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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渔潼《绿叶皇妃》 [打印本页]

作者: 腐爱    时间: 2020-6-29 14:55
标题: 渔潼《绿叶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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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绿叶皇妃》
作者:渔潼
系列:蓝海E89601-E89602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20年07月01日

【内容简介】

小配角熬出头,凤位一次到手!
宁樱:我想出宫……
秦玄穆:乖,生完这一个再带你出去走走。

蓝海E89601 《绿叶皇妃》上
就说了,男人都是犯X(哔──消音),
知道秦玄穆喜欢兰花,宁樱就花大价钱买苗株、学习相关知识;
得知他爱喝黄柑酒,她就自己学着酿;
知道他胸怀抱负,早在入宫前她就到处收集舆图,并学着绘制,
入宫两年,她为他做的这些他从不放在眼里,
就连他遇刺客,她不顾性命替他挡箭,也只换来位分的晋升……
幸好这一伤让她想起缺失的记忆──
她穿进了一本书,书中的他有皇后,而她不过是一枚小炮灰,
一想到那悲惨的下场,她不干了,她要出宫!
偏偏剧情走向已经跟她看过的不同,
她不仅屡次得到他的赏赐,而今还被他召去侍寝了……

蓝海E89602 《绿叶皇妃》下
秦玄穆觉得自己肯定被下蛊,快从明君变昏君──
宁樱,一个一心想犯错,被判放刑离宫的女人,他却将她揽牢牢,
因为发现她过往为他画下的舆图,他心疼的将宁婕妤升为宁昭容;
因为她主动送来的一碗补汤,他开心的将宁昭容升为淑妃;
因为她亲手做的一件中衣,他感动的将淑妃升为贵妃……
不到一年,她的位分三级跳,更成为他唯一宠幸的女人、他孩子的娘,
他一边忙于政事,命人调查敌国细作、夹带入境的火药去向,
一边不忘宠她,带她骑马散心、送她祥瑞白鹿、让她家人进宫探望,
他以为自己已经打动她,挽回了她曾经痴恋过他的心,
哪知,他不过提起要帮她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哥赐婚,她却极力反对,
是可忍孰不可忍,看来他得换个方式来「宠」她了!


  第一章 主子好像变了

  午时忽然飘起了鹅毛大雪,棠梨宫偏殿的宫女白鹃十分惊讶,悄声与月桂道:「主子随口说的话竟然成真了!」

  「可不是?明明刚才还艳阳高照呢。」月桂推她一把,「我们赶紧将兰花搬进来。」

  她们都知兰花的重要,因皇上喜欢,主子爱屋及乌,亲手种了十盆精心照顾,视若性命。

  白鹃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快步朝院中跑去。

  雪花纷纷扬扬,顷刻间就将地面覆盖住,两个宫女的身上很快就落了白,脸颊冻得红扑扑的。

  宁樱看着窗外,暗道果然下雪了,跟梦里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她没有冲出去搬兰花,把自己的腿给摔了。想着,她垂下眼,翻了一页书。

  贴身宫女红桑问:「主子不去看看兰花吗?」

  「不用,她们搬进来就行了。」宁樱心想,她现在什么都想起来了,又哪里会那么傻,把几盆花当做宝,她的腿不比花重要吗?

  闻言,红桑吃了一惊,下意识朝宁樱的耳朵看了看。

  小巧的耳廓如雪般白,显得那一对耳极是可爱,只左耳有道暗红色的疤痕很是显眼——那是重阳节太后在御花园举办宴会,皇上突遇刺客,那时宁樱疯了般护驾,被一支箭伤到而留下的。

  当时说什么的都有,然而皇上还是提了她的位分,从贵人升到五品的婕妤,甚至还亲自探望过,只不过后来不了了之,彷佛再一次遗忘了她。

  红桑不由得替宁樱委屈,也许别的妃嫔别有所图,但自家主子却是一腔痴情,只可惜皇上没有耐心去了解。

  在这方面他对谁都是公平的,太后前年选了十多位女子入宫,但凤位至今空悬,也没有哪位能入得了皇上的眼,不过即便如此,该争的还是要争,万一哪天就得了皇上青睐呢?

  红桑挽袖给宁樱倒茶,「主子,京都难得下雪,太后娘娘看了定会欢喜,必然要请妃嫔们一起赏雪,奴婢替您将手炉准备好。主子的风寒应该已经痊愈了吧?」

  是痊愈了,不止痊愈,因为这场风寒她还作了许多奇怪的梦,在梦里得知了一切。

  比如她原是梁朝太傅的女儿,十六岁病死后灵魂飘到了这本书里,在宁夫人腹中待了几个月后记忆尽失,长大后完完全全变成书中所描述的宁樱——?为秦玄穆生,为秦玄穆死,但最终却得不到他一丝怜爱的短命傻子。

  有个极好的词可以用来形容她——?情深不寿。

  宁樱支起粉腮,「这么冷的天还是待在屋里最舒服,你再多用些炭。」

  红桑不知宁樱已经变了,闻言愣了愣,提醒道:「皇上也许会陪着太后娘娘。」

  皇上虽非太后亲生,但因太后膝下无子,十几年相处下来也颇有感情。

  就是知道他会去,宁樱才不想去,上一世她是太傅之女,天下俊杰任她挑选,如今在这书里倒成什么了?

