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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木姜子《镶金农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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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腐爱
时间:
2021-12-22 10:13
标题:
木姜子《镶金农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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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镶金农妇》
作者:木姜子
系列:蓝海E110301-03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21年09月03日
【内容简介】
残疾夫君VS.代姊出嫁的新娘子──
且看不按牌理出牌的她如何撩拨冷情的他,
又如何带领拮据度日(并没有)的一家子奔向富贵!
穿成选择跳湖轻生仍逃不过替嫡姊出嫁的小庶女,
温以菱告诉自己,既来之则安之,然而想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
因为无良的娘家人不顾原主病体,强押着她上花轿,
导致她才新婚就病倒,还被宣告时日无多,
本以为被迫接受新娘换人当的夫君齐延会不顾她的死活,
谁知他竟变卖房产也要救她,让她病好后决定要好好报恩,
他不良于行?不怕,她被系统绑定,只要攒够贡献值就能兑换轮椅、药剂,
无家可住只能回乡下老家?不怕,她不仅从娘家那把生母嫁妆抢回来,
还透过系统兑换农作物种子,种瓜养羊,夫妻同心定能赚出一桶金!
只是啊……想哄齐延多多写字画画好让她换贡献值怎么那么难?
向系统兑换来的种子,让温以菱顺利赚得第一桶金,
不过她始终记得齐延的腿疾才是重中之重,
兑换的物品从轮椅到无数颗吃了强身健体的绿色小药丸,
到眼下,她终于换到最贴切他症状的药,可真要给他用时她却踌躇了,
一、她不会打针,二、她晕针,第三点最重要,得脱他裤子啊!
好在有助眠香囊的帮助,圆满注射成功,可他的腿依旧没有起色,
为此,她决定兑换第二剂,为了加快贡献值的累积,她鼓吹他收集古董,
不想因缘际会下到手的一幅画会引来爱画成痴的陶公子,
她把陶公子当朋友(累积贡献值的工具人),齐延却莫名闹起别扭,
恶意使唤她不说,还被她发现其实他的腿早就康复了!
出了一趟远门,温以菱才发现自家夫君原来是隐形富豪,
专营舶来品的万宝楼就是他的产业之一,
而他不愧是有本领暗中赚大钱的人,
她从温家手里拿回的三个庄子,庄头都不好惹,
一个被她震慑,成功收服,多了一笔进帐,
剩余的两个庄子则是他出主意解决,免得温家又找碴,
当然,此行的收获不只经济上的,还有感情上的,
那位跟着商队想抢走他的楚小姐,惹得她妒火中烧,
终于认清他们俩才不是什么好室友,她也喜欢着他,
可在一切越来越好之际,家里却出了一件大事──
二弟齐蒙,居然另有身世……
第一章 被迫当新娘
温以菱觉得自己真是倒霉!
循规蹈矩地活了十八年,熬过了大考,好不容易趁着考试结束,和同学约好一起去酒吧长长见识,没想到人刚踏出社区,一辆大卡车便直直地朝她冲过来。
那车的速度极快,被卷入车轮下的痛苦一瞬即过,之后的事情她便一概不知了,但一想到那辆大卡车,除非有大罗金仙在场,否则她必死无疑。
她苦读三年,憧憬已久的大学生活泡汤了不说,就连大考的成绩都没看到,实在是亏!
或许是老天垂怜她年纪轻轻就丧了命,如今又给了她一个再活一世的机会。
此时,她正被迫接受来自另一个人一生的记忆,资讯量惊人,迅速占据了她的脑容量。
过了许久,脑中的钝痛终于得以缓解,温以菱慢慢开始梳理起原主的身分。
原主和她同名同姓,年方十五,还未出阁,是温家的二小姐,乃姨娘徐氏所生,上面还有一个大三个月的长姊,一个小两岁的弟弟,皆由主母李氏所出。
自徐氏七年前病逝后,原主没有姨娘照拂,主母又强势,在家中的处境可想而知。
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下,原主也渐渐养成不声不响的性子,但心里憋着的事情太多,迟早会出问题,果不其然,当原主从长姊口中得知,自己将要嫁给齐家的长子齐延时,一时想不开,竟然投了塘。
虽说很快就被救了上来,可毕竟是冬天,那塘中的水冰凉刺骨,原主被送到闺房后,大夫还没到便一命呜呼了,温以菱这才进了她的身体内。
至于原主为何宁死也不愿意嫁给齐延?温以菱从她的记忆中,倒是能猜出一二。
原主待在深宅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外界的事情所知甚少,会有如此大的反应,还是从长姊口中得知,自己未来的夫君不仅不便于行,家中也极为落魄。
原主听了这话,本就惴惴不安,不想长姊还洋洋得意地告诉她,当初与齐延订亲的人本是她自己,要不是父亲不忍她嫁过去受苦,又不能悔婚,所以才想了这么个折中的法子。
原主对那齐延虽不甚了解,但听长姊这意思,也知道这桩婚事绝不是好的,尤其是想到父亲如此狠心,要推她羊入虎口,自是伤心。
原主回房哭了一整夜,第二日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去向父亲祈求,却没想到受到了全家人的奚落,她失魂落魄地回去,正好路过家中的荷塘,万念俱灰之下竟直接跳了下去。
原主倒是一了百了了,但这些遗留下来的烂摊子却得由温以菱来接手!
她穿越过来后,在原主的身体里昏昏沉沉地睡了许久,迟迟醒不过来,偶尔也能获得短暂的清明,却只能听见外界的声音,眼睛是睁不开的。
她心中猜测,可能是因为这次落水,原主的身体元气大伤,极为虚弱,她也或多或少地受到了影响,恐怕还得再仔细调养一段时间,身子才能得以恢复。
今日脑中清醒时,便听到往日静谧的环境很是嘈杂,仔细一听,才知道原来是有人在屋内走动。
原主居住的院子很是偏僻,落水前便没什么人过来走动,平日只有一个名叫春杏的丫鬟帮忙端茶送水,可自原主落水后,院子更加冷清了,伺候的丫鬟也时常不见人,到了饭点才会回来喂个药,今日这般热闹反倒出奇。
温以菱以为是家中做活的丫鬟婆子们到她这里偷懒,却没想到过了一会还有人过来摆弄她的身体,她当即警惕起来,过了片刻才意识到是有人在为她换衣。
她心下稍松,忽视自己身上那几只乱摸的手,仔细听耳畔传来的说话声。
或许是她这个主子一直不省人事,屋中的下人们说起话来也不顾忌。
一个圆脸丫鬟端着水盆立在床侧,一边打下手,一边问前面那人,「李婶,二小姐现在昏迷不醒,这齐家能愿意吗?」
被叫作李婶的妇人回头瞅了圆脸丫鬟一眼,语气不咸不淡,「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咱们做奴才的,照着主子吩咐做就是了。」
圆脸丫鬟「哦」了一声,她进府不到三个月,还不太懂做下人的规矩,此时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床上的二小姐,又问:「那要是二小姐醒了,发现自己已经过了门,到时候再闹起来可怎么办?」
此话一出,房中的其他几个丫鬟也纷纷看了过来。
见状,李婶冷哼一声,她在温家待了大半辈子,一直在李氏的院子里做些粗活,此时见房内的丫鬟年纪都不大,又都是些黄毛丫头,难得起了教导的心思。
她开口道:「女子嫁到夫家去,那便是夫家的人了。二小姐就算是想闹,也只能在齐家闹,更何况……」她的目光落在床榻上那道半死不活的身影上,「更何况二小姐病得这般重,只怕是醒不过来了。」
圆脸丫鬟一听,想到二小姐平日温温柔柔的模样,喃喃道:「二小姐也太可怜了……」
李婶倒是不以为然,只是见其他人也纷纷面露同情,这才抬高了声调,「哪里可怜了?做人最重要的便是识时务,寻死觅活又有何用,现在身体动弹不得,还不是得照样嫁到齐家去?」
这些话,温以菱全部听在了耳里,得知自己马上就要嫁人了,抓心挠肝地想起来,然而不管她如何用力,身上却始终压着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就是挣脱不开。
可她所谓的拚尽全力在外人看来,只是眼睫毛微微颤了一下,不待人发现便再度恢复了平静。
屋内的对话依旧在继续,另一个年轻丫鬟也来了兴致,和圆脸丫鬟不同,她自小被卖到温家,温家的事情她多少也知道些,此时不禁压低了声音,说起自己打听到的小道消息。
「我听说,咱们这位二姑爷还是个举人老爷呢,当年和他订亲的本是大小姐!」
这些事外人不知情,但同在温家伺候了大半辈子的李婶哪能不知,一听有人起头,倒是打开了话匣子,说起了齐家当年的盛况。
齐延的父亲在扎根平江府城前,曾在京城当官,后来不知为何突然把官辞了,到了平江府城安家。
梧桐书院的山长听到消息后,几次相邀,最终齐老爷去了梧桐书院担任夫子,因为学识渊博,所以在书院里极有威望。
他的长子齐延自小聪明,极会读书,十二岁中秀才,十五岁便成了举人老爷,且皆是案首,那时齐家何等风光,谁家不羡慕齐夫子有这么一个好儿子?
