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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花辞《许你一世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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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腐爱
时间:
2020-12-15 11:13
标题:
花辞《许你一世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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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许你一世安》
作者:花辞
系列:蓝海E98001-E98002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20年12月16日
【内容简介】
她梦想当个富贵闲人躺在榻上数银子,
世子若想娶她,就拿出点诚意来!
蓝海E98001 《许你一世安》上
瑞王世子孟倦舟没想到自己假死出京的大计会被一个姑娘破坏,
这个不起眼的侍郎千金苏璃末彷佛能未卜先知,
不只抢走他看中会赚钱的商铺地点,还想阻止她外祖父参加龙舟会,
有趣!看她惊慌失措的反应,难道她知晓当天会出谋逆大事?
可惜这丫头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即便用千两银子入股她的生意,
帮她解决来铺子闹事的混混,嘘寒问暖处处关心,她也依然故我,
为了问清她为何充满敌意,他无奈假装落水好让她「美救英雄」,
谁知她却为了护住他,不惜自毁名声……
蓝海E98002 《许你一世安》下
苏璿为了在皇后举办的试才宴上大出风头,好被选为太子妃,
不仅派人敲晕苏璃末,还将她绑在柴房,
苏璃末冷哼,她对当太子妃可没兴趣,要绑就绑呗,
反正孟倦舟送了香喷喷的香酥鸡来给她吃,隔天也找了她外祖父来救她,
谁知她都没同苏璿计较了,她这好妹妹又派刺客来行刺自己!
好在她机灵,撑到了孟倦舟来相救,不料两人却双双坠入山谷,
她因此生病发热,呢喃着要他别和敌国勾结,否则会死……
他却忽略「会死」这个重点,一心逼问着她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翻白眼),
看他如此执迷不悟地想造反,她使出千方百计并剖白想与他云游四海,
他却是和她外祖父联手迷昏她,送她离开即将变天的京城……
第一章 重生后主动退婚
下了近两日的雪终于停了,勤政殿前,西斜的日光照在已经一片狼藉的碎雪上,反射着让人觉得刺眼的光芒。
一向庄严的大昭皇宫中,此时却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
纯洁无瑕的积雪上,暗红的血迹汇集在一起,成了狰狞的图画,望之惊心动魄。
勤政殿门外,前几天还大杀四方、让人谈之色变的瑞王世子,如今该称一句反贼——胸前背后插满了数十支羽箭,正缓缓地跪了下去。
两侧,一向神秘无踪,甚少出现在人前的两队银甲卫,同时收起手中的弓弩,又彷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冷漠站正了身子。
「哈哈哈哈!杀朕?你来啊!你来杀了朕啊!」年轻的皇帝因为才经历过一场打斗,发冠都有些微的散乱,却提着一柄剑,发狂似的大笑。
通敌叛国的瑞王世子没死,竟然还敢打回京城?笑话!他的江山,永远是他的!
皇帝李渝站在勤政殿内,看着殿门外离大殿只有一步之遥的昔年天之骄子,笑得越发猖狂。
「孟倦舟,你有本事站起来啊!你来杀了朕,杀了朕,朕的皇位给你好不好啊?怕是你根本没命走进来!」
殿外的人没有说一句话,他只是沉默看着那略显昏暗的大殿里那个快要发疯的身影,哪怕浑身都是伤口,却拄着一柄剑,固执地不愿倒下。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目光聚焦在那个耀武扬威的年轻皇帝身上,却没想到竟看到他身后的大殿内走出一个人来。
那是个女子,华服曳地,金簪高髻,声音就像这冬至的大雪一样,透出一股寒凉。
「圣上大费周章,终于将银甲卫收为己用,就是为了能像个疯子一样,站在这里对着一个将死之人耀武扬威吗?」
「苏璃末!」李渝忽然转过身去,原本提着的一柄剑也忽地举起,直直对着那个衣着华贵的女人。
那是大昭的皇后,只是,并不是他爱的人。
苏璃末轻笑出声,像是瞧见了戏台上扮丑的小角儿一样,「圣上大业已成,生气什么呢?」
「皇后倒真是轻松,时至今日,竟还笑得出来?」
娶她,是为银甲卫;要银甲卫,是为帝位稳固,无人能威胁。如今他唯一的兄弟已经战死沙场,反贼也已经被万箭穿心在勤政殿门外,她已经没用了。
一个没用的人,随时可以被丢掉,竟然还敢在他面前笑?
苏璃末显然上了一个精心准备的妆容,也许是因为心知自己时日无多,人反而淡然了,她站在那里,甚至比大婚那日还要明媚张扬。
她坦然地看着李渝,眼前却好像浮现出外祖父尚在人世时的情景。
「本宫争了一世,斗了一世,以为虽与圣上没什么感情,却也能相敬如宾,各取所需,本宫终究错了。
「圣上要的,是万里江山,是那高位之上的龙椅,是旧相识心尖宠。本宫,不过是颗微不足道的棋子,是圣上登临天下的铺路石。
「可本宫还是想问问圣上,本宫的外祖父何错之有!大昭的将士何错之有!边关的百姓又何错之有!圣上分明有千万种方式走上今天的位置,为何非要以万千无辜之人的性命铺路!圣上想起过往,难道不会良心不安吗?」
「你闭嘴!」李渝忽然大吼一声,「哪个走上这条路的人,不是杀出一条血路来?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质问朕!」
他像是彻底失去理智一般,举着那柄已经染血的长剑,一步一步逼近自己的皇后。
他已经忍了太久太久,再也不想忍下去了!
