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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玉烟《锦衣藏娇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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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dmin
时间:
2021-12-21 10:05
标题:
玉烟《锦衣藏娇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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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锦衣藏娇颜》
作者:玉烟
系列:蓝海E109701-E109704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21年08月18日
【内容简介】
他这一生唯爱有三,一为家国大义,二为绣春刀寒,三为卫家阿嫱。
她是他的刀、他的鞘,亦是他一生至爱。
重生回到知府宅院里豢养的瘦马时期,
卫阿嫱知道,要想救自己和最为照顾她的灵薇姊,她们得逃!
趁着点名要她陪侍的锦衣卫陆同知接获紧急任务离开时,
她不仅放火烧他屋子,还摸进知府密室,偷走知府养父的贪污罪证,
而后她带着灵薇姊易容逃亡,踏上寻找她亲生父母的路程,
谁知半路上捡到一个运气极好的小胖子和……被砍得只剩一口气的陆同知!
她本不欲救人,可为了顺利通关,只好与他扮成假夫妻,
所幸这一路畅通无阻,她历经波折也寻到了爹娘,
只是安稳日子还没过上几天,小胖子的意外发现让她发动村人抢收粮食,
虽顺利躲过蝗灾,但依照她前世记忆,接着便是山洪覆灭村庄的惨剧……
好不容易带着村人在姑苏安顿下来,日子渐渐步上正轨,
卫阿嫱也如愿找到前世的师父,继续拜师当弟子,
可安稳的日子没过多久,家中就迎来巨大转变──
灵薇姊因一时善念惹祸上身,被迫卖身给姊姊在宫中当娘娘的夏员外当小妾,
这笔钱却被弟妹昧下,让她爹娘不得已做出分家的决定,
解决了家里事,她果断将爹娘交托给小胖子和陆同知,护送他们上京,
他们一个是好运逆天的皇子,一个是武功高强的锦衣卫,两个老人还护不住?
而后她假扮成锦衣卫同知崔言钰欲上门救人,陆同知却去而复返,
在他帮助下,她顺利救出灵薇姊,也在他的举荐下女扮男装进入锦衣卫,
她这才发现,原来他不是什么陆同知,而是她曾假扮过的崔言钰……
凭藉制造鲁密铳的功劳,卫阿嫱被提拔成了千户,
后续和她师父一起研究出的新式武器,威力更是惊人,
崔言钰护送武器回顺天,应天这儿却有探子打图纸的主意,
幸亏她机警改出了份假图纸,至于栽赃她泄密杀人,
也有及时赶回的崔言钰在后头给她当靠山,
而他对她的用心不仅仅于此,她被钦点随皇子公主入林狩猎,
卷入后宫斗争阴谋,意外暴露女儿身,只得暂且躲藏时,
误以为她失踪的他,白天当差,晚上不合眼的寻她……
他这般重视她,让她格外动容,
可谁知道,她是曾经在扬州耍他的瘦马一事被揭穿,
他竟气到要跟她划清界线,连明知出使倭国危险重重都不肯带她……
自海外出使归来,众人都沉浸在升官的喜悦之中,
没想到崔言钰却被污蔑通倭,关进诏狱,
眼见卫阿嫱因内心焦急,竟带着一箱嫁妆银两到牢房内向他求婚,
他感动之余,更是努力与她携手洗刷冤屈,
并演上一出好戏,手刃杀父仇敌,
如今两人在父母面前过了明路,就等合适时机成婚,
谁想在她拒绝与亲姊夏贵妃合作,扶持对方儿子上位的提议后,
便接到消息,有朝臣要在朝会上奏她欺君之罪……
第一章 两个姊姊两样情
卫阿嫱从来没觉得这么生气过,胸腔中的愤懑敲击着她的躯壳,一下又一下,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她剧烈地喘息着,彷佛不这样的话,她就将溺毙在无边的痛苦中。
眼眶中蓄满的泪水,只轻轻一眨便溃堤而出,打湿了双睫,嘲讽着她将白眼狼当做亲儿,将薄如纸的亲情当做唯一,将亲姊姊当做救赎!
白眼狼的一句句诛心之言,犹在耳边盘旋——
「你还真当自己是我娘了,你也不看看自己,你配吗?不过就是一个瘦马,任千人骑的贱人。」
「我娘临死前就给我留了书信,她身边的宫女也一直提醒我,让我防备你、小心你,说你心狠手辣,不堪信用!」
「你不过就是我娘的替身罢了,若非有我娘为你铺路,你以为你会有如今的成就?」
卫阿嫱将手中那泛黄的信纸死死攥成一团,她怎么就是夏绮彤的替身了?夏绮彤十多年前就去世了,又何时帮过她一分一毫!她凭自己的努力付出取得的成就,怎么就是夏绮彤的功劳了?
她用手背重重擦去脸蛋上湿滑的泪水,船窗外,波澜起伏的海水彷佛都在为她鸣不平。
他们不配她流泪,她卫阿嫱真是看走了眼!
当年双胞胎的她和夏绮彤在五岁时被拐子抱走,而后她沦落到扬州,被人饲养成瘦马,夏绮彤则被送入顺天府,成为了宫里的娘娘。
她千辛万苦才脱离苦海,一路寻找亲生父母,只得到他们已经死在逃难路上的消息,后来到了顺天府,因长相与夏绮彤相似而被发现,姊妹相认。
姊妹情深宛如昙花一现,夏绮彤时日无多,将自己的儿子托付给她,言之宫内豺狼虎豹太多,让她多帮衬,她还真就傻傻地应了。
她一心一意照料那个白眼狼,为了让他能有钱财拉拢朝臣,她做起生意、走起海运,将大半身家全给了白眼狼,她不求他多感恩,然而只换来一句「不过是我娘的替身」,依旧让她痛不欲生、气愤不已。
卫阿嫱惨笑,盯着手中已经被攒成小团的信纸,眼中满满都是信任崩塌的苦楚,她以为是亲人团聚,结果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利用,看看这信上写的什么——
卫阿嫱狼子野心,妄图控制我儿,我儿需得谨慎,不可与之交付真心。
原来夏绮彤早在死前就安排好了一切,什么书信、宫女,什么苦苦哀求她照料儿子,都是给她卫阿嫱下的套,好算计!
她夏绮彤就是那个为了孩子隐忍付出,最后丧命的绝世好母亲,而费尽心力辅佐孩子的卫阿嫱,只是夏绮彤的替身。
这一切不都是夏绮彤让她做的吗?
区区一封信、几句话就泯灭了她卫阿嫱全部的功劳,还把她变成了替身,她费尽心力的帮人养孩子,养的是什么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卫阿嫱笑得癫狂,眼中透出一抹决绝,复又将信纸一点点展平,她得留着它,记住此生的耻辱
这一船的物资,那白眼狼不是很期待变成真金白银吗?不是说她只是个替身吗?
好呀,那就别用她的钱,这一船的东西都别想要,恶心!