说起来,齐延和温家大小姐订亲也是有缘由的。
当年齐老爷初到梧桐书院,山长做东,请书院所有的夫子一起把酒言欢,可没想到齐老爷不胜酒力,几杯黄汤下肚,人便有些迷糊了。
温老爷那时也同在梧桐书院讲学,恰好还同坐一桌,他玩笑般地提起自家的女儿,表示要与齐老爷成为亲家。
齐老爷素来好说话,还没听清便只顾着点头。
温老爷趁热打铁,当着同僚的面上,便定下了两家小辈的婚事。
待齐老爷醒后,才恍然发觉自己三言两语就将自家儿子的终身大事给定了,心中如何悔恨不必多说。
后来,齐延长大后很是争气,中了举人之后,书院的夫子都说,来年春闱,齐延极有可能连中三元。
消息传出来后,不只是齐家,就连温家都沾了光的。
李氏想到自己有这么一个前途无量的好女婿,自是得意,尽管齐延还未与自己的女儿成婚,但齐家向来仁义,完全不用担心悔婚。
想到这些,李氏走在外头也扬眉吐气起来,和别家的夫人寒暄时也不忘提及齐延,炫耀的意味溢于言表。
说到这里,李婶咳了几声,叹道:「要不是齐家后来出了事,齐延又有了腿疾,这桩婚事还真落不到二小姐的头上!」
圆脸丫鬟连忙追问:「齐家当年出了什么事?」
李婶也是听别人说的,事情究竟如何还真不清楚,此时便只当与丫鬟们说些闲话,「五年前,齐老爷突然被京城来的大官拿下,据说,齐老爷当年在京城犯了事,因为担心被上头责罚这才辞了官。」
有人深表认同,附和道:「是呀!要不然齐老爷好好的官不做,跑到我们这个地方做什么呢?」
圆脸丫鬟又问:「那姑爷的腿又是怎么回事?」
「这倒是不清楚了,说什么的都有,只知道姑爷落下腿疾后春闱也去不成了,仕途就此了断。」李婶想到如今萧条的齐家,不无可惜地道。
房内的众人听到这里,也纷纷沉默了下来。
李婶「哎哟」一声,好似想起了什么,骂道:「春杏死哪去了?二小姐就要出嫁了,她这个陪嫁丫鬟不在房里,跑到哪里去了?你们快去找找!」
外面又是一阵兵荒马乱,温以菱却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她现在就是着急,想她穿越前,家中长辈耳提面命地不许她早恋,如今死了一遭,却要这么稀里糊涂地成亲,可谓是不甘心。
想到这里,身上又生出了许多力气,百般挣扎之下,温以菱只觉身上倏地一轻,迫不及待地睁开了眼睛。
温以菱这一猛睁眼,倒是把正给她抹香膏的丫鬟吓了一大跳,扯着嗓子喊道:「二小姐醒啦!」
这一嗓子着实把温以菱吓得不轻,她如今还平躺在床上,身上一丝力气也无,只僵硬地扭了扭自己的脖子,一入目便是满屋的张灯结彩,窗上贴着的大红喜字格外刺眼,再次提醒她马上就要嫁人的事实。
旁边的李婶听到这动静,连忙凑过来看,见温以菱果然睁着那双大眼睛,忙喊,「二小姐醒了,快去告诉夫人一声!」
温以菱眉头紧皱,抬了抬手。
丫鬟一看,便知道二小姐这是想起来了,急忙放下手上的东西过来扶。
温以菱全身彷佛没有骨头,想将她从床上拉起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让她后背靠着围栏这才坐住了。
此时,她终于瞧见了自己身上穿的大红嫁衣,眼神怔怔的。
李婶小心观察着她的脸色,怕她再生事,劝道:「二小姐,事已至此,您就别强了。」
温以菱没与她多费口舌,只想先把有话语权的人找来。她深吸一口气,道:「你叫人去给我爹爹传个话,就说我如今还在病中,待我养好身体后再嫁不迟。」
可她话音刚落,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便从门外传来——
「别以为装病就能混过去了,今天您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温以菱闻声看去,便见一个身着桃红衣裙的女子缓缓走了进来,依着原主的记忆,她认出此人正是李氏身边的大丫鬟红燕。
红燕此时已然走到近前,瞧了一眼一脸病容的温以菱,没好气地道:「二小姐,老爷现如今忙着待客呢,哪有闲工夫过来管这等鸡毛蒜皮的事。」
红燕平日仗着自己在李氏面前受宠,除了几个主子以外,在府中颐指气使,就连原主这个二小姐也压根不放在眼里。
温以菱有心反驳,可惜她现如今还在病中,说一句话还得喘三口气呢,只等养足了精神再来治她。
红燕见她不作声,继续说起了风凉话,「二小姐,您别看齐家现在败落了,但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您也别再挑挑拣拣了,何况那齐延好歹是个正经八百的举人老爷呢!」
红燕话里话外都在嘲讽她不识好歹,温以菱眉头紧皱,偶然想起原主之前在府中听到一些闲言碎语,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开口道:「红燕姊姊,我并非不嫁,只是我现如今还在病中,病恹恹地入了齐家的大门到底不太好看。」
说到这里,她状似无意地说道:「姊姊在母亲面前得力,府中的丫鬟婆子们哪一个不倚仗你?就连父亲都高看你一眼,你便帮我在父亲面前说上几句好话吧,他定会听你的。」
红燕听后心中暗喜,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直到房中的丫鬟婆子们皆看了过来,才干咳一声,嗔道:「您胡说什么呢?我人微言轻,老爷又怎么会听我的?您莫要多说了,老实嫁人吧。」
温以菱的目的既然已经达到,便只点到为止,何况她本来就没抱什么希望。
红燕只以为她是认命了,说道:「现在醒了也好,省事了,本来还打算直接抬进齐家。」话毕,又扭头看李婶:「新娘子在床上坐着像什么样子,你们赶紧扶二小姐起来,等会再派人通知一下外面,婚礼还是照旧。」
李婶连忙答应了一声,和几个丫鬟一起将温以菱从床上扶了下来,挪至梳妆台前坐下。
温以菱现在全身乏力,四肢酸软,竟连坐都坐不住,后来又挪去了一个有靠背的椅子上,这才坐稳了。
对此,温以菱只能在心中苦笑,原主宁死不愿嫁给断了腿的齐延,现在她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和那齐延倒也算得上同病相怜,谁也别嫌弃谁。
丫鬟们此时正在给温以菱梳发,红燕在旁看了一会儿,见温以菱不哭不闹的,谅她也不敢再惹出麻烦来了,交代了屋内的众人一声,便前去向李氏覆命。
红燕走后,丫鬟们挤眉弄眼一番,小声嘀咕道:「等夫人知道了,还不扒了她的皮?」
此时,温以菱目光呆滞,思绪纷杂。
这桩婚事已成定局,倘若她醒来得再早一些或许还有转圜的机会,可现在她是跑也跑不动,再闹也没有任何用处,毕竟原主都以死相逼了,却仍旧改变不了她要嫁给齐延的事实,足可见这位夫人绝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
自己还生着病,就似那砧板上的鱼肉,任人蹂躏,况且就算她今日强赖着不嫁,那位夫人还不知有什么手段来折磨她呢!