「朕今天就来告诉你,什么叫皇权!」
利剑穿心,是窒息一般疼痛,生命的流逝就像是握不住的一缕细沙,快得让人反应不及。
她记得,她最后看见的是勤政殿外的重重积雪,是那殿门前被万箭穿心的反贼瑞王世子,重重倒在了地上……
「外祖父……」苏璃末忽然睁开眼睛,猛地坐了起来。
窗外的阳光已经照了进来,隐隐能听见几声鸟鸣,正是暮春时节。
苏璃末额头上尽是汗珠,她大口喘着气,好一会才终于平静下来。
已经三天了,她回到嘉定十七年的春天已经三天了,可她还是会梦到被李渝一剑刺死在勤政殿的那天。
苏璃末起身披了件衣服,走到妆台前坐下,铜镜里正映出她十七岁的样子,熟悉,却又有点陌生。
她本是死了的,被自己的丈夫亲手刺死,也许是老天怜惜她被骗得太苦吧,竟然给了她重新开始的机会。
她回到了嘉定十七年三月,这一年先帝还没死,李渝还是太子,而她,还没有成为太子妃。
「小姐醒了?奴婢想着小姐身体才好,想说让小姐多睡一会,等会再来喊小姐起床呢。」丫鬟石榴已听见动静,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
苏璃末整理了心绪,朝她笑了一下,「我身体一向好,已经没事了,今日还有重要的事要做,自然不能懒怠。」
「小姐那年落水,好不容易将养这么久才好了些,依奴婢说,平日就不该劳累,就是要多休息才是。」石榴一边服侍苏璃末梳洗,一边叹气。
苏璃末知道这丫头是关心她,也不反驳,只听着她唠叨完,待擦了脸,才道:「还没出嫁便这么能唠叨,改日做了哪个毛头小子的娘亲,还不把人耳朵说出茧子来?」
「奴婢才不嫁人呢!奴婢要跟着小姐一辈子!」石榴一急,险些连擦脸的方巾都扔到地上。
苏璃末本就是故意逗她,见她着急的样子自是笑了出来,只是笑着笑着,又想起前世来。
嫁给李渝之后,石榴自然也跟着她入宫,都入了宫,便提不上什么嫁人的事。
可惜她也没能护好这丫头,终是让这忠心耿耿的姑娘,因给她挡了一剑,命赴黄泉。
「小姐怎么了?可是石榴刚才哪没做好,伤了小姐眼睛?」石榴见苏璃末眼眶微红,一时也慌了神。
苏璃末这才觉出自己又走神了,连忙收了思绪摇摇头,「没什么,想起些往事,都过去了。」
石榴知道自己愚笨,也不敢问,看了看苏璃末似乎也不想说,便端着水盆又走了出去。
大小姐过的日子确实没多好,想起过去的事……过去哪有什么好事啊,不是被二小姐欺负,就是被夫人克扣银两,任谁想起了都会难受吧。
不过她觉得,好像从三天前,大小姐因为淋雨高烧了一场之后,整个人就变了。
要是以前,大小姐哪里会管府里的事呢,这次醒来后却每天都忙忙碌碌的,甚至连几年前和表公子订亲时换的生辰帖都翻出来了。
这样也好,虽然不知道小姐到底想做什么,但小姐比从前开心一些了,她就满足了。
日头已升了起来,院子里种的那株梨树前几天还都是花苞,如今却有几朵绽放了花朵。
苏璃末推开窗子,看着那一树洁白的花将开未开,却猛然又想起那年冬至的大雪来。
古人有诗说「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原以为那只是边疆景色,却不想那年的雪那么大,在京城竟也能看见。
明明是隔了一世的场景,也不知为什么,想起来却恍如昨日一般。
苏璃末兀自摇摇头,将桌上搁着的生辰帖拿上,披了薄斗篷走了出去。
今日,是个重要的日子。
上一世的三月初十,她那位早年就与她定了亲的「好」表哥郑堰,亲自登门,以她泼辣善妒、不孝不娴为名,在苏府门前当着他一堆狐朋狗友的面退了他们的婚事。
说起这件事,苏璃末都觉得好笑。一个整日只知道斗鸡走狗、花天酒地、坏事做尽还没脑子的败类,竟还好意思辱没她的名声?
她父亲娶的续弦郑氏和郑氏所出的女儿苏璿也是好笑,她们不当她是个小姐,可在外人眼里她与苏璿是姊妹。也不知纵容郑堰退了她的亲,能给苏璿的名声落什么好处?
苏璃末一边往府门前走,一边想着上一世郑氏母女的所作所为,越想越觉得这两人实在蠢得厉害,不过她上一世只怕也是够蠢,不然怎么会到性命将尽之时,才明白一切不过是李渝做的局呢?
「小姐,咱们这是要出府吗?」一路跟着她的石榴见越走离府门越近,犹豫地问了出来。
苏璃末浅笑,「不出府,就去门前瞧瞧热闹。」
好在一切都重来了,她再也不要做李渝的棋子,更不要害了外祖父的性命,自然也不会让郑堰那个卑鄙小人得逞。
巳初刚过不久,苏府门前的大街上已聚了不少人,当中有几个穿着华贵的,一看便知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也不知这一早是要做什么,竟好像是结伴往苏府门前去。
苏璃末走到门口时,一眼便看见当中那个一身宝蓝袍子,拿了把摺扇便以为能假充风雅的年轻士子,果然郑堰和前世一样,这就来了。
「郑兄如此气魄,实在令我辈佩服不已啊!」
「是啊是啊,所谓长辈之命,不过也都是些过去的事情,如今大家都长大了,若果真没有感情,如何能勉强呢?郑兄此番,实是应了一个『诚』字。」
郑堰身边几个同他一般年纪的公子哥们正一一奉承,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般将他往苏府门前推。
郑堰半推半就,倒也是腰杆挺直地往苏府大门靠近。
只是他站在门前,要说的话还未出口,一眼就看见了从里面走出来的姑娘。
这人他再熟悉不过了,自打姑姑让他定了亲,他见过这位表妹许多次,哪次不是被冷眼相待?便是她倾国倾城又如何,怎能敌得上二表妹小意温存?
只是这位大表妹平日好像也不怎么出门,今日怎么会在门口遇见呢?而且,她是朝他笑了吗?
「表哥怎么不说话了?几日不见,连我都不认得了吗?」
苏璃末在郑堰面前不远站定,浅笑着看着他。
她声音不算多大,但此处正在苏府门前,外头的人倒也能听见些。
那些方才还起哄的公子哥们,听见这一声,纷纷静了下来,朝府门前看过去。
不是说今日郑兄登府退亲吗?怎么倒是旁人先开了口?
「郑兄,这位可是你那表妹?你倒说话呀!」
一圈站着的都是些纨裤,其中身分好些的,譬如这位姜令学,姑姑是宫里的贤妃,行事不羁,天不怕地不怕,他本就是来看热闹的,见郑堰不说话,自然在后面催。
郑堰好不容易才和京城这群公子哥打好关系,如今自然不甘落了面子,便朝苏璃末道:「表妹天香国色,愚兄岂敢忘之?」
「表兄能言善辩,表妹我,自也不敢忘。」
苏璃末分明是一脸微笑,可郑堰也不知怎么,总觉得这昔日任人欺负的大表妹,如今瞧着竟让他觉出几分可怕来。
只是他那些「兄弟们」还在外头站着呢,他也不能失了颜面,遂横了心,将一早准备好的生辰帖拿了出来。
他今日就是来退婚的,那苏璃末一个没娘的孩子,连亲爹都不疼,他为何要捡这别人不要的垃圾?何况他是男子,他指责苏璃末不孝不娴,她还能反驳不成?
郑堰挺了挺腰杆,一抬手,将生辰帖举在苏璃末面前,只是他没想到,他刚要开口,一句话都还没说出来,一下子就被人打断了。
「表兄这是预料到我要退亲,所以主动将生辰帖退回来吗?」
郑堰一愣,她要退亲?苏璃末要退亲?
见郑堰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苏璃末心中冷笑,却不给他一点反驳机会,接着就道:「也是,表兄做下那等败坏门风、令人不齿之事,只怕心里也过意不去,表兄能有此心,实在是令我万分感动。」
她声音略略提高了些,一字一句,有如玉珠掷地,清脆有声。
苏府外,跟着郑堰来瞧热闹的那些纨裤们,个个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本来就是些爱闹事的主,见这发展和郑堰所说并不相同,也不帮忙袒护,看得越发开心。
郑堰哪里想到苏璃末有这么一套说词,瞧着她竟好像还要说下去,连忙出言打断,「苏璃末!你在满口胡说些什么?」
「我没有胡说啊。」苏璃末抬手,身后的石榴便将一早小姐吩咐她拿着的生辰帖呈了上来,「郑公子私德有亏,并非良配,我若要退婚,也是有理有据,并无错处啊。」
「你才私德有亏!本公子行得正坐得端,岂能任凭你一个丫头来泼我的脏水?」
「真的吗?」苏璃末拿着那帖子走近了许多,懒懒地看着面前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
她微微倾身,以只有他二人能听见的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淡淡道:「郑堰,你以为你怎么上京,怎么进的松风书院,怎么在考试里用了别人的答案,都没人知道吗?」
怎么上京,怎么进松风书院……
郑堰缓缓将视线移到她身上,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这个女人。
她怎么会知道,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苏璃末满意地看着他不加掩饰的震惊表情,轻轻抬手,便将两人手中的生辰帖换了过来。
郑堰上京应考,落第之后再进松风书院,都是仰仗了郑氏找的关系。而作弊,依大昭律法,足以让他一辈子不能出仕,且永远抬不起头来。
前世十七岁的她,自然不知道这些,被退婚了也只一心想着去当人上人,狠狠打那些人的脸。
若不是后来李渝当了皇帝,为了哄她交出她外祖父的银甲卫,惩治了郑家,她只怕到死也不知道,她的好表兄根本就没有资格入朝为官。
「郑堰私德有亏,不配做我苏璃末的夫婿,今日退了婚约便是两清,你我再无瓜葛。也请郑公子日后不要再来烦我,不然我说出什么、做出什么,可是说不好的。」
「苏璃末!」眼见她转身就要离开,郑堰只觉得后背尽是虚汗,好像被人威胁了似的。
「你这是在退我的婚吗苏璃末?」同样是退婚,退别人的婚和被别人退婚,那可是两种情况,他是男子,男子怎么能被女子退婚呢?
