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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曲清歌《反派上位做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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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腐爱
时间:
2023-10-13 16:03
标题:
曲清歌《反派上位做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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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反派上位做女主》
作者:曲清歌
系列:蓝海E142701-E142702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23年10月13日
【内容简介】
她的穿书人生有点忙,既要扭转自己早死命运,
还要保证官配不能拆,同时抱好王爷大粗腿……
罗曼史畅销作家?曲清歌 为您献上
泪腺发达娇气绝美小哭包 VS. 矜贵清冷闷骚俊朗酷王爷
★穿书活命难关重重
关卡1:穿成女主早死的继妹
破关招数:保证官配不能拆,改走逆袭套路,不然就是穷途末路……
关卡2:炮灰攻略金大腿
破关招数:一哭再哭三撒娇,偶尔吹吹枕头风!
关卡3:勾引冷面王爷
破关招数:不是说撒娇女人最好命?为何她只能靠撩汉续命……
穿书定律分两派,一是远离主角团,二是亲近主角团,
身为书中反派,专职和女主作对的早死炮灰,
燕迟选了亲近女主、撮合官配,努力求生,
偏生之前原主遭人贩子掳走,虽然获救但名节全毁,
现下处境越发艰难,要么死,要么青灯古佛一生,
两条路她都不想选,只能选抱恩人的大腿了,
广仁王宁凤举不知为何对她另眼相看,刚好可以拿来狐假虎威,
从此开启她朝七晚三没工资,且当上班是上坟的日子,
一边要侍候恩人做他的丫鬟,怀疑他是不是见色起意对她有所图,
一边勤刷女主好感度,还要应付男主想拆官配改娶她的崩坏剧情,
穿越这一遭,成天面对的净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破事,
什么时候她才能躺平当一条咸鱼啊?
第一章 穿成女主的继妹
「永昌侯府的大姑娘找到了!」
「找到又如何……」
「聿京第一美人,可惜啊。」
燕迟迷迷糊糊中恍惚置身无边的沙漠,一时灼阳焚心,烈焰炙烤无处可逃,一时寒雪埋身,钻心刺骨无法动弹,热热冷冷的煎熬着,似脱水的鱼,又似溺水的人,虚弱地挣扎浮沉。
「水……」
温热的水滑过乾痛喉咙,本想吞咽却痛得厉害。
「咳……咳……」她被呛醒过来,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这是在哪?
漆金雕花的床,绣枝压线的幔,还有床边梳着双髻的圆脸杏衣少女,古色古香的环境,如同走错戏棚。
须臾间,不属于自己的纷杂记忆涌上来,她不自觉蹙起好看的眉,苍白的玉色小脸泛起痛苦之色,淡樱色的唇逸出痛呼。
「大姑娘,您醒了!」
杏衣少女大喜,放下水碗忙上前扶她。
她睁着氤氲水气的双眸,呆呆地望着眼前人,明明陌生,她却知道对方是谁。
「晚霁……」
一张嘴,声音又弱又哑,喉咙痛到她想死,她示意对方扶自己坐起,这一动之下才知自己到底有多虚弱。
「大姑娘,您终于醒了,您若是再不醒,奴婢也不想活了……」
上元节那日大姑娘带朝露出府看花灯,谁知竟遭遇那样的祸事。
晚霁呜呜哭着,察觉自家主子似乎在怔神,「大姑娘……」
燕迟半垂着眸,视线落在青缎绿绣锦被的绣花上,半晌,她缓缓抬了眼皮看向妆台,水嫩如细葱白的纤指一点。
晚霁即刻会意,取来一柄镏金镂花镶宝石的手镜。
一眼看去她难掩惊讶之色,原主竟和自己有四五分相似,只是比起原主的富贵娇弱,她不过是普通好看,如同品种无二的花,一个长在室外一个养在暖房,分明是相差无几的容貌,却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
镜中美人如隔云端,雪玉做的骨,凝脂成的皮,极美极娇世所罕见,唯脖颈间一抹骇人的淤紫,似玉璧之上的断痕般让人触目惊心。
「嘶——」
「大姑娘,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奴婢也不活了!朝露若是知道您想不开,九泉之下也难瞑目……」
「我……睡了多久?」
「大姑娘,您睡了两天两夜。」
三日前大姑娘是被广仁王府的人送回的,那天大姑娘也是像现在这样不哭不闹,谁知当夜支开她后就悬了梁。
朝露已护主身亡,若是大姑娘真有个三长两短……晚霁哭出声来,满心的忐忑难受。
「两天两夜,原来这么久……」燕迟呢喃着。
怪不得她好像作了一个极长的梦,梦里还经历过另一个的短暂人生,没想到一睁眼,她竟然会成为异世一个同名同姓的侯府嫡女。
身为永昌侯府的嫡长女,原主的身分不可谓不高,一应尊荣由房中布置可见一斑。齐水的红木家俱,圆桌绣墩琴台窗榻雕工精美,玉玩瓷瓶琳琅满目,入门处被一扇鱼戏莲叶的屏风挡着,隐约可见成串的珠帘。
可惜……出了那样的事,眼前的富贵终将成过往云烟。
「呜……大姑娘,您渴不渴?您要是还渴,奴婢给您倒水。您饿不饿?您要是饿了,奴婢给您端粥。」
燕迟扯了一下嘴角,这个晚霁倒是生了一副好嗓子,适合去唱戏。
晚霁瞬间变脸,吓得面无人色。大姑娘……刚才是在笑吗?