于她来说,齐家可能是龙潭,但温家何尝不是虎穴?还有一头恨不得立刻将她吃了的母老虎,还不如先保存好实力,进了齐家大门看看情况再说!
想通了,温以菱立马觉得自己肚子饿了,清了清乾哑的嗓子,朝身后的丫鬟婆子们说道:「我饿了。」
李婶瞧了她一眼,倒是也没为难她,招呼旁边的丫鬟,「去厨房端一碗粥来。」
温以菱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尽快恢复体力,不然一切都白搭。
一盏茶的工夫,便有丫鬟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白粥进来了。
这碗白粥倒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温以菱也不废话,她确实饿急了,等不及勺子,直接将嘴凑到碗沿,没几下,一碗白粥就下了肚。
一旁的李婶见二小姐现在能吃,便知她的身子已经缓过来了。
碗刚放下,又有人脚不沾地的过来传话,「吉时快到了,咱们这边还得快一点。」
李婶一听,面露疑惑,「姑爷不是还没到吗?」
跑腿的白了她一眼,说道:「咱们这位姑爷这几年因为腿疾,就没踏出过齐家的大门,定是来不了的。夫人说不等了,直接把二小姐送上轿子就行。」
李氏这般急于将温以菱嫁到齐家,是因为当初和齐延订亲的乃是她的亲女儿。
齐延中举时她还大肆宣扬过,虽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五年,但知道此事的人还真不少,为了防止夜长梦多,早点将生米煮成熟饭她才安心。
李婶应了一声,正好温以菱也打扮得差不多了,命人将之前准备好的大红盖头拿来,温以菱就这么被婆子们急匆匆地带了出去。
虽说齐家那边将一切事宜都已经化简,但温家该有的流程却是一点都不能少的。
温以菱此时便是要去向父母拜别,她如今身子沉重,坐着还好,一起身便头晕眼花,就算旁边有人扶着,双脚踩在地上也是虚的,使不出半分力气,整个人几乎是被抬着走。
两手旁的两个婆子可不会对她怜香惜玉,在人前的时候,手上的动作倒是稍微轻了一些。人后,完全不顾她的死活,脚程极快,一心只想把她送上接亲的花轿。
温家今日也有许多宾客在,李氏当着众人的面,假惺惺地拉着温以菱的手哭了几声,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让人送二小姐上轿子。
红盖头下的温以菱听得直翻白眼,不过现如今身体受制,一时半刻,还真奈何不了她。
等被人扶上轿子后,温以菱这才长舒一口气,整个身体倒在座位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等轿子被抬起来后,温以菱更加苦不堪言,她被晃得直想吐,脸色更青,但是现在也只能硬生生忍下,要是真吐了,遭罪的还是她自己。
一路上吹吹打打,终于在温以菱临近崩溃的时候落了轿……
第二章 吓吓恶丫鬟
齐延的状况和旁人不同,许多繁琐的礼节皆已省略。
齐家大门前只站了一个领路的人,喜婆见了,倒也没说什么。她来前得了李氏的嘱咐,只要看着二小姐和齐延顺顺利利地拜完堂,其他的都不需多管。
温以菱被人搀扶着下了轿子,她此时仅能看到脚下的三寸之地,待跨过高高的门槛后,便知她现在已经踏入齐家的大门了。
一进去,她便发现此处和温家不同,这里格外的安静。
喜婆也觉出一丝怪异,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却一点喜气洋洋的氛围都没有,甚至连个喜字都没贴,院落倒是不小,却没什么人气,看着怪让人害怕的。
喜婆心中奇怪,面上却不动声色,直到快到正厅时才隐约听到了些人声。
今日前来观礼的宾客寥寥无几,且大多都是齐老爷当年的友人和学生,此时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寒暄。
待蒙着大红盖头的温以菱一到,便有那眼尖地喊了一句,「新娘子来了!」
温以菱视线受阻,被身旁的婆子扶了过去。
眼看两位新人就要拜堂了,众人纷纷安静了下来。
温以菱分不清现在的状况,只知道喜婆将她手中红绸的另一端递给了旁边的人,从狭窄的视野中,她看见了木制的轮椅,想必坐在上面的便是齐延了。
前方的礼官开始唱词,行礼时喜婆也一直没有松手,就着对方手上的力气,温以菱配合着这里拜拜,那里拜拜。
从始至终,那位新郎官连声音都没出,不过在两人对拜时,温以菱倒是闻见了对方身上的那股药味,虽然清苦,但并不令人厌恶。
行完礼后,温以菱又被身旁的丫鬟婆子们引去另一个地方。
路上,车轮碾过地面发出的「辘辘」声如影随形,气氛有些沉重。
落在后头的丫鬟们忍不住开始接头交耳,有人用手肘杵了杵旁边的人,压低了声音问:「这齐家好生奇怪,后院怎么连个下人都没看到?」
另一个丫鬟看了看后方那狭长的曲廊,缩了缩脖子,「你觉不觉得这里阴森森的?我有点害怕……」
这话刚说完,便吹来了一股阴风,胆子小的丫鬟们倒抽一口凉气,全身发寒。
喜婆走在前头,看着大喜之日这几个丫鬟却这般不懂规矩,越说越不像样,偏偏手上不得空,不然定会狠狠地掐她们一把。
丫鬟们见喜婆瞪自己,忙不迭地低下头。
别看这齐家现在败落了,但底蕴还是在的,宅子又大又深,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新房。
进了新房,喜婆也不禁皱起眉来,虽说屋里的家俱还算齐全,但都是半旧的,只极为敷衍地贴了几个有些褪色的喜字,便再没有其他的布置了,看着还算干净整洁,但素净得实在不像是新房。
想到这里,喜婆不由得同情起温家这位二小姐了,显然齐延对新婚妻子不太看重,温二小姐嫁进来后只怕有得苦头吃了。
温以菱此时已在喜床中央坐下,那一袭明艳的大红嫁衣彷佛一个突然闯进来的异类,和房中的氛围格格不入。
在来新房的路上,温以菱便开始紧张了,虽说她还未经人事,但对于男女之事并非一无所知,面对迫在眉睫的洞房夜,她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蒙混过去,加上她现如今身体不便,也不晓得那齐延是个什么样的为人,会不会乘人之危?
这般念头层出不穷,温以菱越想越怕。
就在此时,喜婆冷不防地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现在掀开新娘子的盖头,再喝下合卺酒,这礼便算成了。」顿了顿,她笑呵呵地朝着新郎官道:「温夫人知晓齐家没有人打理这等琐事,所以一应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此话一出,齐延的眼眸骤然幽深起来,恰好那陪嫁丫鬟端着托盘上前,上面放着一根挂着红绸的如意秤。
齐延神情难辨,取下如意秤,拿在手中摩挲了几下,便将温以菱头上的大红盖头缓缓挑起。
温以菱终于得以重见天日,一抬眸,恰好与眼前男子视线交汇,两人皆是一怔。
她从未想过,齐延长得竟然如此俊朗!