「郑公子听不懂话吗?我当然是在退郑公子的婚啊,生辰帖不都换回来了吗?」苏璃末将自己的生辰帖搁在石榴手中,笑靥嫣然。
「精彩!精彩啊!」一直看戏的姜令学此时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大方方鼓起掌来,「虽然这情况与郑兄所说似有不同,可比郑兄说的还要精彩许多!苏姑娘如此干脆直爽,着实让人欣赏!只是苏姑娘口称郑兄私德有亏,我等也算郑兄朋友,实在好奇,不知是怎么有亏?」
苏璃末认识姜令学,论起来他也算贤妃的侄子,只是不学无术,纨裤得厉害,她当着那群纨裤的面说这些话,不过也是给郑堰难堪,同时避免让自己陷入被动的境地,却不是要与姜令学之流扯上关系,故而自然也不理他,转身便要回府中。
苏璃末不回答,姜令学彷佛也不尴尬,他瞧见苏璃末要走,倒是大剌剌地接着说:「苏姑娘这就要回去了吗?苏姑娘不解释清楚,万一误会了我们郑兄呢!」
苏璃末前世就与姜令学没什么交情,没想到这人竟然这般穷追不舍,她转过身来,正待打发了这个纨裤子弟,却不想郑氏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苏璃末!我一日不管教你,你便也不顾女儿家的颜面,要到这人前来走上一遭才好吗?」
苏璃末早就想到郑氏会来,毕竟前世郑氏也来了,还和她的好侄子演了出大戏,好似他们是被逼无奈才狠心退婚。
当下自然没人理会姜令学了,大家都朝郑氏看了过去。
「夫人这么早就出来了,是来送表哥吗?倒也是,表哥才被退了婚,正伤心着呢,夫人是表哥的姑姑,还是好好劝劝吧。」苏璃末懒懒地垂着眼,瞧都不瞧郑氏一眼。
「你还有脸说!」郑氏横眉怒目,走过来便数落起苏璃末,「你好歹也是苏家的大小姐,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我听见下头人来报,还当你是年纪小不懂事在玩闹,如今看来倒是故意的!你做出这种事,可想过你妹妹的名声?」
苏璃末觉得可笑,前世他们退亲的时候,从来没想过会不会影响苏璿的名声,如今被她抢了先,倒要拿姊妹情深来给她施压了。
只是可惜,她自重生回来想了三天,这世间,名声大抵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她若真在乎名声,又怎会一大早就等着郑堰上门来呢?
「妹妹的名声?」苏璃末笑得嘲讽,「妹妹的名声……与我,何干?」
整个苏府门前一片寂静,立着的看客彷佛都静止了似的,惊讶地看着这位苏家大小姐。
她与人退婚已是远过他人之勇,如今说出这样的话来,不就是明着与苏夫人不睦?
苏侍郎家里那些风流事,虽然不知详细,但大家多少都听说过,如今看来传言似乎不虚,这苏大小姐与她名义上的「嫡母」,可真是一点都不和啊。
郑氏怎么都没想到,苏璃末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顶撞她,她指着苏璃末,当下就要发作,「好啊好啊,你如今长大成人,翅膀硬了,便连我这个长辈也不放在眼里了!」
苏璃末看着郑氏,脸上的笑意一点未减,缓缓开了口,「夫人难道不想让我与郑家表哥退婚吗?」
寥寥数语,却是让郑氏眼皮猛地一跳,看着面前的苏璃末,竟觉得好像看见了一个不认识的人。
她是和自己的侄子商议过,当年订亲,不过是看中了苏璃末的亲外祖父是镇远侯,想着将来两人成婚郑堰能得到提携。
可这么多年了,镇远侯倒是挺心疼自己的亲外孙女,可旁的呢?别说郑堰了,连苏家都没得到什么好处!
郑氏觉得苏璃末这般自私的人,不光不能给郑堰助力,只怕还要拖他的后腿,便想着找个理由退了这门婚事,可那也得是郑堰退婚啊,平白让苏璃末抢先,这算什么!
她心一横,才想开口反驳,却不想从方才开始就沉默不语的郑堰忽然拦住了她。
「一刀两断就是,我郑堰也不欠你什么!」
郑氏震惊地看向自己侄子,便是退婚,也只能他们郑家来退,郑堰这就同意了?
只是郑堰现在一心想着不能让苏璃末把作弊的事抖出来,不住地拦着郑氏,给她使眼色。
苏璃末知道郑堰在那些纨裤面前还是要点脸的,满意地朝他笑笑,「表哥能想通,再好不过。」
前世她当了五年的皇后,便是从前再受欺负,后来久居高位,也养成了一股傲然的气质。如今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说出来,掷在郑堰心上,却好似千钧巨石一般,竟让他差点不由自主跪下去。
而苏璃末,也不管郑氏与郑堰难看的脸色,更不管身后一群纨裤各色声音,只是怡然顺着来时的路,回自己院子去了。
「好一个苏大小姐,郑兄,你这戏可比那戏台子上的好看多了!」
姜令学这句一出,同行其他公子哥们都跟着大笑起来。
戏也看完了,这些人不等郑堰,一个个又摇着扇子踱着步离开,找酒喝了。
郑氏狠狠瞪向郑堰,压低了声音质问,「你怎么回事?」
郑堰讨了一鼻子的灰,还被人拿了把柄,哪还好意思留在这,人一散了,他便跟被松了绑似的,敷衍地朝郑氏摇摇头,仓皇逃走了。
这会,苏府斜对面不远的街边停着的一辆马车,才重新动了起来。
车内,斟茶的少年不解地看向自家公子,「这么一出无聊闹剧,公子何必专门停下车来看呢?」
瑞王世子孟倦舟端起茶盏,看着里头清透的茶汤,只笑道:「这可一点都不无聊。」
竹烟也不懂自家公子这是什么意思,只是看公子的样子,便知不会再说下去,于是也不再问了。
第二章 出门遇刺客
「小姐今日可太厉害了!奴婢从没见过小姐这么爽快。表公子虽然长得人模人样,可奴婢总觉得他不是好人,这下好了!」
石榴一路又激动又兴奋地夸来夸去,待回了院子,苏璃末都不好意思了。
「好了好了,不就是退个亲。」苏璃末进了屋,走到妆台前,将自己的生辰帖放回了她搁重要东西的小匣子里。
「姑娘家要主动退亲,那得多大勇气!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石榴懂的不多,可也知道,姑娘们退亲与公子们是大不同的,能如她们小姐这般将这亲事退得快刀斩乱麻,只怕整个京城都找不出第二个。
苏璃末知道这丫头单纯,也不再应话了,反正往后她要做的事还多着呢,这丫头总会习惯的。
石榴见自家小姐一回来就开始翻箱倒柜,一时又不解了,「小姐这是找什么呢?奴婢帮小姐一起找。」
「找银票。」苏璃末从柜子里搬出一个久未开启的盒子。
「银票?」石榴更不解了。
「对。」苏璃末点头,找了钥匙将那盒子打开。
回来这三天,她认真想过了,就算当了皇后,成为那所谓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还不是有太多无可奈何,与其那样还不如走出这京城去。
她又不是没有本钱,做个躺在床上每天数银子的富贵俗人,不好吗?