一道凄厉的声音刺入她耳中,「主子,倭寇来了!怎么办?」
卫阿嫱赶忙走到甲板上,只见他们的船只已经被三条载着倭寇的船包围住,行商之船的船身上根本没有配备重型武器,这也是倭寇猖獗的原因。
那三条船上的人已经跳进海中向他们的船游来。
船上的一众船员害怕不已,可看着站在甲板上的卫阿嫱又生出无限勇气来。
还有主子在。
卫阿嫱命所有人进船舱拿起长刀,自己稳住下盘,牢牢站立在甲板之上,在第一个兴奋的倭寇爬上来时,手腕一顿,火铳开火,那名倭寇眉心钻出一点红,直接向后跌去。
船上的船员顿时受到鼓舞,拿着长刀主动走向爬上来的倭寇,与其激战在一起。
过了不知多久,卫阿嫱手中的火铳不知道被扔到哪去了,在打死了几个倭寇后,没有了铁弹,她便长刀飞舞,所到之处,倒下数不清的倭寇。
这注定是一场苦战,倭寇的人数是他们的几倍不说,又因折了人手、见了血,个个下手狠厉,根本不是船员们所能比拟的。
见久久拿不下这艘商船,倭寇们绝了将船带回去的想法,三艘船纷纷朝商船开火。
似乎是结局已定,那他们也不做砧板上的鱼肉,大家下馄饨一般跳进海里。
呼啦一声,成群的海鸟突地从远处腾空而起,掠过炮火四溅、正在激战的船只飞向更远处,惊慌的鸟叫声哪怕它们飞走了还是隐隐可以听见。
瞬息之间,晴空万里的天空骤然乌云密布,海风呼啸怒吼,暴雨已至。
倭寇们顾不上商船,甚至管不了还在海水中的人,赶紧转舵而逃。
卫阿嫱泡在腥咸的海水中,看着遮天蔽日的大浪朝他们涌来,在其面前,人渺小如蝼蚁。
面对这无人能逃过的海墙,卫阿嫱笑了,报应……都是报应!
天雷轰响、搅风动云,张牙舞爪的海水重新沉默下去,彷佛刚刚大发雷霆的人不是他一般。
须臾间,海上波光粼粼,风来吹鳞动,盘旋在天空上的海鸟陆续落下找鱼吃,鲜血、残肢、断木,连同那封信全都消失不见,海面一片平和。
「阿嫱!你们好大的胆子!」
卫阿嫱在海水中溺毙的感觉尚未消散,再次睁开眼,入目所及又是水!
她的后脑杓被人用力按着,挣扎间只觉自己身体虚弱不堪,不断有气泡从她嘴里浮上去,胸腔间的气已经支撑不了多久,她的手触摸到按压她之人,用尽全力挠了那人一把。
那人吃痛,揪着她的头发将她甩在地上。
「咳咳咳,咳咳。」
她瘫倒在地上剧烈咳嗽着,似要将进入她肺脏的水都咳出来一般,可咳了半晌,只让她的气越发不顺了起来。
这时,一张还在渗血的脸突地出现在她面前,吓得她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再次闭气过去。
这是张经常出现在她噩梦中的脸,脸上横肉肥实,将眼睛都挤得只剩条缝,稀疏的头发上套着假发髻盘在头上,那相差的发色只会令人想笑。
她身上的灰色圆领大袖长衣胸口被水沾湿,领口处还有从脸上伤口染上的血迹,看着她的目光阴森森的似要吃人。
此为她在扬州当瘦马时,看管她们的嬷嬷!
卫阿嫱眼眸震动,下意识向后缩了一下,那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刻进骨子里的害怕与恐慌。
这个动作似是取悦了嬷嬷,她伸出手扣住卫阿嫱的头发,白皙细长的脖颈被用力向后折去,弯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嬷嬷的大脸出现在她上方,血盆大口一开一合,「要不是一会儿还有你的用处,不能伤了皮囊,就凭你胆敢带着她们逃跑,我就非得把你的皮剥下来做灯不可。陆同知点名要你,过去好好给我伺候,不然你阿姊的命就交代在此了。」
她说着,拎着卫阿嫱的头向后转去,那里躺着一名浑身染血、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可卫阿嫱一眼就认出了她是谁。
是她身为瘦马时,处处维护她、照料她的阿姊灵薇。
她眼眶瞬间就红了,甚至都不敢眨眼,生怕这一眨就将人眨没了。
阿姊灵薇是死在她怀里的,她伸手朝灵薇的方向构去,奈何自己的头发还被嬷嬷死死地攥在手中。
「阿嫱,我最后问一遍,去还是不去?嬷嬷我的耐心有限。」
卫阿嫱用一种极缓慢的速度环顾着自己所在的阴森小屋,水缸、刑具、因溅上血而发褐的墙皮、被木板钉死的窗户,这是她当瘦马时常来,专门为了惩罚不听话瘦马的屋子。
头皮上传来阵阵疼痛,告诉她一切都是真的。
她手指扣在地面上蜷缩起来,因用力,指甲都发着白,险些断裂。
自己竟然没死,还回到了过去?
她眼中晶莹闪烁,喉咙紧绷,发出痛苦、不成句子的兽叫,那些被她封存在深处的回忆,走马灯似的涌现出来。
就是在这个小屋,她失去了世间唯一真心待她的阿姊灵薇。
她们这些瘦马都是从小被盐商买来培养的,待大了之后就送她们去陪各种高官,而她、灵薇姊还有几个姊妹,在被养到十岁时转手被扬州知府买了,成为了他府中的养女。
琴棋书画、绫罗绸缎、山珍海味、房中手段,她们如提线傀儡般,被扬州知府养育得名声越发大了,谁人不知扬州阿嫱、灵薇。
直到她们的婚事无人问津,其他几个姊妹被陆续送入顺天府、应天府,灵薇姊被安排伺候男人才恍然大悟。
以为跳出了火坑,不过是又进了蛇窟罢了,什么养女,不还是瘦马?用她们出卖的身体来换取高官厚禄。
灵薇姊毁了,就更加爱护她,无论谁来,都是她帮她挡了去。
扬州知府也知奇货可居的道理,就那么任由她养在府中。
然后,在她们陆续长大,再也躲不开时,她们决定逃跑,逃离这个魔窟,可架不住有人故意露出马脚,兴许在她看来,比起自由,这里更好。
她们全被抓了,被认为罪魁祸首的灵薇姊和她,直接被关进了这间屋子。
因灵薇姊已经卖过身子,在他们看来是不值钱的,所受的刑罚也最多。
她宁愿死也想保全她,誓死不让卫阿嫱松口,不许她去陪所谓的大人物。
当时的自己只觉得不能辜负灵薇姊,她要陪着灵薇姊一起去死,所以骨头比石头都硬。
结果自然是惹恼了嬷嬷,她被毒打了一顿,直接昏死过去,等她醒来,灵薇姊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就那么死在她怀里……
想到这,卫阿嫱倏地抬起手抓住嬷嬷的衣袖,「嬷嬷,我去!」