「大姑娘,您别吓奴婢!」
「我饿了。」
「饿了?奴婢……奴婢给您端粥。」
温热的粳米清粥,泛着好闻的米香,浓稠正好,一口入喉还能体会清粥的糯滑,随之而来的却是吞咽之痛。
这痛实在难忍,燕迟「嘶」了一声。
「大姑娘,您怎么了?是不是粥太烫?还是奴婢动作太粗鲁?奴婢笨,奴婢什么都做不好,奴婢真是该死……」
燕迟被她吵得头疼,原主不喜带她出门,定是嫌她话多。
半碗粥艰难下肚,燕迟感觉身体缓过来一些,稍稍有了几分力气,乾痛的喉咙似被刀片反覆割了无数回,泪水已在眼眶里积成潭,又无声无息滑落。
「大姑娘,都怪奴婢笨,奴婢是不是又惹您生气了?您别哭,您别吓奴婢……」
「闭嘴!」
侯府有两房人,大房二房皆是嫡出。
世家内宅之中如繁生的榕树,枝枝桠桠不知多少,与旁的府邸相比,燕家算是人口简单。
府中家主是永昌侯燕昭,乃燕老夫人崔氏的嫡长子,二房老爷燕明是崔氏的次子。
燕昭娶妻两任,发妻孔氏就是燕迟的生母,继妻王氏改嫁而来时带有一继女,后育有一子,燕明之妻小崔氏是崔氏的娘家侄女,膝下有一个嫡子及两个嫡女,另有两个庶子。
不到半日的功夫,燕迟走马观花般与这些人打了照面,将他们的长相与记忆中模样性情划上等号。
哪怕他们只是露个脸,或是说上几句客套话,其中假意或是真心,她大致心里已经有数。
恐怕除了祖母崔氏和父亲燕昭,再无人真正关心她的死活。
女子失踪数日,哪怕是未失贞洁,在世人看来便是名节不在,何况原主是被人所拐,流落在外多日,即使是全须全尾的救回来,在世人眼里名声皆已毁。
世家重名声,胜过人命,女子视名节,比性命更重。
好好的枝头富贵花,一朝被人扯下踩入尘泥,又岂能再复以往的骄傲。
出了这样的事,谁能护她?
祖母非她一人之祖母,膝下还有另外三个孙女和四个孙子,不可能为了她一个人而不顾其他孙子孙女的前程和名声。
父亲也非只有她一个孩子,比起她这个前头老婆所生的女儿,他应该更看重继妻所生的嫡子。
真论起来,怕是无人能一心为她,比起家族的名声和脸面,若真要权衡得失,她必将是被舍弃的那一个。
他们安抚叮嘱,让她不要多想,让她安心养身子,但她如何能不多想,如何能安心?
他们呼拉拉的来,又呼拉拉的走,如同她生命中的过客,而她也似一个看客,冷眼旁观着他们。
珠帘晃动不停,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走在最后的蓝衣少女突然回头,似乎想说些什么。
少女生的明眸皓齿,鹅蛋脸远山眉,大气沉稳中又透着隐隐的张扬,如明珠一般澄亮无垢,无端让人心生好感。
燕迟知道这人是谁,原主的继姊盛瑛。
突然她眼前似有一道白光闪过,刺得她险些睁不开眼,那白光渐渐形成一个光环,笼罩在蓝衣少女的头顶。
顷刻间,无数信息涌进她脑海。
原来她不只是穿越,还是穿书。
「大姑娘,您冷不冷?要不要奴婢再添些炭火?大姑娘,您困不困?要不您再睡一会?」
这丫头还真吵,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嗡嗡嗡叫个不停。
「你出去守着,我睡一会。」
「大姑娘,您是不是又想支开奴婢?奴婢发过誓,以后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您半步。您就可怜可怜奴婢,奴婢还有老子娘和兄弟姊妹……」
真是吵死了!燕迟被吵得头更疼,有气无力地道:「我发誓绝不再寻死,如果我再寻死,就让我来世投胎成一头猪。」
晚霁止了眼泪,巴巴地看着她。
大姑娘最重仪容,最不堪忍受污贱之物,投胎成猪这样的誓言都敢发,看来大姑娘应该不会再做傻事。
可是……万一呢?