  「主子?」红桑疑惑地问:「主子到底怎么了?难道是身子仍不舒服?」

  「嗯……」不去总得找个藉口,宁樱便掩嘴轻轻咳嗽了两下。

  怎么会还没好呢?红桑很是担心,高声道:「月桂,你快将剩下的药熬了,主子怕还要再喝两日。」

  月桂一听,放下兰花快步跑来,一眼瞅到屋内的主子,心神为之一晃。

  宁樱本就生得娇弱,此番露出难受之态,扇子般的睫毛阖下,盖住一双明眸,柳眉微颦、纤手捧心,她一个姑娘家都想抱在怀里疼,皇上怎么就看不上呢?月桂不禁心想,实在是没有眼光。

  「奴婢马上就去。」

  做戏得做全套,宁樱又咳了几声,站起来,软绵绵的靠在红桑身上,换到铺着厚毯的榻上歇着。

  果然很快就有宫女来请,说太后娘娘在延辉阁设宴,让她们一同去赏雪。

  不过太后娘娘是个细心的人,派来的宫女头一句就问起宁樱的病情,听说不舒服便是让着好好歇息。

  见宫女离开,红桑忍不住叹气,觉得宁樱错过了一个好机会,她关切的一再询问病情。

  宁樱没怎么说话,搭上条棉被睡着了。

  住在棠梨宫正殿的杨昭仪听说此事,眉头微微一扬,「看来宁婕妤的病况甚重,等会送些灵芝过去。」若不重的话,为见皇上,怕是爬都要爬过去,关怀的表情下藏着几分讥诮。

  宫里所有的妃嫔都期望得到皇上的宠爱,但没有谁会出这种风头,唯独这宁婕妤也不知道是傻,还是太有心机。

  就说刺客那事,皇上身边又不是没有禁军,用得着她扑上去?就她那弱柳般的身子能挡得住几支箭?也是运气好,没被射死,不然就算换到位分也没那个命受着。

  杨昭仪拂一拂袖子,去往延辉阁。

  雪下得更大了,将园中光秃秃的树也染了一层白。

  延辉阁燃着炭,太后手里捧着热茶,瞧着一个接一个进来的妃嫔,笑着与秦玄穆道:「玄儿,你看这一下就过去两年了,皇后的人选是不是……」

  「此事急不得,以后再议。」秦玄穆看着窗外的雪,道:「难得赏雪,母后就不要太过操心了。」

  这分明是不想立后,太后忍不住皱眉。

  早先他说要守孝,但出了孝期,给他选了妃嫔,两年了却仍然毫无想法,太后打量这儿子英俊的侧脸,暗道如此下去怎么得了?就算她能忍,那些文武百官也忍不了。

  作为皇帝,有没有皇后还是次要,最重要的是得有子嗣、有太子,那是国本。

  「还让我不要操心,你不也在担心明年的农桑吗?瑞雪兆丰年,一定会有起色的。」太后往前微微侧身,「宁婕妤今儿身子抱恙不曾来,不然弹一曲《冬雪》,倒是很应景。」

  宁婕妤……宁樱?

  秦玄穆立刻想起那日她耳朵被羽箭擦伤的情景,当时血都流入脖颈了,她却只顾着关心他,自己身上的痛一点都感觉不到。

  后来太医说,掉了一块皮肉,必然会留下疤痕,他亲自去探望,又升之为婕妤,命其搬入棠梨宫偏殿。

  收回思绪,秦玄穆淡淡道:「会弹琴的也不止她一个吧?」

  太后噎住,当初选了宁樱入宫,就是看中她的容貌还有才情,当然,她还选了别的女子,比如出自簪缨世族的两位大家闺秀,会跳舞的徐贵人和会吹笛的张贵人,但能做到为秦玄穆舍命的,怕就这一个宁樱了。

  那时候,别的妃嫔都吓傻了,唯独她义无反顾地冲出来。

  后来秦玄穆确实升了她的位分,太后一度以为他有可能会看上宁樱,结果……看来当初真的冲动了,这儿子就是无心选妃,是她偏要挑人进来,但她也是为他着想啊。

  「玄儿,如今国泰民安,你也不必时时刻刻将心思放于政事。」太后忍不住婉言相劝。

  秦玄穆沉默不语,他觉得在这方面与太后没什么可说的,也许在女子的眼中,守住江山是十分容易的吧?

  退一步讲,就算真是如此,他也不会将心思放在一干妃嫔身上,像他的父皇,广纳天下美人,每一日都宿在不同的女子身边,到最后如何?差些被他的七皇叔坐上龙椅,后来又有两位皇兄作乱,用了许久时间才平息下来,经历过这一切,他又怎么可能会懈怠?