闻言,嬷嬷面目可憎的脸,转瞬笑成了一朵花,说道:「早这样不就好了。」头发被松开,粗糙的手指拂过她的脸蛋,「养你这么多年,该是你回报的时候了。」
「但是嬷嬷,我有个条件。」卫阿嫱的脸隐藏在松散的发下,透过黑色的发丝看向灵薇,眼里满是庆幸的泪水,「陆同知是锦衣卫,若是灵薇姊死了,我可就管不住自己这张嘴了。」
她抬起头,猛地转向嬷嬷,五根手指死死掐住嬷嬷的手臂,「给她请最好的大夫,当着我的面,现在就上药!」
嬷嬷阴冷地瞥了卫阿嫱一眼,道:「只要你乖乖听话,这有何难?」
而后她们两人被架着离了刑房,转移到卫阿嫱自己的屋子中,室内水气缭绕,透过软纱,卫阿嫱可以看见女医忙碌地为灵薇上药。
她坐在浴桶中,里面浸满花瓣,有两个婢女正拿着花瓣在她胳膊上来回碾压,身后一位婢女轻柔地为她梳洗长发,手指、脚趾、胳膊窝,便是那隐秘之处都没有被放过。
漫长的折磨终于结束,卫阿嫱被穿上衣裳,按在梳妆台前。
铜镜中映照出站在一旁看管的嬷嬷,被卫阿嫱挠出的伤口已经敷了药,伤口之深恐怕会留疤,因此嬷嬷看向她的目光越发不善起来,催促道:「动作快,麻利着些。」
婢女半蹲下身子,「是。」
卫阿嫱收回自己的目光,美人垂眸,孱弱之姿惹人怜爱,可无人可见的目光中,里面是浓墨般化不开寒意。
在她收拾妥当后,嬷嬷特意问向那女医,「大夫,我家姑娘的伤可重?」
女医已经净了手,回道:「均是皮肉伤,已经被我上过药,养两日便好。」
「哎,好好。」嬷嬷一副听到这个消息开心的模样,送女医出了门,回来就变了个脸,「你可听到了?」
卫阿嫱知道嬷嬷这是在敲打她,她看向已经擦干净血污,露出脸庞惨白无血色的灵薇,脸色缓和,便是声音都温柔了,「阿嫱明白。」
「甚好。」嬷嬷昂头,「你好好伺候,她便能活,如若不然,今日便是她的死期。」
「嬷嬷放心便是。」她拎着裙摆走向床榻,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在灵薇肩头,她轻轻将灵薇额前碎发为她别至耳后,眼中随即浮起一层浅淡的水雾,无声开口——灵薇姊,阿嫱回来了。
「快点,陆同知还等着你过去呢!」嬷嬷不耐烦地催促。
卫阿嫱缓慢起身,扭着半边身子道:「嬷嬷,灵薇姊身子弱,需要进补,就麻烦嬷嬷催促一下厨房,给灵薇姊熬些补气血的汤来喝,这样,我也能更放心地去陪陆同知。」
嬷嬷冷着脸,嘲讽说:「你们倒是姊妹情深。」
「自然。」
卫阿嫱将肩头的发拨弄至身后,然后向门口走去,屋中婢女一副监管的模样立刻跟上,临迈出门槛时,她道:「嬷嬷可千万别忘了。」
不等嬷嬷回答,她已经用一往无前的气势带着婢女走了,待出了院门,立即有人过来为她引路。
一路上,卫阿嫱目不斜视,脚下的步子就彷佛丈量过一般,步与步之间的间距都是一样的。
匀速前进保证她有充分的时间用余光观察自己走过的路,方便在脑海中调动自己对这座府邸的记忆,好规划逃跑路线。
跟在她身后的婢女低头走路,偶尔也和同伴交换个眼神,不明白这位为了不陪客、敢去死的扬州阿嫱,为何一丝胆怯都没有。
很快,她们就穿过羊肠小径来到人工温泉处,婢女们齐齐停下脚步,示意她自己进去。
这处温泉是扬州知府专门为了远道而来的客人建造的,也是瘦马们陪客的地方。
卫阿嫱是第一次来,而且此时温泉中还有一位点名要见她的陆同知,个中滋味当真让她五味杂陈。
视线陡然开阔,晕黄柔和的光尽数倾倒在前方小小的天地中,青石山上清澈流水灌进下方温泉池中,混合了滚热的水,让温度适宜。
黄昏的天气较白日凉了些,水面飘着氤氲白气,若非池边人员众多,恍若进了仙境。
踏入这里,率先进入眼中的是穿着常服、站在她不远处的扬州知府,也是她的好养父,他正在给她使眼色,让她上前去。
真是……好久不见了,父亲!
在她养父前方三十步的温泉池旁,伫立着十多位气宇轩昂、腰间别刀,一看便是威风凛凛锦衣卫的男子,他们面无表情,鹰眼般锐利的视线扎在她身上。
随着她的接近,他们的手齐刷刷地放在了刀柄上,大有一言不合就拔刀砍人之态。
卫阿嫱面不改色地继续前进,透过锦衣卫们之间的缝隙,终于得以窥见内里场景。
只见温泉池边,一侧放着装有衣物的托盘,托盘下方镂空,里面几颗银炭正在燃烧,温暖着上方的衣服,而博山炉静静被摆放在托盘一角,另一侧摆放着长条梨木几案,琉璃盏内红皮白瓤的荔枝鲜嫩欲滴。
跪坐在几案旁的女子,用一双保养得白嫩纤细的手执起荔枝轻轻为它剥皮,送到泡在温泉池中的男子嘴边。
男子背对着卫阿嫱,慵懒地倚在池壁上,一头光滑墨发披散在背后,尾端被一条墨绿色的发带绑着,妥善地放于池边的绸缎丝帕上,卫阿嫱看见那条发带中央还镶嵌着绿宝石。
她在距离周边锦衣卫五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蹲下身子行礼,「扬州阿嫱见过老爷。」
话音未落,男子以极快的速度抽出衣服下的长刀,刀影闪过,属于女子的羊脂般细腻双手从手腕处浸出一条血线,倏而「啪嗒」一声,两只手齐根掉落,一只落在温泉水中荡起涟漪,一只落在扒了皮的荔枝上,为它重新染上新衣。
从手腕上迸发的鲜血喷射而出,形成小而精致的彩虹桥,桥上一滴鲜血正巧落在男子眼尾下方,形成一点朱砂痣,配上他微微勾起的红唇,妖魅至极。
墨绿色的发带从滑润的发上脱落,飘荡在水面,在沉没之际,被他不急不缓捞起,缠在骨节分明的手指间。
长刀归鞘,一点银光闪过,布满鲜血的地上插着一根泛着蓝光,一看就是淬了毒的银针。
有风吹起落在他肩头的发,万籁俱静。
他侧头望向卫阿嫱,眼角下的朱砂痣猝不及防地映进她眼中,美不胜收,「你就是扬州阿嫱?倒是叫爷好等。」
卫阿嫱未开口辩解,盯着那颗朱砂痣略微出神,直到惨绝人寰的叫声响起,才将两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啊啊啊——」
断了手的女子在地上翻滚,豆大的汗滴布满她的脸,失去双手的她,宛如某种节肢动物,来回蠕动。
这一切都发生在须臾之间,快得根本来不及让人做出任何反应。
卫阿嫱沉默地看着在地上滚动的女子,才后知后觉地认出,这不就是让她和灵薇姊逃跑失败,反被抓回来的瘦马姊姊吗?
