但是当真没有太出挑的才干,有能力将戚家大业延续下去并发扬光大的不是戚家子孙,而是一个与戚家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乔无惑。

    乔无惑是个孤儿,其父是戚家祖老爷的忘年之交,其父过世时,将乔无惑托孤戚家,他便在戚家待了下来。

    他自小聪慧沉稳,在经商方面颇有天分,戚老夫人将他带在身边,一样一样的教导,一件一件的交托於他,他谨慎务实、运筹帷幄,不只将戚家产业打理得有条不紊,还能目光独到精准的开拓新路,逐渐的将戚家版图扩大。

    如今,戚老夫人早已将戚家绝大部分的产业都交到他手上,由他主事,尽管她仍挂着当家的名,但实际上大大小小的事务都由乔无惑做最後的确定。

    戚家两个女儿婚後都带着夫婿及儿女住在戚家,各自负责几间铺子商行,可实际上还是由乔无惑监看着,乔无惑也拥有随时查帐及审核合同的权力。

    这两年来,戚老夫人深感身子大不如前,内心越加忧虑不安,毕竟乔无惑与戚家既无血缘,也非姻亲,对戚家人来说,他不过是个外人,难以教女儿女婿他们心服口服,这时,她想起那离开多年、与她断绝母子关系的独生子。

    戚聿仁性情温和,也无野心,若是能将他找回来,由他挂着当家的名,再让乔无惑从旁辅佐,那是最好不过了。

    於是她开始派人到处打听,过了大半年时间,终於有了他的消息,只可惜却是个让她心碎的恶耗—戚聿仁早在多年前就死了。

    一听到这个坏消息,她顿时眼前一黑,差点厥过去。

    「老夫人,少爷是不在了,不过我们找到了少夫……喔不,那个女人跟少爷的孩子。」

    像是黑暗里燃起了火光般,她两眼瞪大。「孩子?是……是男孩吗?」

    「是个女孩,今年十九了。」

    一知道戚聿仁留下的是个女儿,日子过得清苦,恐怕也没什麽余力好好教养栽培,戚老夫人眼神一暗。

    十九岁早已过了婚配年纪,肯定是家贫才找不到好人家吧!

    忽地,一个念头钻进她的脑海里,教她重新燃起希望。乔无惑虽已二十七,但一心为戚家操持生意,至今还未娶妻,若是让乔无惑娶她孙女为妻,乔无惑便成了戚家的姑爷,这麽一来他有名有分,那些反对他的人自然无话可说了。

    戚老夫人立即派乔无惑去将寿娘跟那女孩接回戚家。

    为免事情未成便横生枝节,她心里打的算盘未对任何人说起,包括乔无惑。

    乔无惑去到开平乡下,这才发现当地正流行恶疾,因乡下穷困,缺医少药,死了不少人,当他找到寿娘时,她已死了多日,而伴着她屍身的女子也仅存一丝气息。

    消息传回,戚老夫人不由得庆幸,要是再晚个半天,儿子的血脉怕是要断绝了,她感激天老爷为她戚家留下这条命脉,让她有了一个希望跟期待。

    看着在床上已昏睡两日的女子,戚老夫人偷偷抹去眼角的泪水。这孩子生得跟儿子有七分相像,左耳耳垂上还有一颗一模一样的朱砂痣呢!

    「孩子,」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你可要快点醒来呀!」

    戚老夫人话才说完,自返回戚家後已足足昏睡两日的女子突然发出微弱的呻吟,「嗯……」

    在乔无惑接她回来的路上,已不断给她喂药,还在途中经过的县城找了最好的大夫,用上好的药材医治她,总算把她的命给保住。

    但也许是身子太弱了,她一直都在昏睡,偶尔醒来也迷迷糊糊的,说些奇怪的话,然後便又昏了过去。

    戚老夫人多怕这唯一的希望就这麽一睡不醒,於是这两日便用上她珍藏十数年的长白山人蔘、天山雪莲及几味稀有的药材为她补气求命。

    「老夫人,孙小姐好像醒了?」一旁的张婶兴奋地道。

    「是呀,是呀,那些药材果真起效了。」戚老夫人喜出望外,一把拉住孙女的手,轻声唤道:「孩子,书雅,你可醒醒。」

    床上的女子皱了皱眉头,使劲的想睁开眼睛,彷佛那薄薄的眼皮有千斤重般。

    终於,她睁开了眼睛,两眼迷惘的看着眼前的人事物。

    「喔,不……」她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跟打击,再一次昏了过去。

    ●●

    一边梳妆,一边打量着镜子里还是有些陌生的容颜,戚书雅在心里叹了口气。

    戚书雅?她变成戚书雅了?

    虽然过了好几日,可她仍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穿越时空,从二十一世纪来到了一个人生地不熟的时空,还从高美朋变成了戚书雅。

    关於原主的过去,她没有太多的记忆,只记得原主的娘名叫寿娘,个性很温柔,至於原主的爹戚聿仁,她脑海中只余一抹隐约的轮廓。

    可关於她所面临的「现在」,在经过戚老夫人的说明及她灵活聪明的脑袋组织後,有了近八成的明白。

    她爹名叫戚聿仁,是戚家大少爷,是戚老夫人的独子,年轻时因恋上艺妓寿娘,不得家里谅解接纳,便带着寿娘私奔,远走他方,然後生下了她。

    近二十年来,戚老夫人和她爹完全断绝联系,更不知道有她的存在,直到半年前才得知他们一家三口住在开平乡下,而且她爹已经过世多年。

    戚老夫人派去的人找到她时,她娘已经死去多日,而她尚存一息……不,严格说来,戚书雅也已经死了,不然她不会有机会宿在她身上并得以重生。

    总之,她消失在二十一世纪,成为一个古代人了。

    说真格的,她虽然感到震惊,但并不害怕,她向来大胆又爱冒险,穿越重生这种事虽超乎她所能想像,但基本上她觉得还算有趣。

    要说她有什麽在意的,那应该就是她没能逮到渣男友,让他带着她辛苦攒下的创业基金逍遥自在。

    很快的,她发现戚家不是寻常人家,而是少见的富贾,光从她居住的芹香居,便不难推估戚家是多麽不得了的富贵人家。

    在她的芹香居里夯不啷当的就有十二个丫鬟婆子伺候着她,供她随时差遣,就连她睡觉的时候,都有丫鬟当值。

    据丫鬟说,这戚宅座落在繁华的开阳城外,占地一万三千亩,宅内甚至有一片密林。

    一万三千亩这数字她没有概念,但隐约可以想像那真的是她这个活在寸土寸金之地的台北人难以估算的大小,不说别的,就说这芹香居便有她家的十倍大,寝房、花厅、书房、客房……光是房间就有八间,还有庭院跟小池塘,这样的规模,在现代根本可以算是豪宅了。