  眼见外面的雪慢慢变小了,秦玄穆站起来道:「母后继续赏着吧,喜欢的话,叫个戏班子入宫唱个应景的也行。」

  他在勤政空暇愿意陪她已经十分难得,太后也不好再挽留,目送他离开。

  玄色的龙纹袍在漫天飞雪中格外显眼,一如他英挺的身姿,众位妃嫔眼巴巴望着,一个个暗自叹气,惋惜精心准备的才艺没有机会表现,但她们不敢将这种想法露在脸上,陪着笑与太后继续赏雪。

  等到雪停,睡了一个好觉的宁樱也醒来了,睁开眼就看到桌上放着一盒东西。

  红桑禀告道:「是杨昭仪使人送来的灵芝,说让主子补补。」

  杨昭仪是左都御史之女,许是仗着家世好,在宁樱面前总有几分掩不住的傲慢,故而红桑提起时口气颇为不善,在她看来,宁樱比杨昭仪美多了,又有才情,总有一日能将杨昭仪远远抛在后面的。

  谁料宁樱却道:「杨昭仪这般关心我,我也不好白白收了。月桂,你送一盆吴兰去正殿。」

  月桂的嘴巴惊讶大张,「什、什么?」

  红桑也愣住了,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这吴兰开花时可漂亮了,秆子是深紫色的,花瓣英红,绿叶宽大,乃是主子很喜欢的一种兰花,她怎么会想到送给杨昭仪呢?

  一个个都像要被割块肉似的,宁樱心想,只是盆兰花,至于吗?她都没有心疼,她们心疼什么?她轻哼一声,「快去送吧,送迟了,我可是要送两盆了。」

  这话吓得月桂赶紧捧上一盆吴兰走了。

  杨昭仪正让宫女涂蔻丹。

  为讨主子欢心,绮云将之前在延辉阁看到的事情一一告知,「徐贵人去之前又练了会舞,不小心将脚趾扭到,竟忍着痛来了,五官都憋得抽搐不止。还有刘贵人,那真是个蔫坏的主,怕张贵人吹笛引皇上注意,偷偷堵了笛子的洞眼,张贵人回去的路上才发现!」

  杨昭仪把这些当做笑话听,她翘起手指,看了看颜色,满意地道:「挺好看。」又问:「惠妃姊姊可准备了什么?」

  在这些妃嫔中,只有惠妃何卿秋的家世比她好,父亲乃是吏部左侍郎,举止端庄大方,当初太后是想选之为皇后的,怎知皇上不同意。后来太后就想出个法子,说什么自己年老体弱不便管理后宫,愣是给何卿秋弄到一个惠妃的位分。

  虽然她自个儿也是因为家世才被太后劝着皇上升为昭仪,但上面有个惠妃,心里总是不太舒服。

  绮云愣了一下,道:「奴婢没打听到惠妃娘娘的事。」

  惠妃为人谨慎,周身一个错处都找不到。

  殿外此时有宫女禀告,「主子,月桂求见。」

  知道是宁樱的人,杨昭仪便道:「让她进来。」

  月桂捧着兰花走入殿内,行礼后道:「见过昭仪,我们家主子感念昭仪关怀,命奴婢送来兰花一盆,还请笑纳。」

  杨昭仪听得微微一怔,在宁樱搬入棠梨宫时就带着不少兰花,宫女们小心翼翼地捧着,就怕将叶子损伤,她当时就想这宁婕妤的心思太过明显了,谁不知道皇上喜欢兰花?

  这是为取悦皇上而种的,如今竟然愿意送给她……杨昭仪瞄了一眼,道:「这是吴兰吧,再过两个月想必就要开了,告诉你们婕妤,我很喜欢。」

  月桂垂首答应,躬身告退。

  杨昭仪叫宫女把这盆吴兰放在殿内的高几上,欣赏了几眼,「养得不错,宁婕妤倒是蕙质兰心。」此举肯定是来示好的,看来宁樱心里也明白,一个小小的婕妤是没法越过她这个昭仪的。

  另一边,月桂闷闷地回到偏殿,想到主子亲手种的花、亲手松的土、亲手浇的水,忍不住将眉头皱了起来,这兰花就跟主子酿的酒一样,都是极其珍贵的,主子怎么舍得送走?

  主子不是希望皇上哪日过来,看到一院子盛开的兰花,圣心欢悦吗?

  走到门口时,里面传来红桑的声音,月桂听见她道——?

  「主子何必怕那杨昭仪,她也不是什么受宠的人,不过是因为有个当御史的爹,但在别的方面跟那些贵人没有什么不同,主子不必忌惮她。」

  说得对,月桂暗自点头。

  都觉得兰花是珍宝吧,比她还舍不得送走,宁樱道:「兰花就算开了,皇上会来吗?」

  「这……」这问题很难回答,也许来,也许不来,可她不能这么说,得安慰宁樱。红桑道:「主子别灰心,上回皇上不是来看过您吗?还提了您的位分,皇上一定会再来的。」

  「是啊,除非我又挡了箭。可经过上次,宫里肯定不会再有刺客的。」那次是三皇子残余的势力组织的一次行刺,随后就被秦玄穆全数铲除了。

  红桑无言以对。

  宁樱道:「所以你也别抱希望了,送给杨昭仪对我没坏处。」

  她现在看这些兰花很不顺眼,送走一盆是一盆。

  听到她这番话,红桑觉得可能是皇上的举动叫宁樱伤心了,上回挡箭皇上过来也没有临幸她,后来更是不再露面。

  但既是妃嫔就应该习惯这种日子,如果不去争,以后只会越来越难,至少表现出来,她还有个婕妤的位分,比起贵人可是好多了。

  不过她没有再劝,凭宁樱的痴情,等过段时间自然会恢复心情。

  「跟杨昭仪打好关系也好,毕竟她的位分比主子高,将她糊弄住了,主子行事也方便些,不至于总被盯着,等以后主子搬出棠梨宫,就不必再看杨昭仪的脸色。」

  搬出棠梨宫,是指她自己能拥有一座宫殿吗?