大家谈起齐延,多是对当年的天之骄子一朝陨落的惋惜,却鲜少听人提起过他的相貌,她便想当然地认为对方的长相肯定一般,今日一见才知道是大错特错。
齐延的骨相极好,五官深邃,鼻梁高挺,那双眸子沉静如水,看人时却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许是常年不见天日,他的肤色是那种病态的白,倒是平添几分阴郁的气质。
一旁的喜婆迳自笑道:「两位新人真是郎才女貌,只待喝下合卺酒,便是一对恩爱夫妻了。」
说着,又有丫鬟端着两个白瓷小酒杯上前。
齐延此时并不接话,只十分配合地拿起一个酒杯。
温以菱的目光转而落到他手上,只见对方的手也生得极为好看,手指干净修长,皮肤好似比那白瓷酒杯还要细腻几分,这般看过去倒像是一件艺术品。
温以菱微微有些失神,要不是喜婆在旁干咳了一声,恐怕还不知要呆多久。
众目睽睽之下,温以菱不敢再胡思乱想,拿起酒杯后,两人手臂交缠,将各自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看到两人齐齐喝下了合卺酒,喜婆脸上大喜,又紧接着说了好几句喜庆话。
温以菱和齐延却是面色各异,不知在想着什么。
因为外面还有客人,所以齐延并未久留,很快便有一位有些佝偻的老仆将他从房中推了出去。
温以菱偷偷打量着齐延离开的背影,刚刚两人面对面时,她只惊艳于对方的相貌气质,倒是忽略他是一个出入皆受制的人,如今隔着一些距离,对方坐着的轮椅便让人无法忽视。
仅看齐延那挺直的脊背,也知道他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这样的天之骄子,如果不是因为身患腿疾,也不知会有何等的风华!
如此,温以菱倒是能明白众人提起他时为何言辞间多是惋惜了。
紧接着,喜婆也带着丫鬟们退了出去,她们还得回去向李氏覆命呢。
房中留下了陪嫁过来的丫鬟春杏,她此时坐在外间,也不管新娘子,只自顾自地喝茶嗑瓜子。
温以菱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春杏一进府便被送到她的院子,刚开始对原主还算敬重,后来知晓原主在家中的处境后,行事便多有怠慢,是个欺软怕硬的性子。
模样倒是中规中矩,只那双眼睛略微差了一些,眼珠子滴溜溜的,透着些微的不安分。
温以菱不太喜欢这个人,可她现在无人可用,只能勉强使唤着。
她伸手揉了揉发僵的脖颈,她头顶着重量惊人的发饰,便朝外喊了一句,「春杏,你过来一下。」
春杏没好气地答应了一声,在外间磨蹭了一会后还是进来了。
温以菱只当作不知道,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梳妆台,好声好气地道:「你帮我把头上的东西都取下来。」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春杏内心虽对这个好脾气的主子看不上,但也不愿就这么与她撕破脸皮,何况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受累的活,便依言扶温以菱到梳妆台前坐下。
随着时间过去,温以菱身上的力气也在逐渐恢复,虽说行走时还需有人在旁搀扶,但也不似之前那般风一吹就倒了。
齐家当年好歹也算个大户,虽说如今不行了,家里大大小小的物件都没有人维护,家俱表面的红漆也开始脱落,但东西还是好东西,比如温以菱面前的这个菱花铜镜,造型精致,只是镜面有些模糊了。
温以菱凑过去瞧,猛地被镜中出现的那个血嘴白脸的「女鬼」吓了一大跳,身子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只见镜中的「女鬼」也往后撤了一大步。
温以菱不敢相信地凑到了镜子前再三打量,然后又摸了摸自己的脸,一手的白色粉末,这才意识到镜中的那名「女鬼」就是她自己!
不仅脸上被涂得死白死白的,嘴上还抹了鲜红的口脂,乍一看不就是「女鬼」吗?
但透过妆容,她也能看出原主的底子是非常好的,五官精致立体,眼睫毛又长又密,细瞧时,甚至还有些异域风情,就是这个妆……
温以菱暗暗称奇,腹诽道:新娘子涂成这个鬼样子,新郎掀开红盖头时,那心理阴影得有多大!
想到这里,她鬼使神差地想起齐延掀盖头时,好似也怔了好一会儿,估摸也是被她吓到了。
温以菱莫名觉得好笑,心情也松快了不少。
此时,她头上的首饰已经取下了大半,长发散落在肩头,衬得脸色更加苍白。
看着自己的形象,温以菱灵机一动,倒是对晚上即将要面临的洞房花烛夜有了主意。
待发饰全部拆下来后,温以菱叫春杏扶她到外间,又命她出去给她弄点吃的来。
春杏自是心不甘情不愿,嘟嘟囔囔道:「二小姐,您出去看看这齐家后院,连个人影都没瞧见,我去哪里给您找吃的?」
温以菱并不发作,只道:「这灶房总归不会在前院,你去后面找找也就是了。何况就算我不吃,你自己也是要吃的。」
她这话说得直接,春杏倒也没继续推诿,只是嘴角依旧抿着,很是不耐地甩门走了。
见状,温以菱很是无语,春杏本是伺候人的丫头,这脾气反倒比她这个做主子的还要大,看来也不用指望自己能使唤动她了,还是早早把她打发了才是。
温以菱如今精神也好转了许多,此时便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一边嗑瓜子,一边等春杏回来。
这一等便是快半个时辰,直到天光渐暗的时候,春杏才端着一个小碗回来了,一进门便怨声载道地说——
「这齐家也太穷酸了,只怕连殷实的农户都不如!我把他家灶房翻了个底朝天,连块荤腥都没瞧见,就连米缸也快见底了,我只能凑合着煮了锅粥。」说话间,她便将碗放到了温以菱的面前。
端来的粥已经不冒热气了,明显是春杏自己先在灶房里吃过再给她送来的。
温以菱眉头越皱越紧,尤其得知春杏将人家的灶房翻了个遍后,心里更为火大。
春杏倒是没觉出不对劲,见温以菱不动,装模作样地劝道:「二小姐,您也别挑了,以后的日子肯定不比以前,还是早点认命算了。」顿了顿,又道:「我才倒霉呢,当时一同进府的丫鬟好几个,我偏被分到您的院里,如今还成了您的陪嫁丫鬟……」
春杏满肚子的怨言,自从得知二小姐要嫁给城中出了名的破落户后,她便开始到处打听,二小姐出嫁时会不会带陪嫁丫鬟?要是带的话,她怕是跑不了。
今日二小姐大婚,她故意躲起来拖延时间,本以为找不见自己,就会让其他人替代。
可其他的丫鬟们也不是个傻的,一见她人不见了,便猜到了她的打算,人人都知道给二小姐做陪嫁是件苦差事,自是避之唯恐不及,寻她时也就格外卖力。
最后,春杏还是被人找到了,她也只能跟着二小姐进了齐家的大门,可一看到齐家这般糟糕的环境,她就笑不出来,对二小姐也很是怨愤。
春杏嫌恶地打量着周边半旧不新的家俱,咬牙道:「要不是二小姐,我也不用到这种鬼地方来了!」
温以菱好似没听出春杏话里的意思,反倒极其亲近地拉她坐下,问:「之前过来新房时,我听到有丫鬟说这府里阴森森的,我平日最怕这些了,你去灶房时,可有觉出什么异样?」
春杏表情一僵,连忙起身,虚张声势道:「这都是自己吓自己的,您可别瞎说!」
温以菱点了点头,「可我刚刚坐在这里等你时,总听到外面传来了一些奇怪的声音。」她压低了声音,幽幽地道:「你回来时没听到吗?」
春杏一听,脸色更白,她刚刚出去找灶房时,便路过许多大门被锁住的屋子,当时她好奇心作祟,又见四下无人,便大着胆子从门缝往里望了望,只觉得屋子里黑漆漆的,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如今听了温以菱的话,心里越想越难受,总觉得那屋子里好似有黑影掠过。
两人说话时,正值白天与黑夜交替之时,屋子里尚未点灯,大门又关着,所以光线有些昏暗。
春杏目露怯意,只是为了壮胆,便强撑着去点灯。可不知为什么,今日这烛台就是点不起来,每次快点着了的时候,总会凭空出现一股妖风,将火苗扑灭。
一门之外,风声也在呜呜作响,春杏后背发凉,手中的火摺子险些拿不住,神思恍惚间,总觉得有一个女子在门外啼哭。
眼看春杏已是面如土色,温以菱决意再添一把火,脚步放轻,突然从春杏的背后靠了过去,低低地一笑。
春杏心里忽地一紧,身体彻底僵住。
温以菱就像没事人一样,笑呵呵道:「我来帮你吧,今天的风确实大了一些。」话毕,便伸手接过了她的火摺子,两三下便把灯点上了。
昏黄的光线屏除了那恐怖的氛围,春杏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头怒道:「二小姐,您突然靠过来做什么!」
温以菱一脸无辜,「我看你点不上灯,就过来帮帮你呀。」
春杏跺了跺脚,又不好说什么。
温以菱走到门前,瞧了瞧外面的天色,问:「你的行李可都安置好了?」
春杏白着脸摇了摇头。
温以菱说道:「那你可得抓紧些,如今天色还未全黑,再等一会可就看不清路了。」
春杏住在后罩房里,离新房有些距离,再加上刚刚经历了这等子事,难免心慌,可天色确实很晚了,再不回去只怕是更加不敢走了,只得回头狠狠瞪了温以菱一眼,才一脸担惊受怕地走了。
温以菱瞧了,心中大快,这丫鬟说话带刺,再留在这里,只怕会把她自己气个半死!
