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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玛奇朵《娘子一根筋》(夫君的谎话之二) [打印本页]

作者: 喵喵    时间: 2017-3-25 09:55
标题: 玛奇朵《娘子一根筋》(夫君的谎话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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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娘子一根筋》(夫君的谎话之二)
作者:玛奇朵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7年3月31日
女主角:阮芝盈
男主角:易穆德

【内容简介】

当初是因为被皇帝舅舅派来剿匪,易穆德才会在这偏僻地方待下,
没想到居然会碰上阮芝盈这小村姑,让一向很讨厌女人的他心动了,
刚巧她大伯误会他轻薄於她,逼他负责,不但狮子大开口要聘金,
还撂狠话他若不娶就要将她沉塘……那怎麽行?立刻迎她过门!
只是他本以为娶了个柔弱又身世可怜的小姑娘,却发现根本大错特错,
她大伯一家没虐待她,而是心疼她患了相思病才设局逼婚,
她每天把他赶去书房读书不是因为贤慧,而是要趁机嗑光一桶饭,
看起来小小一只的她其实力大无穷,能把山匪打得抱头鼠窜,
更可爱的是她生性单纯,他说什麽她就信什麽,从来不会多问,
每每看到她这副小兔子模样,他内心的野兽就好想跑出来呀嗷嗷,
可他若把本性显露了,加上他没说实话,骗她自己只是个秀才,
她会不会因此吓跑,让他从有妻万事足变成「寡夫」啊?!




    第1章

    炎炎夏日,枝头的蝉儿唧唧的叫喊着,就连翠绿的枝叶也在强烈的艳阳攻击下显得有些萎靡不振,可是易穆德纵使汗流浃背,却始终不舍得移开目光。

    或许不是不舍,而是不敢,深怕眨眼的瞬间,那个站在放生池前的身影,会如同幻影一般消散在眼前。

    易穆德今日只不过是闲来无事出门走走,正好碰上了山上的小庙办法会讲经,他觉得无聊就往後头逛逛,却没想到会见着一个穿着一身素色衣裳的女子,侧着脸站在放生池前。

    那女子很美,不是那种空有外表的美人,而是打从骨子里的美,一身柔弱身姿即使穿着粗布素衣,也遮掩不住一身清丽脱俗。

    她一头又黑又直的长发被随意用一条素色发带给紮成了一把束在身後,脸上未施脂粉,但是肌肤在灼热的艳阳下却透得像是在发光,红艳艳的唇搭上一双水眸,眼神轻扫而过都是风华,也让易穆德在那一刹那之间,以为自己的心跳瞬间停了几拍。

    「一眼动情」四个字,以前只以为是文人空想出来的情思,现在他却是真真实实的体会了一把。

    他就这麽静静的看着她,整个人的魂像是都让她给勾住了一般,她长长的睫毛像把小刷子刷呀刷的,就像刷在他的心上,痒痒的让人浑身都不对劲,尤其是当她看过来的时候……易穆德只觉得世界都没了声响,像是只有眼前那个人的存在一样。

    他当看风景一样看着人,却不知道自己也是他人眼中的一道风景。

    阮芝盈刚刚也是因为法会无趣,所以才走往放生池这里散散心的,却没想到有人也抱着跟她一样的想法,她才一转头,就看见了那穿着一袭青衫的男子,她的脚步再也挪不动,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男子瞧,直到惊觉这样的窥视太过失礼,才收回了眼神,低低的垂下头去,可那一道青衫却仍是在心里留下了痕迹。

    她咬咬唇,心头有着从来没有过的悸动,心下忐忑又有些後悔,自个儿今日也不知道是不是收拾齐整了,深怕在他眼里自己有半点的不好。

    感觉似乎过了很久,其实不过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两人各自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只是脸上都不显。

    直到易穆德忍不住心中的渴望,打算直接上前问问佳人的名字,才刚踏出一步,那姑娘却像是被猛地吓了一跳般,连连退了两步,他正想提醒她小心脚步,後头就是放生池的时候,那姑娘已经踩上池边的青苔,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就摔了下去。

    易穆德这时候也顾不得其他了,几乎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在她刚落水的瞬间就拦腰将她搂住,只是最後也没能够扭身顺利回了岸上,只能将她的头颅按在自己胸前,下一刻两人双双摔进池子里。

    一般寺庙後头的放生池多是後来再开挖的小池子,池面不广且浅,只是这山上的小庙却是不同,是一位僧人特意在这池边盖立的庙宇,别的不说,这池子看起来虽然也不大,深度却是不浅。

    这也是他上山前才从他人口中听说的,却没想到现在就能够直接试验看看这水有多深了。

    只能说幸好他们是摔落在池子的周边,即使水有点深度,也不过就是他一个大男人的高度而已,他站直了身子,还是可以从水中探出头来。

    他也顾不得检查自己现在是不是满身的狼狈,连忙低头看着刚刚被他压进怀中的女子,有些急促又担忧地问着,「姑娘,你……没事吧?」

    刚刚被猛地一压,直接撞上了某人结实胸膛的阮芝盈只觉得鼻尖一酸,眼眶不争气地红了,看起来就像是一副受惊过度而惶惶不安的样子。

    见那水盈盈的眸子里染上湿意,易穆德忍不住心疼了起来,恨不得把这个可怜的姑娘就这麽抱在怀里不松手,可他还有一丝理智尚存,知道这放生池畔毕竟是人来人往的地方,即使现在四下无人,他也不能就这麽唐突了她。

    他看她像是被吓得说不出话来,手一托把人送上了岸,自己走出放生池,若是不看两个人浑身湿漉漉的样子,倒是一副才子佳人偶然相遇的美好景象。

    「谢……谢公子。」阮芝盈细柔的声音颤抖地说着,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望着他。

    易穆德心中一动,觉得自己像是要被淹没在那一汪深潭里,哑着声音道:「不!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小心吓到姑娘了,还望姑娘不介意我的唐突才是。」

    阮芝盈没说话,只是轻轻抿了抿唇,看着眼前这穿着青衫的男人却是越发的顺眼了。

    两人相对无言,易穆德倒是有心想要打破这沉默,只是又想着一上来就直接问她的芳名还有住处,是不是太过唐突了点?