「你去外院找一个叫成满福的小厮来,就说是我找他,有要紧事。」苏璃末将一叠银票拿出来,一边数一边吩咐石榴。
石榴怔了一下,「成满福?是之前小姐救过的那个吗?」
苏璃末点点头,「记性不错,去找他来吧。」
而苏家大小姐退婚的事因为有姜令学那些纨裤子弟们围观,没多久就传得几乎京城的贵族皆知,虽然郑堰解释了很多次,但苏大小姐那句「私德有亏」还是印在了人们心里。
毕竟隐秘的事才是最让人感兴趣的,大家面上不说,心里却对郑堰有了别的看法。
再隔日就是三月十二,正是清明时节。
大概老天也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一早起来便是蒙蒙细雨,阴郁的天空让整座京城都笼罩在一丝似有若无的愁绪里。
一大早,苏璃末乘着马车在淅沥的小雨中自南城门出了城。
车内,她闭着眼,捏着手中母亲留给她的一个小荷包,一边听着车轮辘辘碾过碎石子的声音,一边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若是和上辈子一样,三月十五,也就是三天之后,京城东南会有一处旧院子出售,这院子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主要是位置正好在日后的新商会会馆旁边。
待新的商会会馆建成之后,那里就是所有往来京城的商人巨贾必经之处。
前世一个叫林廷轩的人买下了这个院子,只是翻修成一间酒馆,便赚了百倍千倍的银子。如今,若她能将这院子买下来,出京的第一笔银子当是稳妥了。
事情已经交代给成满福,前世这机灵的少年就帮着她办了不少事,且一直忠心耿耿,今生她第一个想到的自然也是他。
城南走出不远就是一大片依着山势的竹林,这竹林再往里走,便葬着她的娘亲。
苏家祖坟在江州,远在南方,她的娘亲去世后是按着侯爷和她娘生前的意思葬在此处的。
只是苏璃末没想到,在这么个荒郊野外还能遇到别人。
「小姐,前面停了一辆马车,好像也是哪家贵人的。」马车停下来,赶车的小厮便慌忙禀告。
「去问问是谁家的马车,能不能略让让。」苏璃末坐起身,撩开车帘往外看去。
小厮已上前询问了,对方马车虽不华贵,可她在宫里那么久,天下的好货见了不少,尤其是木料,那马车装饰不多,却用的都是上好的木头,来这的人只怕地位比苏家还高。
苏璃末四下看去,没扫两眼,就看见了林子里跪着一个人。
离得远又是背影,也认不出是谁,只是她看着那个身影,总觉得熟悉非常,也不知是在哪见过。
她倒还想再细细辨认,只是对方好说话,很快腾开了地方,马车又重新走了起来,她倒不好再去探究什么,便又将车帘放了下来,重新坐好。
这么一个日子,又是到这么人迹罕至的地方来,十有八九也是祭奠故人,倒也不必非去探究旁人的隐私。
竹林中,孟倦舟正抬手抚上那块无字的石碑,细密的雨丝滴落在他手背上,分明渗进一丝丝凉意,可他却彷佛浑然不觉,更像是被包裹在炙热的烈火之中。
十四年了,祈宁宫的那场大火就像是梦魇一般,他每每在黑暗中惊醒,便彷佛能看到儿时挚友清澈的目光。
他推开他,笑着说:「殿下,一定要活下去。」
世人皆知,嘉定三年祈宁宫的一场大火,让先皇后杨氏与大皇子李沐命赴黄泉,却不知那埋骨尘泥的另有其人,更不知那大火来得突然,却根本不是意外!
「斯人已逝,公子节哀。」带着斗笠的中年剑客落在孟倦舟身后,话虽这么说,可声音低沉,显然也压抑着淡淡的伤感。
孟倦舟双目早泛了红,怔然地看着那块无字石碑,开口的声音都彷佛有一丝沙哑,「盛叔,我答应过他,要治好他的病,让他可以跟我一起习武,我答应他的……」
盛平立在孟倦舟身后,看着意气风发的少年人弓下脊背,向着那坟塚郑重叩首,只觉得心里跟着如针扎般疼痛。
孟倦舟在世人眼中风华正茂、玉树临风,可每年的这一日,却像是被黑暗彻底击垮了一般,总会在这坟塚前跪上良久。
十几年过去了,京城人事变迁,他也改换了身分,盛平眼见他一路走来,却不觉得他心中积压着的悔恨与苦楚随着时间流逝有丝毫减轻。
他与人人交好,可盛平知道,他从十四年前开始,就早已孑然一身。
要将真相昭雪,这条路,何等艰难。
孟倦舟回来的时候已看不出一丝异样,苏家的马车也早已离开,竹烟正站在原处等着他。
「方才有人来过?」孟倦舟登车时随口问了一句。
自家公子什么耳力竹烟清楚得很,一点没惊讶,只是如实回禀,「也是辆马车,与属下商量,让让路给他们过去。属下瞧着、瞧着……」
「有话就说,怎么还吞吞吐吐的?」孟倦舟坐好,笑问。
竹烟抿抿嘴,心一横,说道:「属下瞧着,倒像是那天在苏侍郎府门前见到的那位苏家小姐。」
这倒有点意外。
孟倦舟手指轻轻摩挲着茶盏,道:「是她……」
「不是说那位苏大小姐日子过得并不好吗,想不到还能乘马车出来。」
孟倦舟抬眼,语气带了几分笑意,「你好像特别关心她?」
竹烟一噎,忙道:「并非属下关心,属下倒觉得……是公子特别关心那位苏大小姐。」
孟倦舟也不否认,只问:「你可知道,那位苏大小姐的娘亲是谁?」
竹烟皱眉,「公子又没让属下去查,属下如何能得知?」
「是王芾。」孟倦舟将茶盏放下,「镇远侯的女儿,当年名满京城的才女王芾,便是那位苏大小姐的母亲。」
「镇远侯……」竹烟还算敏锐,只一下就听出了公子话里的重点。
只不过孟倦舟却不再说下去,闭了眼睛,靠着马车壁小憩起来。
清明时节的一场春雨,一下就下了三日,到十五这日,依旧是一片阴沉。
雨倒是没有多大,只是屋里屋外都因了这个潮乎乎的,让苏璃末不是很喜欢。
不过也有一点好处,下雨天,郑氏和苏璿也懒怠找她麻烦,她倒是终于得了几日清净,能将日后要做的事情一一梳理清楚。
整个大昭京城,以城东最为繁华,城南虽也不算破落,到底不如城东热闹。
她要买的院子离南城门并不远,主家是对中年夫妇,因要回乡了,故将这院子售出。
院子倒是挺大,只是久未打扫显得有些破败,是以询问的人并不算多,但苏璃末知道有个叫林廷轩的商人要买下这里,所以还是让成满福一早就去,看看能不能抢个先手。
见面的地方在京城西南一个叫观雅苑的地方。
苏璃末虽不出面,但这桩生意对她来说极为重要,所以她还是在观雅苑的一间阁楼上点了个临湖的隔间,等着成满福买好了院子传消息来。
观雅苑风雅别致,院中还开凿出一个人工的小湖,自苏璃末点的这个隔间看出去,刚好将湖上的景色尽收眼底。
等着成满福消息的时间她也没什么事可做,便让石榴去街对面的杏花斋买糕点,自己坐在窗边看着外头如丝细雨。
时候尚早,观雅苑的院子里人不多,尚安静着,便是因为这安静,东边回廊忽然传出的箭羽啸空声便格外明显。
飞箭!