  好有志气,宁樱轻轻一哂,可惜她想到以前做过的傻事就生气,真的没什么斗志呢。

  雪下到天黑才停,整座禁宫到处都是白雪,小黄门们忙到半夜才清出走路的甬道,而剩下的雪靠着阳光,到第三日才彻底融化。

  这种时日开的花也只有金梅了,听说千秋亭的金梅开得极其漂亮,宁樱也忍不住起了心思要去赏花,谁让妃嫔们最不缺的就是大把时间,总得找些事情来做。

  「主子真的康复了吗?」月桂问。

  「是,我们这就出去。」宁樱披上狐皮披风。

  瞧一眼上面的狐毛,红桑低声道:「惠妃娘娘也真是替皇上精打细算,这两年就给主子做了这一件狐皮披风,上面还这么多杂毛……也是太后娘娘好说话,懒得查这些。」

  她之前梦到许多书里的内容,知道她后来缠绵病榻,惠妃曾施以援手,宁樱向来恩怨分明,告诫道:「惠妃娘娘是真的简朴,这种话以后你不要再说。」

  是这样吗,惠妃有这么好?她不太相信,总觉得惠妃是故意克扣,谁让这宫里没皇后,太后又不喜欢管事呢。不过惠妃这么能干也一样不得皇上的心,主子好歹没那么劳累。

  四人往千秋亭行去,此亭离棠梨宫不远。

  远远看见一片嫩黄色,在灿烂的阳光下十分亮眼,宁樱的心情不由得大好,快步上前,香味扑鼻,她笑道:「你们过来折几枝,等会带回去。」

  「这宫里的金梅确实不一样,我家种的就没那么好。」前方冷不防传来一道声音,宁樱不由得寻声望去。

  只见刘贵人从一株粗壮的金梅树下走出来,微微一俯身,「宁姊姊,好巧,你也来看金梅?」

  她们是同一日被选入宫的,若没有那次冲动的挡箭,宁樱此时肯定与刘贵人一样还是贵人,仍然住在两人一院的玉翠轩。

  宁樱笑道:「金梅开得好,不来看可惜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刘贵人轻叹一声,「金梅开花不过二十来日,错过了就是一整年。」说着,她摘下一朵放在掌心,「姊姊,不知不觉我们在宫里也住了两年了,我现在还记得那日跟姊姊一起被嬷嬷罚跪的事情。」

  她们初来乍到,不懂宫里的规矩,都要由嬷嬷教导后才能去伺候皇帝。

  宁樱也回忆起了那段日子,她但凡聪明点就该捅个娄子被赶出宫,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出来走一趟都能遇到称呼她「姊姊」的妃嫔。

  宁樱摇一摇头,翘首观赏金梅,阳光落在她脸上,肌肤如白瓷细腻,同美玉一般。

  刘贵人心想,若她有宁樱这等容貌,早就赢得皇上的独宠了,又怎么会在挡箭之后还没能伺候到他?只能说宁樱傻,不会使什么手段。

  她们好歹住在一起过,刘贵人对宁樱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忽然拉起她的手道:「宁姊姊,等会我去你那里坐坐可好?」

  宁樱本来也闲着,没拒绝,「好啊,去我那里看看兰花。」最好看中了,顺手拿两盆。

  红桑闻言,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眼皮跟着跳了一下。

  等宫女们折了一些金梅后,宁樱几人回了棠梨宫。

  杨昭仪住在正殿,出于规矩,刘贵人使人去询问一声,杨昭仪没有不准,但也没现身。

  玉翠轩位于禁宫之西,离皇上所在的文德殿很远,棠梨宫就近多了,而且就算是偏殿,小院都很宽敞,那是独属于宁樱的天地,瞧着里面种着的花木,刘贵人忍不住心里泛酸。

  要是那天她也大着胆子去挡箭就好了,可惜她当时腿软,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刘贵人四处张望,目光掠过几坛封着的酒后又落在屋檐下的一排兰花上,打量着问:「姊姊,我记得你养了十盆的,怎的少了一盆?」