    可要是不如此,难道就这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好不容易勾动他心魂的小娘子离去?那跟让咬到嘴巴里的鸭子飞了有什麽两样?

    只可惜话还没问出口,一道煞风景的声音就喳喳呼呼的从前头那里传了过来。

    「主子,您还好吧?主子!您衣裳怎麽都湿透了?」一个不过十来岁左右的少年冲过来,围着易穆德团团转,明明不大的年岁,却像个老妈子一样,出口就是一连串的关心叮嘱。

    易穆德现下可无法体会这臭小子的一片护主之心,这死小子横插进来,让对面那本就害羞柔弱的姑娘一下子又吓得连退了两步,让他的心又揪了起来,就怕她又滑进池子里。

    虽然现在日头正炽,可那池子里阴凉不说,就是这一身衣裳湿答答的,也容易染上风寒,就她这看起来娇娇弱弱的身子,要是就这麽病了那可怎麽好?

    他想了许多,可是最後还是没来得及说出口,此时正逢前头的法会告一段落了,不断有嘈杂的人声往放生池这里靠近。

    那姑娘就像是受惊的粉蝶,咬咬唇,微微蹲低了身子行了个礼,接着就头也不回往山下的方向跑了。

    易穆德正想追上去,可身边的小厮一边叨念着他得赶紧换了衣裳免得着凉,一边拽着他的手不肯放,让他是又急又气。

    「行了,快放手,你主子我有正事要办呢!」

    明月跟在易穆德身边也有两、三年了,哪里不明白自家主子的性子,要真的有什麽正经事可办,哪还会流落到这等地方来,所以半点也不信他的话,手还是扯得紧紧的。

    「主子先把这身湿衣裳换了才是正经事呢!」

    不过就是几句话的功夫,等易穆德使了劲头,把明月一起往前拉,想找寻那姑娘的踪影时,哪里还见得到人。

    他心中一片怅然,一种莫名的空虚感弥漫在心间,俊秀的脸上泛起微微的失落。

    明月第一次见到自家主子这麽有「文人作派」,心中也不由得惴惴不安起来,自己该不会真的误了主子什麽事吧?

    可刚刚那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姑娘……好吧,硬要说的话是一个挺漂亮的姑娘,但自家主子可是不爱女色出了名的,难不成还真能让一个乡下姑娘给迷了心魂不成?

    「主子……要不我让方大哥他们去打听打听刚刚那姑娘的消息?」

    易穆德瞪了他一眼,把他看得心虚地垂下头去,才淡淡道:「罢了,不过就是一面之缘。」

    他知道自己的婚事不是能够随他心意的,即使他的确动了心也不成。

    但……如果两人真的有缘,能再见面呢?他在心中反问自己一句。

    若是如此,他就会将这当成是上天所赐的姻缘,就是强求也要争上这一次,再也不放手!

    或许真是老天听见了他的愿望,在易穆德以为那个纤弱的身影只能成为心中一段美好回忆的时候,两人再度相遇了。

    与上回隔了不过十来日,易穆德牵着马走在河畔,抬头一望,她怔怔的站在河畔不知道在望着什麽,两人的眼神就这麽隔着一条轻浅的河水遥遥相望。

    他只见着她浅浅抿唇一笑,压抑了十来天的想念瞬间蜂拥而上。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他活了二十年,何曾尝过这般把一个女子放在心上的滋味,却没想到一朝栽在这只见过一面的姑娘身上,就这般轻易的懂了什麽叫做相思。

    易穆德不是没有想过,自己草率决定要跟她携手白头有多麽冲动,这些日子的辗转反侧,也让他用唯一一点理智给压下了,殊不知这一次次的说服,更加证明了他对她始终无法放下。

    思及此,之前曾说过若是能够再相见,他可不会再轻易放手的誓言瞬间浮现在脑海中。

    「明月。」他轻轻唤着跟在身後的小厮,眼里闪耀着光芒。

    明月自然也看见了站在对岸的那位姑娘,自打上回扰了主子的「正经事」後,他哪里还敢擅作主张替主子作主,今日自始至终嘴巴都闭得紧紧的,不敢多哼一句,只是心中的好奇让他忍不住,也跟着主子的目光多看了那姑娘一眼。

    上回他就觉得这姑娘算是好看,可想着再好看也不过就那样吧,他家主子也挺好看的。可也不知怎麽着,这姑娘是越瞧越好看,他读书少不知道该怎麽形容,就是那种看了第一眼,就会忍不住想继续看第二眼,看了第二眼还想再仔细瞅瞅细节的那种好看。

    这一看就忍不住出了神,直到听见易穆德唤他,他还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赶紧低下头,「主子,有什麽吩咐?」

    他那一时的恍神易穆德没有注意,而是用种志在必得的口气吩咐着,「你主子想要成亲了,你知道该怎麽做吧?」

    闻言,明月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神情满是惊恐地抬头看着自家主子。

    主子喂,总共就见了两次面,连人家姑娘姓啥名谁都还不知道,就说要成亲,这会不会太草率了?

    最要紧的还不是那姑娘,而是京城里还有夫人在呢,若随随便便的成了亲,回了京里头要怎麽跟夫人解释?