「大姑娘,要不您睡您的,奴婢保证绝不吵到您。」
燕迟的脑子里还有一堆的东西未消化,实在是无力和她扯皮,遂幽怨地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黯然地望向窗外,「晚霁,你说祖母和父亲会如何处置我?」
晚霁一听这话,「呼」地站起来。
她真笨!她怎么没有想到。
大姑娘以前说得对,她就是不如朝露聪明,也不如朝露机灵,如果朝露还在,一定不需要大姑娘开口点破也能知道该怎么做,「大姑娘,奴婢这就去打听消息。」
孺子可教也。燕迟耳根终于清静,慢慢闭上眼睛。
她穿的是一本宅斗文,女主就是她的继姊,按照剧情原主此时已经下线,书中的剧情正处于开始阶段,后续所有的剧情都会围绕女主展开。
穿书定律分两大类,一是远离主角团,二是亲近主角团。
盛瑛是她的继姊,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远离似乎不太容易做到,不如亲近来得容易。
然而原主和女主的关系不和,甚至可以说是极差,若想修复关系,绝非一朝一夕之事,不过此事不急,毕竟远水救不了近火,当务之急是解决自己眼下的困境。
作为一个书中的背景板,就算是已知书中剧情对她而言也没有任何帮助,她无法从以后的情节中获取对自己有利的资讯,唉。
「大姑娘,大姑娘!」
珠帘被人急切拂开,晚霁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被人火烧眉毛。
「大姑娘,不好了!老夫人和侯爷他们正在商量您的事,奴婢听说二夫人要送您去庵堂当尼姑!」
一刻钟后,燕迟站在屋檐下。
入目所及是雅致的院落,前池如贻贝,怀抱着雕花木刻的屋子,喻为掌上明珠之意。院中设凉亭桌几,可观池鱼赏荷花,此时荷尖未冒头,唯有春水氤氲着薄薄的雾气,湿染着池边的花坛,映得那零星的迎春花越发鲜明娇艳。
春已至,天犹冷,她裹紧衣衫,亦驱不散透骨的寒意。
出了院子,回望匾额的居福二字,只觉无比讽刺。原主小名福娘,既为侯府掌上明珠,又占着福字,出事之后却无人可依。
晚霁小心扶着她,主仆二人下了台阶。
深宅大府,景致处处,她无心欣赏,亦无心挑剔。
穿回廊过假山,走至薄汗如细露覆于额头时,终是到了前院议事厅。
重檐攒尖顶有雪,背阴的墙角还积存着去岁的残雪,沾满污泥枯叶冷硬成坨,由云入地,从天上到人间,一朝零乱与尘泥混杂,再也不复最初冰清玉洁的姿态。
恰如她现在的处境。
「大哥,你不能只想着福娘,你也想想娴娘婉娘!母亲,娴娘婉娘眼看着就要议亲,您不能不管……」
这是小崔氏的声音。
娴娘婉娘是她的两个女儿,大名燕月燕云。
人有亲疏,为人父母为子女争取利益也是人之常情。
燕迟没有犹豫,迈过门槛,门槛太高她一时错估,软面的绣花鞋不小心踢到坚硬的槛板上,疼痛从娇嫩的脚趾瞬间传来,未及开口,泪珠已落。
众人望过来,皆是惊讶。
原主自小体弱,有着林黛玉的身体,泪腺发达常人不及,却长着一颗薛宝钗的心,成日自艾自怜又敏感要强,所谓孤芳自赏惹人嫌,遗世独立碍人眼,恐怕就是原主在侯府众人心中的印象。
她的人设就是爱哭,成日顶着一张凄苦的脸。
这一哭,然后又是一跪,「祖母,孙女让您为难了。」
一句含泪的软话,听得崔氏生出一丝不忍,虽说她不太喜欢这孩子,但到底也是自己嫡亲的孙女,「你身子还虚着,起来说话。」
「祖母。」燕迟一脸悲恸,未起,「当日孙女有幸被广仁王所救,王爷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孙女死过一回,不怕再死一次,只怕王爷怨孙女不知好歹,枉费了他一片仁心。」
广仁王宁凤举,太后幼子,陛下胞弟,也是她的救命恩人。
她处境艰难,要么死,要么青灯古佛一生,这两条路她都不想选,至亲已然靠不住,她唯有藉助外力。
广仁王是她唯一的选择,也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她一语惊起千层浪,在此之前众人还未想过这一层。
燕昭道:「母亲,广仁王深得陛下看重,若他在陛下跟前透露对我们侯府的不齿,陛下必会厌弃我们侯府。」
「大哥,你会不会是危言耸听?」燕明反问:「王爷何等人物,怎么会在意这样的小事?」
性命攸关,在他眼里却是小事。燕迟心寒,在心里给这个便宜二叔画了一个叉。
燕昭又道:「二弟所言差矣,陛下最重骨肉亲情,如果我们侯府为了所谓的名声,连自己的骨肉都能舍弃,即便是王爷不说什么,陛下也会多想,还请母亲三思。」
「大哥!我们永昌侯府自开国至今,世袭罔替何等荣耀,难道在大哥眼里,我们侯府的脸面还比不过你的女儿吗?」
「好了!」崔氏喝止,「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燕迟低着头,做乖巧懂事状。
崔氏看过来,目光有些复杂。
这孩子性子是不讨人喜欢,可是长相极为出众,早年她确实有些打算,后来宫里暂停选秀,她该有的心思也都歇了。
本想着凭着这孩子的容貌嫁个门第不错的人家,不想议亲之事才刚开个头就出了这等子糟心事,眼下莫说嫁高门了,怕是低嫁都无人敢娶,还累及整个侯府的名声。
「你的事自有长辈们作主,你且回去安心养着。」崔氏沉声说道。
第二章 恩公广仁王
主仆二人走过月洞门,打眼瞧到不远处站着的另一对主仆,白狐毛蓝色绣银斗篷的是盛瑛,旁边是她的大丫鬟如是。
女主的光环将她围绕,通身的气派大方又清雅,最是浓淡皆宜的气质。
「大姑娘,您若是不想见到瑛姑娘,咱们绕个路走。」晚霁小声提醒,「其实瑛姑娘挺好的,若不是她,奴婢就见不到您了。」
燕迟闻言,眼有讶色,「这次是她救了我?」
晚霁拚命点头。
那晚如果不是瑛姑娘发现大姑娘,及时命人救下,若不然等她回来的时候只怕大姑娘已经……
她一直不敢说,但又怕大姑娘还和以前一样对瑛姑娘冷言冷语。
燕迟心道正好,她正愁不知从哪里入手和女主缓解关系,怕太过突兀引人怀疑,如今这送上门的契机岂有不用之理。
路不宽,盛瑛自然也已经看到她。
说起来她们继姊妹间也没什么龃龉,王氏嫁进侯府时原主不到六岁,彼时盛瑛也不过是六岁半的孩童,小孩子之间的不和又有多少深仇大恨,只是经年累月的排斥之下,裂缝再也无法修补,关系也是越来越冷淡。
她走近,停下来。
盛瑛以为她会和以往一样讥讽自己几句,不想她却是在道谢。
「碰巧而已。」
「你的院子到居福轩并不顺路,何来碰巧一说?你但行好事,不计前嫌,是因为你品性高洁心胸宽广,我受你救命之恩,日后定会报答。」燕迟字字清晰,语气真诚并无虚假。
盛瑛愕然,这个继妹居然会夸人,而且还是夸自己!