    经过几天的休养,她的体力已经恢复了七、八成,已能在庭园里走跳,而这几天戚老夫人每天来看她两回,十分关心她的身体状况。

    尽管对她来说戚老夫人还是个陌生人,但她却深刻感受到戚老夫人对她的关爱,而且丫鬟们对她也相当有礼客气,说真格的,她已经很久没被这样关怀过了。

    国小五年级时,她父母在去接她放学的途中发生车祸双亡,之後她被阿姨及姨丈收养,过着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生活。

    阿姨及姨丈对她十分刻薄严厉,遇事不管对错,总是先维护自己的亲生子女,所以她国中开始打工赚钱,高中时便离开阿姨家自力更生。

    她一直是一个人,她一直很坚强,她知道没有什麽是永远的,就算是疼爱她的父母也会在瞬间离开她。

    一路走来,她没依靠过谁,也没有谁让她依靠,即使有男友的时候,她也凡事自理,从不撒娇耍赖。

    她就是一个这麽独立的女生,独立到男友忍不住对她说—

    我对你来说好像可有可无。

    她的想法其实很单纯,就只是不想给人添麻烦、不想亏欠谁而已。

    所以她没打算在戚家当一个茶来伸手,饭来开口,成天刺绣插花扑蝴蝶的大小姐。

    再者,她很清楚这种大户人家的规矩,通常多得跟猫身上的毛一样,以她的脾气性情,哪里受得了?

    只不过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她一时半会儿的也没办法自立门户,怎麽都得先在戚家安顿下来,再从长计议。

    梳妆完毕後,见没人送上早膳,戚书雅不解地问向一旁的丫鬟杏花,「今天没有准备早膳吗?」

    杏花一怔,「秋桂没跟孙小姐说吗?」

    「说什麽?」她微愣。

    「老夫人派人传话,要孙小姐今早到妙如苑去。」

    「妙如苑是……」

    「是老夫人的居苑呢。」杏花催促道:「别去迟了,老夫人是不会说话,可两位姑奶奶可是会不高兴的。」

    姑奶奶?戚书雅先是一怔,旋即意识到杏花指的应该是她爹的姊妹,她的大小姑妈。

    说到这两位姑姑,在她昏迷及休养的这些日子,不曾来探望过她,说来也真够冷淡的,但幸亏她对她们也没什麽期待,并不会因此觉得心里不舒服。

    好吧!既然她都宿了戚书雅的身,这些人事物都是她迟早要面对的,她就去瞧瞧呗!

    ●●

    戚老夫人、长女戚聿恬、其子金贞行、其媳林楚琴、三女戚聿静、其子周品志、其女周品洁……这几位主子坐在妙如苑的花厅里,丫鬟小厮们进进出出的端茶送点心。

    「怎麽请个人请这麽久?」戚聿恬不耐烦地道。

    「她大病初癒,身子还弱着。」戚老夫人啜了一口热茶,慢条斯理地回道。

    「弱?」戚聿恬哼笑一声,「娘,听说她这两天都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了。」

    戚老夫人抬起眼睑睇着她,「你怎麽知道?」

    「我……」戚聿恬一时语塞,她哪里好说自己差了丫鬟去打探?

    「再等一下吧,就来了。」

    戚老夫人话才说完,外头便传来李嬷嬷的声音,「孙小姐来了。」

    「瞧,这不是就来了吗?」戚老夫人瞥了戚聿恬一眼。

    戚聿恬挑挑眉,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戚书雅在丫鬟的陪同下进到了花厅,看着眼前的阵仗跟一堆陌生脸孔,她先是一愣,深吸了一口气才道:「老夫人,您找我?」

    她发现每次当她喊老夫人时,总会看见戚老夫人眼底闪过一抹失落,这让她心里都会有一点点的罪恶感,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还是不太习惯喊一个才刚认识不久的人祖母,她想,就算对原主来说,突然多了这麽多家人,应该一时间也很难适应吧。

    「你好多了吗?」戚老夫人问道。

    「谢谢您的关心,我已经好多了。」戚书雅恭敬的回道。

    「今早要你来,是想让你见见家人。」戚老夫人又道。

    家人?戚书雅快速地扫过在场几个人的脸,他们看她的眼神有的夹杂了几分不友善,有的则是带了一些好奇。

    「这位是你的聿恬姑妈,这位则是聿静姑妈,她们是你爹的大姊及小妹。」戚老夫人一个一个帮她介绍,「这个是你的表哥贞行,表嫂楚琴……这边的是你的品志表哥跟品洁表妹。」

    戚书雅礼貌的对他们点头致意,但没喊人。

    「你的两个姑丈一早就到店里忙了,所以不在这儿。」戚老夫人续道:「还有无惑……他去吴城,明儿或後天才会回来。」

    戚书雅的心里出现一个问号,无惑是谁?不过她没多问。

    「娘,瞧瞧她……」戚聿恬打量着她,「站没站姿的,一点大家闺秀的作派都没有。」

    闻言,戚书雅下意识的低头看看自己的站姿,她既没脚开开,也没三七步,是哪里不对吗?

    「不急,她能学的。」戚老夫人说道:「日後你这个当姑妈的可以教她。」

    「姑妈?」戚聿恬故意一叹,「人家可没把我当姑妈,连喊一声都不曾。」

    「大姊……」戚聿静平日里虽是姊姊的应声虫,但此刻也觉得姊姊太不友善,忍不住出声。

    戚聿恬眉心一拧,「怎麽,我说错了吗?她是没教养呀!」

    没教养?这可真是踩到戚书雅的红线了,虽然她没有太多属於原主的记忆,但从那些片段画面中,她看见了寿娘对女儿的教养是非常严格的。

    「大娘。」她忍不住对着戚聿恬开口了。

    闻言,戚聿恬眉毛一竖,这个臭丫头居然喊她大娘?就说了她没家教吧,连喊她一声大姑妈都不懂,不过算了,她也不想承认有这样的侄女。

    「我娘虽然没教我什麽大家闺秀的作派,但是她至少教会我礼貌跟尊重别人。」她直视着戚聿恬,义正辞严地道。

    「你说什麽?」戚聿恬不禁恼羞成怒,「娘,您听听她说的是什麽话?真是个粗野张狂的丫头!果然是低贱女人生养出来的。」

    听到她这麽批评寿娘,戚书雅更火大了。

    她还真没遇过这麽嚣张的「阿朱妈」,当着人家女儿的面说人家的娘低贱,这又是什麽了不起的教养?