    他心里一串儿的话都还没说出口,就看着易穆德斜转过头,睨了他一眼,那双眉尾微挑的丹凤眼看似含着笑,眼底却没有半分玩笑味道。

    明月只觉得心重重一跳,连忙垂下头应道:「明白了,小的立刻就去处理。」

    现在唯一能够庆幸的,就是自家主子看上的是一个还梳着少女发式的姑娘家,而不是已婚妇人这点了。他在心中苦笑暗忖着。

    只是看着主子像疯魔一样要跟一个乡下姑娘成亲,他已经不敢想等他们回京之後,夫人会是什麽脸色了。

    他忍不住又打了个冷颤,默默地退了下去。

    呜呜,明明夏日还没过去,怎麽他现在就已经感觉到冬日的冷意了?

    阮芝盈站在河畔,看着对面那依旧是一袭青衫的男子,脸颊上浮着淡淡的红晕,嘴角却是掩不住喜意,轻轻地往上勾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那日在放生池见过一面後,他的身影就日日夜夜在脑子里徘徊不去。

    那人穿着一袭青衫,看起来挺文弱的,脸白得像剥了壳的鸡蛋,和村子里的汉子们完全不同,可是那日被他紧紧压在胸前的时候,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绝对不是那种风吹了就倒的没用男人。

    一想到这里,她的脸忍不住又红了红,她觉得自己或许是得了傻病,才会这样傻傻的隔着一条河看着那男人,好半晌都挪不动脚步。

    她还是第一次瞧见这麽合她心意的男子,就跟那戏文里唱的一样,恰是良辰美景花前月下,俊俏儿郎突立眼前。

    她舍不得移开眼神,可後头传来的叫唤声让她不得不转头离开,只是回头瞬间,她还是忍不住多望向他一眼。

    回首瞬间的依依不舍,在下一刻就被几声急促的呼救声给打断,阮芝盈往呼救声传来的地方望去,就看到几个熟悉的小子慌慌张张地朝她奔来。

    「芝儿姊,芝儿姊,不好啦!老叔给卷进水窝子里头了!」带头的是住在隔壁的二栓子,打着赤膊赤脚,就这麽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阮芝盈也顾不得刚刚还在想男人了,一听是老叔落了水,连忙问道:「你们又到上游那个潭子里去玩了是不?老叔被卷进去多久了?」她把自己手上的东西一放,拔腿就往二栓子他们奔来的方向跑去。

    她半点也不敢耽搁的,因为那个水潭子是这条小溪的转折处,看起来没什麽波浪,里头却常有大大小小的漩涡,别说是孩子,有时候就连大人都会被卷进去灭了顶。

    平日那里是村子里的人千叮咛万嘱咐,孩子们绝对不能去的,可是夏日炎热,哪里拦得住这些顽皮的小子!

    也幸亏二栓子还懂得见状况不对就跑出来求救,要不等到他们知道了消息再赶过去,老叔肯定是半点活路也没了。

    只是虽然这麽说,阮芝盈也不敢怠慢了这一丁点的时间,脚下跑得飞快,几乎要把二栓子给远远的甩在後头。

    二栓子玩了半晌的水刚刚又给吓住,体力有点跟不上了,看着阮芝盈越跑越远,只觉得双脚跟灌了铅一样,越来越沉重,每一步都是靠本能迈出去,根本无法注意脚边的变化,突然,他绊到了一处草堆,整个人差点往前扑去,他闭紧眼,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疼痛。

    预想的疼痛没有降临。

    二栓子有点摸不着头脑的睁开眼,就看见一个穿着秀才老爷衣裳男人正拎着他的领子站好,紧接着就朝刚刚芝儿姊奔离的方向快速跑去。

    二栓子恍神了好一会儿,才连忙拔腿追了上去。

    阮芝盈到达水潭子的时候,水面上几乎已经看不见老叔的踪影了,她心里一沉,定睛一瞧,幸好还让她瞧见了那隐约可见的衣裳一角,没有时间让她多想,她直接褪了鞋袜,就跳入潭中。

    村子边上就是小河,所以村子里不管男女都是会泅水的,这也是她敢这麽轻易地跳下水救人的原因。

    只不过她也怕自己还没把老叔救起来就被同样的水窝子给扯进去,所以跳的地方偏了边上一点点,一落入水後,定了定方向,她才摆动双臂,往刚刚在上面看好的方向探去。

    幸好那水窝子并不大,老叔被卷住也只是因为脚踝被水草给缠住才没办法自己游上岸,她快速地游了过去,解开缠在老叔脚上的水草,就拉着人开始往水面上游。

    不过意外总是出现在人最放松的时候,她才把老叔给托上水面,忽然就觉得脚踝一疼,低头往水下一看,一条水蛇瞬间消失在水草堆中,阮芝盈心道不好,想着自己果然还是大意了,那是他们这地区特有的水蛇,毒性极强。

    咬着唇拚命把老叔给推到岸边,正想用最後的力气爬上岸时,被水蛇咬过的地方传来一阵阵抽搐感,让她整个人无法施力,身子缓缓地往水里滑落—她知道这是因为水蛇的毒液没能即时弄出来,又有许多大动作,导致毒性蔓延得更快所致。

    阮芝盈想要用力抓住岸边的杂草,可是纤纤素指越是想用力,却越是感到麻木,就在她逐渐没入水中,也慢慢感到绝望时,一双结实而有力的手臂直接将她从水里拉了起来。

    那熟悉的怀抱还有在头顶上的一声微微叹息,让她有些迷糊,就像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重现了。