真是一报还一报。
站在周边的锦衣卫见着这一幕,眉头都没皱一下,压根无怜香惜玉的意思,上前将其粗暴地拎起来。
温泉池中的男子此时站直身子,卫阿嫱赶忙低下头去,只能看见那双修长的手从托盘中拿走衣服。
扬州知府已经冲了过来,看见女子惨状,不禁问道:「陆同知,这这……这是作甚?」
「此话该我问金知府才是,你家养女带着藏毒的银针要加害于我,意欲为何?」
被称作陆同知的男子穿戴整齐后方才转身看向扬州知府,皮笑肉不笑地斜睨他一眼,「人我就带走审问了,金知府应该不会拦着吧?也不知她是否有人授意才做下此举。」
金知府脸色变幻,赶忙解释,「陆同知,她交给你随意处置,下官真的不知道她竟藏了如此歹毒的心思。」
听着金知府做小伏低的话语,卫阿嫱心里一阵痛快,也唯有锦衣卫才震得住这些内里肮脏腐败之人。
牛皮制长靴走到她面前,踩在喷射在地上的血迹,于她裙边处停了下来,她听到头顶之人道:「抬起头来。」
卫阿嫱还蹲在地上,想要看他只能拚命仰头,「见过老爷。」
面前的老爷一身绯衣,居高临下看着她,眼里满是兴味,「你倒是冷静得很,莫非此事跟你也有干系?」
他这话一出,锦衣卫们顿时拔刀指向她。
金知府额上的汗都滴了下来,急忙解释道:「陆同知,这不可能!阿嫱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我们都是不知情的。」说完,立刻用眼神隐晦地警告她。
卫阿嫱睫毛扇了扇,心里清楚,只怕被斩断手的瘦马姊姊还真是养父安排的,无非是为了试探面前的陆同知,而为她开脱,只是她刚逃跑过,与他不是一条心,不想多她一个变数。
因此只道:「老爷说笑,不过刺杀失败之人罢了,小女子与其关系并不太亲近。」
为了调查金知府通寇一案,伪装身分的锦衣卫都指挥同知崔言钰抱起手臂,仔细打量蹲在他面前,还维持着行礼动作的卫阿嫱,脚下碾了碾还黏腻的血迹,冷笑一声。
传闻扬州阿嫱芙蓉美人,体弱、纤腰、不食人间烟火。
可现在面前这人,下身一条绣大朵蔷薇花纹的白底长裙,上身着浅粉色相同绣花半透大袖衫,从袖衫中伸出的手柔若无骨,指甲还染成粉色,白色云肩搭在肩膀上,璎珞项圈的流苏荡在她额间,宛如盛放蔷薇。
全身上下该露的、不该露的都没露,却偏偏让男子有一种想撕碎她衣裳的暴虐感,不愧是久负盛名的扬州阿嫱。
然,她的眼睛太冷静了。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斩了这府里姑娘一双手,连金知府都为之色变,只有她,血迹流到裙边都出奇地沉静。
想他堂堂锦衣卫,不说能止小儿哭啼,便是放出名号都能让普通官员白了脸,更何况养在深闺中的姑娘,可她面对自己的责问,半分波澜都未起。
有趣。
他挥手让锦衣卫们收刀,对卫阿嫱道:「既是如此,春宵一刻值千金,阿嫱姑娘便同我走吧。」
第二章 他的承诺
「脱了衣裳。」
卫阿嫱跟在崔言钰身后进屋就听见这么一句话,快速地闭了下眼,平静地将门关上后就走到床边,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先是云肩,而后大袖衫、下裙,最后到里衣,她瞥了眼进屋就拐到屏风后面重新梳洗的崔言钰,嗤笑了一下,安慰自己,都活了两辈子的人了,不至于此……
手指放到里衣上轻轻一抽系带,衣裳敞开,露出里面乳白色绣着蔷薇的肚兜,肚兜小巧,露出她的纤腰,她赤脚走到衣柜前,里面全是那位陆同知的衣裳,这间房应是金知府给他备下的。
她按照记忆,摸索着从衣柜夹层中找到一件长到小腿的薄纱袖衫,穿了上去,乖乖坐在床上,等着点名要她的陆同知出来。
崔言钰洗干净自己身上沾染的血迹,出来就被床上的卫阿嫱闪了眼,薄纱轻柔贴在她身上,肌肤在其下若隐若现,盈盈不堪一握的小腰一点赘肉都无,就连肚脐都显得圆润可爱。
饶是他出生入死办案多年,面对当前朦胧的美景也是一滞,立即阴沉下脸呵斥,「你穿的是什么东西?」
卫阿嫱被他训得一懵,她纵使曾为瘦马被教养多年,但之后的日子全身心都在海上打拚赚钱,对瘦马那一套还真有些忘了。
不禁想,这位老爷看着年轻,玩起来的花样倒是不少,这是让她全脱?
外衫褪去,白皙的肩颈彻底露了出来,就在她动手解脖子上的细绳时,对方背过身去,听声音甚至有些气急败坏,「你、你给我把衣裳穿起来,我让你脱的是染血的衣服,没让你脱那么干净!」
卫阿嫱手一顿,看了看地上被她扔下的衣裳,默默下床穿了起来,刚穿好里衣,就想到自己裙子染了血,顿时有些嫌恶,踟蹰地看向崔言钰的背影。
她记得房内乐趣,有一条就是穿对方的衣服。她便道:「老爷,阿嫱衣裳脏了,可否借老爷的衣裳一穿?」
背对着卫阿嫱的崔言钰一听,眉头都皱在了一起,他不耐烦地走到衣柜前,连点余光都没给她,从里面抓了一套衣服就砸在她头上。
这是一套深蓝色的衣裳,料子不是丝绸,反而是平民百姓会穿的麻布。
她抿抿唇,无意追究为什么锦衣卫都指挥同知会有这种衣裳,只是俐落地穿了上去。
很好,她就需要这样平凡的衣裳。
「老爷,我换好了。」
崔言钰问了自己无数遍,为什么要亲自跑到扬州知府府里查案,还得为了迷惑对方,留个瘦马在房里?