    「我娘不是什麽低贱的女人!」

    「她是画舫上的妓子,还不低贱?」戚聿恬像是没看见戚老夫人脸色变得难看,续道:「她勾引我弟弟跟着她跑了,说不准你是她跟别的男人怀上,栽赃给我弟弟的野种呢!」

    「住口!」戚老夫人沉声一喝。

    戚聿恬陡地一震,这才惊觉到自己失态了。「娘,我……」

    戚老夫人严厉地看着她,「你身为长辈,说的是什麽话?」

    「娘,我只是……您说,无凭无据的,我们怎麽能确定她真是我们戚家的子孙?」

    「她跟聿仁有七分相似,就连左耳上的朱砂痣都是一样的,我说她是戚家的人,她就是。」戚老夫人神情凝肃地道,「这孩子在外面吃了那麽多年的苦,好不容易回来了,咱们还不好好待她吗?」

    迎上戚老夫人犀利的眸光,大夥儿纷纷低下了头,不敢再吭声,只有戚书雅一个人抬着脸,两眼直勾勾的望着她。

    ●●

    偌大的芹香居里虽然不只戚书雅一个人,可是身为这大宅院的孙小姐,她大门不能出,二门不能迈,身边围绕着十二个唯唯诺诺、恭恭敬敬的丫鬟跟小厮,玩闹不得也说笑不得,真是闷死她了。

    可就在第一次见亲戚的两天後,有人来找碴了,来的正是戚聿恬的独子金贞行。

    他喝了几分醉,藉着酒意,他一回到府里便直直来到芹香居,不为别的,就为了替两天前挨了戚老夫人一顿训的母亲出口气。

    「贞行少爷,你别……」他一踏进芹香居,守门的婆子就急忙上前拦他。

    「滚开!」金贞行向来霸道,不曾把这些下人放在眼里,且此时对他而言,他们全是挡道的狗。

    「贞行少爷,别,老夫人怪罪下来,奴才可就……啊!」

    婆子话未说完,已被他一把推在地上,跌个四脚朝天。

    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无聊到差点睡着的戚书雅急忙走了出来,就见金贞行横过庭院,迈着大步朝她走来。

    「你!」金贞行站在廊下,指着她气愤地道:「给我滚出芹香居!」

    她直视着他,淡淡地回道:「该滚出芹香居的是你。」

    「什麽?」他怒视着她,「你可知道这芹香居是我娘打算将来给我娶平妻时用的?」

    「我住在这儿是老夫人的安排,你有意见找她去。」戚书雅不愠不火。

    「你这个贱丫头,口气挺狂的!」金贞行几个大步冲上阶梯,逼近了她。

    一旁几个丫鬟婆子见状,立刻凑了上去,「贞行少爷,有话好说。」

    金贞行伸手一拉一推,将丫鬟婆子全拽到旁边。

    戚书雅眉心一拧,神情严厉地道:「你存心找麻烦?」

    「我就找麻烦,怎样!」金贞行的态度相当跋扈,伸手就想拽住她的衣领。

    她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一扭一转,借力使力将他摔到一旁,他几个踉跄,要不是及时攀住了柱子,肯定要跌个狗吃屎。

    丫鬟婆子们见到这一幕,全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金贞行出了大糗,恼羞成怒,一个转身,恶狠狠的瞪视着她,「你这杂种,居然敢对本少爷动手?」

    「你再说我是杂种,我就对你不客气!」她在现代可是学过几招防身术的,虽然她的力气敌不过他一个大男人,但是只要掌握了巧劲和角度,倒楣的可是他。

    「我就要说你是杂种,是不要脸的妓子生的杂种!」金贞行今天就是来找碴的,哪肯轻易罢休。

    戚书雅一个箭步上前,直逼向他,他吓了一跳,後退两步。

    「臭小子,」她指着他的鼻子,毫不客气地道,「你滚是不滚?」

    金贞行骄横惯了,哪里能在这些下人面前丢脸,戚书雅越是没把他放在眼里,他越是想在众人面前立威,越是想把她给踩到脚下。

    「杂种丫头!」他忽地伸出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我今天要是不修理你,我就不是金贞行!」

    「贞行少爷,不不不,你快松手呀!」

    丫鬟婆子们见状,吓得脸色都发白了,想要把人拉开,可偏偏人家是少爷,要是他们不小心弄伤了他,自己也是吃不完兜着走,皆是一阵手足无措。

    戚书雅抓住他掐着自己脖子的手,毫不畏惧的直视着他,沉声道:「松手。」

    「不松手如何?」金贞行挑衅地睨着她。

    「不松手就等着被我修理。」她说。

    金贞行不屑地哼道:「我倒要看看你怎麽修理我!」

    戚书雅废话不多说,出脚朝他的小腿骨用力一踹。

    金贞行没料到她会这样反抗,痛得双手一松,身子往後一倒,背撞到了柱子上,他先是一愣,随即难以置信又气恼地道:「你……你敢!」

    「我警告过你了。」她虽是初来乍到,可也不会任人宰割。

    他两只眼睛爬满了愤怒的血丝,两个大步上前,正要再度对她动手时,忽然一声沉喝传来—

    「贞行少爷!」

    大夥儿循着声源望去,只见一名穿着深色长衫,身形高大的男子不知何时站在院子里,不只下人们都吓了一跳,就连蛮横跋扈的金贞行都陡地一震。

    「乔爷……」下人们几乎同时出声,然後很自然而然的往旁边一退。

    乔无惑从吴城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妙如苑去向戚老夫人请安,并且向她报告此行的进度及收益。虽说戚老夫人对他十分信任,也从不过问,但他还是事事向她呈报,以示尊重。

    戚老夫人要他离开妙如苑後,来看看戚书雅有什麽需要,也顺便互相认识一下,因此他来到了芹香居,没想到居然撞见让他惊讶的一幕—她踹了金贞行。

    这……太有趣了!