    阮芝盈觉得自己从水中被救起之後,所有事情都像是戏曲演出一般,夸张而虚幻,宛如身处梦中,让人不敢置信。

    她眼神有些涣散的看着那名着青衫的男子将她放在岸边的草地上,撩高她的裙子,直接找到了那处被水蛇咬伤的地方,低下头,温热的唇贴着她脚上的肌肤,吸取毒血往外啐。

    她觉得自个儿好像浑身都不对劲了,尤其是被他的唇贴过的地方,一阵火热蔓延而上,让她脑子昏昏沉沉的,就这麽傻傻的任他为所欲为。

    「你们这是在做什麽!」

    突然,一声熟悉的大喝传来,阮芝盈也终於醒过神,昏昏沉沉的感觉消散了些,看着村子里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包围住他们,她这才觉得大事不好。

    上回没什麽人看见也就罢了,可这回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瞧见了他们两个的亲密接触,虽说不过是撩高了裙子的一角,可在这礼教大过天的时代,就是让人看见女人没穿鞋子都已经是天大的事了,更别提他还捧着她的脚做出那样羞人的举动。

    站在最前头的中年男人是阮芝盈的大伯阮大春,他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家侄女,想了半天,狠狠地瞪了边上的外乡人一眼,然後大声斥喝着,「丢人现眼!丢人现眼!光天化日之下就行这样的事,也不怕丢了你阿爹阿娘的脸面,丢了我们阮家村的脸面!」

    阮芝盈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到自家大伯已经从边上村人手里拿了一根棍子,就要往自己的身上打来,她眼里的惊慌还没来得及浮现,就见到一个身影直直地挡在她身前,一手拦下了阮大春的棍子。

    「这位老伯,还请听我解释一二。」

    易穆德刚刚在河畔就听见了她和孩子们的谈话,下意识跟上来,怕她一个姑娘家冲动之下出了什麽意外,後来见她沉了下去,紧急将人给拉上来,看她抽搐的样子,他联想到附近有名的毒水蛇,这才急忙帮她吸出毒液,这中间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只是凭着一股子冲动行事。

    这些人靠近他不是不知道,想着救人为先便没停下来,只是没想到这村中之人居然不分青红皂白,事情经过都还没全盘了解,就要对一个弱女子下手。

    易穆德轻皱着眉,拦下了阮大春的棍子,一边缓缓道:「方才这位姑娘救了孩子,却不慎被水蛇给咬伤,在下不过是……」

    阮大春粗声粗气地打断了他的话,「咱们是乡下粗汉,懒得听你这书生文诌诌的说些废话,我只问一句,你今儿个这般行事,毁了咱们村子里姑娘的清白,你有何打算?」

    易穆德皱着眉看向阮大春,怕是自己误会了他的意思,开口问道:「老伯这是何意?」

    阮大春冷哼了声,「你毁了咱们村子姑娘的清白,还是我的侄女,想不给句交代?那可没门,咱今儿个就把话给撂在这儿了,你今日要是没给个说法,我就要大义灭亲一回,直接把这不知道脸面的丫头给沉了塘,免得让我们村子蒙羞!」

    易穆德这些年来不轻易动怒,可是听着阮大春轻易的把自个儿放在心上的姑娘说得如此轻贱,顿时一股无名火在胸口上沸腾着。

    「这是草菅人命!难道就没有半点王法了?」他压抑着怒火冷冷说道,一双细长的眼里闪着冷意。

    「王法?这里天高皇帝远,更何况不过就是处理家事而已,扯得上什麽王法!」阮大春冷冷一笑,「一句话,要嘛就三媒六聘,好好把我的侄女给娶了,要嘛就是闲事少管,咱们要怎麽处置人,你没这本事过问。」

    易穆德定定地看着眼前这群村民,方才那地上的小童已经被抱走,他身後的姑娘还湿着衣裳瑟瑟发抖,可这些人一个个眼里全闪着贪婪的光芒,没人关注这个他才刚从阎罗王手中抢下一命的姑娘。

    他心一横,果断的说着,「行!今日之事我定会给这位姑娘一个交代。」

    闻言,阮大春的脸色好看了些,轻哼了两声,看着易穆德那一身秀才衣裳,像是威胁般提醒着,「咱们自然信秀才公说的话,只不过要是秀才公说话不算话……那也别怪咱们村子规矩严,让这毁了清白的姑娘安安静静地去了。」

    易穆德哪里不明白这话里的警告威胁,他握紧拳,看着眼前的村民,只觉得心疼身後的姑娘。

    也不知道这样单纯的姑娘,是怎麽在这市侩贪婪的村子里长大的。

    简单谈好了请媒人上门的事情,易穆德转头看向已经被村子里的妇人给搀扶住的姑娘。

    她的脸色还带着些许苍白,连站着都费力气,却还是担忧地看着他,那蹙着眉头的神情娇弱的让人怜惜。

    易穆德在许多人的注目下不好多说什麽,只是把自己随身佩戴着的玉佩给摘了下来,递给了她。

    「这是我随身的玉佩,就当是我承诺这件亲事的凭证,你等着我,我绝对会信守诺言的。」

    阮芝盈点点头,眼眶里瞬间盈满了泪水,也不知道是信了他的承诺,还是感激他愿意付出终身大事的代价保她一命。

    易穆德转身离去,那姑娘的泪眼却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很快的,他就会带着她一起离开这村子,再也不会让她如今日一般,无助地落泪。

    他在心里这麽保证着,一回头,她水盈盈的双眼也朝着他望了过来。

    那眼底似乎有着千言万语,让他不敢多看,连忙转过头,只是心里头却是更加的坚定了。

    第2章

    这日天公作美,阮家村喜气洋洋的,尤其是村长阮大春家的屋子里更是贴满了大红的囍字,村子里的孩子一个个换上了新衣,屋前屋後跑来跑去,庭院里,一张张大方桌摆了出来,一盆子一盆子的好菜不停歇地由後头的厨房往前端。