心里天人交战的声音,在他转过来的那一刻停了,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幕,唾弃自己的同时,也打量起面前的卫阿嫱。
卫阿嫱看他目光频频望向自己的头饰,懂了,女人的发饰,男人的衣裳,让这位爷看得不舒服了,当即跑到镜子前将头上的累赘摘了,披散着头发,再次乖巧地坐回到床上。
崔言钰盯着她一连串的动作,眸子微眯,而后拉过一把椅子,斜倚在上面看着她。
在卫阿嫱快被他看毛的时候,这位爷终于说话了,「你可是处子?」
她略微低下头,遮挡她有些招架不住的眼神,怕自己露出什么马脚,「回老爷的话,是处子。」
「说实话,没陪过旁的男子?」
卫阿嫱嗓子眼有些堵,想着现在灵薇姊尚有口气,便道:「没有,家里姊姊拦着,不让去。」
崔言钰安静了,不再问话,就是一双眼睛跟钩子似的剐在她身上,让她呼吸不自觉放缓下来。
此时房门被敲响,许是怕坏了屋里人的兴致,敲门声音不大,便是连传话的声音都很轻,「同知,有要事禀告。」
椅子摩擦在地上发出「吱」的一声,卫阿嫱浑身打了个激灵,实在是过于刺耳。
崔言钰看了她身上衣裳两眼,最后拉开门出去,而不是将人叫进门来。
「何事?」他问道。
来人警惕般凑到他身边耳语,「同知,收到陛下暗令,二十三皇子在扬州失踪,命我等尽全力找人。」
闻言,崔言钰深吸了口气,忍不住嘲讽道:「陛下巡视能让皇子失踪?那些侍卫都是吃乾饭的?眼看着扬州知府的事就要了了,真是没事找事!」
禀告之人垂首立在原地,崔言钰反身进了屋,刚松了口气的卫阿嫱又将气提了起来。
皇子失踪事关重大,甭管小皇子是自己贪玩跑出去,还是被人害了,如今陛下已经启程回都城,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必须得亲自跑一趟。
但扬州知府这边布置的线也不能断,因而他直接开口道:「我突然有些事要做,需要离开一晚,都说传闻扬州阿嫱是位聪慧的女子,该如何做,不用我言明吧?」
卫阿嫱了然,点头道:「今天一整晚,我都与老爷在这间屋子里,其余什么都不知道。」
崔言钰走上前去,妖魅似的俊美脸庞在卫阿嫱面前放大数倍,惹人心惊,他许下重利,「甚好。据我所查,你曾想逃出府去,若你能守口如瓶,待我归来,为你赎身。」
「不然……」他挑起她一缕发,腰间长刀出鞘,那发便断在地上,他轻轻笑出声,在卫阿嫱耳中听来便是催命的战鼓,「你便犹如此发。」
虽是威胁,但这是两辈子以来,第一次有人说要为她赎身。
能说出这种话,便代表他对自己的身分了解得清清楚楚,也是,毕竟是锦衣卫。
有朝一日,竟从自己的锦衣卫客人嘴中听见此话,可笑。
卫阿嫱收敛自己的思绪,郑重道:「阿嫱知晓。」
崔言钰收回刀,笑脸瞬息隐去,这扬州阿嫱,威胁、重利竟都无法改变她那冷到骨子里的眼神,果然,刚才的温柔不过是装的。
房门被打开又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夕阳余晖。
卫阿嫱坐在床上一动也不动,静静等着黑幕袭来,直到窗棂外不再有阳光射进,她方才下床点燃烛台。
而后她鬼使神差地走到镜子前,将被崔言钰随手扔在桌上绿绸发带拿到手上,随手梳了个高高的马尾。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说道:「陆同知,对不住了。」
谁让他突然离开,给了她这么好的机会,她吃了太多的亏,只知道有机会来,必须要把握住。
记忆已经被激发,生活在这座炼狱,每一条道通向何处她都知晓,不趁着众人以为她在陪客时跑,何时跑?
什么等他回来为她赎身,她等不得了,一刻都不想停留。
她伸手将铜镜扣在桌上,动了起来,先是将整间屋子翻了一遍,除了他几身华贵衣裳,两三瓶伤药,竟是什么都没找到,不过这才符合她对锦衣卫的印象。
既然找不到,她也不纠结,挑了两身她觉得不显眼的衣裳包了起来,扔在后间的窗户下,而后将床榻边的软帘扯下来,同他的其他衣裳撕裂绑在一起,接着绕到屏风后的浴桶中,将丝帕浸湿,并在浴桶下方,顺着缝隙插了支簪子进去。
光是将簪子插进去就让卫阿嫱累得出了一身汗,她坐在地上缓了会儿,当瘦马养就是这点不好,不会给吃饱饭,必须保证体态轻盈,自己这虚弱的身子,出去后一定得加强锻炼。
想到出去后的日子,她咬着牙将簪子拔下来,小水流顿时流出木桶,她再接再厉,一点点用簪子将那个洞捅宽了。
她用手背擦擦额上的汗水,赶紧继续布置,将自己在这个屋子内能找到的烛台找了出来,放在桌子上全部点燃。
幸好这屋子在里间,外面看不到影子,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将屏风推了过来,挡在烛台前,屏风易燃,一会儿烛台倒了也好烧。
然后她将被子拿过来,绕着烛台摆了一圈,又在屋里四处散满了多余不用的衣裳,这才匆匆回到浴房。
拿了一个小酒杯舀满水放在地上,上面放上水壶,并且故意将水壶斜着放,而后将自己撕成条的衣裳插入洞中,在桶内打上死结,为了不让它堵住洞,还特意将簪子横插进去,而后将另一头放在水壶中,看着水壶中的水一点点增加,她这才满意地进行下一步。
将水壶的把上也被她绑上撕成长条状的衣服,衣服一条接着一条,当做绳子用,最后缠绕在固定住的烛台上。
这样当水壶中的水积攒到一定重量时,会从酒杯上跌落,而绑在水壶上的绳子受到拉力,烛台便会顺带着跌落,点燃周围的被褥。
布置好一切,确定没有问题后,她拿起包袱踩在凳子上翻窗而出。
锦衣卫们没人守着房门,除了留下两人迷惑金知府,其余都跟着崔言钰走了。
金知府也没胆子敢在锦衣卫的住所安插人,因此卫阿嫱顺利地猫着腰,进了道旁的矮木中,藏身其中,慢慢往她的屋子摸去。
期间看见落单的小厮,她还甚是可惜,要是现在有她以前身手的一半,都能偷偷将人打晕,换了衣裳,大摇大摆地走过去。
好在她院子里现在就灵薇一人养伤,她走后也无人看守,得以让她进入,哪料外面无人,嬷嬷却坐在床边,抓着灵薇的发,正逼她喝汤药。
嬷嬷阴恻恻的声音在不大的屋子里响起,「这可是你的好阿妹为你求来的补药,给我一滴不剩的喝了!」
卫阿嫱似是又看见刑房中抬出的一具具尸体,死在嬷嬷手里的姊妹,太多了。
她脱下鞋子,悄无声息地走到嬷嬷身后,抬起手,对惊恐的灵薇摆了个不要声张的手势,目光落在嬷嬷肥硕的脖子上,手里的衣裳拉得笔直。
灵薇拚命摇头,却被汤药堵着嘴,只能含糊地发出「不」的声音。
嬷嬷没有起疑,依旧沉浸在逼迫她的快感中。
就在此时,一声惊恐的「走水啦」传进屋中,嬷嬷下意识回头,当即就被站在身后的卫阿嫱吓得头皮都发麻,怒道:「你怎么会在此?」
见嬷嬷发现自己,势必不会饶过她和灵薇姊,此时不动手,只怕命丧在此。于是卫阿嫱果断伸手,不去看灵薇,将柔软贴肤的衣裳紧紧地缠在嬷嬷的脖颈上。
嬷嬷被突然袭击,只觉得卫阿嫱吃了熊心豹子胆,肥硕的身体扭动,装着补药的碗摔落在地,顿时四分五裂,汤汁溅出。
她力气极大,扭动间,将后方的卫阿嫱拽得一个趔趄。
卫阿嫱死死咬住牙,双手青筋爆出,将手中的衣裳又在手上缠了一圈,交叉着使劲往里勒。
嬷嬷被勒得直翻白眼,进入胸腔的空气越发的少,令她产生恐慌的情绪,挣扎的力气变得更加大了,她双手乱舞,蒲扇般的肉掌重重击打在后方卫阿嫱的胳膊上,那架势似要将她活生生撕掉块肉。
床榻已经坐不下她,她站起身,带着卫阿嫱往后撞去。
卫阿嫱直直撞上屋内的摆架,顿时一声闷哼,上面的东西劈哩啪啦往下掉,砸了两人一身。
她手中力道有一刻松懈,被嬷嬷抓住机会,挣脱开来,反身一把将她扯到地上,压在身下,死死箍住她的脖颈。
论力气,卫阿嫱怎会是嬷嬷的对手?刚才勒她也是趁她不注意,此时她只能一只手去抠嬷嬷的眼睛,另一只手去构掉落下来的物件,虽被憋得满脸通红,倒也不见慌乱,只要她构到东西,给嬷嬷脑袋来那么一下,便能脱身。
这样想着,就听见一声开瓢的脆响,嬷嬷狰狞的脸流下一道暗红色的血,若不是卫阿嫱反应快,将其推开,只怕会滴在她脸上。
只见摇摇欲坠的灵薇,双手缠着纱布还维持着砸人的动作,脸色苍白地出现在她面前,见她望去,想要退后的脚步一顿,扑了过来,将她扶起,「阿嫱,你有没有事?都怪阿姊,当时就不该阻止你。」
和她齐名的灵薇,长发凌乱地贴在脸上,苍白的面容更能凸显她的清丽无俦,此时她顾不上一身伤,慌乱地摸着卫阿嫱,而后将一把将其搂在怀里,嘴里念叨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卫阿嫱闭上眼,使劲地在灵薇怀里蹭了蹭,哑着声音唤道:「灵薇姊。」
「没事了、没事了,我听嬷嬷说你被陆同知带走了,他、他可有伤……那个你?」
伤她?