她望着燕迟主仆离开的背影,不太确实地问如是,「方才,她是在和我道谢吗?」
如是轻哼一声,「出了事才知道谁好,依奴婢看她未必是真心,指不定心里憋着什么坏,藉机和姑娘交好,日后好坏了姑娘的名声。」
是这样吗?盛瑛皱眉。
「可是她刚才好像在夸我……」
「谁知道她发什么疯,好好的夸姑娘,奴婢听着都觉得心里发毛。」
已经走远的燕迟没有回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和女主的关系不能急,也不能转变得太过突然,若是太过急切,只会适得其反。
「大姑娘,您刚才做得对,若不然瑛姑娘不说什么,那个如是肯定会到处说您不懂礼数。」
「我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你提醒?」
「那就不必了,您怎么能谢奴婢,奴婢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奴婢可不是那个如是,惯会显摆东西,什么珠钗是她家姑娘赏的,什么她家姑娘还教她习武,她家姑娘以后还要给她相看人家……哼!」
书中说女主心有光明,宛如镜月,这样的人对身边的人自然是好的,晚霁这丫头听着像是不屑,或许不无嫉妒之意。
燕迟睨她,「她的主子可真好,你是不是羡慕?」
她杏眼一瞪,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险些跳起。
「奴婢……奴婢怎么可能会羡慕她?奴婢有大姑娘这样的好主子……大姑娘从来不嫌奴婢吃得多,也不嫌奴婢写的字丑,还不嫌奴婢话多……」
「闭嘴!」还不如不夸。
议事厅的众人直到傍晚才散,燕迟不知他们商议的结果是什么,派人打听也没打听出个子丑寅卯。
世家内宅风向易变,往往体现在吃穿用度上,这一点似乎没有变化,该是她的分例一样不少,炭火甚至比往日还要足上三分。
若照此看,她的处境并不坏。
然而那日小崔氏提过要送她去庵堂,就绝不会轻易放弃,除非她有不得不留在府里的理由,或是有凌驾于侯府的权势。
可惜她两样皆无,处境十分被动。
直到两天后她听到侯府要宴请宁凤举的消息。
早在宁凤举派人送原主回来后,侯府已遣人送过谢礼,但并未被收下,许是一而不能再,宁凤举碍于侯府的面子,这才同意纡尊前来。
既是谢恩宴,主角之一是施恩者,另一个就是受恩之人。燕迟心知自己或许只是一个工具人,是侯府意欲搭上宁凤举的藉口,但若能藉此换来一丝转机,她愿意配合所有人。
设宴之地在侯府正厅,她则在西侧小厅沏茶以待,以表最大的诚心。
水滚了四遍,茶水冷了一遍又一遍,终于轮到她出场。
托盘在手,她端着茶恭敬入内。
她低头过门槛,说不紧张是假的,紧张的结果就是不长记性,磕碰的痛感从脚尖再次传来,泪水蓦地如雨下。
泪眼蒙胧中除了崔氏的衣裾之外,还有一抹玄墨的袍摆,那袍摆绣着暗红花纹,底下是一双黑色的锦面高靴。
她真的不想哭,怪只怪体质如此。
下跪,高举奉茶,微抬的眼皮不经意迎上一双冷沉的眸,分明是波澜不惊的目光,却彷佛暗藏着金戈铁马的肃杀。
只一眼已让人心惊,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她想这人应是长得很好看的,就是不太敢细看。
宁凤举睨了她一眼,不带任何情绪。
这就是那日所救的女子,太弱,太麻烦,还真是不如不救。
「小女子跪谢王爷救命之恩。」
燕迟忽然记得这位广仁王在书里的存在,还真不是一个能指望得上的,因为在书里宁凤举渐渐淡出朝堂,听人说后来一直在寺庙里修行。
怪不得看起来不近人情,没有温度,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怜悯之心。
不过这人若是对世事不在意,或许正好可以为她所用,日后如果她真的为保性命扯出这人来虚张声势,或许这人也不会和她计较。
思及此,她将茶举得更高。
茶香氤氲,是上等的雀舌。
宁凤举在侯府众人的注视下接过茶,他知道哪怕是闻起来再馥郁的东西,入口之后注定都是无滋无味。
永昌侯对皇兄尚有可用之处,燕家的面子他给了。
揭盖,散气,茶才一入口,他心神一凛。
这茶……竟然有味道!
五年前他被蛮丘大军困于降龙隘数月,初时粮草还算勉强,后来日渐不支,飞禽走兽、野菜野果、草根树皮,最后是战马……
血月当空人如血,鬼哭出夜人似鬼。
那一战着实苦,结果却是大捷,也正是因为那一战,他名扬沙场,只是谁也不知,自那以后他味觉全无。
雀舌之味清雅如兰香,微甜,入口生津。
难道他的味觉已经恢复?
茶再入口,证实他有味觉了。
这样的滋味,睽违五年。
上位者细枝末节的一个小举动,在旁人看来皆是另有深意。
寻常敬茶,不拘是媳妇茶还是孝敬茶,受茶者大多轻抿一口做个样子,鲜少会喝第二口。
侯府众人心思各异,目光皆从宁凤举身上移向燕迟。
燕迟岂能无感,心中亦是颇有思量,她一个失节的女子,有什么地方值得宁凤举这样的人物另眼相看?