    等吉时一到,村子外头放哨的村人喊着,「咱们的秀才公来啦!」

    一声声的传话声从村头传进来,等阮芝盈在屋子里头都听见了那声音时,屋子外头的炮竹声也随之而起,热热闹闹的炸开。

    一个脸尖的妇人听着炮竹声响,是阮芝盈的大伯娘陆氏,她带着笑,手里拿着红布走到了阮芝盈的面前,唠唠叨叨的念着,「芝姐儿,今儿个嫁了人,以後可就是大人了,切莫再调皮了,要好好过日子,你父母都去了,你大伯怎生也养了你这许多年,你心里要存着他的一点好,嫁了人可别忘了你大伯家,还有咱们这村子啊!」

    一边从外村请来的媒人婆听不下去了,连忙打断了她的话,「唉唷!这娘家人要嘱咐新妇,随意提点两句就得了,重要的是这吉时可不能误了,赶紧盖头快盖上,还有最後一口娘家饭也给含上,那金瓶也得拿手上了啊!」

    媒人婆一连串的吩咐,把一屋子的女眷都给调动起来。

    只是一边忙着,这媒人婆心里也是不屑得很,难怪人家秀才公得往外头好几个村找媒人,别说是村子里,就是这新妇的大伯一家也都像是拎不清分寸似的。

    都已经要嫁人了,这做大伯娘的当着一屋子人的面也不讲点好听话,尽说些婚後要好好地提携村子和娘家亲戚的话头。啧!这脸皮真够厚,也不想想当初这三媒六聘的,说是赶时间,但半点礼数都没少,别说是从这村子娶个美人,就是往城里聘一个天仙都够了。

    阮家人聘金聘礼收得足足的,那副见钱眼开的贪婪样,媒人婆心里头自然是瞧不起,只是看在自个儿也收了不少的媒人礼,总是要办好这桩婚事,要不就凭这样的家人,就是长得再美她也不能说上半点好。

    随着屋外越来越热闹,看着陆氏扯着红帕还不赶紧给新妇盖上,她心中存着气,脸上却笑得更欢,「行了行了,咱们娘家人舍不得自家的好姑娘出嫁呢!」

    她一把扯过了红帕子,仔细的替新妇盖上,然後用自个儿厚实的身躯挤开了陆氏,牵起了阮芝盈的手轻轻往上一抬,新妇也跟着这动作站起身,缓缓地往外走去。

    媒人婆摸着她的手,感觉到上头的粗糙,先是一怔,但脸上笑容不减,嘴里边喊着喜庆话,「吉时到了,新妇莫怕,咱们步子踩稳了,等着新郎官把你迎回家去咧!」

    阮芝盈的脸被盖住了大半,只露出微尖的下巴和一抹红唇,只见着那红唇绽放浅浅一笑,即使没看见全脸,也可想像那红帕後头的好颜色了。

    也难怪那秀才公整日心心念念着,换成她是男人,就是想尽办法也得把这样的美人给娶回家啊!媒人婆心中暗叹。

    屋外的炮竹声响得几乎听不见人说话,她牵着新妇小心地踏出门槛,拉高了声音,脆着声喊着,「新妇准备出门了—」

    屋外又是一长串的炮竹声,在喧闹的人声中,一双红色靴子坚定而缓慢的落入阮芝盈有限的视线里,她接过了那人手中的红色花球缎带,噙着笑,一步步地随他的脚步而去。

    她的心里没有不舍,反而是满满的喜悦。

    在她早已对成婚这件事情不抱什麽希望的时候,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个男子,勾引了她所有的心神,甚至因为那一场「意外」而能够成为他明媒正娶的妻,她如何不庆幸,如何不欢喜?

    红盖头盖着,没人能够知道阮芝盈欢欣的情绪,但是一脸粲笑的新郎官,大夥却是看得明明白白。

    欢喜盈满了易穆德全身,尤其几乎是从新妇踏出门後,他那一双眼睛就眨也不眨的看着她,半点都舍不得移开目光。

    直到新娘上了轿子,他才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目光,然後伴随着喜气的锣鼓喧天,一路往镇子上的一处二进小宅院走去。

    随着那热闹的声响越走越远,阮大春招呼了人开始吃喝,左右都是自个儿村子里的人,有些人憋了许久的话也终於忍不住问出口。

    「村长,咱们芝姐儿是瞧上那外地书生哪儿了,怎麽就来上这麽一出,咱们村子里谁不知道,只要咱们芝姐儿想,不管哪个汉子都得捧着供着……」

    阮大春本来还带着笑意,一听那年轻人说的话後,马上拉下脸来。

    「大娃子你胡说什麽?酒喝多了吧,哪里是芝姐儿瞧上了那秀才,是那人要给村子里一个交代,才把咱们芝姐儿给娶走的!她好不容易出了门,谁要是嘴上没把门胡乱说,到时候……嗯哼!」他警告似的看了酒桌上所有人一眼,直把人都看得低下了头,看似安分了,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被唤为大娃子的汉子陡然一个机灵,酒也醒了大半,连忙就给自己一巴掌,「唉唷!这喝多了酒劲上来了,怎麽就搞混了呢?芝姐儿挺柔弱的一个姑娘,长得美又能干,这谁家娶回去不是供着呀,就我这张嘴胡说八道的,哈哈!」他乾笑了两声,想把自己的失言给蒙混过去。

    幸好男方是外地人,要不然刚刚这一错嘴的话要是溜到了新郎官耳边,那他还能好吗?

    村子里谁不知道,耽误了谁的事,就不能耽误了村长家的!

    「不过……芝姐儿前头那个未婚夫不也是秀才,叫……叫做赵宁成是吧?前几日还瞧着他在咱们村口骂骂咧咧的,怎麽今儿个却不见人影了?」另一个喝得有些茫的汉子说着,连名字都快记不清了。

    阮大春脸一沉,想起那个赵秀才和他那个寡妇娘的性子,终於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对了—那两个没脸没皮的今儿个居然连脸都没露,这可不就是最不对劲的地方吗!