    初来乍到,虽说是戚家孙小姐,可因为娘亲的出身而注定要受到歧视及欺压的她,居然有胆量跟嚣张跋扈惯了的金贞行对着干?

    他早该制止的,却忍不住想知道她还有什麽能耐,直到他意识到被彻底激怒的金贞行可能真的会动手伤了她,他才出声。

    金贞行瞪着乔无惑,怒气未褪,却不得不隐忍。

    乔无惑深受戚老夫人重用及信任,掌管着戚家近九成的产业,别说是他,就连他娘都得顾忌几分。

    乔无惑踏着稳健的步伐走了过来,脸上觅不着一丝可供研判他想法的情绪。

    待他走近,戚书雅觉得他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细细一想,这才想起在她短暂醒来时,看见的就是这张好看的脸。

    原来他就是戚老夫人口中所说的无惑?那……他是何方神圣?

    看那些下人对他的态度如此恭谨,金贞行又瞬间乖得跟孙子一样,不难想像他在戚家颇有地位。

    难道他是戚家的隐藏版大魔王?这样的念头一窜过,她忍不住噗哧一笑。

    乔无惑浓眉一拧,不自觉的盯着她看,她微顿,敛住笑意,迎上了他的目光。

    两人对视了一下下,乔无惑便将视线转开,直视着有几分醉意的金贞行。「贞行少爷,你喝醉了?走错了地方?」

    金贞行不悦的瞪着他,却收敛了方才的跋扈嚣张。

    「要是老夫人知道你喝醉酒後跑到这儿来闹事,恐怕你得挨一顿骂吧?」乔无惑又道。

    虽说他的语气不愠不火,但在这些下人面前,他这样直说分明是没给自己留点面子,金贞行拉不下脸,虚张声势地道:「乔无惑,少拿外祖母来压我,你不过是戚家的一条狗!」

    乔无惑依旧没有什麽情绪,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你闹够了?」

    「你少耍威风!」金贞行眼神闪烁,隐隐透露着不安及惶惑,「你再怎样都是外人,别以为有外祖母给你撑腰,你在戚家就能横着走,狗就是狗,只能在主子脚边摇头摆尾。」

    听他左一句狗,右一句狗的骂人,戚书雅都快气炸了,一个箭步往前冲,指着他鼻子就要骂,「金贞行,你实在太过分了,你……」

    乔无惑两个大步上前,背身挡住了她。「贞行少爷,快走吧,在这儿生事对谁都没好处。」他的声音平平淡淡的,却隐含着威严。

    看着乔无惑依旧气定神闲的模样,情绪好似没半点起伏,戚书雅不禁对他有几分好奇及敬佩,这人是修养太好?还是城府极深?

    金贞行头再怎麽硬,也不可能去碰这块大石,占不了便宜,他只能摸摸鼻子,转身走人,不过临去前他还是撂下了话,「哼!走着瞧!」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戚书雅气愤地道:「喂!你……」

    「孙小姐。」乔无惑转过身看向她,嗓音低沉的唤了一声。

    她微顿,随即又义愤填膺地道:「他那样说你,你不气吗?」

    看着她为自己抱不平时那正义凛然的样子,他微微一顿,先前接她回来时,他还担心她回到戚家後兴许也过不上好日子,会像一条流浪狗般遭到戚聿恬那些人追打,但现在看来,他是多虑了。

    这小妮子不是省油的灯,那些人在她身上肯定讨不了便宜。

    「我气是不气,与你何干?」他直视着她,唇角勾起一抹冷淡的笑意。

    她狠狠一愣,他这是什麽态度跟语气?她为他抱不平,他却一副「你根本鸡婆」的嘴脸。

    「他……他骂你是狗!」

    「我不痛。」他的语气依然淡淡的。

    「你……」他不痛?是,被骂是不会痛,但总会生气愤怒吧?这人有没有知觉啊?

    「孙小姐,是老夫人要我来的。」他不打算继续先前的话题,慢条斯理的拱手一揖,「在下乔无惑,是戚家的管事。」

    哪里来的管事是这麽功高震主、威风八面的?她不傻,虽然金贞行刚才狗啊狗的骂他,但她看得出来金贞行对他十分忌惮。

    「孙小姐,」乔无惑目光一凝,直视着她,「在下奉劝你一句,收起你的爪牙。」

    她一顿,「咦?」

    「想在戚家过上安稳的好日子,别那麽张牙舞爪。」他一脸兴味地睇着她。

    「我才不会为了图什麽安稳好日子就任人宰割。」她眼神强悍地瞅着他。

    乔无惑微顿,深深的一笑,促狭地道:「既然如此,你怎麽还待在这儿?」

    「放心,我会走的。」戚书雅秀眉一拧。

    他定定的看着她,眼底竟有着一抹深沉及狡黠。「这事不用向老夫人禀报吧?」

    这人真有点讨厌……这是她当下对他的唯一感觉,她目光一凝,有些没好气地回道:「不用。」

    她又不是三岁小孩,跟人吵嘴打架就要找大人告状,再说,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她不想戚老夫人为难。

    「那好,在下还有事要忙,先告辞了。」他欠身,调转身子,迈步而去。

    第2章

    很快地,戚书雅从丫鬟婆子那儿打探到乔无惑的事,在戚家待了三十几年的周嬷嬷说,乔无惑是个安静的孩子,因聪颖过人,锋芒盖过金贞行及周品志,从小就被欺凌,可他明明深得老夫人的欢心,却不曾在她面前哭诉过,是靠自己的本领让那些人只敢口头叫嚣,却不敢真的对上他。

    周嬷嬷还说:「乔爷是怀着一颗报恩的心待在戚家的。」

    听了乔无惑的许多事後,戚书雅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他有点改观,他确实是个有能力的人,但她还是不喜欢他,或许是因为他那种高傲臭屁又冷峻淡漠的态度实在太不讨喜吧。

    不过她想,那兴许是他从小受不了不少委屈及欺侮所致,他骨子里肯定还是个好人。

    话说回来,她一开始就打定不在戚家待一辈子的主意,谁好谁坏对她来说并不是那麽重要的事。

    总之,这儿只是她暂时的避风港,她终究要找寻自己的蓝海。

    芹香居虽大,可是关不住她,体力一恢复,她便开始在戚府里探险寻路。

    戚府占地辽阔,宅邸内有十数座大大小小的院落及庭园,还有八个出入口,第一天她找到了其中三个门,第二天,她又找到了另外四道门,第三天,她跟老是跟前跟後的服侍她的丫鬟春玉打听,得知戚府还有一道位在西边的小门。