就凭那个见她脱了衣裳,都会不自在转过脸去,说要为她赎身的陆同知吗?
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嘴角微微翘起了弧度,「未曾,我放火偷跑出来了。」
灵薇自是知道偷跑的后果,更加抱紧了她。
卫阿嫱却拍拍灵薇的背安慰她,随即想起她还有伤在身,赶忙问:「灵薇姊,你先放开我,你伤得如何了?」
「没什么大碍。」
她虽这样说,但卫阿嫱放不下心,立刻给她检查起来,顿时气得眼睛又红了,恨不得将嬷嬷弄醒,再打一次。
一番折腾下,原本包扎好的伤口渗出血来,灵薇身上几乎布满了鞭痕,但这不是最痛的,最痛的是手指,十指指甲均被拔了去。
她捧着灵薇的手,死死咬住自己的唇,都说十指连心,她都不知道灵薇刚才拿起瓷瓶时得痛成什么样。
灵薇只能哄她,语气里还有对未来的惶恐无助,「无碍的,倒是嬷嬷被我们……这可如何是好?父亲必不会放过我们的,更何况你还放了火。」
她的灵薇姊啊,有的时候胆小如鼠,有的时候又胆大妄为。
也幸好走水后大家忙着灭火,外面乱哄哄的,不然屋子里的吵闹声定会吸引人来。
卫阿嫱小心翼翼地牵着她的手说:「灵薇姊,跟我一起再逃一次吧,这一次,我们一定能逃出去。」
灵薇抬起苍白的脸看了她半晌,方才露出一个信任的笑容,「我当然要跟你在一起。」
「灵薇姊,信我。」
她拿出自己在崔言钰那搜刮的伤药,给灵薇重新上药,桌上剩余的补汤也不浪费,看着灵薇喝了下去。
而后望着倒在血泊中已经断气的嬷嬷,沉思片刻,心中有了成算,将嬷嬷拖到床榻上,盖上被子。
自己转身从衣柜中的众多薄衣中,挑出厚实又不显眼的给灵薇换上,又拿出两床干净的被褥,将一套铺在了床榻下,示意灵薇先躲进去,另外一套,给她盖在身上。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道:「灵薇姊你在床下藏好,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阿嫱!」
卫阿嫱透过脚踏的缝隙朝里看去,对上灵薇担忧的眼,安抚道:「放心,我定会回来的。」
说完,她将床底的空间仔细挡好,自己将整间屋子弄乱,做出一副慌乱逃跑的模样,屋里值钱的东西,早为之前那次逃跑收拾了一遍,此时什么都没有。
但她还需要吃的和钱,想着,便走了出去,这一片地方她熟,怎么也在这生活过许多年,于是她直奔以前婢女的房间。
第三章 火烧知府府
因为没看住卫阿嫱,让她跑了,婢女也受了罚被拷打,所以屋内并没有人。
卫阿嫱找了一套婢女衣裳换上,手指碰到头顶的绿发带,顿了顿终究还是拿了下来,缠在骨节突出的手腕上,随即为自己梳了个婢女常梳的发髻,还特意弄出头帘遮住眼睛。
她走出院门,四处看了看,瘦马们都居住同在个方位,如她和灵薇这般已经有名气的,就有单独居住的院子,那些没出头、姿色稍差些的,便和人同住。
具体哪位姊妹住在哪里,她是记不得的,可现在府邸大乱,瘦马姊妹们的屋子全熄着灯,这是不参与的意思。
她走过一间间屋子,找到小厨房所在,拿干净的牛皮纸包上糕点、面食,还找到几块猪肉,割下猪皮,将剔骨刀磨利后藏在了袖中,一道带走了。
身上装的东西有些多,不方便接下来要做的事,卫阿嫱特地回了趟房间,将东西塞进床底给灵薇看管,自己再次出了门。
离开瘦马们居住的地方,喧嚣声立刻包围了她,到处都是跑动的人影,让她的大步奔跑看起来顺理成章,期间有不少人撞到她,却是连看她脸的功夫都没有就又匆匆走了。
她低着头,路过自己放火的院子外,特意观察两眼,除了她的养父堪称声嘶力竭地吼着让人灭火救人,府邸内叫得上名字的人都聚集在此处了。
火舌是谁的面子都不给,窜天而上,将房屋吞噬,烟雾缭绕,熏得人眼泪直流,一切都显得乱哄哄的。
卫阿嫱转过弯就跑了起来,直奔养父书房而去。
书房重地,门口有两人看守,想好的说辞刚要说出口,骗那两人走,身后便又传来一道声音。
「前面那个婢女站住,说你呢,你怎么在老爷书房外?这里不让外人进!」
书房外,看守之人的目光倏地落在她身上,可谓前后夹击。
卫阿嫱停住脚步,缓缓转过身去,「回管事的话,我是夫人院子的打扫婢女,陆老爷院子起火,老爷见火势过大,便差遣我这个帮不上什么忙的,到处叫人赶去救火。」
她微垂着头,悄悄将背佝偻着,袖子中的手握住剔骨刀,只待来人怀疑便立刻刺上去。
叫她停下之人,只大概打量了一下面前灰头土脸的小婢女,没什么兴趣地摆手,「行,你走吧,书房这里不需要。」
「是。」
卫阿嫱蹙着眉头退了出去,姣好的面容和一双玉手早在厨房时便被她用灰涂抹了。
书房正面进不去,她只能另寻他法,只是速度必须要快,不然待火扑灭,发现房间里根本没有人,就一切都晚了。
她绕到书房背后藏起,待那位管事走远,趁着无人,费力爬上树,构到书房的房顶,书房和给陆同知住的屋子构造不一样,那间房背后有一道小窗,而这里除了门口的两扇大窗,再无窗子给她翻。
将房顶的青砖瓦片掀开,朝里望去,书房内陈设简单,摆放了许多案卷的书架紧贴墙壁,前面是仅有一套文房四宝的书案,整间书房除了这点东西,便是连个摆瓶都没有。
不知情者进了这书房,指不定会认为金知府有多勤俭认真,可其实,那些案卷都只是摆上去做做样子,案子是早就判过了的。
卫阿嫱嘲讽一笑,找好下脚的地方,便连迟疑之色都没有,直接跳了下去,虽这副身子柔弱不堪了些,但上辈子那些技巧还记在她心,借力缓冲,并没有受过多的伤。
但她还是疼得吸了口气,被日夜娇养呵护的肌肤,光滑的同时,也将痛感放大了数倍,稍不注意,身上就会被磕碰出红印子,嬷嬷之前留在她脖颈上的手印都已经泛起青紫。