  在玉翠轩的时候,宁樱就花了不少银子去买昂贵的名品兰花,不像别的贵人都用在打点黄门与宫女上,好得到皇上的行踪。

  宁樱道:「送了一盆给杨昭仪。」刘贵人听了极为惊讶。

  走入屋内,宁樱让月桂上茶,两人对面坐下说话。

  「宁姊姊做了婕妤,各处都不一样了,瞧瞧这屋多大,有左右四间呢。」刘贵人露出羡慕之色。

  比起玉翠轩是好多了,不过头上压着个杨昭仪,让她选,她宁愿住玉翠轩。

  宁樱笑了笑,端起茶喝一口,「其实你住了也未必觉得好。」

  这是在糊弄她吧,刘贵人在心里冷笑。

  她将茶喝完,站起来欣赏宁樱收藏的书,目光很快就定格在其中一本之上,轻声念道:「《周氏兰谱》,姊姊,你还没有看完吗?」

  她记得这书是宁樱入宫时就带在身边的,因为写得详尽,听说花费很多功夫才买到。

  宁樱听到这书的名字就讨厌,侧头道:「早看完了。」

  刘贵人眼睛转了转,尝试着问:「姊姊,能借给我吗?」既然她舍得送花给杨昭仪,说不定现在也愿意借书。

  这话一出,宁樱身后几个宫女都露出不悦之色,尤其是红桑,心想自己不会想法子去买吗?这便宜都要占。

  宁樱却不知几个宫女所想,干脆道:「你尽管拿去。」碍眼的东西罢了。

  刘贵人看她如此慷慨,心头大喜,「姊姊你真好。」当下迫不及待地命宫女取了。

  红桑忍不住轻咳一声。

  宁樱当做没有听见,等喝完茶,送刘贵人出去时,她一指兰花,「可要带几盆回去?」

  刘贵人一愣,推辞道:「姊姊的心血,我怎么能要。」兰花娇贵,她以前是见过宁樱怎么精心伺候这些兰花的,她扪心自问绝没有这种耐心,她只要书装个样子就行。

  闻言,宁樱暗暗叹气,长得这么好的兰花居然送不掉。

  等刘贵人离开后,实在想不明白的红桑气道:「主子到底怎么了?不止借书,还要送兰花!」这都是主子以前最为看重的东西啊。

  气什么?她还没气呢,竟然连一盆兰花都没送走。

  宁樱翻着诗词,懒懒地道:「都是姊妹,借本书算什么?红桑,做人不可如此小气。」

  红桑听得目瞪口呆,怀疑自家主子风寒并没有好,到现在还没有清醒呢,但她只敢这么想想,毕竟宁樱是她主子,她要做什么决定,身为奴婢只能听从,所以兰花送走了,书借走了,她也只能劝两句。

  过得几日,太后召宁樱去永安宫。

  红桑感觉这是一个好机会,暗地巴望主子已经恢复心情,不要再跟自己的前途过不去。

  她给宁樱好好打扮了一番,「自从主子给皇上挡箭之后,太后也越发喜欢主子了。」

  太后原本有个儿子,但七岁时夭折,令她痛不欲生,故而当时秦玄穆的生母柳婉仪去世后,她无心抚养这孩子,先帝便交托给许昭容,后来许昭容不幸去世,秦玄穆又被送去王昭仪身边,两年后王昭仪也死了,这才被太后接手。

  太后那时已经调整好心情,将秦玄穆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对待,所幸他也争气,在八位皇子中脱颖而出,最终夺得了帝位。

  之前宁樱为秦玄穆不顾性命,让太后颇为触动。

  「上次赏雪你没来,如今身子好些了吧?」太后语气和蔼地问。

  宁樱躬身道:「已经痊愈了,是嫔妾的错,应该早些来拜见太后娘娘。」

  太后笑道:「我没有召见,如无要事你又怎么敢来?」除非她自己有兴致,不然谁也不能来打搅,「坐下吧,别拘束。」

  宁樱应声,侧身坐于宫女搬来的锦缎裹脚杌子。

  天冷,她穿着浅红色的短袄,脸颊莹白如玉,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好似会说话,太后心想,她若是男儿定会喜欢这样的姑娘,可偏偏她那儿子无动于衷,眼里永远只有政事。

  如此下去,她何时能抱孙子?想到这,太后不禁面露忧色。

  「宁婕妤,不如你弹一曲给太后娘娘解个闷?」姜嬷嬷见太后心情不好,忍不住提议。

  这是伺候自己几十年的老宫女了,了解她的心思,太后道:「我还真想听你弹那曲《冬雪》。」虽说宫里不缺会弹琴的妃嫔,但宁樱弹琴时的样子最赏心悦目,像幅画一样。

  「太后娘娘不嫌弃嫔妾的话,嫔妾愿意献丑。」

  太后一听,就让宫女扶她去琴桌。

  这并非宁樱第一次在太后娘娘面前弹琴,因此她神情自若地将手指落在琴弦上,瞬间,瑶琴特有的声音便流淌而出,清时如泉水,淡时如卷云,重时如山岳,急时如海浪,高高低低,将《冬雪》弹得如身临其境,彷佛就坐在高山顶上,仰头看白雪飘落。

  太后沉浸其中,连呼吸都变得轻了,过了好一会儿,琴声停止,余音却绕梁不绝。

  「这些时日,你专心练琴了?」太后笑着看宁樱,「怕是宫里的琴师都比不上你了。」

  宁樱一怔,而后明白过来,她前世是太傅之女,自小就有名师指点,琴艺非凡,但来到书中之后前尘尽忘,又重新学了一遍,如今因梦想起身世,不知不觉便融入了以前的技法。

  「太后娘娘谬赞,嫔妾只是多花了一些功夫,比不得宫中的名师。」

  「别谦虚了,我还能听错吗?你这才女当之无愧,」太后极是喜欢,「再弹一曲吧。」她想听个尽兴。

  宁樱当然不可能拒绝太后,因此琴音再次响起,等弹完了,太后赏了支金簪给她。

  看着宁樱离开,太后轻声叹道:「让我想起清妍了,这孩子也生了一双好手,却不喜弹琴,偏偏嘴甜,一撒娇我就舍不得让她学琴了,此番跟着她父母在越州,也不知如何。」那是太后的表外甥女。