    「孙小姐,西小门早已封起来了,一片荒烟蔓草,你别往那儿去。」春玉提醒道。

    一听,戚书雅更是兴致勃勃。她这人没事最爱寻幽访胜,还曾经骑了五个小时的车,只为了看一间即将被拆毁的古厝。

    「有鬼吗?」她开玩笑地问。

    春玉连忙摇摇头,「没有,没有,戚府哪来的鬼?只是那儿罕有人至,怪阴森的……」

    她一笑,「你怕的话就别跟,待在这儿,我一个人去就行了。」说罢,她一个华丽转身,飞快翩然离开了芹香居。

    春玉一吓,急着要追,却没想到戚书雅的脚步这麽快,一下子就不见人影,她生性胆小,确实害怕西边那阴森森的氛围,想着都是在府里,戚书雅也不至於出事,便没再去找人了。

    戚书雅一路找一路问,终於来到了戚府的西边。

    穿过两道高墙及院落,她发现此处有一座祠堂,有八扇对开的大门,正中央的两扇门是开着的。

    她走了进去,大厅正中央有一张红木长神案,神案上供奉着二十几个牌位,她也没细看上面写着什麽,毕竟戚家的祖先她一个也不认识,不过她现在住进了戚家,对戚家的列祖列宗们还是要有点礼貌,於是她双手合十,拜了三拜。

    步出祠堂,她继续朝着西小门的方向前去,果然如春玉所说,周遭环境越显得僻静荒凉,不久,她看到前方有一道黑色高墙,墙面上头只有一扇小小的瓶门。

    就是这里了!她兴奋不已,迈开步子就往那瓶门钻。

    一过了瓶门,她被眼前的景致吓傻了。「老天……」

    这根本已经是森林了吧?她真想不到在戚家宅院里,居然会有这麽一大片枝繁叶茂的树林。

    目光往旁边一瞥,她发现一间旧房舍,外观是有些破损毁坏,但屋子的主结构相当完整。

    她走了过去,屋子是架高的,有一道破损的木头阶梯,她小心翼翼的往上走,沿着环绕屋子的廊道往屋後走去,屋後有一片草丛,还有零零落落的破旧木栅,似乎曾经有人在这儿开垦过园圃。

    她下了木阶,走向草丛,目光却被脚边的几株野草吸引—

    「不会吧,茜草?」戚书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种植物是非常天然的染料,可以染出漂亮的红色。

    管不着草丛里可能躲着蛇鼠什麽的,她开始翻找,不一会儿,竟又让她发现了黄柏、鬼针草、薯榔……

    「天啊,这里根本是宝山!」她难掩兴奋地在原地绕圈打转。

    染织是她的强项,而此地又有这麽多可用来做为染料的植物,简直是—

    「天助我也!」她忍不住朝着天空喊着。

    ●●

    戚老夫人瞪大了眼睛看着对她提出请求的戚书雅,好一会儿才有办法说话,「书雅,你……是认真的?」

    「是的,认真,非常认真。」她点头如捣蒜,「我想搬到西小门那边的小屋住。」

    戚老夫人微微皱起眉头,「可是那里荒废许久,根本无法住人。」

    西小门位置偏僻,也是戚府最冷的地方,那间屋子原本是戚家祖上为了处罚犯错的下人所盖,到了老太爷当家时,心善慈悲的他将其废了,偶尔他会去那儿来打坐冥想,老太爷过世後,屋子一直荒废着,很多人甚至不知道这间屋子的存在。

    「你不喜欢芹香居吗?」戚老夫人的神情变得有点凝肃,「要不,我给你换个地方?」

    「不,我不是对芹香居有什麽不满意,只是我更喜欢西小门那儿的屋子。」戚书雅又问道:「您可以租给我吗?」

    戚老夫人一愣,「租给你?」

    「是的。」她兴高采烈地用力点头,「我想把那个地方用来做我的工作室兼住处。」

    「工、工作室?」戚老夫人越听越是糊涂。

    「呃……就是工坊。」她想,她得用一些古代人比较容易明白的说法解释,「我想自己做些染织品出去摆摊卖钱。」

    戚老夫人面有难色。「摆摊卖钱?你是戚家的孙小姐,怎麽可以……」

    「我不说,谁知道我是戚家的孙小姐呢?」戚书雅微笑,「我想自食己力,不想当米虫。」

    戚老夫人一时不知道要说什麽,只是看着她。

    「我一直以来都是靠自己的双手过活,也不是什麽名门闺秀的料。」戚书雅紧接着又道:「在我来到戚家之前,早已计划要以染织为业,开一家工坊接单做买卖,等染织的事业有成,再开一家染织塾,开班授课。」

    这就是她穿越前的计划跟心愿,她本以为创业无望,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竟让她在这儿找到了一线希望。

    「你会染织?」戚老夫人这下子可来了兴趣,打量着她的目光多了几分好奇。

    「嗯。」她点点头,「很多植物的根、茎、果实、花、叶,甚至是木材树皮,只要萃取其汁液,就能染出各色布料。」

    「这些是谁教你的?」戚老夫人问道。

    戚书雅急中生智回道:「是我娘。」反正戚老夫人对寿娘并没有多麽深入的了解及认识,再加上寿娘也去世了,她不用担心谎言被拆穿。

    一听她提起寿娘,戚老夫人眼底闪过一抹愧疚,「你娘?」

    「是的,我娘她懂得很多植物及染织技法,而且心灵手巧、擅长女红,我会的技能都是她教给我的。」

    听着,戚老夫人眼睫一垂,沉默了。

    戚书雅的心微微一抽,因为她觑见老夫人眼底那一抹深浓的惆怅跟愧疚。她想,戚老夫人必定为着当年一时气愤棒打鸳鸯,导致连儿子最後一面都不曾见到而感到後悔吧?