顾不得疼痛,确认外面叫喊声一片,两位守门的人并没有发现屋内的动静,她就按照以前的记忆,伸手摸上书架搜寻,直到摸到固定在书架上的盒子。
盒子颜色陈旧,红漆脱落,彷佛被抚摸过多次,然而内里放的书却崭新无比,墨香扑鼻。
她轻轻转动盒子,机关声响起,原本镶嵌在墙壁上的书架翻转,露出后面的暗室。
暗室以夜明珠做灯,奢侈地镶嵌在墙壁各处,面积与外面的书房不遑多让。
金银玉器、历史古董、名家书画,应有尽有,摆满一地,可她看都没看那些东西一眼,开始翻找卖身契。
上辈子她能成功脱逃便已不易,哪里还能注意到卖身契,到了顺天府与夏绮彤相认后,还是夏绮彤替她将卖身契买回来,她还很是自卑了一阵,随即更加感激夏绮彤,替她尽心尽力养儿子。
现在想想,自己真是太过于相信所谓的亲情了,要知道,靠人不如靠己,不管什么东西,还是握在自己手里实在。
找到了!
所有瘦马的卖身契此刻都在卫阿嫱手里,她深呼了口气,随即将其妥善放好,又四处查看起来。
金知府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书房暗室是他最宝贵的地方,里面藏了他许多秘密,那些他通寇、贿赂高官的证据,唯有这里能妥善存放,而在这暗室中,只有一个盒子上着锁。
撬锁,她会。
将头上的簪子拔下,放在锁眼里来回扭动,「咔哒」一声,锁头开了,里面装的果然是她那好养父的帐本。
两样最重要的东西被找到,卫阿嫱加快动作,脱下外裳充当包袱,抓了一堆金银首饰放进其中。
名家诗画、历史古董倒是可惜了,这东西不方便带出去,更不好卖,而金锭银锭她也没拿,上面都铸着官印,拿出去用,一抓一个准,所以墙壁上的夜明珠,均被她拿剔骨刀给撬了下来。
等该拿的都收拾好了,卫阿嫱将案桌和椅子相叠移到露天的房顶洞口下,自己拾起滚落在地的火摺子,闪身进了暗室。
就让这里的东西,付之一炬吧。
她的好养父扬州知府通寇一案,要等十年后才会暴露,从而水落石出,可她卫阿嫱不想等太久,证据她带走,日后必会揭发他。
从房顶爬出去后,卫阿嫱回头望着重新被关上,却留了一道缝隙的暗室门,眼里是冰封万里的寒,失去这里的财富,她的好养父会疯吧。
月轮皎洁,人影晃动。
卫阿嫱没有第一时间返回自己的房屋,而是先去了有人的瘦马姊妹房间。
「扣扣」声响起,她敲了两下,确保屋内的人能听见,轻轻推了推门,发现已经被插上门闩。
屋里的人立刻紧张起来,用惶恐的声音问:「是谁?」
卫阿嫱没有说话,从怀中掏出卖身契,将她和灵薇姊的抽出,剩下的全从门缝中塞了进去,而后打开包袱拿了几颗夜明珠放在门口,转身便走。
屋内的人藉着月光去看门缝中塞进的东西,小婢女开心地惊叫,「姑娘,是你们的卖身契!」
被叫姑娘之人急忙将门打开,一低头就发现了门口闪着光辉的夜明珠,情急之下,对快要走出院门的卫阿嫱背影道:「等一下!」
她让小婢女回屋拿荷包,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谢谢,谢谢……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谢谢,真的谢谢。」她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过于激动的声音。
「我、我会将这些东西都分给姊妹们的,真的。」她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道:「太谢谢你了。」
身边的小婢女听她的话,将手里的荷包扔在卫阿嫱的脚下。
「这里面是我攒下的碎银子,你一定会用上的,拿着。」
卫阿嫱知道这是她的心意,蹲下拾起荷包,却依旧没有回头,只道:「好好活着。」
身后的姑娘点头,「我们会的,你也要活着。」
「嗯,会的。」
瘦马当得上一句「红颜薄命」,好命的,学一身针线厨娘本领,赎了身还能嫁给良家子;不好命的,尽学些风花雪月、琴棋书画,陪了这位陪那位,一如她们这般,活过三十岁的都是极少数。
卫阿嫱抬手覆在眼上,闭目将水光逼退,回了自己房间,藏进床下,挤在灵薇身边,轻声道:「灵薇姊,我回来了。」
与此同时,纵马出城,暗中查找二十三皇子下落的锦衣卫们,纷纷停下自己搜寻的动作。
其中一位锦衣卫望着城内的方向道:「同知!快看,那个方向似是知府府邸,现在浓烟滚滚,怕是走水了。」
崔言钰眼眸微缩,倏地一夹马肚子,率先奔走,「回城!」
锦衣卫低调出城搜寻,回城时亦是没有惊动任何人。
昏暗小巷中,前往调查的人回禀,「同知,查清楚了,走水的正是扬州知府给同知准备的院子,看来这扬州知府是害怕了,想要置同知于死地。」
崔言钰沉思,心里只觉得,走水一事要真是金知府做的,简直多此一举。
脑里闪过走时让等着他回来赎身的卫阿嫱,只怕自己身添业障,说道:「不管这场火是何人所放,金知府都不会尽全力灭火,里面还有一个活生生的人,我现在过去救人,你们悄悄混进去,装作自己一直在场。」
锦衣卫们少数几位脸色剧变,纷纷劝道:「同知,去不得,火势凶猛,不过区区一瘦马,何德何能值得同知亲自去救?」
「正是,同知三思。」
崔言钰盯着说话的几人,锐利的目光直让他们忍不住低下头去,劝说的话憋在了胸腔,随即他厉喝道:「何时一条人命,在尔等嘴里只值区区二字?便是不救她,我若不从那房间出现,金知府定会起疑心,一切按照我说的做!」
「是!」
他右脚轻蹬院墙,绯红长袍翻飞,于黑夜中在房顶奔走,不一会儿消失在知府府邸中。