  姜嬷嬷一听,道:「娘娘既然想念廖姑娘,不如让皇上将廖大人调回京都?」

  「后宫岂能干政?」太后皱眉。

  姜嬷嬷眼睛一转,笑道:「皇上最近撤了刘尚书的职,又说京都缺能臣,想必很快会将廖大人调回。」

  她这表妹夫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太后慢慢露出笑容。

  另一边,走到殿门口的红桑轻声道:「主子,看太后多欣赏您,这簪子上的南珠多大啊,主子真的不是没有机会的。」

  宁樱道:「什么机会?」

  「太后喜欢主子,必然就会在皇上面前说好话,这不就是个机会吗?」

  太后的话有用,他会一直不封后?宁樱轻嗤一声,「还当你有什么好的法子呢。」

  红桑期盼地道:「那奴婢真想出来了,主子可会听奴婢的?」

  宁樱道:「休想。」

  那还问她干什么,耍着她玩吗?红桑差点气哭。

  第二章 赏赐九霄琴

  很快就到了十一月。

  前几日又下了大雪,年久失修的澄瑞亭突然倒了,工匠们连夜赶工地清理修筑,因离文德殿近,秦玄穆觉得吵,便暂时搬去景仁宫批阅奏疏。

  打听到这个消息,刘贵人立刻一番精心打扮,看时辰不早,她急忙道:「都快些,可不能让别人捷足先登了!」

  两个宫女当即疾步跟上。

  制造与皇上偶遇的机会不容易,刘贵人也是花了许多功夫才挑到合适的地方。此时她装作晒着太阳看书,坐在铺着锦垫的石凳上,周围有一圈的藤萝可以挡风,倒也不是很突兀。

  摆好最吸引人的姿势,刘贵人轻声道:「等皇上来了,记得提醒我。」

  宫女应是。

  很快地,秦玄穆的辇车就路过了。

  一位宫女忙道:「主子,快。」

  刘贵人立刻翻开书,假装认真看书的模样,甚至还念出声音。

  三个人杵在那里,秦玄穆很难不注意到,但并不想搭理,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就在昨日,徐贵人还在此地赏花,假装摔了想让他停下。

  辇车继续往前,刘贵人见状,彷佛才发现辇车的样子,起身跑来行礼,「妾身见过皇上,不知皇上会来此处,妾身冲撞了……」声音十分的娇,几乎要把人的骨头都弄酥,更不用说那精挑细选的裙衫了,让她身段显得极其诱人。

  但秦玄穆无动无衷,直到刘贵人手指一松,好像是太过激动不小心将书掉了,低头看去,书面上画着盆葱郁的兰花,左下角微微卷曲,显见是常被翻阅。

  秦玄穆目光动了动,忽地出声让轿夫停步,刘贵人心中大喜。

  「你在看《周氏兰谱》?」秦玄穆声音冷冽却动听。

  刘贵人心想宁樱果然是傻,窝在殿里种花,皇上能知道亲自培育兰花的辛苦吗?还是此招有用。

  她感觉今日自己要成了,羞涩的道:「回皇上,是《周氏兰谱》。妾身想养几盆兰花,使人找来的书,但妾身有几处地方看不明白,刚才便是入迷了……」她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勾人,身子也伏得比较低。

  听到这话,秦玄穆嘴角闪过一丝嘲讽,真的要看书就该在屋里好好的看,来此处能看得进去吗?这就不提了,还说书是她托人找来的。

  他问:「何处找来的?」

  刘贵人愣了一下,这跟她原先想得不一样,书是用来留住皇上,从而让皇上注意到她这个人,产生亲近的心,可他怎么会好奇书的来历?宫中藏书如此之多,不应该啊。

  「这……妾身是让宫女去找的。」她有点慌了。

  听她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但秦玄穆倒是知道的,那日去看望宁樱,他一眼就发现了书案上的兰谱,他的记忆力极佳,可以笃定此书是宁樱所有。

  「是宁婕妤的吧?」他道。

  刘贵人面色一变,她没想到秦玄穆居然知道宁樱有这本书,不是听说他就去了片刻功夫吗?众人猜测十句话的时间都不够,那他是怎么知道这本《周氏兰谱》的?

  这么一想,她就觉得肯定是宁樱在阴她。

  刘贵人忙跪下来,「不是妾身存心隐瞒,是宁婕妤不想养兰花了,不止把兰花送给杨昭仪,妾身问宁婕妤借书,她也毫不犹豫借给妾身。妾身不想在背后说宁婕妤,只怕她有什么难言之隐,故而才……请皇上严惩妾身!」

  还有这回事?秦玄穆蓦然间想起棠梨宫左偏殿里的几盆兰花,叶片翠绿,一根根都洁净得好似每日有人擦拭。

  他淡淡瞥了刘贵人一眼,「你退下吧。」

  没有得到想要的,刘贵人心里极为失望,但自己刚刚那番话,想来宁樱也讨不了好,这般想着,她蹲下身捡书。

  秦玄穆见状,道:「把书留下。」

  刘贵人一愣,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但还是照办了。

  等刘贵人离开后,秦玄穆让柏青将兰谱呈上,辇车又往前而行。

  他往后靠着,翻开几页后,在上面发现了一行小字,「松树皮、木炭尤为有用。」那对兰花来说是很合适的养料。

  秦玄穆因生母的关系自小就喜欢兰花,又继续往后翻了翻,只见陆续有小字出现,「夏季浇水不可溅于叶片,会留斑」、「摆于树荫下,不可曝晒」。字体清秀灵动,让人印象深刻,他心想这宁婕妤不止用心念了此书,还身体力行将经验总结下来,难怪院子里的兰花养得十分之好。

  可刘贵人刚才的话是何意思?