    她是抱着什麽想法把她找回来的?想要赎罪还是补偿?想她这麽大年纪了,心里还有放不下的遗憾跟歉疚,也挺让人心疼的。

    「我……从没好好认识你娘。」戚老夫人抬起眼,叹息地问道:「她恨我吧?」

    迎上她那彷佛希望得到救赎的眼神,戚书雅心生不舍,安慰的话语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不,她从没恨过您。」

    没有人是从小到大都没有犯过错的,而且各人立场不同,戚老夫人当年的坚持倒也没有所谓的对与错,既然事情都过去这麽久了,她也没有必要让这样的悔恨延续下去。

    「是吗?」戚老夫人稍感安心,喃喃地道:「那就好,那就好。」

    「老夫人,那……」戚书雅又将话题拉了回来,央求道:「能把西小门的屋子租给我吗?」

    「你喜欢就拿去用,别说什麽租。」

    「不成。」她坚定地道:「我不想白吃白喝又白拿戚家的资源。」

    戚老夫人眉心一蹙,「孩子,这里也是你的家。」

    戚书雅顿了顿,一时没有接话。虽然她感受到戚老夫人的关心,但老实说还是没有真正的归属感,对於把自己当成是戚家的一分子仍有点心理障碍,而且她一直以来都秉持一个信念,想要得到什麽,就得靠自己的努力,她无法免费拥有或享受什麽。

    「请您收我房租吧!」她直视着戚老夫人,态度坚决,「不然我无法安心的待下来。」

    看着她,戚老夫人的心情起伏翻腾着。

    过了十九年清苦的日子,如今能享受这荣华富贵,任谁都会欣喜若狂吧?可是她不要这一切,还说她要自食其力?好个倔强又硬颈的孩子!

    仔细回想,她年轻丧夫,不只要一肩扛起教养三名子女的责任,还要打理戚家祖上留下的铺子,初时,多少人质疑她、不服她,可她咬牙撑了下去,让那些曾经瞧不起她的人对她另眼相看,称她一声「女当家」。

    当家这两个字,从来不易,可她扛上了。

    她全心打理戚家产业,为的就是将来把戚家交到子女手上,岂料子女却无经商之才能,让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毫无血缘关系的乔无惑身上。

    她本来盘算着让乔无惑娶书雅为妻,入赘戚家,而且她有十足十的把握,只要她提出要求,乔无惑绝无二话。

    可现在,她又有了别的想法。

    这孩子太让她吃惊了,在她那纤细瘦弱的身子骨里,竟藏着教人惊艳的雄心壮志,这份胆识、骨气及野心,是她那些子女及外孙们都没有的。

    他们因着戚家家大业大,个个都惯於安逸,别说缺少开疆辟土的冲劲,也没持盈保泰的自觉。

    不自觉地,她对戚书雅有着期待,她要瞧瞧这孩子能让她这个老太婆多惊讶。

    「好。」她直视着书雅,眼底闪过一抹期许,「就收你五文钱月租吧!」

    「真的吗?」其实戚书雅对这时代的币值物价还一点概念都没有,但得到戚老夫人的首肯,她就感激不尽,她忍不住握着戚老夫人的手,兴奋且激动地道:「谢谢,谢谢!您真是我的贵人!」

    贵人?戚老夫人蹙眉苦笑,心里一阵酸楚,看着她像个得到梦寐以求的礼物的孩子般,蹦蹦跳跳的跑开,她不由得低喃道:「孩子,什麽时候你才能喊我一声祖母呢?」

    ●●

    得到戚老夫人的同意,戚书雅开始整修这间破旧屋舍。这房舍屋架完整,结构也算扎实,但里面是空的,没有任何隔间。

    她跟杨总管要了一些木板、砖块及各种材料,自己架床板,再用戚老夫人同意她自取的家具做出隔间,还把屋後的园圃整顿一番,架起炉灶,以做将来染布之用。

    期间,戚老夫人差人帮她,她却婉拒了,一来是她实在不习惯指挥别人,二来是自己动手做才有成就感啊!

    戚老夫人得知此事,越加觉得她有趣且特别了。

    这天,戚书雅正准备将用剩的木料从屋里搬出来,听见门口传来声音—

    「孙小姐!」

    她一怔,立即回头,就见乔无惑不知何时站在门口,一脸兴味的朝屋里看着。

    「想不到你还真有两下子。」他说着,走了进来。

    戚书雅转回头,把木板一块一块的叠起,淡淡地回道:「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也能做。」

    「原则上是如此……」他走到她身旁。「不过男人还是有些天生的优势,例如力气。」

    她不以为然地瞥他一眼,「你一定没见过女力士吧?」

    「是没见过,但我可以肯定你绝对不是。」说着,乔无惑挽起袖子要帮忙,「要搬去哪儿?」

    「不用。」戚书雅断然拒绝,「我自己行。」

    他撇唇一笑,「老夫人说你倔得很,什麽都不让人帮,她担心你受伤,所以要我来看看,你不让我帮,我很难对她老人家交代。」

    「你现在所看到的一切,不就证明我不需要帮手吗?」

    她这要强的个性,全来自於她的成长环境及背景。

    从小寄人篱下的她,从来不敢要求别人帮忙,因为她知道一旦开口,就会被当成累赘,视如麻烦。一开始,这样的自立自强只是为了不让阿姨一家人讨厌她,时间久了,竟成了一种臭脾气、死性子。

    她记得前前任男友劈腿爱上她的好友时,是这麽对她说的—

    反正你又不需要我,失去了也不会难过吧?

    人心是肉做的,她当然会难过、会心痛,她从没想过自己的体贴及独立,竟会让对方感到失落,甚至沮丧,她也很想改变自己,很想当个会撒娇示弱的女朋友,可是她就是办不到。

    「让我来吧,女人的腰可是很重要的,伤了可不好。」乔无惑又道。

    「我以为男人的腰更重要。」

    他睇着她,唇角不明显的一勾,「为了传宗接代,男人女人的腰都很重要。」

    「我没打算传宗接代,至少目前没那想法,所以你就不必替我担心了。」说完,戚书雅用双手抱住近十块或长或短、或厚或薄的木板,吃力的站起来。

    乔无惑原想伸手扶她一把,但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他真没见过像她这样的姑娘,这已经不是什麽坚强,而是固执了。那天在芹香居第一次跟她接触,他便见识了她的强悍……後来听戚老夫人说她要求搬到西小门的屋子住,还说要付房租,他对她就更是好奇。而今天见她一个人把这个地方从不堪使用整修到可以住人,他简直对她刮目相看。