除去这张脸,她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的可能。
只是……并非她妄自菲薄,书中所写宁凤举最后隐居清修,证明其并非好色之人,若他真有此等爱好,何至于还未娶妻,甚至也未纳妾。
但其他人不这么想,因为他们不知后事,不知道宁凤举最后的结局。
在他们看来,宁凤举能喝第二口茶,表明的是对燕迟的满意,至于哪里满意,是满意这份诚意还是其他,不得而知。
敬完茶,谢完恩,燕迟告退。
她一路思量不断,回到居福轩后揽镜自顾。
这眉这眼这唇,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是得天独厚的优越,聿京第一美人,当真是名不虚传。
哪怕和她以前长得像,哪怕她这两日见得多,再见之下依旧让她惊艳。
站起身旋转衣袖,细腰不盈一握,该大的地方却又有别于常人的饱满,即使是自己这么看着,都能把自己看到脸红心跳。
「大姑娘,您从回来后就一直照镜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晚霁心里直打鼓,她怕大姑娘嫌她话多,一路都憋着不敢问。
好不容易回到院子,大姑娘在镜子前一坐就是半天,话也不讲,也不哭也不笑,她实在是怕得紧。
「大姑娘,您别看了,您再看下去也是这么好看。您看您这眉眼,还有您这身段,怎么看怎么好看,万一您自己看得久了,陷在自己的绝色中无法自拔,那可如何是好?」
燕迟:「……」这丫头到底是真憨还是假憨?
「大姑娘……」
「这个给你。」
「大姑娘,您给我铜钱做什么?」
「买你一刻钟,给我闭嘴。」
晚霁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圆脸满是懊恼。
朝露很早叮嘱过她,让她少说话多做事,她怎么一点也不长记性,如果朝露还在,必能给大姑娘分忧,不像她,明明知道大姑娘有心思却不知道从何帮起。
耳根终于清静,燕迟长长吁出一口气。
镜中的美人也跟着叹气,颦眉都透着一股子仙气。
出身世家,还长成这样,多好的一手牌。
真是可惜了,如今没有所谓的名声,这样的长相只会是祸,以永昌侯府的体面地位,她倒也不担心会被当成玩物送人。
说到送人,她是不是应该送些东西跟女主交好?
「晚霁,你还记不记得我有一把镶着宝石的匕首?」
「嗯嗯。」
「在哪里?」
「嗯嗯。」
燕迟看过去,她的傻丫头正捂着嘴站得笔直,大眼瞪得极圆。
好憨!
她从对方手中取走铜钱,道:「买卖取消,准你说话。」
晚霁看着空无铜钱的掌心,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合着她被罚快一刻钟没说话,最后连铜钱也没捞着。
大姑娘好狡猾。
罢了,她是个大度的丫头,绝不会和主子置气。
「大姑娘,您要这匕首做什么?」
「你把这个送给盛姑娘。」
啊?大姑娘要送东西给瑛姑娘?
晚霁惊讶过后,很快又喜笑颜开,暗道大姑娘这是想通了,知道要交好瑛姑娘,和夫人好好相处。
虽说夫人是继室,但这些年下来从未克扣过大姑娘的用度,有些事他们当下人的不好说,如今大姑娘自己回过味来也是好事一桩。
她喜孜孜地出去,燕迟无语。
那边盛瑛收到东西,也是意外。
如是一看那匕首,惊呼道:「姑娘,这不是您上回在多宝轩看中的那把匕首吗?大姑娘当日与您争抢,现在巴巴地送来是何用意?」
盛瑛摇头。当日她并非争不过,而是让着福娘。
母亲改嫁那年她知道新家有一个比自己小半岁的妹妹后,心中很是欢喜,巴巴地做了一把木剑送给对方,不料福娘直接将木剑丢在地上,还踩了好几脚。
这些年福娘常暗中与她相争,她是能退则退,因为母亲是再嫁之身,她是前夫之女,她不想母亲难做。
如今福娘试图和自己交好,难道真是为了自己当日出手帮忙一事?
「姑娘,依奴婢看您可别上大姑娘的当,她那个人平日里对您那么坏,怎么可能一夕之间变好。」
怕是自己名声坏了,破罐子破摔还想拉着别人一起。
「东西先收着,挑个合适的东西回个礼。」
多思无益,见招拆招便是。
安从一摆好茶具,烧好水。
茶是进贡的雨前龙井,龙井清香味醇,光闻香气就能想像它的滋味,但王爷这五年来从未主动提过吃喝,今日为何从永昌侯府一回来就要泡茶?
难道……
「王爷,您的怪疾好了?」
宁凤举不置可否,在侯府时他记得分明,应是味觉已经恢复。
修长手指执盏,将茶送入口中,意料之中的甘醇滋味并未尝到,取而代之的依旧是五年来熟悉的木然无味。
怎么回事?