  他思忖片刻,随即就把书阖上了,他还没空闲到去揣测一个妃嫔的想法。

  另一边,刘贵人回到玉翠轩后将宁樱各种咒骂。

  「岂有此理,她定是算准了我会带书去见皇上,才说把书借给我,我怎么会这般大意!」以前宁樱可是把那书当成宝的,天天拿在手里看,她就不该相信她那么大方,这宫里有谁是真傻的?

  宫女疑惑道:「宁婕妤若是能猜到的话也太聪明了吧?奴婢觉得不可能,她若真算准了,又岂会把兰花送给杨昭仪,还想送给主子?」

  刘贵人一听不禁怔住,这确实很奇怪,当时她只顾着泄愤,把宁樱的事全说出来,现在仔细想想,确实说不通。

  难道宁婕妤还主动想让皇上知道她送别人兰花的事情?那岂不是在表明她对皇上不上心了,这对她又有何益?

  一时间,刘贵人也弄不清楚了。

  太后自从那次听了宁樱的琴声,有些着迷,隔三差五就请宁樱过去弹琴给她听。

  这日又使宫女过来。

  宁樱应太后要求弹了一曲《渔歌》,琴韵悠长,绵绵不绝,直传到殿门外。

  秦玄穆不由得停下脚步,询问伏在地上的黄门,「谁在弹曲?」

  作为天潢贵胄,自小所受的教导让他琴棋书画皆有涉猎,故而一听琴声便知技艺的高低。他有些惊讶,因第一次听到有琴师能把《渔歌》弹得如此意境深远,使人想放情山水,引颈高歌。

  「回皇上,是宁婕妤在弹琴。」

  秦玄穆微怔,他早前就听太后说起宁樱是个才女,当时他不以为意,倒不知她琴艺这般出神入化。

  「不要通传。」说罢,他大步往里走去。

  秦玄穆走入殿内,远远地便看到一道身影坐在琴桌前,白色的广袖上绣着几朵海棠,一双巧手拨动琴弦,如行云流水。

  他没有惊动太后,安静听完这首曲子。

  姜嬷嬷发现了,低声告知。

  太后讶异,抬起头道:「玄儿,你怎么也不出个声?」刚说完就明白过来,他应该是觉得宁婕妤弹得好听,不想打断。

  这话一出,宁樱心头咚的一声,她刚才也没有注意到秦玄穆,不知他是何时来的,连忙从琴桌后起身,蹲身行礼。

  看着她素淡的装束,让秦玄穆不禁想起前些日子的大雪,他道:「起来吧。」又问:「你的琴艺跟谁学的?」

  声音清而凉,叫宁樱心里蓦地生出一种刺痛,毕竟这些年是真的爱慕过他,若非作梦知晓真相,恐怕还在傻着呢。

  她道:「回皇上,妾身六岁时拜了一位女琴师为师,她住在梨花巷,姓钟。」

  从不曾听说,看来宁樱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了。

  太后看秦玄穆愿意听宁樱弹琴,感觉两人有些希望,便道:「宁婕妤,既然皇上来了,你再弹一曲吧。」

  宁樱没吱声。

  秦玄穆发现她一直垂着头,就问道:「你还会弹什么?」

  「妾身会弹……」

  「抬起头来。」

  宁樱并不想看他,听令抬头,眼睑也是半垂着,跟在玉翠轩时见到的一样,知道他来了,她却紧张羞涩得不敢对视。

  秦玄穆忽然就想到那本兰谱,刘贵人的话也在耳边响起,暗忖道:这必然是在中伤宁樱,她愿意为他舍命,又岂会不想养兰花了?

  「继续说。」他道。

  「妾身会弹《流水》、《长清》。」

  太后一听就笑了,「怎么只说了两曲?你明明还会弹《乌夜啼》、《幽兰》,依我看,就弹《幽兰》吧。」

  宁樱闻言,心想她刻意不提,太后非得想起来,当下微不可察地颦了下眉,面上如常地行了一礼又重新坐下。

  太后请秦玄穆坐在身边一同欣赏。

  距离不远,宁樱用余光能看到他龙袍下黑色的靴子,上面有银线织就的云纹,隐隐闪着微光。

  为了这曲《幽兰》,她曾将手练伤,只为哪日有机会弹给他听,但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她就算是弹,也是为她自己,秦玄穆不过是沾光了。

  手指落下,《幽兰》在琴弦上开花,殿内暗香四溢。

  她彷佛坐在光晕中,琴声是翅膀,在身后慢慢张大,把空气一层层、一层层的扇动。但到中段时,不知何故,一个黄门突然冲进来向秦玄穆禀告事情,把她吓了一跳,瞬间弹错了一处,滞了片刻才又重新抚琴。

  弹完了,宁樱心里有气,要不是秦玄穆来听,这首曲子可说完美,结果却有了瑕疵。

  她垂首道:「请皇上、太后娘娘责罚。」

  太后不曾怪责,「没什么,我看你也累了,先退下吧。」

  宁樱行一礼,快步离开了永安宫。

  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太后睨向秦玄穆,「怎么,是八百里加急的军情吗?非得这时候让那黄门进来。」就不能让他在外面候着?