    当他将她接来时,他以为穷苦出身的她,会为了过上安稳的日子做个乖乖听话、任人摆布的傀儡,却没想到她压根是难驯的小老虎,他得说,这样的她很有趣。在他的生活里,除了「那个」,现在又多了一样乐趣。

    他跟在她旁边,以防万一,随时准备护着她。

    戚书雅因为看不见脚下,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走出门口,她准备走下阶梯,将剩料搁到廊下,怎料脚下一滑,她从阶梯上滑了下去。

    「啊!」她惊叫一声的同时,感觉到有两只强劲有力的手抓抱住她,她本能的闭上眼睛,脑袋有短暂的空白。

    过了一会儿,当她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已经倒在地上……不,不对,她身下躺着的不是硬邦邦的地面,她猛地睁开眼睛,转头一看,乔无惑居然成了她的肉垫,双手紧紧的抱住她。

    刚才她抱着的那些木板飞散一地,他的脸上则被木板擦出几道血痕,而且……他闭着眼睛,动也不动。

    「喂……」她赶紧拉开他双手,起身跪坐在他身边,声音因为不安而微微颤抖,「乔无惑?」

    他没睁眼,也没反应。

    她暗叫不妙,他许是摔下去的时候後脑着地,然後……惨了,他不会颅内出血吧?

    「乔无惑!」她又急又慌,紧张的抓主他的手,轻拍他的肩,「你醒醒!」

    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她不由得想到母亲当年出车祸时,也是完全没有任何外伤,却因为颅内大量出血昏迷不治。

    他为了保护她、救她,而受了伤……老天,别让他死,否则她会愧疚一辈子。

    「乔无惑,拜托你醒醒,乔无惑……」戚书雅急得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她好後悔,为什麽她要那麽固执?为什麽她不让他帮忙?为什麽她的个性总是这麽不可爱?

    「对不起……」她再也忍不住掉下泪来,「你快醒醒,来……来人,快来人啊!」

    她放声大喊,可是又想起西小门地处偏僻,她又不想让人在这儿伺候她、打扰她,把丫鬟婆子都遣走了,除非刚好有人经过,否则就算她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

    这一刻她恨透了自己,她忘了这不是二十一世纪,出了事,她无法打电话向求救,大夫还不知道得从多远的地方赶来……

    不行,她得立刻去找人帮忙!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她便跳了起来,可就在同一时间,她的手被一把抓住。

    她胸口一震,心头一抽,倏地转头一看,乔无惑睁开眼睛了,而且手劲十足。

    戚书雅一时回不了神,瞪圆了眼,愣愣的瞅着他。

    看她一脸惊惶失措,泪眼汪汪的,乔无惑眼底闪过一抹狡黠。「教训到你了吧?」

    她又呆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被他耍了。「你、你是骗我的?」

    「没骗你,吓吓你而已。」说完,他松开抓着她的手,坐起身来,却感觉到後背泛着疼,想来是刚才为了护着她,背部撞伤了,不过他表面上仍是一派淡定地续道:「老夫人让我来看看是对的,要是刚才你那样摔在地上昏了,又没人发现你,恐怕……」

    他话未说完,戚书雅便一拳捶向他的胸膛,他惊愕的看着她,还有她脸上的泪,她愤怒的眼神夹带害怕,两片唇瓣微微颤抖着。

    「孙……」

    乔无惑才说了一个字,她便整个人扑上来,朝着他的胸口用力捶打着,边气愤地骂道:「很好玩吗,很好玩吗?!你这个幼稚鬼!怎麽没摔死你?笨蛋!」

    她的眼泪跟她失控的举动教他狠狠愣住,乖乖的挨了她一顿打。

    他想,他是真的吓坏她了,不知怎地,他心里有几丝愧疚,甚至是……怜惜。

    「为什麽要这样吓人?我以为你真的、真的……」再次想到父母去世的情景,戚书雅藏在心底深处的伤痛又汹涌地翻搅着,她泪流不止又气恼地瞪着他,「你怎麽可以……怎麽可以开这种玩笑!」

    「对不住。」乔无惑目光一凝,诚恳地道歉。

    他的话教她一顿,稍稍的冷静下来。

    「我绝不是存心……不,我确实是存心的。」他浓眉一皱,懊悔地道:「对不住,我没想到会让你受到如此大的惊吓。」

    迎上他的目光,她感受到他道歉的诚意,也意识到自己情绪的失控。

    她在他面前像个孩子一样的哭闹,这让她觉得很丢脸,她懊恼的抽回手,转头抹去眼泪。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麽?」方才他在她眼底觑见了一抹非常深沉的痛楚,她娘是病死的,那她爹呢?

    戚书雅有些惊讶他竟有如此敏锐的观察力。

    「你爹……是这麽走的?」乔无惑问。

    这麽走的是她在现代的母亲,不是原主的爹,况且她也不知道原主的爹是怎麽走的,但既然他也不知道,她也不用担心被他发现她胡诌。

    「是。」她余怒未消地瞪视着他,「我爹他跌了一跤,虽然乍看只是皮肉伤,可实际上脑子受了伤,就这麽走了。」

    闻言,乔无惑更加歉疚了。「我毫无所悉。」他站了起来,弯腰一揖,诚恳地又道:「在下再次向孙小姐致歉,从今尔後绝不再跟孙小姐开此等玩笑。」

    看他那麽老实真诚的道歉,戚书雅的气也消了。虽然她对他的印象并不是太好,又觉得他的脾气个性都不讨喜,但不可否认的,他是个直率的人,错了就认,绝不强辩。

    就凭这一点,确实值得赞许,再说,他虽然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但他救了她是不争的事实。

    「算了,你……你也救了我,咱俩互不相欠。」她说。

    乔无惑的唇角微微一勾,「孙小姐大器,在下谢过了,不过……」他突然神情一凝,表情有几分的严肃。

    戚书雅微怔,疑惑的看着他。不过什麽?