再喝一口,依旧如此。
他眉锋微皱,气势渐冷,挥手让安从一将茶水撤走,仔细回想在侯府发生的每一个细节,凤眸中隐有暗流涌动。
外面有脚步声闲步而来,没多久便听到熟悉的爽朗声音。
「啧,从一,你看你这寒酸样,怎么天天穿得灰头土脸的,若是我记得没错,你脚下这双鞋还是前年置办的吧。要我说你年纪也不小了,为何不娶个媳妇料理自己的衣食?」
「回将军的话,属下这鞋子穿着还行。」
「什么穿着还行?我看你就是愚忠!不能你家主子一日不成亲,你们这些身边的人也跟着一个个天天当和尚,眼看着春色正好,要不要我替你保一门亲事?」
「将军好意属下心领,属下暂时没有成家的打算。」
霍继光「切」了一声,炫耀般理理自己的衣服,「看到没,这是我夫人为我做的新衣裳,还有我脚下的鞋,也是我夫人一针一线纳的鞋底。」
安从一低着头,不想再搭理对方。
霍夫人还会做衣裳,还会纳鞋底,骗谁呢?阖京上下谁人不知霍大人惧内,霍夫人就是一头母老虎。
霍继光显摆够了,大摇大摆进屋,「朝正,听说你今天去燕府赴了宴?」
朝正是宁凤举的字,是陛下亲取。
霍继光是武安侯府的嫡子,曾是宁凤举的伴读,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又有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过命交情,感情深厚非同一般。
「那燕大姑娘可是聿京第一美人,你瞧着如何?」霍继光眼晴里闪着八卦的光。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他就不信宁凤举没有红尘之心,先是救了人家姑娘,如今又巴巴地去人家府里赴宴,指不定就是有那个心思。
宁凤举慢慢掀起眼皮,凉凉地睨过来。
霍继光可不怕他,挤眉弄眼道:「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话本子里都这么说。你若是喜欢,何不接进府来,她如今名节已失,给你当个妾室也不算委屈她。」
「你这身衣服不错。」宁凤举答非所问。
「是吧,是吧。」霍继光八卦之心顿散,一脸的得意,「这可是我夫人亲手缝制的,还有我脚下这鞋……」
「没想到你夫人还会苏绣,这针法没有二十年做不来,你夫人今年多大?」
霍夫人今年二十整,不可能一生下来就会刺绣。
「……呃。」霍继光尴尬了。
衣服当然不是他夫人做的,他夫人最多也就是缝过几针做个样子,余下的都是绣娘代劳,至于鞋子那就更别提,他夫人一针未动。
朝正这人真是不识趣,顺着他的话说几句好听的难道会死吗?夸他几句夫纲有振,妻子贤慧温顺会死吗?
「你知道的,我家那小子离不开人,你说他怎么那么讨人喜欢,即便是成天只知道哭,我瞧着也很是稀罕。」
成天哭还稀罕?
宁凤举很难理解这样的事,在他看来哭哭啼啼之人最是麻烦,也不知道那位燕大姑娘哪里来的那么多的眼泪,敬个茶都哭成那样。
霍继光一看他漠然的神情,就知道他根本无法共情,「朝正,你以后会明白的,这世上有的人,哪怕在你面前只会哭,你还是恨不得将天底下最好的东西捧到他面前。」
「绝无可能。」宁凤举道。
他绝不可能成为那样的人。
第三章 示好兼示弱
春夜寒,皎月生。
戌时忙梳洗,亥时应就寝,世家高门内的规矩约定俗成,时辰一到各院闭门熄灯,阖府上下一派宁静祥和之态。
戌时一刻左右,燕迟却带着晚霁出了门。
画着花鸟的手提纱灯,在夜色中如萤火。
风起灯不灭,人行脚不停,一直往东走,过两道月洞门,门后一片竹林沙沙,竹林后面正是盛瑛的院子。
盛瑛正准备歇息,惊闻自己那位继妹来访,心中隐有猜测,遂命如是替自己更衣,连忙将人请进屋来。
一入屋内,寒气尽散。
闺阁房间布置大多相似,唯一不同的是这里多了一个剑架,剑架之上搁着一把寒锈冰冷长剑。
盛瑛的生父是安远将军府的嫡三子,死后諡号忠烈将军,女承父志,她虽随母亲改嫁侯府,但这些年常随盛家子孙一起习武,那剑架之上的剑正是她亲生父亲的遗物。
客气一番后,燕迟将一个锦盒放在桌上。
盒内放着一个玉莲三色的胭脂盒,此物玉质润泽通透,三色碗一刻莲花二刻牡丹三刻梅,瞧着就不是凡品。
这是之前盛瑛派人送到居福轩的回礼。
「你可是不喜欢?」盛瑛问。
若是她记得不差,福娘应是很中意这东西。
当日舅舅将此物送给她做生辰礼时,众姊妹皆是羡慕不已,福娘也多看了好几眼,虽说她们姊妹不和已久,她却知继妹的喜好,越是精巧之物越中意,最是一个喜好风雅之人。
她以为福娘收到此物应会欢喜,不想对方竟然将其送还,且还亲自登门。
「这胭脂盒如此贵重,我岂有不喜欢之理。只是……」正是因为比自己送的东西贵重许多,燕迟明白女主是不想欠自己半分。
原主的生母孔氏是投奔侯府的孤女,嫁妆都是崔氏备人准备,私房自然不多,原主承继生母的嫁妆,又有侯府的月例,这些年倒也过得去,虽不能说节俭度日,但也不能大手大脚,往常买些女儿家的胭脂水粉小物件等倒也不妨,但若是要买几百上千两的东西还真负担不起。
因为买不起这样的贵重之物,又喜欢得紧,所以原主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也因为心里实在不痛快,才会同盛瑛争那把匕首。
因因果果,造化弄人。
她打定主意交好女主,当然不想对方和自己撇清干系,「这是王家送给你的生辰礼,我不能要。」
「我不在意这些,我舅家也不在意。」
「盛……姊姊。」
一声姊姊,惊呆所有人。
空气瞬间静止,横生诡异的气氛。
「你比我年长,我理应唤你一声姊姊。」