苏璃末前世见过反贼入京,对这声音熟悉非常,她登时起身,小心探出脑袋往外看去。
只见方才还一片安静的回廊水榭,这时候竟不知从哪冒出一群黑衣刺客,刀兵相向之间,呼喊惊叫声清晰传来。
观雅苑的院子里,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乱作一团,逃亡的人四下流窜,那些黑衣刺客追着几个人,却是往苏璃末所在的这处阁楼涌来。
苏璃末前世这个时候还在考虑如何进宫与太子搭上关系,压根不记得这一日观雅苑还出过刺客,她在楼上,见着那些人翻窗入户,似乎已经追进了这栋阁楼,转身便冲向门口,想赶在那些刺客过来之前离开。
不管是刺杀谁的,卷进这种事里都是大麻烦。
只是苏璃末万万没有想到,她一开门,竟险些迎面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你……」
「苏姑娘?得罪了。」
那人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惊讶,却是一刻也没有耽搁,捂着她的嘴一瞬便将她重新揽进房中,甚至还不忘将门好好关上。
苏璃末两辈子都没被人这般强制搂过,一时间又惊又气。
她可是看见了进来的人是谁,正是那位前世的反贼,瑞王世子孟倦舟!
京城谁不称一句瑞王世子一表人才,原来就是这般占人便宜的登徒子吗?
苏璃末被他捂着嘴,喊不出话来,可挣扎却没停,只是那人看着清瘦,力气却不小。苏璃末一点好处讨不到,反倒是真被他「抱」到里屋的屏风后了。
外面传来了杂乱无章的脚步声,还有阵阵呼救尖叫的声音,破门的声响越来越近,似乎是那些刺客在一间房一间房地查。
「苏姑娘应当认得我,那些刺客是冲我而来,委屈苏姑娘不要出声,孟某必有重谢。」
耳边响起他略显急促的声音,温热呼吸带来的陌生感让苏璃末挣扎的动作僵了一下。
「姑娘放心,我有办法躲过他们,不会伤姑娘分毫。」孟倦舟注意着屏风外的动静,又补充了一句。
苏璃末挣扎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她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和刀刃碰撞的声音,再挣扎下去,若是真被人发现她和孟倦舟这般躲在一起,即便没有被刺客杀了,对她也全无好处。
她不动了,孟倦舟便松开了手。
「这屋子就这么大,孟世子凭什么认为我们能躲过去?」
旁边屋子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孟倦舟微蹙了一下眉,低声道:「跟我来。」
苏璃末还没转身,腕上就突然受力,伴着外面房门被人大力踢开的声音,她整个人倒退着摔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里。
然后面前就暗了下来,只剩侧面一道窄窄的缝隙,可以看到外面的一线光景。
密室!
苏璃末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故意留出的小小缝隙,这屋子的床架子和木柜之间竟然有这么一个狭窄的暗室!
观雅苑一个给世家公子们附庸风雅的酒楼客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密室?
这密室显然就是给人藏身用的,原本应该是只设计给一人藏身,若不是她和孟倦舟都不胖,只怕这地方塞不下他们两个。
甚至现在这样,她也是整个后背贴在他身上,才能将将不让脸撞在前面的木板上。
他借着外面人破门而入的声音顺势躲进这么一个暗室之中,显然是早就知道,早有准备!
苏璃末心里乱极了,而外面好像有一大堆刺客四下搜寻了一番,很快又听见他们离开的声音。
她以为没事了,正要质问这位孟世子演的是哪一出,话还没出口,忽然那道观察外面的缝隙闪了一下。
有人!外面还有人!
苏璃末瞬间屏住了呼吸,从那道缝隙向外看去,见到两个人影,仍旧在这间屋子的内间徘徊,似乎在仔细寻找着什么。
他们离架子床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摸索到这个暗室之外用以遮挡的雕花木板了。
苏璃末觉得自己实在运气不好,原本只想出来散散心,早点等到院子的消息,没想到竟然卷进这种刺杀案子里。
她好不容易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难不成这次不死在李渝剑下,要死在刺客刀下了吗?
大半的天光都被外面刺客的动作遮挡住,那两人就在外头,与他们藏身的暗室只有一个木板之隔,只要将这块木板破开,他们两人再无退路。
黑暗中,孟倦舟眼眸里闪过一线狠厉——已经足够近了。
哢哒!
床边的雕花木板突然翻转开,苍白的天光毫无遮拦地倾泻进来,苏璃末本能地眯了下眼睛。
就是这一瞬,外头响起沉闷的两声,待她再睁开眼,看到的就是靠在出口处的孟倦舟,和两具倒在他脚边的刺客尸体。
一剑封喉。
隔了两世,他的剑依旧那样快,不给人一点反击的机会。
「没吓到姑娘吧?」孟倦舟从出口处移开,给苏璃末让出位置。
苏璃末皱着眉头从里面侧身出来,看到他将方才因伤人而飞出去的剑取了回来。
「世子真是好身手。只是不少人都看见我进了这间屋子,不知世子,打算怎么处理这事?」苏璃末冷眼看着,只觉得不管哪一世,离这个人远点,似乎都是非常正确的一件事。
孟倦舟收了剑,刚想回答她的话,可还未开口,人就再也支撑不住了,豁然向后倒了下去。
「孟倦舟!」苏璃末大惊。
她虽然因为前世和方才的事情对这人没有一点好印象,可她也并没有想让他死了。
她冲过去,扶着摔倒在地的孟倦舟,让他靠在旁边的木柜上,这时才惊讶地发现,那人穿着的上好菱纹玄衣上,漫出一大片暗红色的血迹。
「你受伤了?」苏璃末蹙眉。
「中了一剑而已,苏姑娘放心,我死不了。」
苏璃末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能把中了一剑说得这么轻松?再想想方才,难道他那一系列的动作,都是在身负这么严重的伤的情况下做出来的吗?