第三章 新娘命悬一线
温以菱独自在房中坐了一会,心里突然又觉得屋子静得可怕。
这时候倒显出春杏的好来了,就算她牙尖嘴利,好歹给屋子添了些人气。
她隐隐觉得后悔,早知道就不吓春杏了,她虽不怕那些鬼神之说,但她最为怕黑!她起身把屋里剩下几个烛台也通通点上,屋子亮了,她才方觉好了一些。
又枯坐了许久,温以菱将就着把那碗早已经凉透了的白粥喝了,也没看见齐延回来。
就在她以为齐延可能不会来了,准备凑合着睡下的时候,便听闻了那熟悉的车轮声,嘎吱嘎吱,好似催命符一般,由远至近。
温以菱立刻起身,伸手摸了摸一直未洗的脸,脸上那厚厚的粉还在,心下稍定。
不多会,车轮声就到了门外,下一瞬,大门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
温以菱紧张地咽了咽自己的口水,不敢抬头,只老老实实地立在一旁。
如今正值冬日,夜间的风比白日要更加猛烈一些,一开门,寒风便从外面灌了进来,整间屋子也好似被冻住了一般。
温以菱看着自己的脚尖,并不作声,立志将自己变成背景板。
只是她此时还穿着大红的吉服,又站在正中间,很难不引起他人的注意。
一道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你叫什么名字?」
温以菱心跳如擂鼓,但想到自己的计划,强装镇定地抬起了头,讨好地笑道:「小女子温以菱。」这一笑,那诡异的妆容在昏黄的灯光下更显可怖。
齐延似是不忍再看,很快便收回审视的目光,只低低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恰好,齐延身后的老仆也已经关上了新房的大门,不需齐延开口,便推着齐延往里间进。
温以菱大松一口气,心知自己的计划起了效果。
外间和里间本是一个大间,只在中间放置了四扇湖光山色屏风做了隔断,虽能挡一下视野,但声音是绝对阻断不了的。
温以菱屏息,偷听里面的动静,只听到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因为有屏风遮掩,看是看不真切的,不过想也知道,现在这个时辰,齐延应该是准备歇息了。
思及此处,温以菱心里又开始打起鼓来,生怕里面的人会喊她进去伺候。
但或许是因为刚刚那一笑给齐延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力,主仆两人好似忘了她这个人似的,没有再叫她。
又过了一会,齐延那边应该是安顿好了,一道年迈的声音响起——
「大爷,我先出去了。」
齐延答应了一声,很快,里间的灯也被灭了,老仆从里面退了出来。
温以菱一听到脚步声,急忙低下头,装作一副很是安分的模样。
那老仆果真视她如无物,一句话都没说,就这么自顾自地走了。
温以菱呆住,怎么就走了呢?她还没安置呢,难道就睡在这里?然后她想起,她现在嫁给齐延了,不就是该睡在一起吗。
可是她心里那关过不了!
她环顾四周,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供人暂时歇息的软榻,或是什么能保暖的东西,好歹让她先凑合今天一晚,只是想到齐延刚刚才躺下,估计还没睡着,所以她不敢发出声响,只踮起脚尖到处张望。
昏暗的里间中,齐延颇有兴味地看着屏风,光影投射间,将某人鬼鬼祟祟的行为皆化成黑影,在屏风上一一展现。
温以菱耐着性子在外间又坐了半晌,始终没有听到里间传来任何动静,这才放心了一些。
周围的环境她早已尽收眼底,并无任何她如今可用的东西,她深吸一口气,起身往门边走了走,隔着门缝往外面瞧,眼见外面一片漆黑,就连个灯笼都没挂上,她迅速收回自己的目光,跑到桌前坐下。
她是没那胆子在大半夜地往外走的,更何况她现在没有任何去处,这里好歹光线充足,就是稍微冷了些。
温以菱怔怔地看着桌上豆大的烛火,心道:无论如何,也得等到天亮了再说。
她心里已经打算好,今晚上先在凳子上熬到天亮,然而半个时辰过后便有些撑不住了。
她身子还未大好,最是畏寒,而冬天的夜晚本就要比白天更冷,她身上仅一件嫁衣,被冻得全身发抖。
咬着牙又苦撑了半个时辰,屋里没有炭火,连杯热水都没有,温以菱只能时不时地起来活动一下身体,以免被冻僵。
在这样的艰苦环境下,温以菱莫名想起里间那张架子床,她记得上面铺了厚厚的棉被,甚至还能回忆起当时坐在上面时那松软的触感。
温以菱坐不住了,拿起桌上的烛台,蹑手蹑脚地往里间走。
她记得里间的墙角处立了一个斗柜,她打算过去碰碰运气,希望里面放了一床能够给她保暖的被子,然而她的希望注定落空,斗柜中只放置了几件男子的衣物,和一些信件。
温以菱大失所望,小心翼翼地将斗柜关上,一回头,目光又落在房中占地最大的家俱上——床!
她受冻时,心心念念的都是它,还有里面那厚厚的被褥。
此时架子床的床幔已经放下,她虽看不见什么,但仅想像一下也觉得里面定会十分温暖。
温以菱猛地摇了摇头,再次提醒自己,上面可躺了一个陌生男人!
可是自己现在真的好冷呀……
温以菱脑中的两个小人开始战斗,最后,她脑中突然冒出自己初见齐延时的景象,对方看她的眼神虽冷,但看面相也绝非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应该不会趁机占她便宜。更何况,就算是想对她做什么,他身患腿疾,难道自己还怕跑不了吗?