「……」盛瑛太过意外,一时惊愕无言以对。
如是撇嘴,出了事就巴巴地叫自家姑娘姊姊,听着就是不安好心。
「大姑娘,您这也太突然了。」
晚霁立马回嘴,「我家大姑娘有礼,你还挑上了?」
「什么有礼,谁知道安的是什么心?」
「叫一声姊姊就叫不安好心,那我叫你十句,看你会不会死?如是姊姊,如是姊姊,如是姊姊,如是姊姊……」
「你是不是诚心的!」
「如是,住口。」盛瑛发话。
如是不太服气,气鼓鼓地瞪着晚霁。
燕迟头大,「晚霁,闭嘴。」
「好咧。」
气氛再次凝结,空气似乎都暂停流动。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送盛姊姊礼物聊表心意,不想盛姊姊却回我以更贵重之物,岂不是折煞我了,如此一来我岂不是欠你更多。」
「礼尚往来,我并未多想。」
「盛姊姊光明磊落心无污垢,待人以诚不计回报,我知盛姊姊心意,但无法安抚自己的愧疚,我若收下这胭脂盒,只恐自己良心难安。」
这个继妹又夸她了。
盛瑛早已习惯继妹对自己的冷言冷语,猛地听对方不仅软话连连,还一口一个姊姊的称呼她,她是浑身不自在,还有满心的别扭。
习武之人向来直来直往,遇硬则硬遇强则强,唯怕别人来软的,以前她只觉得继妹难相处,说话绵里藏针让人极不舒服,不想对方收起满身的刺时瞧着竟有几分可怜。
「你若良心难安,那就当我没送。」
燕迟似是松了一口气,言词越发真挚,「姊姊大度,从来不与我争执,以往我对姊姊颇多偏见,行事难免略显偏激。人说吃一堑长一智,如今我遭此大难,又在黄泉路上来回两次,终是大彻大悟,也看透了许多人情世故,方知孰真孰伪。」
如是在一旁听着乾瞪眼,依她看大姑娘不是大彻大悟,而是脸皮变厚,听听这称呼从盛姊姊到姊姊,变得可真够快的。
自家姑娘也是倒霉,有一个失了名节的继妹,日后还怎么做人!大姑娘怕是存了歹毒的心思,自己没了名声,还想连累她家姑娘。
可她不敢反驳,因为按礼大姑娘确实应该称呼自家姑娘为姊姊,若执意纠结称呼反倒是她们不对,但她又实在心中愤恨,只能将一腔怒火全撒在燕迟主仆身上。
「如是,你做什么一直瞪我?」
「你不看我,怎知我瞪你?」
「你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又不瞎!」
盛瑛和燕迟一起看去,两人再次闭嘴。
晚霁噘着嘴,忽然想到刚才大姑娘和瑛姑娘一起看过来时,两人的神态居然有些说不出来的相似。
不愧是姊妹。
燕迟垂眸,心知不能急切,积土成山非斯须之作,她不可能在一朝一夕间改变别人对原主的印象。
好在已经打开一道口子,只要继续朝着这个口子使力,迟早有一天会打破两人之间的壁垒。
「如今我失了名节,旁人避之唯恐不及,姊姊放心,纵然我一身污浊,我也不会脏了别人的衣裳。」
「你我姊妹,何需避讳。」
「姊姊。」燕迟突然站起身,朝对方重重行了一个礼,「你蕙心纨质不疑他人,只恨我以前不懂事,没能和姊姊好好相处,也没有学到姊姊的为人处事的万分之一。」
盛瑛大惊,赶紧扶她。
她顺势那么一倒,歪在对方身上,双眼紧闭,泪流满面。
众人大惊。
「大姑娘!」
「福娘!」
好一会儿,她缓缓睁开眼睛,「姊姊,其实我……好害怕。」
盛瑛心头大震。福娘……原来也会怕,「祖母和父亲不会不管你,你莫怕。」
燕迟苍白的脸上浮起苦涩之意,眼里全是悲哀,「我一人之失,如何能拖累他人。」
「一家子骨肉,哪里是拖累。」
「若真如此,二婶为何要送我去庵堂?」
「祖母和父亲不会同意的。」盛瑛是外姓人,侯府的事不便多言。
燕迟示意晚霁将扶着自己,晚霁吃得多劲也大,立马把她扶得稳稳的,她算是知道为什么原主一直留着这傻丫头了,可能正是因为这把子蛮力。
示了好,又示了弱,她的目的已经达到,水滴石穿哪里是能一蹴而就之事,世事过犹不及,欲速则不达,见好就收方是上策。
过了一会儿,她似是平复情绪,然后告辞。
出门时她一应姿态也和往常无二,甚至背脊挺得更直,但因为几乎是半靠在晚霁身上,落在别人眼里无异于故作坚强。
「姑娘,您说大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她还能有什么意思,无非是心中凄惶无人可诉……说起来她也是一个可怜人。」
「姑娘,您可别被她骗了。」
「她以前那么讨厌我,以她那样骄傲的性子,如果不是大彻大悟,又怎么会在我面前哭?」
「……这倒也是。」
子时已过,夜深人静。
蛰伏一冬的虫儿还未破土,四下除去风声再无其他的响动,月已悬至中天,冷冷清辉普照着沉寂中的聿京城。
人静,灯灭。
两道黑影不知从何处进到侯府,如入无人之境般直奔居福轩,随后一人守在门外,一人翻窗而入。
室内漆黑,骤起明珠之光。
颀长劲瘦的身形在珠光中渐渐露出真容,冷峻而矜贵,他半眯着凤眼,睨向绣幔锦被之中的少女。
室内炭火极旺,暖如初夏。
少女睡得极不安稳,翻个身一把掀开锦被。
发如墨,肤如雪,细眉楚腰像一条玉做的水蛇。
男子过去,不看床上之人将锦被抛上去,将将一个转身,只听到一声软糯呓语,接着床上的人又踢了被子。
睡相这么差?
被子再盖上去,又被踢开。
他再伸手,不想床上少女嘴里嘟囔着好热,忽然将他的手抓住压在自己的脸下。
「……舒服……」
声音娇软甜腻,似拉着长丝的糖。
男子气势一变,如被蛇咬般猛地将自己的手抽回,因着动作粗鲁,床上的少女受力之下撞在床里。
「……疼。」
人未睁眼,眼泪先流。
男子飞快地用两指在少女身上那么轻轻一点,床上的人再无动静,人是安生了,只是那脸上的泪水还挂着。
真是个麻烦!