苏璃末最怕疼,实在不敢想像他是怎样隐忍,才没有在她挣扎的时候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
「你这伤口再不止血,会出人命的!」苏璃末抬眸看向他,果真见他脸色苍白,微抿的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
她到底不够铁石心肠,没法见着一个人就这么没了。苏璃末心一横,干脆把自己带着的一条雪白帕子拿了出来,塞进他手里。
「我不看你,你把血止了,赶紧走吧。」
孟倦舟压根没想到她会有这番动作,怔了一下,旋即才反应过来,「姑娘于孟某有救命之恩,多谢了……」
苏璃末撇过视线,「别说那些废话了。」
只是孟倦舟伤在腰腹,方才又撑了那么久,这会想要给自己止血,竟是动作笨拙,将那绢帕按在伤口上,都还略略歪了。
苏璃末余光瞥见他的样子,又见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到底没忍心放他自生自灭,扭过身去,动作利索地便要去扯他外衣。
「苏姑娘……」
「生死关头还在意这些?我会包扎,总得……让你撑到有人来救你吧。」
她说着关心人的话,却是一脸不加掩饰的嫌弃,孟倦舟看着,竟然觉得这没见过几面的苏家大小姐,似乎也与传闻中并不相同。
「我怀里,有药。」孟倦舟认命似的看着她。
苏璃末没有答,只是冷着一张脸,小心翼翼地躲开他因为要处理伤口而不得不露出来的皮肤,将孟倦舟说的伤药毫不犹豫地倒在血液已经快要凝固的伤处。
真疼啊!孟倦舟觉得这药上的,甚至比他受的那一剑还疼。
他闷笑了一声,借此让自己好受那么一点。
「你笑什么?」苏璃末解开他的腰带,当作包扎伤口的带子,裹在了她那块干净的绢帕外面。
「姑娘大恩,没齿难忘。」
苏璃末看向他,不得不说,京中那些传言也确有几分道理,便是这样苍白如纸地靠着个破柜子,瑞王世子那张脸也依然无人能出其右。
现在看着是挺正常的一个人,怎么后来就当了什么反贼呢?
「姑娘怎么这么看着我?」
「有些话想说,又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说出来太不近人情了些。」
「但说无妨。」
「既然如此,那我可就真说了?」
「洗耳恭听。」
「世子也说今日是我于你有大恩,我是个俗人,想趁着这会你不能抵赖问问,这恩,要怎么报呢?」
面前的女子眼眸清亮,目光中还隐隐有着一丝狡黠,孟倦舟怔然了一瞬,而后浅浅笑了一下,「姑娘想让在下怎么报答?」
血止了,可伤显然不轻,他说话的声音气息明显,与苏璃末为数不多的记忆里的那个人,一点都不像。
苏璃末顿了一下才移开视线,故作理所当然地开口,「世子身分尊贵,武艺高强,我只是工部侍郎家里一个不受宠的女儿,自然不敢有太高的要求。」
孟倦舟看着她,突然真有点好奇,这位苏家大小姐能提出什么报恩之法来。
苏璃末微微垂下眼,想起他前世领兵攻入京城时的样子。
「今日之事,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就算将来有人调查,我也可以什么都不说,只请世子答应我一件事。」
她深吸了一口气,再抬眼时,有着孟倦舟看不太懂的异样坚定。
「倘若日后,我与世子因为什么事而不得不兵戎相对,还请世子留我和我外祖父性命。」
孟倦舟与她目光直直相对,在她话音方落之时,忽觉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尖狠狠砸了一下,胸口的闷痛似乎超过了剑伤带来的疼痛,让他产生了一种窒息感。
他盯着苏璃末看了良久,才道:「苏姑娘说笑,孟某今日得苏姑娘相救,怎么会与姑娘兵戎相对呢?」
「我这个人惜命。」苏璃末移开视线。她知道孟倦舟是个聪明人,其实说出这话时,也很怕他看出什么不寻常来,她的事情不可能跟他解释,更没有办法解释。
「世子是有能耐的人,上面有个有能耐的人罩着,我这个小蝼蚁,心里自然能放心一点。」
孟倦舟微微摇了摇头,「姑娘是工部侍郎之女,且不说苏大人是朝廷命官,便是镇远侯,乃是孟某敬重的前辈,姑娘之忧,实为多虑。」
「你只说你答应不答应!」
她这语气让孟倦舟猝不及防,这般如撒娇耍赖一样的话,好像还真没人跟他说过。
孟倦舟笑得无奈,「答应。」
苏璃末满意了一些,「世子可要记得今日说过的话。」
她的目光从孟倦舟身上扫过,抬手便将他原本挂在腰间,因为方才包扎落在地上的一块玉佩拿了过来。
「世子戴的玉想来不是什么寻常之物,今日这玉我便先拿着,若殿下重诺,我权当今日没见过殿下;若殿下背信弃义,这玉我便拿出来,拚了名声不要,也要让人知道今日是我救了殿下。」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殿下爽快。」
外面已经安静了下来,大约那些刺客没找到人已经走了。苏璃末听着没了呼救的动静,站起了身。
「这个,殿下打算怎么处理?」她指了指地上那俩早断了气的刺客。
孟倦舟微微抬首看着她,「姑娘离开就好,后面的事,孟某会处理的。」
苏璃末狐疑地看向他,「我就这么走了,谁来救你?」
孟倦舟笑笑,「放心,会有人来找我的,我不会死在这。」
想来能当反贼的人自不会是什么平庸之辈,苏璃末又盯着他看了两眼,确定他是真的不需要她使手段喊人来这里,这才把他那块玉佩揣好了,转身往外走去。
「今日观雅苑,只听见有刺客,未曾遇到什么人,我是躲在床底下才没被发现的。」
走到门口,隔着屏风,苏璃末留下了这么一句。
门又重新关上了,内间的孟倦舟看着屏风那边方才朦胧人影所在的地方,兀自笑了一下。
传闻说苏家大小姐刁蛮任性,见她两次,却没看见这四个字一点影子,可见有些人人都说的东西,未必就是真的。
他是这样,她也是这样。
第三章 世子怎么还不死
苏璃末从阁楼下来时,外头已经被禁军的人围起来了。
领队前来的是殿前司都指挥使程谨,苏璃末前世与此人熟得很,今生,她印象里应该只有几面之缘。
不过对方知道她是工部侍郎的女儿,见她没有受伤,便没留下她,自然让她走了。
一出来,迎面就看见了焦急紧张的石榴和成满福。
「小姐!小姐您可出来了!方才这里有刺客,拿着刀的!奴婢生怕、生怕……」石榴冲上来,眼瞧着泪就要流下来了。
苏璃末笑着拍拍她的手,「怕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那刺客有目标的,我没事。倒是你们,没受什么伤吧?」
「奴婢去买糕点,哪能受伤啊?回来就瞧见观雅苑里乱糟糟的一团,奴婢再也不要离开小姐了。」石榴抹掉眼泪,委屈地道。
苏璃末领着他二人往他们的马车那走。
「我都这么大的人了,好歹也是朝廷命官的女儿,不会轻易出事的。成满福,那院子买到了吗?」
成满福在旁边跟着,闻言连忙道:「买到了!小姐出价比那家人要价还高五百两,他们怎么会不卖呢?」他一边说,一边将房契地契都拿出来,呈给苏璃末。
苏璃末接过来,登上马车才打开看。
契约在手,这院子就算是定下了,往后她只要让成满福去府衙登记,然后再往京城的商馆拜会了馆长,日后就可以按她所想开酒楼赚银子了。
马车重新动了起来,苏璃末撩开车帘往观雅苑的阁楼看了一眼,也不知那位瑞王世子被人救走了没,他倒是真有本事,只是可惜了。
她没记错的话,前世的瑞王世子就是在这年的春天假死出京的,想来也快到日子了。
三贤集。
林廷轩大剌剌地走进屋子里,将一叠银票拍在了桌子上,「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只怕是诸事不宜!你这合该假死的也没被抬回瑞王府,我这赶着去买院子的,还被别人抢了先!」
京中人几乎都知道三贤集是富商林廷轩名下的院子,虽然不大,但位置幽僻,实乃大隐隐于市的绝佳去处。
可京中人不知,这三贤集真正的主人,其实是瑞王世子孟倦舟。
孟倦舟才重新处理了伤口,此刻正坐在一个蒲团上调息,听见林廷轩的声音,睁开眼睛来,「我不用死了,你不应该开心吗?」
林廷轩眉毛一挑,「我开心个锤子!你说城南那么个破地界的破院子,除了你这种不长眼的,还有谁能看上?怎么还能被别人抢了先呢!」
孟倦舟倒是平心静气,「说明不是我不长眼,是你眼光不行。」
「呸!老子眼光不行,能挣来这么多银子?我就是好奇,你说买这个院子的会是谁呢?」
孟倦舟没答话,可他心里却浮现出一个看起来不太可能的人来。
按他们的计划,观雅苑三楼的那间屋子是没有人的,他被刺客刺杀逃进屋子里,将假死的药服下,自会有人来处理后面的事情。
可他到了那屋子,不仅有人在,而且还是个姑娘。
这就说明,这位苏姑娘并不是一早订好的屋子,而是临时借这客房一用。
她一个工部侍郎的女儿,若是没事,怎么会跑到观雅苑的客房来?再加上竹烟说她出去乘马车时,跟着的一个小厮今日见过那卖院子的夫妇……
「少潜,你想什么呢?」林廷轩见他半天不说话,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我在想,既然有人眼光比你好,我是不是应该另请高明。」
「孟少潜!你……」林廷轩哼了一声,「你还是想想你这假死不成,日后怎么办吧!」
「又不是死局,略动几个棋子,照样不是废棋。」
「老子就没听说谁下棋还能动棋子的!」
「此棋非彼棋,之昂还要多多学习。」
林廷轩撇撇嘴,看在这人受伤的分上,懒得理他了。
他现在就好奇,到底是谁先他一步,买了城南那个院子呢?