    「你这种脾气真的太不讨喜了。」他一脸认真地道。

    「什麽?」

    「你不需要为了逞强逞能,而让自身置身於危险之中。」他认真地道:「就算是男人,也有需要他人伸出援手之时。」

    「我、我才不是逞强逞能,我只是不想麻烦别人,不想欠人人情。」戚书雅悍然回道。

    乔无惑打量她好一会儿,笑了笑说:「曾经有只野猫不小心跑进府来,被府里的狗给围住,伤痕累累的瑟缩在院子的一隅,我见牠伤得很重,上前想救牠,没想到牠却恶狠狠的咬了我的手一口……」他高大的身子微微往前倾,目光带着一丝促狭的瞅着她,「你就像是那只受了伤的野猫。」

    她羞恼地推了他一把,「怎麽不说你多事?兴许牠根本不需要你的帮忙。」

    他唇角一撇,「姑娘家这种脾气太不讨喜,会吃亏的。」

    「光是讨喜就能生存吗?」她傲然直视着他,「我不想当个软弱的女人,我不是靠仰赖讨好别人才活到现在的。」

    听着,乔无惑微微一顿。

    她的眼神闪闪发光,像是即使在黑暗中,她也能看见自己的方向一般,他得承认,他让她的眼神震慑住了。

    「先是搬离芹香居,自己跑来这儿住,然後又不让人帮忙,埋头自顾自的忙,你接下来还想做什麽?」他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不关你的事。」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转身走回屋里,感觉到他的视线仍旧钉在自己身上,不知怎地,她的心热热的,卜通卜通地跳个不停。

    ●●

    次日,戚书雅正在屋里忙着,听到门口传来声音—

    「书、书雅表姊……」

    她转过头,就见周品洁站在门外,好奇的往里头探看着。

    看着这间鬼屋似的破屋子在她的打理下变得如此舒适,周品洁惊讶得瞪大眼睛。

    「你是品洁,对吧?」虽然只见过一面,戚书雅还是认出了她。

    「嗯。」周品洁怯怯的点了头,「我能进去吗?」

    「当然。」戚书雅对她招招手,「进来吧。」

    她觉得这个表妹挺可爱的,看起来也没什麽心机,两人若能好好相处,她就等於多了一个朋友,这样倒也挺不错的。

    周品洁一脸开心,带着身後的丫鬟小通走了进来,主婢两人又是一脸惊奇地赞叹。

    「书雅表姊,这些都是你自己弄的?」周品洁又问。

    「是呀。」戚书雅点点头。

    「你真是太厉害了,居然可以一个人做这麽多事。」周品洁感到难以置信。

    「这没什麽。」她耸肩一笑,「要喝茶吗?」

    「不用不用,」周品洁有礼地道,「妹妹不想打扰表姊做事。」

    「也好,那我边做边跟你聊。」戚书雅说完,又忙着给自己缝枕头套,「你怎麽会跑来这儿?」

    「我听说表姊搬到西小门这儿的屋子住,很是惊讶,憋了好些日子,还是忍不住来瞧瞧。」周品洁的个性天真直率,想到啥就说啥。「反正我在府里也没什麽事做,只等着父母为我安排终身大事。」

    闻言,戚书雅微怔,「你今年几岁?」

    「十六。」

    「十六就要说亲了?」

    「十六不小了。」周品洁不好意思地笑道。

    「十六我还在念高中呢。」戚书雅低喃道。

    周品洁没听清楚,问道:「表姊刚才说什麽?」

    「没什麽。」戚书雅乾笑一声,话锋一转,「你平常都做些什麽?」

    「琴棋书画,刺绣插花,反正日子千篇一律。」周品洁说着,眼底有一丝无奈。

    戚书雅皱起眉头,「要是我,铁定闷出病了。」

    「娘说凡事都要按照规矩来,要有千金作派。」

    「品洁,你常出门吗?」她问。

    周品洁摇摇头,「不常。」

    「那你知道上哪儿去买布吗?」

    「布?」周品洁眨眨无辜天真的大眼,「戚家在城里就有布庄呀。」

    「是吗?」戚书雅一脸惊喜,「那自家人买布有折扣吧?」

    「折扣?」

    「就是有没有比较便宜?」

    周品洁顿了一下,回道:「表姊,布庄是戚家的,你要多少只管叫人送来,不用买。」

    「那不成。」戚书雅正色道,「我做的是自己的事业,要是免费取得,那就是做没本生意了。」

    周品洁难掩疑惑,「表姊要做什麽生意?」

    「我会染织,也会一些手工,想自己染布及做些手工艺品上街去卖。」

    周品洁瞪大眼睛,跟一旁的小通互视了一眼,两人一脸惊疑的看着戚书雅,好像她是什麽奇怪的生物。

    「表姊,你是……认真的?」

    「当然。」戚书雅咧嘴一笑,「这屋子也是我跟老夫人租的呢!」

    闻言,周品洁和小通更是惊讶得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表姊,你……你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周品洁真心赞叹着。

    戚书雅不免觉得好笑,对古代人来说,她这样的女子确实是奇珍异兽吧,但是在二十一世纪,创业的女人多如繁星。

    「你若有兴趣,闲着没事时就到这儿来,我可以教你染织技巧。」她说。

    周品洁难得在府里找到聊得来的人,十分欢喜,但忽又想起爹娘顾忌着她,有点落寞地道:「可是我爹娘若是知道了,恐怕会不高兴。」

    「多学一些才艺不好吗?」戚书雅问道。

    「古有云,女子无才便是德。」周品洁说。

    戚书雅噗哧一笑,「这话一定是男人说的,他们怕女人一有才,就显得他们失败。」

    听见她这番令人畅快的言论,周品洁忍俊不住的掩嘴一笑。「表姊真是个奇女子。」

    「什麽奇女子,我只是喜欢挣钱。」戚书雅接着又问道:「对了,戚府座落在城郊,若是府里有人生病或是怎麽了,还得进城去请大夫吗?」

    「表姊哪儿有恙吗?」周品洁一脸紧张。

    「不不不,我好得很,我只是好奇而已。」

    「咱们戚府里就有大夫呀。」周品洁说。

    「咦?」戚书雅更是惊奇,没想到戚府还有驻府医师。

    「自从戚家在城郊建造宅第,府里便有大夫长驻,昨儿范大夫才去帮乔大哥治伤呢!」周品洁说。

    戚书雅一惊,急忙追问道:「乔无惑受伤了?他怎麽伤的?」

    「不清楚,我也是听他苑里的福来说的。」周品洁一脸疑惑地睇着她,「表姊怎麽如此紧张?」

    戚书雅尴尬一笑,「没什麽,问问而已。」

    看来乔无惑昨天也不算骗她,他是真的伤了,再怎麽说他都是为了保护她才会受伤,於情於理,她都得去关心一下,这可是待人处世的基本道理。

    於是,周品洁前脚一离开,她便速速前往乔无惑的养德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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