男子从怀中取出一只玉杯,提起小炉上温着的茶水缓缓倒入,一时间茶香氤氲,清幽雅淡地萦绕一室。
他近到床边,不看那床上之人,嫌弃地捏起对方的手放在茶杯上,几息之后像碰到脏东西一般丢开。
少顷,他浅尝杯中茶水,接着眉心一沉。
并无任何滋味。
难道他猜错了?
「啊啾!啊啾!」
一觉睡至三竿,燕迟是被冻醒的。
睁眼一看自己睡在床里,锦被踢至外侧,晨间的寒气从半开的窗户往里灌,冷得她当下一个哆嗦。
晚霁连连惊呼,半是心疼半是埋怨地问她为何一大早开窗。
她茫然自问,自己分明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只记得夜里梦中遇火,浑身燥热难耐时一根冰柱从天而降,刚贴上去就被弹开,痛得她在梦里大哭。
她旁敲侧击问过晚霁,原主并无梦游的习惯。
难道是她夜里热得厉害,迷迷糊糊开的?
一番请医问药,她生病的事很快传遍全府。
崔氏和王氏派人过来相问,盛瑛也带了东西上门,还如坐针毡般硬着头皮陪她说了一会儿话。
除此之外,府中其他人再无动静。
人情冷暖,高墙内院中最是能体会。
一个失节的嫡女,在旁人眼中不过是废弃之人,根本没有再讨好交往的必要。
燕迟倒没如何,晚霁气得直哭。
王氏行事如常,不冷不热只尽到礼数,但崔氏的态度明显与以往不同,若不是多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盛瑛来看她,晚霁真的会大哭一场。
「大姑娘,若是老夫人都不管您了,您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燕迟虽有原主的记忆,可原主向来和侯府众人不亲近,她自然也不能感同身受太多的亲情。
以前确实只有身为亲祖母的崔氏对原主最为关心,但那关心也不过是与别人相比多一些而已,原主尚且没有视之为依赖,何况是她。
她如今唯一在意的只有盛瑛,盛瑛如果和她关系缓和,她的努力就没有白费。
她不求被女主的光环笼罩,但求能沾上一星半点的光,保住自己的小命当一条咸鱼即可。
颦眉望向窗外,之前那个疑惑又涌上她心头,所以昨夜窗户到底是谁开的?
难道暗处有人想害自己?
傍晚时分,王氏上门。
主仆二人皆是惊讶,晚霁更是一时呆在原地,半天发怔回不过神。
因为王氏不是空手来的,而是带着一堆的补品。燕窝、人参、灵芝、鹿茸,看成色皆是上上之品,尤其是人参应有几百年之久。
她还极为客气地叮嘱燕迟好好调养身体,旁的不要多想。
燕迟再是穿越之人,也知这些东西绝对不是寻常之物,她非王氏亲女,对方何至于因她不过是一个小风寒就送来如此多的好物。
她心中惊涛骇浪,千头万绪不知从何猜起。
下这么重的血本,王氏图什么?
如果仅为体现继母的大度,大可不必出手如此阔绰,小恩小惠细水长流才是合情合理。
王氏眼神微闪,那位贵人的用意着实让人猜不透,若说是不通人情世故,为何又要刻意隐瞒?若说是不想人知,这些东西又太过扎眼。
她尚且晃了眼,何况是养在深闺的姑娘家。
冰肌玉骨弱姿娇态,媚体纤腰我见犹怜,这个继女比当年的孔氏更加楚楚动人,也难怪贵人都动了心思。
「东西是给你的,你放心用着便是。」
放心用?燕迟琢磨这话的意思,对上王氏坦荡的目光。
她们继母女二人自来冷淡,许是燕迟出人意料的沉默,未同往常一样含沙射影冷嘲热讽,倒让王氏生出些许的怜惜。
「好好养身子,一切都会好起来,日后你会发现再是天塌地陷的难处,回头看时也只道是寻常。」
她一走,晚霁连忙去翻那些东西。
「大姑娘,这燕窝的成色真好!这人参怕不是至少得有两百年!大姑娘,您看您看……这灵芝好大一朵……大姑娘,这些东西也太多了,奴婢瞧着值不少银子,夫人对大姑娘真是用心,这么多的好东西全吃进肚子里,那得有多补,夫人莫不是把您当猪养。」
燕迟本来正想着事,尤其是王氏最后那番话似是在开解她,听到这话哭笑不得,这丫头最是知道如何打断别人的思路。
话虽难听,未必没有这种可能性。
「猪也是这么想的。」
「咦,大姑娘,您怎么知道猪会这么想?」
「猪告诉我的。」
晚霁歪过头来,圆脸一派迷茫,「大姑娘,猪还会说话?奴婢怎么没有听过?您在哪里听到的?」
燕迟但笑不语。
晚霁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很快又被桌上的东西吸引。
「这些个好东西得花不少银子,够买好几百头猪了,若是用来养猪多划不来。您说吃这些好东西长大的猪该有多好吃,也不知道谁能吃得到,吃了会不会长生不老……大姑娘,您怎么了?」
「我想磨刀。」
「您磨刀做什么?」
「杀猪。」
晚霁茫然四顾,哪里来的猪?她怎么没看见。
「大姑娘,您……您……」
原来大姑娘说的猪是自己。
哼!大姑娘太坏了。
作者:
3221295637
时间:
2023-10-20 0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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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玥仙女是你嘛
时间:
2023-10-22 14:56
这本书很好笑
作者:
12345678913
时间:
2024-2-21 22:34
感谢楼主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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