将这最要紧的一处院子买下,苏璃末也就放松了不少,只是回了苏府,麻烦事就又来了。
淅淅沥沥的小雨仍旧没停,有几日不见的郑氏却是派了个丫头来传她过去说话。
苏璃末的父亲苏慎本是江州人士,当年赴京赶考也颇有些才学之名,后来与她的母亲王芾一见钟情,便成就这么一段姻缘。
只是王芾身体不算很好,在生下苏璃末之后犹甚,未过几年便仙去了。
这苏慎也是个能干的,转头就娶了郑氏做续弦,不久就有了苏璿。
苏璃末小时候不懂,待到长大了,从边边角角查了不少当年的事,这才知道,郑氏诞下苏璿的时候到苏家都不满九个月。
苏慎不像是个能忍耐背叛的人,那么这只能证明,王芾还没过世的时候,苏慎就已经跟那郑氏不清不楚了。
主院里,郑氏在正屋上首坐着,和自己的女儿说话,苏璃末走进去行礼,两人就跟没看见似的,说笑完了才抬头看她。
「起来吧。」郑氏收了脸上的笑意,颇有些不耐烦。
苏璃末没说话,安静站着,想看看这母女两个又要使什么招数。
郑氏将她上下打量一通,才开了口,「未出阁的姑娘,前些日退婚已是够没名声了,这几日又连连地往外头跑,终究不像回事。」
「夫人教训得是。」苏璃末不想在郑氏这浪费时间,只想赶紧把人应付了就算完,是以也没认真听郑氏在说什么。
郑氏倒很少见她这低眉顺眼的样子,原本数落的话竟一下不好发作了。
她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拿捏够了腔调,这才道:「今日叫你们姊妹来,是有大事要同你们说的,就在这一齐说清楚了,也免得让旁人瞧见说我不公平。」
苏璃末心里冷笑,公平这两个字,郑氏还真好意思说出口啊。
屋外,绵绵春雨如丝如雾,屋内,郑氏腿上还盖着一块薄薄的小毯,小几上放着的茶正冒出几缕雾气。
她看看自己女儿,又看看苏璃末,重新开了口,「三月廿八,是太子殿下的生辰,皇后娘娘作主,要为殿下设宴庆祝,不只邀请了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各府的公子姑娘们,也都是要去的。」
苏璃末原本早飞走了的思绪,在听到「太子殿下」四个字时豁然被拉了回来。
嘉定十七年,三月廿八,李渝的生辰宴,正是前世,她和这位太子殿下初见的日子。
郑氏也没觉出什么异样,仍是自说自话,「你们的父亲是工部侍郎,咱们家,自然也是要去为太子殿下恭贺生辰,只是……」
她看向苏璃末,眼里溢出几丝虚假的无奈来,「璃儿,并非我不带你,只是你才退了你表哥的婚事,如今风口浪尖,我也不忍你进宫去由着人指指点点。我带着璿儿前去,到时便称你病了,旁人听了也不会多嘴。」
她一边说着,又一边去看苏璃末的反应,似是生怕她忽然闹起来一般,「等过些时日风头过了,是再与郑家商议也好,还是另外寻一段姻缘也好,总要容易一些。」
这苏璃末占了个嫡长女的身分,这些年没少给她们添堵,如今可是要进宫去,若是让苏璃末被皇后娘娘看上,那还得了?
郑氏心想,这样好的机会,自然要让自己女儿去才是,谁不知道这名为宫宴,实则就是在为未来选太子妃准备呢?
前世,苏璃末确实是去了的,她凭着「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将郑氏母女气得话都说不出,甚至苏慎都拿她没办法,不仅进了宫,还与李渝见了面。
只是今生嘛……
「夫人思虑周到,我没什么好说。夫人同妹妹前去,也是再合适不过。」
她张口说了话,音还没落呢,苏璿那边忽然就尖利着嗓子道:「我就知道!但凡是件好事,她就没有不和我争的,可她前几日才退了婚,刚刚还出府瞎晃,这么去了让人闲话,不也是落了我的面子吗?」
苏璃末转过视线去,好笑地看着苏璿。
隔了两辈子的光景,她这妹妹还真是一点也没变啊,但凡能将别人的话听全了再开口,前世也不至于被李渝抓住点错处就贬去了西南蛮夷之地。
苏璿骂都骂完了,才注意到母亲和苏璃末都以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她。
她那不太灵光的脑子终于稍稍转了一下,想起了方才苏璃末说的话。
她说「夫人思虑周到」?她不去了?她为什么不去?
「你……」苏璿看着苏璃末,想问她怎么不争了,又觉得问这问题也太奇怪,一句话梗在那,上不去也下不来,看起来有些滑稽。
郑氏看着这蠢笨的女儿,突觉有些上火,她又喝了口茶,这才平心静气了些,「你心里别有什么不舒服,这就最好了。趁着这几日也好好休息休息,你是苏家的姑娘,总在外面抛头露面,未免也太不像话。」
「知道了。夫人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苏璃末行了礼,从正屋退了出来。
知道是知道了,不过她不听,郑氏又能怎样呢?这么多年了,郑氏既然没本事弄死她这个嫡女,那这委屈,她一个续弦就且受着吧。
屋里,苏璿待苏璃末出去,又开始破口大骂,「她这时候装什么清高!与郑表哥退婚不就是想攀高枝吗?如今不跟我们一起去,说不定是自己存了什么坏心思,要再勾引别的男人呢!」
郑氏听着苏璿在那骂,只觉得心累,「你管她一个没娘养的做什么?皇家最重诗书礼仪,你先把你那礼节练好了再说吧。」
「娘!」苏璿看着郑氏也起身离开,气闷地哼了一声。
从小到大,苏璃末什么都要跟她抢,这次不抢了,定是又打了别的什么歪主意,等她抓到苏璃末的狐狸尾巴,一定要让苏璃末好看!