温以菱就这么说服了自己,心下一横,便将手中的烛台放到一旁的桌上,自己偷偷摸摸地撩开床幔,从床尾处爬了上去。
她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齐延的双腿不具任何攻击性,自己横躺在床尾,就算那齐延有什么动作,她身子一挺,直接跳下床便是了。
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温以菱悄悄掀开被子的一角,不敢惊动床上的另一人,只虚虚地将被子搭在自己的身上。
虽说她未盖严实,但比之前可是好太多了,她摸了摸被面那柔软的触感,舒服地喟叹一声。
她身上还穿着那套大红的嫁衣,躺下时略微有些硌,不过她如今也顾不得其他了。
阖上双目时她还想着自己不可掉以轻心,需小心防备着,可她折腾了大半夜,整个人又累又乏,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便是,自己这副鬼样子,齐延长得那般俊俏,要说防备,也该是对方防备着她动手动脚,自己是万万吃不了亏的。
这么一想,脑中紧绷的弦彻底松开,几个呼吸间她便睡死过去。
说到底,温以菱也是有着以貌取人的毛病,今日此举也是因为见齐延长得好看,如若她今日嫁的是一个秃顶的怪老头,她只怕宁愿被冻死,也是不肯上床取暖的。
入睡后,她便将睡前告诫自己的那些话通通忘光,只知道自己很冷,双手紧紧地抓着被子不放,身子无意识地开始往温暖的地方靠。
黑暗中,另一人却是神情复杂。
翌日,温以菱再次病倒了,这次的病来得倒不意外,毕竟她本就带病在身,昨晚又冻了一夜,就算是身子健壮的人只怕也撑不住。
她生病的事还是齐延最先发现的。
齐延昨晚一夜未睡,直到天光乍现,周叔敲门了他才起身。
而昨夜害得他一夜未睡的罪魁祸首正缩在角落处,被子几乎全被她卷在身上,只露出了一张惨不忍睹的脸。
他并未多看,正准备离开,忽然发觉床上那人呼吸好似不太正常,这才觉出不对劲来。
温以菱脸上那厚厚的妆容将她通红的脸盖住,唯露出来的耳朵透着不太寻常的潮红。
齐延久病成医,一看便知道这是发了高热,他神情并无波澜,只在周叔扶他下床时,才淡淡地说了一句:「周叔,等会去请个郎中吧。」
周叔大惊,忙问:「可是大爷有哪里不舒服?」
齐延并未说话,只指了指床上那人。
因为有床幔的存在,周叔也看不清里面的状态,只是得知并非齐延不舒服,便简单点了点头,表示知情。
他也并不着急,只按往常那般,先将齐延推到常待的书房里,又去后罩房喊了温以菱的陪嫁丫鬟过来伺候这才出去请郎中。
春杏昨夜回去后,心惊胆战了一夜,快天亮时才终于睡下,周叔过来叫她时还吓了一大跳,得知温以菱又生了病,她也不甚在意,慢悠悠地打理好自己后才往新房这边赶来。
新房里没有其他人,只床上躺了一位病恹恹的温以菱。
这副模样春杏是见惯了的,她站在床边喊了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这个状况,倒像是温以菱落水后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样子。
春杏知晓齐家的人去请郎中了,而温以菱连脸上的妆容都未洗,此时全部糊成一团,她便打算先去灶房烧盆热水过来。
待她回来时,郎中已经到了,正隔着床幔给床上的温以菱号脉。
春杏没有出声打搅,只端着脸盆在旁边等候。
一息后,郎中终于收手,里间的几人便转移到外间细谈。
齐延请郎中坐下后,才开口道:「不知内人的病情如何?」
郎中如实说道:「大爷,令夫人这病来得凶险,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齐延脸色诧异,问:「她昨日还好端端的,怎么今日会病得这般严重?」
郎中瞄了齐延一眼,迟疑道:「依老夫看,令夫人出嫁前便带着病在身上,今日卷土重来了,甚至比上次还要来得急些。」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继续道:「看脉象,虚弱无力,也就这两天的事情了,大爷还是早些准备后事吧。」
齐延一听,仔细回想昨日拜堂的时候温以菱行动间确实有些异常,只是后来两人交流甚少,便也没发现什么。
郎中已经宣布完病情,便打算回去了。
可里间的春杏听了这番话却是眼前一黑,放下端了许久的脸盆,不敢相信地掀开床幔仔细瞧了瞧,床上的温以菱气息微弱,确实是一副马上就要断气的模样。
春杏心中暗恨,要死便早些死嘛,早一天死,也不会把她连累了。
外间,齐延想到自己原本的计划,眸光一闪,心里却有了其他的主意,叫住准备离开的郎中,说:「且慢,无论如何,还是请郎中给内人开个药方吧。」
郎中闻言很是诧异,想起进府时看到的破败景象,劝道:「大爷,这吊命的药最是矜贵,就说人参,必须得是上等的。何况就算用了,也无非只是拖延几日的时间,如今家中拮据,倒不如省了这份开支,到时候给夫人办个风风光光的丧事吧。」
齐延态度却很坚决,「她到底是我刚过门的妻子,我也只打算尽人事知天命,至于能不能活,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至于钱财的话,郎中大可放心,我夫人过门时带了嫁妆,想必是够了的。」顿了顿,又补充道:「如若还不够的话,我也打算将如今住的宅子卖出去。」
郎中闻言,神情错愕,「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
周叔感慨道:「如今家中不同以往,府中的下人们也早就遣散了。这些年来,家里的银钱都填补在大爷的腿上了。」
郎中往齐延的双腿看去,「这事我也听说过,大爷常吃的药方里有一味药极其稀少,只有遥远的北疆才能买到。」
「可不是吗?大爷的腿一入冬便疼痛难忍,只有吃了那个药才能缓解,可这东西到底难得,家中又无甚进项……」周叔似是感念起去世的老爷,很是心酸,「实不相瞒,如今托着故去的老爷面子,已经大大小小欠了数百两银子,现在是日子过不下去了,大爷的药又不能停,还不如早早卖了宅子,好歹还能再支撑些时候。」
郎中听后,又是好一阵唏嘘,问:「可等宅子卖了,你们又打算往哪里去?」
周叔解释道:「乡下到底还留了几间瓦房,大爷也还有个伯父尚在,好歹有些照应。」
齐延此时脸上却有些怒色,「周叔,你现在又说到哪里去了?还是请郎中先开药方,早点拿了药回来才是。」说到这里,他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周叔,你别忘了带着那个陪嫁丫鬟去清点一下嫁妆。」
周叔自然称是。
春杏听到齐家现如今只剩下一个空架子,可这个空架子也快维持不住了,心中大急,状况比她想像中还要更糟!
到时候齐家搬回乡下,那她岂不是也要跟着走?二小姐不中用了,她留在齐家哪里会有什么好日子过?还不如赶紧收拾好包袱,趁早回去。
春杏心里有了主意,只是担心齐家不放人,便打算等人散了,她再偷偷溜回温府。
此时姑爷叫她,她便不动声色地从房中走了出来,和周叔一起前往库房清点温以菱带来的嫁妆。
春杏拿着钥匙开了箱笼,眼前又是一黑,不敢相信地翻了翻箱笼,里面压根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
再去摸被子,一上手,立马就觉出不对劲来,里面填充的并非棉花,而是一些最不值钱的柳絮。
夫人着实太狠了一些,这样的嫁妆怎么拿得出手?竟连寻常人家嫁女儿都比不上。
春杏白着脸道:「幸好并非我一人过来,这样的嫁妆说出去只怕也没人会信,到时候说我偷偷昧了东西,那我就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周叔就在春杏身边,两人默默无言,关上了箱笼后便回去回话。
春杏此时已明白齐家是绝对不能待的了,看着走在前头的周叔,心中一动,吞吞吐吐道:「周叔,我想起我之前在灶房里熬了粥,我现在过去看看。」话毕,不等周叔点头,便一溜烟地跑了。
周叔见春杏离开的方向并非通往灶房,眼里精光乍现,转瞬间便又恢复了往日的浑浊,并未叫住她,只自顾自地回去覆命。
待进了新房,当着郎中的面,周叔便将事情的始末说了出来。
温家的当家主母如此小气,实在闻所未闻,屋里又是一片寂静。
最终还是齐延发了话,「罢了,今日怕是还得再托父亲大人的面子,再赊欠些银子。周叔你去抓药时,记得往牙行跑一趟。」
郎中此时也是百感交集,当年齐家鼎盛时,家中的客人络绎不绝,如今却沦落到了卖宅子的境地。
周叔拿着药方送郎中出府,顺便去抓个药。
昏迷中的温以菱却并非一无所觉,外界的声音她都听在耳里,尤其得知齐延竟然愿意变卖房产为她治病,心中自是大为感动。
说起来,自己和齐延虽拜了堂,但统共也才说了一句话,实在算不上什么真夫妻,加上那郎中都直接挑明了,说她是带着病进的齐家,这件事明显是温家人做得不地道。
齐延本可以撒手不管,或是直接让人将她送回温家,旁人也说不出个不好来。
可他在这种自顾不暇的时候还愿意出钱给她治病,实在是真君子。
自己却是小人之心了,之前还对他那么防备,没想到人家只是面冷心热,是个顶好的人!