    他站了起来,脸色沉得发黑,唤了族里几个子侄就往外头走,刚从屋子里收拾完的陆氏正好瞧见阮大春往外迈的脚步,问了句,「当家的,宴席都还没吃完呢,这是要往哪儿去?」

    阮大春没说话,身边凑热闹的几个汉子帮着回答了,「还能往哪儿去?自然是去看看咱们芝姐儿了,谁知道那赵秀才和他娘今儿个是不是跑去那捣乱了。」

    陆氏一听,马上就明白自个儿当家是在烦恼什麽,人也不拦着了,反而加快脚步也跟了上去。

    「那我也得去,可不能让那婆娘胡咧咧的乱说话,坏了咱们阮家的好事!」好不容易把这侄女给嫁出去了,要是那臭女人真把事情给搅黄了,她非得撕了那不要脸的一家子!

    一行人在阮大春的带领下,气势汹汹的往镇子上的新房而去,当他们刚转进易穆德所买的宅子巷口时,就听到一个让人厌恶的声音大声的喊着—

    「一女不二嫁!阮芝盈不守妇道,二嫁他人,本性甚淫!」

    淫个大头!这是所有阮家村的人听见这话时,脑子瞬间冒出的念头。

    还不等阮大春等一帮男人冲上前去,把那说得正气凛然的赵宁成给拽走,陆氏早已高呼一声,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两个巴掌就甩在赵宁成脸上。

    「淫个大头!有人生没人教的,亏你还是什麽秀才,连人话都不会说!看老娘不打死你!」

    赵宁成没想到会有陆氏这样凶悍的妇人,完全不讲半分道理,而是直接过来就打,两下巴掌挨得结结实实,身子都往後踉跄了好几步。

    「你……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根本是泼妇……」

    陆氏冷笑看着赵宁成,还有原本站在一边,看见儿子被打连忙过来搀扶的赵大娘,「我是泼妇?我就泼了怎麽着!用你的之乎者也来打我呀,我呸!不过是个敢做不敢当的废物点心,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赵宁成被羞辱也不是一次两次,要是以往对上了陆氏这样的妇人,他是宁可灰溜溜的败走,也不会留在这里有辱斯文的和她撕扯,可今日不同。

    他今儿个就是要在这外地秀才的面前,拆穿阮芝盈是怎麽样的女人!

    赵家母子不愧是一家子,两人心有灵犀,他都还没开口,赵大娘就微微一笑,拉高了声音嚷着,「怎麽,我儿可有说错?阮芝盈本来就是不守妇道,原本早早的许给了我家宁成,结果却又悄无声息的另许他人,不过是瞧着他人富贵,嫌弃我家贫困而已,这般嫌贫爱富,只说一句本性甚淫还是抬举了她。」

    这巷子里有喜事,本来就会吸引邻居来看,前头赵家母子已经在外头大肆嚷嚷了好一会儿,看热闹的人更多,如今连新娘的家人也加入混战,这下几乎附近的邻里都跑了出来,也把赵大娘这一席话给听得明明白白。

    一时之间,许多人不免用怀疑或是鄙视的目光看着阮大春一行人,几个嘴快的也开始说起新妇的小话来。

    「哎呀,都有人说得这麽明白了,还指名道姓的,只怕不假,说不得这新妇……」说话的朝边上使了个眼色,那种尽在不言中的未完之意,却是这时候许多看热闹的人心中共同的想法。

    阮大春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对母子俩睁眼说瞎话,他在村子一众汉子的簇拥下走了出来,淡淡地看着一脸理直气壮的赵家母子,又转头看向因为屋外的热闹而走出来的易穆德,不疾不徐的开口,「既然有人要扯出往日旧事,那我自然也不怕丢丑,不介意把这事情的前因後果全都说个明白。」

    赵家母子一开始还挺得意的,尤其是赵大娘,自诩是读书人家,最是瞧不上阮家这样的务农人家,尤其是陆氏那样无知的泼妇,方才看见舆论都倒向自己这边,心中的得意自是不必说,可一等到阮大春说不介意把往事拿出来细说的时候,饶是她觉得阮大春不过是装腔作势,却也仍旧有些慌了。

    不,不可能的!那阮芝盈做下那样的丑事,怎麽敢提出来澄清?赵大娘在心中自我安慰了下,原本有些惶然的心思重新安定了下来。

    阮大春当了多年的村长,看人看事老练得很,赵大娘心里的变化瞒得过别人却骗不了他,要是之前他还会投鼠忌器一番,可如今自家侄女都嫁出门了,这外地的秀才看起来也是个会诚心待自家侄女好的,那他又有什麽不敢说的?

    易穆德看了好一会儿的热闹,俊秀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是啊,我也想知道到底是何缘故,居然有人在我大喜之日直接闹到大门口,指着我的新妇说她妇德不佳。」

    一边站着的明月眼观鼻鼻观心,已经能知道接下来这对母子的遭遇会有多凄惨。

    别的不说,自家主子心情好坏他还是能够看得出来,而现在这样脸上带着笑,恰恰就是要整治人的预备表情。

    这些人也真是不会挑时候,没听过什麽叫做人生四大喜吗?这洞房花烛夜可是其中之一,尤其自家主子可是盼着这一天不知道盼了多少日夜,如今只差最後一步就进洞房了,却让外头这些找事的给打断,是个男人都要上火啊!