三月十五瑞王世子孟倦舟遭刺杀一事,果然没过几天就在整个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满京城但凡有点头脸的,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就是市井贩夫走卒,乡里进城赶集的农人,都能说出个甲乙丙来。
瑞王世子孟倦舟人如松竹、芝兰玉树,要紧的是,并非是个空有皮囊的草包。四年前他跟随瑞王一家回京,参加了当年的科举,不仅高中,且是圣上钦点的状元。
大昭历来也有世家子弟参加科举以证明自己才学的,可像这一位这样直接拿了状元,可是前无古人。
这样一位栋梁之材竟然遭人刺杀,且似乎是卫国的刺客,这怎么能忍?
卫国在大昭西北,两国虽和平日久,但暗地里争端不断,如今他们将主意打到瑞王世子身上,这就是亡大昭之心不死!
一时间,上至与孟倦舟同朝为官的士子鸿儒,下至街坊之中的乞丐农夫,无不等着看看,究竟是谁这么胆大包天,敢在京城刺杀他们这么好的孟世子。
禁军的人天天奔波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而才被刺了一剑的孟倦舟却闲适非常。
「计划有变,怎么公子一点都不担心呢?」竹烟端着药走进来,看他们公子还是那一副淡然模样,心里越发着急,嘟囔了这么一句。
孟倦舟将手里的书放下,自竹烟手中接过药碗,「你且说说,我该担心什么?」
「那属下真说了……」
「说。」
「公子说要假死出京,如今既没有假死,又没有出京,一边是禁军的人在查,另一边还有那个卫国太子,公子就不怕反被人给发现了端倪?」
孟倦舟将汤药一饮而尽,将空碗搁下,才笑道:「你若能像松雾一样少想这些事情,也不至于日日愁眉苦脸。」
「属下怎么能不想?公子在屋里歇着不知道,外头的人听说公子病了,什么好的都往咱们府里送,虽然有王爷和王妃应付,可那些人安的是什么心,公子不知吗?公子再在京城多留些日子,只怕得被按着头跟人成亲了。」
似是没想到他一下子说了这么多,且拐了这么多道弯,孟倦舟罕见地愣了一下。
感觉到屋里安静了下来,竹烟才惊觉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公子恕罪,是属下多嘴了。」他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孟倦舟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已消失殆尽,只轻叹一口气,抬头看向窗外的夕阳光芒。
「竹烟,旁人不知详情,你该知道的。」
「公子……」竹烟心里有点为公子难受。
世人皆知公子是天之骄子,可公子心里藏着的事又有谁能真的懂呢?纵公子胸有丘壑、谋略详备,可这到底是在刀尖上做事,一不小心就送命了。
「罢了。」孟倦舟收敛心绪,继而看向他,「卫麒什么都不会怀疑的,与其担心他,不如担心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竹烟不解。
「我对观雅苑一间客房的密室如此熟悉,被刺伤了又完全不需要她配合什么,那时情急,她未必能发现不对的地方,可事后冷静下来,以她那时见我杀了两个人都不曾惊慌的心境,难保不会想出其中症结。」
孟倦舟微微皱了眉,那位工部侍郎府的苏大小姐,面对刺客冷静沉着,且敢下这样的赌注买一个目前看来并不怎么好的院落,她若不是歪打正着,以此般智慧,难保她冷静下来之后,不会发现那日的刺客离开得太容易了些。
「竹烟,我让你查的事,有眉目了吗?」想到那天的事,孟倦舟又问。
竹烟忙靠近了些,压低声音回禀,「公子所料不错,那些卫国刺客里,混进了几个与白家有关的人。」
「白太师。」孟倦舟看着窗外夕阳沉落,轻笑了一声。
刺客是他的人,按他的吩咐,没见到他的「尸体」就会迅速离开,偏偏多了两个不听话的,想也知道有人想借刀杀人。
「公子,咱们怎么办?」
「既然白家这么按捺不住,那就让禁军给他们找点事做。」
从三月十五遇到孟倦舟之后,苏璃末就一直让石榴留心着京城的消息。
按照前世的情况,那位瑞王世子假死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她前世一心都在怎么当皇后上,没怎么关注瑞王府的事情,却也知道孟倦舟灵柩出京那日,千万百姓恸哭相送。
只是那时的百姓没想到,这位世子日后变成举兵攻城的反贼罢了。
可这一世,她日日一边画着别院的图纸,一边关注着京城的事,却是等了一日又一日,都没等到瑞王世子去世的消息。
眼看着就快到三月廿八李渝的生辰宴了,瑞王府那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反倒是石榴总来说,京城里的人听说瑞王世子受伤,天天送东西去瑞王府,就连他们苏家也送去了不少好东西。
那瑞王世子可是满京城公认的大才子、厉害人物,家里但凡有个适龄女儿的,谁不想攀这门亲事?这时候热络倒也说得通。
只是苏璃末就奇怪,这瑞王世子怎么还不下葬出殡呢?
「小姐!又有新消息了!」
石榴急急地冲了进来,正在思考这其中症结的苏璃末豁然起身。
「什么消息?是不是瑞王府的世子没了!」
石榴哪想得到她们小姐张口就是这么惊天动地的话,还好夫人和二小姐克扣她们院子的用度,下人也没几个,不然被人听了去又是一桩祸事。
「小姐怎么说这种话!可千万别叫人听见了。」石榴压低了声音,连忙提醒。
苏璃末也惊觉失言,跟着低声道:「我一时情急,你就当没听见,你且说说是什么消息?」
石榴也不知自家小姐是怎么能说出关于瑞王世子的事来,只是小姐的事她也不好过问,便按下心中的好奇,只说今日的大消息。
「奴婢今天从外院的嬷嬷那听说,侯爷要回京了。」
「侯爷?我外祖父要回京了?」
「是呀小姐,是圣上召回京城的,说侯爷年纪大了,还是在京城将养的好。江州虽说也是富庶地方,可夏日雨多潮湿,不如回京城合适。」
苏璃末这几日满脑子都想着那个瑞王世子的事,竟险些把这件事给忘了。
「圣上可说了是什么时候回京?」
「奴婢听嬷嬷们说,是在四月,也没多久了。」
石榴当真高兴,镇远侯虽然颇有些远离朝堂的意思,可京城的人都尊敬他,侯爷又是小姐的外祖父,若是回了京,小姐的日子大约也能好过不少。
苏璃末细细想去,前世她外祖父回京也是在四月,那会莺飞草长,外祖父还给她带了风筝,看来这一世这件事也没有变。
这么多事情都没有变,怎么就是没有瑞王世子「去世」的消息呢?
「石榴,除了我外祖父的事,你当真没听说瑞王府出了什么事情吗?」
石榴迷惑地摇摇头,「奴婢托了外门采买的小厮打听,瑞王府确实没出什么大事。要说有事,听闻这几日世子身子好些了,还见了几位前去探望的公子呢。」
「身子好些了?」苏璃末凝眉。
「小姐……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石榴越发不解,小姐和瑞王世子认识吗?怎么这几天日日念叨呢?
「没事,你先去忙吧。对了,去咱们的小库房里挑样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擦干净备好了,过几日我要用。」
「小姐是要送什么礼物吗?」
苏璃末点头,「送给富商的,你看着挑吧。」
石榴虽不知小姐怎么要送富商礼物,但小姐吩咐什么她照做就是,便应了声,去找东西了。
作者:
dola3.0
时间:
2020-12-19 16:38
坐等更新,慢慢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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