木质房屋火势凶猛,来救火的人唯恐烧到自己,都站得颇远,越是靠近房屋的地方,人越少,且浓烟滚滚,根本看不清内里,这便给了崔言钰机会。
抢了一桶水浇在身上,他嫌恶地用手帕捂住口鼻,踹开屋门冲了进去。
外面浇水的人,使劲眨了眨眼,和同伴道:「刚才是不是有人进去了?」
「你肯定看错了,谁脑子有病,这个时候进去?再说,知府可还看着呢。」
两人立刻闭嘴,继续装模作样地救起火来。
崔言钰进了房屋,眼里只有沾染在各处的火焰,四面八方的火舌灼烧着他,让他蹙起眉,一边叫着卫阿嫱的名字,一边费劲往里探去。
「扬州阿嫱?没死就给爷回句话。」
屏风倒在地上,浓烟刺眼,崔言钰差点一脚踩在上面,赶忙换方向,往床榻边寻找,床榻这里烧得更为严重,只差烧成灰烬。
房梁摇摇欲坠,最终还是掉落下来,险些砸到崔言钰,若非他动作灵活闪开,只怕要被拍在下面。
可他人躲过致命一击,他的头发却被燎了!被他精心护养,每一根头发丝都是命根子的黑发,此刻尾部烧得打卷,让他被迫自己将其弄断。
心疼得他剧烈咳嗽两声,快速往浴桶的方向而去,若是走水后,那扬州阿嫱稍微理智些,也该去寻找水源。
眼睛被熏得彻底睁不开,他脚踹应该在浴桶前面的屏风,却踹个空,立即想到刚才不该在卧房的屏风。
粗略一扫,浴桶此处确实无人,里面的水就剩浅浅一层,便是火势再凶猛,水都不该没得那么快。
「当啷」一声,被卫阿嫱放置在浴桶边的茶壶被崔言钰踢到发出声响。
崔言钰是何人?官居二品,外能出使敌国,内能治理诏狱的锦衣卫都指挥同知,经他手的案子不计其数,如何看不出这里的猫腻?
他捂着嘴,咬牙切齿,分外羞恼,就这么一次好心,怕她命丧火场,也是见她不甘命运捉弄,奋力反抗的样子,似他一般,这才出手救人,结果……
「扬州阿嫱,好大的胆子!」说着,他随即快速往屋外撤去。
外面,金知府看着这大火,以为崔言钰必死无疑,可那满意的神情,在崔言钰破门而出时时凝固在了脸上。
崔言钰憋着气,冲出门的那一刻,就见金知府穿着一袭团花圆领皂衣,浓眉鹰鼻的脸上,是春风得意的笑容,他蓄的美须冲淡了中年男人发福的油腻之感,平白生出一股威严,和往日见到只会低头弯腰的扬州知府判若两人。
崔言钰声音抑郁,「怎的,金知府当我死了,很开心?」
「这这……这当然不是,同知能化险为夷,自是再好不过。」金知府惊疑不定地看着浑身只有头发烧了的崔言钰,收起那一脸得意,继而小心翼翼地问:「不知阿嫱何在?」
扬州阿嫱?崔言钰看金知府的眼神更阴森了,那娇软姑娘看着弱不禁风的,竟敢放火,他还为了救人烧了发。
身边见他出来上前的锦衣卫,看见他被燎了的发,将自己的长刀奉上,人恨不得离他要多远有多远。
崔言钰一把抽出长刀,刀尖堪堪停在扬州知府的鼻尖前,他不能让这位知府看出他不在屋中,先声夺人道:「那扬州阿嫱将我迷晕扔进浴桶中,若非我醒过来,只怕命丧在此,在知府府中,先遭暗杀又被火灼,金知府,是不是得给我一个说法?」
金知府被他气势压迫身子颤抖,随即听见不远处匆匆赶来的管事汇报。
「老爷,书房也起火了!」
他听得眼前一黑,怒吼道:「来人,去救火救火,再分些人去把阿嫱给我捉住!」
崔言钰观他震怒不是作假,这才将长刀一扔,准确地插进已经离他五个身子远的锦衣卫佩戴刀鞘中。
金知府努力控制自己脸上表情,「陆同知,这边请先歇息,待我抓到阿嫱,必交由你审问。」
他似笑非笑看了金知府一眼,这才跟随婢女换了居住院子,一进屋,他便立刻嘱咐锦衣卫去查那间着火书房。
若说之前的知府府邸只是为了救火而显得混乱,那现在本该重兵把守的府邸,终于显露出它原本的獠牙。
不光是后院管事、小厮,更重要的是还有腰间佩刀的衙役,纷纷加入到搜查卫阿嫱的队伍中。
藏在床下的卫阿嫱动作轻微地给灵薇嘴里塞了块手帕,同时也给自己塞了一块咬住,生怕出点什么动静,随即两人屏住呼吸,透过脚踏缝隙,看向进屋来的官制长靴。
有人往床榻方向走来,嚷道:「床上有人!」
四五双长靴停在脚踏前,两人呼吸一滞,只能看见染着血的被子扔在地上,想像着里面僵硬的嬷嬷露出。
「嬷嬷气绝至少两个时辰了。」
在屋子里其他位置查看的衙役又道:「屋内有被翻过的痕迹。」
「人已经逃走,追!」
脚步声响起,达达地往门外跑去,不久屋里再次静谧下来。
卫阿嫱握住灵薇冰凉的手,小心避开她的伤口,安抚道:「人已经走了,灵薇姊放心,不会有人发现我们的,你先睡一觉。」
灵薇伤重,上了药又喝了补汤,人本就困倦,紧张的气氛一过,便再也支撑不住,抵在卫阿嫱的肩膀睡了过去。
外面搜查卫阿嫱的力度不见弱,金知府站在书房外几乎要昏厥过去,听见来人禀告卫阿嫱杀了嬷嬷后逃跑,他扭头看向来人,用吃人的目光说:「那你还不去找!」
「是,是。」
他们将整座府邸翻了个底朝天,便是后院女子住处都没放过,直到月辉褪去,金乌升起,也未能发现卫阿嫱的踪迹,只能将现有的发现汇报上去。
「回老爷的话,我们在墙脚狗洞发现婢女簪子,还有一块被刮掉的衣服料子,怀疑是阿嫱姑娘扮做婢女,从狗洞爬出去了。」
此时书房的火已经被扑灭。
崔言钰的院子着火,硬生生烧了几个时辰,金知府的书房着火,倾尽全力灭火,不到半个时辰火就灭了,两相对比,金知府根本没打算去救崔言钰的想法暴露得一干二净。
金知府站在废墟一般,焦味难闻的书房中,说道:「阿嫱意欲火烧同知,罪不可赦,给我通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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