温以菱暗下决心,人家对她这般有情有义,自己醒来后一定要好好待他,才能回报他的恩情。
不过现在的重中之重,还是得赶紧醒来,阻拦齐延变卖现在的住处。
可是……
温以菱怔怔地观察着自己脑海中突然出现的硕大萤幕,萤幕正中间显示着清晰的绿色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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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被绑定的系统
春杏一路小跑,待回了自己的房中后便立即收拾自己的行李。
如今齐家上上下下只有周叔一个仆人,门房没有人看守,她便自己开了门,做贼似地离开了齐家。
周叔拿了药回来,想去叫春杏煎药时,到了后罩房,却发现她房间大门正大剌剌地敞开着,等走近一看,里面好似被贼人光顾了一遍,乱成一团,再看柜子里的衣物,此时也都不见了,很显然地,春杏卷包袱走人了。
周叔一阵目瞪口呆,没想到温家的人行事竟这般不成体统……
无奈之下,他只能自己拿着药回去覆命。
新房里,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穿着洗得发白的对襟棉袄,僵硬地站在齐延对面,怯生生地道:「大……大哥,我刚刚在房中看见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身上好似还拿着东西。」顿了顿,目露担忧,「咱们家里是不是进了贼?」
齐延打量着眼前的妹妹,明明是在家中,却难掩脸上的紧张,也不敢抬头看他,只低垂着头,无意识地绞着自己的手指。
犹记得,当年家中还未出事时,妹妹不过四五岁的年纪,最是天真烂漫的时候,尤其喜欢和他亲近,每次只要他从书院下学,她便闹着母亲要来寻他,然而时过境迁,却连抬头直视他的勇气都没有。
他知道,这是在怕他。
想到这些,齐延搭在轮椅的扶手处的手指一僵,又缓缓松开,「无事,如今家中也没什么好偷的。」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生硬,补充了一句,「应该是你大嫂带来的陪嫁丫鬟,可能是有什么急事吧。」
齐渺渺闻言,有些懊恼地「噢」了一声,觉得自己不该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过来打搅大哥,她拘谨地站在那里,正准备寻个什么理由离开,便听到大哥说话了。
齐延注意到妹妹身上穿的衣物好似都是两三年前添置的,如今袖口都有些短了,便道:「你现在身边没有丫鬟婆子们照料,要是缺了什么,记得跟周叔讲。」
齐渺渺忙不迭答应着。
齐延又道:「府中上上下下只有周叔一人打理,他又时常不离我左右,偶尔可能顾及不到你,你要是有什么不便的,告诉我,或者你二哥,也是一样的。」
齐渺渺自是连连点头,很是乖巧地道:「大哥,我记住了。」
话毕,兄妹俩又是无言,空气里漂浮着些许尴尬。
所幸,周叔很快便来了。
一进门就发现齐渺渺也在,问了好之后朝齐延道:「大爷,夫人带来的那个陪嫁丫鬟,自己收拾东西跑了。」
齐延点头道:「这事渺渺已经和我说了,跑便跑了吧。」
周叔举着自己刚拿回来的药,眉头紧皱,「可是夫人如今还在病中,家中又没有其他的丫鬟婆子,谁来照料她?」
这倒是件难办的事,温以菱毕竟是个女眷,粗活也就罢了,但那些需要近身的活周叔是决计帮不上忙的。
齐渺渺见大哥面露为难,倒是鼓起勇气站了出来,「要不……我来照顾大嫂吧。」
齐延不太放心,「你年纪还小,照料病人不仅累,还很繁琐。」
齐渺渺垂首,看着自己的脚尖,道:「我马上就满十岁了,而且我平日在自己的院子里也没什么事做。」
齐延听出她话里的落寞,平日齐蒙上学,自己又每日待在书房里,渺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自是觉得孤单了,过来帮帮忙也好,反正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不过温以菱命不久矣,这话还需给她说明白,别到时候把她给吓着了。
齐渺渺听后,却并不害怕,「大哥,我不怕。」
既然齐渺渺都这么说了,齐延也没有再拒绝的道理。
昏迷中的温以菱却是有嘴说不出,显然齐延这一家人已经把她当死人看了,可她还没死呢!
仰头望着那硕大的萤幕,过了这么长时间,依旧显示程式正在载入中。她虽搞不懂这是什么东西,但猜测或许只有等它载入完毕自己才能醒来。
齐渺渺性子较内向,但做起事来还是十分积极的,和自家大哥交代了一声后,便转身进了里间,一进去便注意到正中间的空地上放着一盆水,帕子还整齐地叠在盆沿上,只是盆中的水早已凉透了。
齐渺渺端着脸盆出去,让打算去厨房里煎药的周叔把水烧上,等会她好给大嫂擦洗一下身体。
周叔见她人小,忙接过脸盆,说道:「小姐,等水热了,小的就给您送来。」
齐渺渺点头,见自家大哥正一发不言地坐在外间,不知在想着什么,担心自己打搅了他,忙悄悄退了回来。
齐渺渺将床幔挂了上去,这才瞧见了里面的温以菱,发现大哥之前所说并非唬她,大嫂确实是一副活不长的模样。
不过她并不觉得害怕,只觉得大嫂可怜,大嫂进门前,她还曾偷偷问过了周叔,得知大嫂只比她大了五岁,她心里还隐隐有些期待,没想到大嫂刚嫁进来一日,便生了这么重的病,实在太遭罪了。
齐渺渺见温以菱此时还穿着那套大红嫁衣,便想让她躺得舒服些,可她身体瘦弱,力气自然也小,索性脱了鞋爬上床,方才能使得上劲。
她一边给温以菱脱衣服,一边低声念叨道:「大嫂,你要是不死就好了,这样就能每天和我作伴了。」
她声音虽小,但外间的齐延却听见了,心里起了阵阵波澜。
如今想来,他这个做大哥的的确失职,当年他一心想着不能让有心人潜伏在家中,却压根没想到还是个小女孩的渺渺该是如何的孤单,但事已至此,还是等回了乡下,再给她找个玩伴吧。
齐渺渺稚嫩的话语,温以菱自然也都听在耳里,她想齐渺渺今日这么贴心地伺候自己,等她满血复活了,一定要天天带着她!
费了好一阵工夫,齐渺渺终于将温以菱层层叠叠的衣物褪去,只留下贴身的中衣方才甘休。
周叔此时也送了一盆热水过来,只放在外间的架子上,便又急匆匆地赶回灶房,那药还在火上煎着,离不得人。
不久,齐渺渺出来端热水,齐延帮不上什么忙,看她端得实在很稳,便没再多说什么了。
齐渺渺将脸盆放至床边,拧干净了帕子,便细心地将自家大嫂脸上那斑驳的妆容给一一擦掉。
随着妆容的消失,温以菱的真面目终于露了出来。
待彻底洗净,齐渺渺才发现自家大嫂生得实在貌美,她虽没怎么出过门,也没见识过多少花容月貌的女子,但她就是觉得好看,尤其是那上翘的眼尾,还带着丝丝潮红,是那种让人招架不住的艳丽。
看着看着,齐渺渺两颊莫名发烫,连忙偏过视线。
外间的齐延突然出声,「渺渺,怎么了?」
齐渺渺立马接话,「没事,我在给大嫂擦脸。」
齐延这才放心,交代道:「有什么事叫我。」
齐渺渺应了一声,便从床上爬了下来,将帕子洗净后,又给温以菱擦了擦脖子和手,这才算完。
她将脸盆里的水端出去倒了,恰好周叔也端着两碗药汤回来了。
一碗自然是温以菱的,另一碗便是齐延的了。
送来时,药刚好温热,齐延是喝惯了的,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便一口喝了下去。
至于温以菱的那碗药,自然得由齐渺渺来喂,只是温以菱还不能吞咽,所以喂进去的药汁还没流出来得多。
齐渺渺却耐心极好,一边喂一边擦,丝毫不嫌弃。
另一边,春杏自齐家逃走后,并未乱跑,而是扭头回了温家。
她无父无母,无处可去,还不如回温家做些杂活,好歹也能吃饱喝暖。
此时,温家的后院中,春杏跪在李氏面前,将齐家如今的窘境一一吐露。
李氏自是幸灾乐祸,尤其是得知温以菱又快断气了,心里反倒觉得庆幸。
要不是她动作快,嫁过去便只能是她的女儿了。
春杏还在继续哭诉,「夫人,齐家已经准备回乡了,二小姐也眼看着就没了,夫人便收留收留我吧。」
李氏一听,当即变了脸色,「你的卖身契不在我手中,我又如何收留你?更何况你已是她的陪嫁丫鬟了,哪里还有回来的道理?温家留不得你,你快回去吧。」
春杏自是不肯,尤其想到自己以后就得跟着齐家的人回到乡下,每日下地做些农活,她怎么活得下去?