    赵宁成打刚才起就没说话,直到听见易穆德说话,这才上下打量起这个穿着大红喜袍的男人。

    他往日总有种优越感,觉得自己不过是怀才不遇,出生在偏僻的山村中,得不到名师教导,又没有万贯家财,才会到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小秀才,其实在这种小地方,他的成就让他的确有自傲的本钱和底气,只可惜在看见了易穆德之後,那脆弱的自傲几乎一下子就被打成一片片,散落一地。

    没有比较就不会有伤害,赵宁成之前不曾见过易穆德本人,听阮家村的人一个劲儿说他的好话,也只觉得是乡下人没多少见识,一分好也能捧出五分好处来,看见一个稍微齐整些的男子就吹得像是潘安再世一样。

    可如今正经面对了易穆德本人,不管他多麽吹毛求疵的去打量,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无论如何都输了。

    即使他认为自己的相貌比起其他村汉不知道好上了多少,可若与眼前这个男人相比,那却是没有任何可以相比之处,更别说光看眼前这栋宅子还有今日婚礼时那热热闹闹的模样,赵宁成知道这是挖空了自己家的家底也做不到的。

    这一比较之下,越发衬得自己不如人了。

    那深深的忌妒还有不可言说的比较之心,让他忍不住站了出来,故作清高的劝道:「这位兄台,你打外地来,自然是不知道这其中龌龊,你今日迎娶之新妇先与我有婚约在前,後因为行为不检被我发现,又崇尚富贵,悔婚二嫁在後,如此恶劣行径,实在不堪成为我等读书之人的贤内助,所以我今日拚着让人闲话,也要把阮家女的恶行说出来,以免兄台受骗。」

    易穆德微微敛下的眼眸里满是嘲讽。

    这个小秀才莫非以为其他人都是傻子不成?嘴里说得好像是真心为他好,避免他受骗,才特意闹了这一出大戏,可如果是真的怕他受骗,成亲前几日为何不说?刚刚的迎娶过程里也不说,偏偏要等拜堂後才说。

    即便这事情是真的,毕竟牵涉女子名声,若是心中存良之人,岂会把事情嚷嚷的众人皆知?

    这种特意败坏前未婚妻清白之举,细探其用心,就更让人觉得这人的所作所为恶心。

    易穆德轻笑了声,看向挺着胸膛,似乎正等着他出声道谢的赵宁成,「明月,你说说……无故毁人清誉,依据大满朝律法,该怎麽罚呀?」

    明月非常机灵的站了出来,答道:「依照律法,无故毁人清誉者,鞭笞五十,若有功名者,外加罚银五两。」

    易穆德看向瞬间僵住神色的赵宁成,似笑非笑的问道:「原来还有这等刑罚,想来赵兄饱读群书,必然是明白这件事的,却还敢言之凿凿地毁我媳妇清誉,那必定是胸有成竹的。来!既然邻居都在,我们好好说个清楚,不然……这衙门也并非白开在那儿的不是?」

    赵宁成脸上闪过一抹慌乱,就是赵大娘也觉得事情发展超出他们的预料。

    他们原本是想着,在这礼成之际把事情给闹大,不管是阮家还是这外地书生,肯定会为了面子好声好气的把他们请进去,好好谈谈封口的费用,再不济,能够搅黄了这桩亲事,那也是美事一件。

    可没想到不管是阮家村的人还是这新郎官,一个个的都不按牌理出牌,彷佛对於别人怎麽看都无所谓的样子,倒是让他们找不到台阶下了。

    阮大春看这一对母子傻了,心中冷笑了声,却没有打算放过他们的打算。

    之前是懒得理会这两个只会恶心人的东西,又想着自家侄女毕竟还没嫁出门,和无缘的亲家闹得太过难看也不好,也就容忍了下来。

    没想到这家子倒是没脸没皮,把他们的退让客气当成是怕了他们了,今日要是不好好教训这两人一番,还真以为他们阮家村的人都没有用!

    「怎麽,不敢说了?那就让我好好说说。」阮大春阴阴的看了赵宁成一眼,冷声道:「赵宁成,当初你和我家侄女的婚事,是你爹和我兄弟还在世时定下来的,所以前几年你爹去世後,我阮家可是出粮又出力,让你们孤儿寡母不用烦恼生计,还让你顺顺当当的考上了秀才,可你这白眼狼是怎麽回报我们阮家的?」

    他顿了顿,如刀般锐利的眼神看着已经苍白了脸的赵宁成,「在考取秀才後就瞧不上咱们这些乡下人,瞧不上我侄女了,是没说要退亲,却拐着弯要让我侄女从妻降为妾,好让你一边能够攀上邻村王大户的闺女,又能够享有齐人之福,这口气要是能忍,那咱阮大春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这一长串前因後果听下来,在场的人脑子里都已经主动补满了一出陈世美抛弃糟糠妻的大戏,看向赵家母子的眼色也都带上了鄙夷。

    「啧!这活生生的就是一家子白眼狼嘛,定了婚约的未婚妻供他念书,没想到考出个秀才就翻脸不认人了。」

    「就是!而且退亲後还不甘心,在人家的大喜之日污蔑姑娘家的清白,还说是读书人呢,如此狠毒……」

    周围大大小小的议论声让赵宁成脸色一下青一下白,恨不得能自己挖了个洞跳下去,就是赵大娘脸上也闪过一抹狼狈。

    赵宁成恶狠狠地瞪着阮大春,对於这家子一次次毁了他的好事感到无比愤怒,他无法反驳阮大春所说的话,但更明白今日这白眼狼的名头可不能就这麽坐实了,否则对於自己未来的科举之路可说是大为不利……

    突然,他想起一件事,眼中滑过一抹阴鸷,心中发狠的想着,既然阮家把他逼到这等地步,那就别怪他不留情面!

    赵宁成抬起头,直直地望着阮大春,「阮世伯,你硬要倒因为果我认了,可阮芝盈的确是不贞不洁……你也别急着否认,我就提一件事,退婚那年有山匪来袭,为何只有你阮家村完好无损?我还瞧见阮芝盈满身狼狈地从山上下来,一个好好的姑娘家失了贞洁,我还愿意履行婚事,只让她自降为妾,我已经算很对得起你们阮家……」

    他大放厥词的指责话语还没说完,阮大春再也按捺不住,大喝一声,直接甩了他一个耳刮子,那力道之大,让赵宁成不只摔倒在地,嘴里还喷出了一颗牙。

    「一派胡言!全都是一派胡言!」阮大春气得浑身发抖,当初之事他明明已经封了全村的口,却没想到让这个畜生给看见了。

    赵宁成看着阮大春怒气腾腾的样子,也顾不得自己现在有多狼狈,阴恻恻的笑着说:「如何?难不成是被我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才如此?」

    阮大春还要说话,突然一道软糯又带着坚定的清丽女声插了进来—

    「为何要恼羞成怒?我阮芝盈今日在此发誓,若我不是完璧出嫁,就马上坐回头轿,吊死在我阮家祠堂中,绝不会让亲人先祖蒙羞!」说着,她淡淡地看了一眼还瘫坐在地上的赵宁成,讥讽的问:「我敢用性命来发誓,你敢吗?赵宁成赵秀才。」

    她没想到自己不过成个亲还有这些一波三折,本来是打算在新房里好好等着就好,可是听着外头的动静越来越大,她才不顾媒人婆的劝阻,硬要亲自出来瞧上一眼。

    就这麽刚好,她听见了赵宁成的污蔑,气得她立刻主动站出来,以维护自己的名声。

    赵宁成还想说什麽,阮大春却不肯给他这个机会,用眼神示意自己村里的汉子,几个大汉登时一窝蜂往前扑去,堵嘴的堵嘴,拉人的拉人,直接把赵宁成给捆了。

    「那个……侄女婿,今儿个大喜的日子,咱们也就不让这败兴的人继续在这里胡言乱语了,我先走了啊。」阮大春说完,朝妻子使了个眼色,让她把早已吓得说不出话来的赵大娘也给拽上,一起往回走。

    易穆德看得出来,阮大春是不想让他继续琢磨那赵宁成说的话,他若有所思地看向站在身旁的阮芝盈,忽然觉得或许自己这新娶的媳妇儿还有许多他不知道的小秘密在。

    两个人并肩准备往宅子里头走,本来是沉默无言的,可阮芝盈感觉到他的目光,主动抬头看向他,出声打破沉默,「如何?你也不信我?」

    他的确是她看上的人没错,可是若他在这个时候有半点怀疑,或者是贬低的意思,那麽这亲事……便就此作罢吧。

    她知道今日之事很有可能在他心中埋下一根刺,即使他现在可以说服自己不想,但日後两人若有个磕磕碰碰的,那根刺迟早会成为两人之间的一把利刃,将彼此伤害得体无完肤。

    若真要走到那种地步,还不如现在就弄个清楚明白。

    站在边上的明月倒是没想到,这个小小村姑居然也挺有胆量的,见了刚才那样的场面不但不哭不闹,还能够主动站出来为了自己的清白发声。

    甚至就连现在,她若是个聪明的,就该把这事情掩过不提,而不是直接挑明白了,硬要将这事情摊开来。

    也亏得他主子是个能明辨是非的,知道刚刚那人就是存心想泼脏水,要不换成一般男人,被暗指戴了绿帽,只怕这时候心底早就闷着一把火了。

    明月心里一阵嘀咕,然後一抬头就对上了自家主子的眼神,瞬间抖了一下,连忙又低下头去,招呼着门房把大门给关上,不让无关的人继续指指点点,紧接着又把宅子前头的一干人等给带走,还给两个主子们好好说话的空间。

    「我怎麽想的很重要吗?」易穆德看着她清丽的容颜上浮现淡淡怒气,好笑的说,「不过就是一个小人而已,你就这样看低你的夫君,觉得我会这麽容易受他挑拨?」

    阮芝盈一双盈盈水眸简单又明白的表示:她就是这麽怀疑的。

    易穆德挑了挑眉,觉得在这当口,他最好还是好好解释一番,才不会让他的小妻子对於他这个人有着错误的认知。

    「我自个儿娶回来的媳妇儿,品性如何我当然清楚。」易穆德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自然地拉起了她的小手,感受着手背和手心两种截然不同的触感。

    其实他心里对於阮大春那一家子也是没什麽好感的。

    一个姑娘家失去了父母,打小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可怜这小手粗得都有一层茧了,也不知道做了多少的活计。

    边心疼着自己媳妇儿,边吃着小豆腐的易穆德,淡淡说道:「那人表面上说的义正词严,可双眼左右摇摆,没个稳定时候,就说明了此人心虚,且身为读书人,此等私密之事却无视於你的名声,偏偏要挑在这样的时候大闹特闹,更是说明了其居心不良,既然知道这个人心术不正,又另有目的,他说的话我自然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再说了,一个小秀才和自个儿新娶的小媳妇儿说的话,他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该信谁。

    阮芝盈不知道他一个转念之间就已经想了那麽多,方才见到他站在门口几乎没什麽说话,那样淡然的神态让她心中有着不安,以为自己的亲事就要让赵宁成给毁了。

    直到他云淡风轻地说出这样一席话来,她才终於松了一口气,连从不知道何时开始就紧绷的肩膀也都自然的落了下来。

    自己嫁的果然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人,为了这份信任,她就是做牛做马也得待他更好才成。

    她的小动作易穆德自然是看在眼里的,不免更加的心疼,也不知道她以往过的是什麽样的生活,是不是总是在看他人的眼色,否则怎麽会如此的敏感。

    一想到这种可能,他忍不住就想要多疼爱自己的小媳妇儿一点,最好能把所有她欠缺的都给补上。

    两人的想法虽然不大一样,但最後的结论却是出乎意料地一致了起来—

    一定要对他(她)更好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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