春杏又哭又闹,「夫人,您就发发善心,收留我吧,奴婢愿一辈子给夫人当牛做马。」
李氏见她这般胡搅蛮缠,直接喊来府里的下人,将她从府中撵出去。
看李氏做事这么不留情面,春杏想着,自己今日既然从齐家逃出来,就没打算回去!现如今她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当即发起疯来,什么都不顾了。
她直接倒在温家的门口,大肆宣扬李氏亏待庶女的事情,就连嫁妆的事情都倒了出来。
春杏敢这么闹也是有前因的,她自小在牙人身边长大,卖进温家后便被分配到性子温和的原主身边。
原主对她是一句重话都没说过,所以春杏渐渐养成了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春杏将李氏做的好事全盘托出,这样的后宅秘闻自是吸引人目光。
很快,温家的门口便聚集了许多路人,事态逐渐失控。
李氏一听下人来报,虽然恨得牙痒痒,但还是连忙叫人又把春杏喊了回去,可今日的话到底传了出去。
中午时,就有牙人找上门来,周叔急忙出去迎接。
宅子买卖并非易事,同时也讲究些缘分,有些人挂了一年半载也无人来问,也有挂上第二日就有买家来寻了。
牙人今日过来,首先是来看看宅子目前的情况,第二,也是要和主人商讨好价格。如果主人急卖的话,价格自然是要压低些的。
齐家这座宅子虽有些年头了,但胜在位置好,格局也大气,只是宅子常年没人打理,看着便有些荒凉。
牙人一得到消息便立刻赶了过来,周叔全程接待,待将院落看得差不多时,齐延才出面,两方商议价格。
说起来也巧,几个月前,有家外地的商行老板有意在平江府城置办产业,只是他的要求比较苛刻,牙人领他看了好几回,要么位置不满意,要么嫌弃院子太狭窄了。
时隔几个月,这桩买卖始终没有拿下来。
牙人今日过来瞧了瞧,意外地发现齐家这座宅子刚好符合那位商行老板的要求,而且齐延这次是急出,所以价格定得偏低。
牙人隐隐觉得这次有戏,从齐家出来后,立刻起身前去寻找那位老板。
那商行老板姓葛,每隔两三个月便会经过平江府城,大多都在城中的昌平客栈落脚。
他是一名海商,卖的都是些稀奇货,生意都在京城,平江府城只是他的一个补给点,现如今也不一定还留在城中。
牙人刚踏入齐家的大门,齐延打算卖宅子的消息便不胫而走,城里的人议论纷纷。
卖宅子的事情,齐延并未和家里人隐瞒,早在年初时就已经互相通过气了。
齐渺渺不必多说,自然是唯大哥马首是瞻,二弟齐蒙也不似反对的样子。
齐蒙如今在学堂上学,他和齐渺渺是双生子。
因为家境不同以往,再加上齐延如今状态不佳,学堂里总是有些不太好听的话,齐蒙这学就上得不是很开心,和同窗屡次发生摩擦,经常鼻青脸肿地回来。
只是他性子比较执拗,就算受了委屈也从来不往外说,就算是周叔来问,他也只紧紧地闭着嘴,从不肯开口解释。
周叔和齐延提起过几次,齐延听了,沉默了半晌,只道:「他既然不想说,那就别问了,把跌打损伤的药给他送到房里。」
周叔闻言,只得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次卖房,齐延除了想早些脱离局势复杂的平江府城以外,也是有意给齐蒙和齐渺渺换一个新的环境。
当天下午,牙人便将大腹便便的葛老板带上了门。
葛老板镶着金牙,十根手指戴了八个金光闪闪的扳指,全身一副土财主的行头,走在街上很是抢眼。
他的商队往年经过平江府城时都会在客栈里休整,直到这两年把生意做起来了,他才有意在城中置办一份产业,其一是为了存放货物,其二也是有意在城中展开生意。
齐家这座宅子房间多,院子也敞亮,就连后门也不小,刚好方便马车进出。
像这样的宅院,在这平江府城里并非独一份,只是鲜少有人家愿意卖,今日错过了,下一次还真不一定能有!
葛老板一眼便看中了,又瞧宅子的价格定得也低,自是不会废话太多,整个交易出人意料的快捷。
过几日葛老板就要带着商队北上,所以今日先交了定金,这桩买卖便算定下来了,只待明日清早再往官府跑一趟就是了。
牙人也没想到今天这生意进展得如此顺利,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到手的那笔佣金,自是喜不自胜。
周叔将葛老板等人送走后,才推着齐延回了房。
他此时怀中揣着一笔定金,便打算先去将那些赊欠许久的小数目清掉,剩下的大头就等到明日再说。
他默默在心里算了笔帐,等把家里赊欠的帐目全部清掉后,所剩的银两便不多了。
此时,意识中的温以菱正眼巴巴地瞧着那块萤幕,不知等了多久,萤幕一闪,终于显示出「载入完毕」的字样。
温以菱心下一松,还在摸索的时候,一道机械女声骤然响起——
「您好,宿主,我是来自三○二○年的G721系统,现在已为您绑定。」
温以菱被这道忽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压根没听全,下意识地问:「什么东西?」
萤幕一闪,再亮时,萤幕中央便出现了大段的关于G721系统的文字介绍,温以菱虽认得那些字,却看不太懂写的是什么,待她全部看完后还是似懂非懂。
那系统好似在温以菱身上装了监控,温以菱一收回目光,机械女声便再度响起——
「简而言之,G721系统来自三○二○年的亚尔普莱星球,目的是为了补全那些在时间流逝下所丢失的文化。您是我们的首批测试者,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您将配合我们的工作。」
温以菱还有些消化不来,过了一会,才想起重点,「我要怎么配合你们的工作?」
系统一板一眼地解释道:「帮助我们收集那些在未来会消失的文化,譬如补全有所残缺的古籍,或者收录那些遗落在历史长河里的各类书籍、字画等等。」
温以菱又问:「既然是工作,想必是有酬劳的吧?」
毫无感情的机械女声继续响起,「该计划并不盈利,但我们可以为您提供一些便利。」
温以菱忙问:「比如?」
「每当您为我们寻找到一本并无记载的古书后,将会在后台为您累积贡献值。」系统说话间,萤幕的画面便切换成了后台,除了几个不知有什么用处的空格子以外,只见最上方的贡献值栏,此时正显示着大大的零。
系统补充道:「在不影响您当前所处世界的前提下,您的贡献值可以为您兑换所需要的物品。」
温以菱逐渐明白过来,过了一会猛然想起了什么,「等等,那我来到这里,是不是也是因为你们的缘故?」
系统肯定道:「是的。」
温以菱眼里闪过一丝希冀,迫不及待地问:「那我还能回去吗?」
那道机械女声停顿了两秒,才道:「不可以,您来到这里以前就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
温以菱的心情顿时从天堂「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久久不能反应。
自穿越过来后,她明知自己凶多吉少,但心底难免抱存着一线希望,万一自己没死,现在不过是她作的一场梦,只要自己从梦里醒来,她便可以回去。
她刻意地不去想自己的家人,可此时,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系统赤裸裸地宣布了她的死亡。
温以菱有千言万语,此时却哽在喉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系统或许是感知到了她的情绪,也没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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