  闻言,秦玄穆却道:「她本该心无旁骛。」

  太后却不赞同这话,「你要求也太高了些。她不过是个姑娘家,你以为是上阵杀敌的将军呢,突然有个人从旁边跑过去,她能不被吓到?」

  那瞬间她像只受惊的兔子,但很快又找准了琴弦,仔细回想起来倒有几分可人,而且《幽兰》确实弹得极为出彩。

  沉吟片刻,秦玄穆道:「既然母后喜欢她,我今日也听了一曲,便赏些东西吧。」说着,吩咐柏青,「你去找潘海,把『九霄』送过去。」

  柏青一听,暗自咋舌,潘海是御用监的管事太监,专门负责收集采办天下宝物,那「九霄」琴是前朝一位名师所制,三年前被潘海寻到收入宫里,没想到皇上竟然要赏给宁婕妤,也许这宁婕妤要转运了。

  柏青应是,疾步而出。

  太后含笑点头,有道是「宝剑赠英雄」,凭宁樱的琴艺,确实配得上这把好琴。

  皇上的口谕一下来,潘海马上就去库房,一边询问,「是那位挡箭的宁婕妤吗?」

  柏青道:「是,就是那位宁婕妤。」

  潘海一听就笑了,「看来这宁婕妤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库房里没有旁人,这两人本来就熟,柏青忍不住也说出心声,「真要这样就好了,皇上有个中意的人,早些诞下皇子,太后也不用这般操心了。」说罢,他鬼鬼祟祟往外看一眼,声音越发轻了,「我是真担心皇上,皇上要有先帝一半的……」

  后面的话柏青不敢说出来,但潘海也听明白了,先帝过度荒淫,后者却太清心寡欲。

  潘海叹了一声,「你得提醒下这位宁婕妤,既然有个好兆头,她更应该多下些功夫。」

  柏青重重点头。

  等潘海把九霄寻出,柏青急忙捧着去了棠梨宫。

  得知这个喜讯,红桑飞快的跑来,告诉宁樱,「主子,皇上赏赐您了。」

  宁樱道:「胡说什么?」

  「奴婢没胡说,皇上真的赏主子东西了,柏公公就在外面呢。」红桑拉住她衣袖,「主子快去受礼。」

  他怕是吃错药了,她又没有挡箭,今日弹琴也出错了,怎么就赏她东西了?

  宁樱一边想,一边走到了门口,看到柏青果然站在那里,询问道:「柏公公,皇上真要赏妾身东西?」

  「是,奴才才从御用监的仓库取来的。」柏青将琴递给宁樱,「宁婕妤,皇上为何赏赐您心里必然清楚,以后更要好好的伺候皇上。」他意味深长地道:「奴才可是第一次看到皇上赏瑶琴呢。」

  每年春节,各妃嫔都能得到赏赐,但全部都是金银珠宝,没有谁是特殊的,从这方面来讲,皇上一定是被宁婕妤的琴艺所折服了。

  居然是琴!宁樱神色平静,双手接下,道:「妾身多谢皇上圣恩。」

  见状,柏青觉得有点奇怪,这表情不够欢喜啊,还是欢喜的傻掉了?他心头闪过一丝疑惑,但也没多想,转身便离开了。

  红桑等四位宫女纷纷围上来。

  「这琴看着就不是凡品,皇上赏给主子,一定是很喜欢主子。」月桂笑眯了眼。

  「还很香,想必是有檀木。」竹苓都在估算价钱了,「刚才你们听见没有?是从御用监的库房拿来的,那里面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就算把偏殿所有的东西加起来也比不上呢。」

  瑶琴多用桐木,侧板却五花八门,宁樱也看出来这把琴的侧板用了紫檀木,龙池更是上了金漆,显见是把昂贵的瑶琴,但这些不过是让瑶琴的外表惹眼,更重要的还是琴的发声。

  她手指轻轻拨动了下,立刻就听见一阵响亮清透之声,随后韵味不绝,彷佛要飘入云霄,故而才叫「九霄」吧?确实是把好琴,可为什么赏给她?

  莫非是良心发现,因为吓到她来补偿的?想到这,宁樱摇头轻哂,转身把琴搁在桌上。

  红桑这时却兴奋地道:「主子,您要不要现在就弹奏一曲?」

  宁樱神色淡了些,「以后再说吧。」

  红桑却道:「隔壁杨昭仪肯定在使人听着动静,主子弹一曲气气她才好,谁让她平日里如此嚣张,让她知道主子得了把绝世好琴,还是皇上赏的!」

  谁稀罕?她才不弹呢。

  宁樱岔开话题,道:「我饿了,使人去膳房吧。」

  红桑以为她是忌惮杨昭仪,觉得主子实在是太温和了,但也不勉强,这次主子明显成功引起皇上注意了,这瑶琴可是从御用监拿来的,比起以前的赏赐,皇上明显是用了心思。

  她笑咪咪地道:「奴婢马上就去。」

  却说正殿里的杨昭仪确实使人来打探,听说宁樱得了九霄琴,心里难免有些泛酸。

  绮云道:「看来宁婕妤弹琴到底是弹出个结果了。」

  杨昭仪没说话。

  绮云眼睛一转,道:「主子,那宁婕妤也真会做戏,上次送了主子兰花,转头就去太后那里献殷勤,可见她心机有多深。奴婢看,主子一定得多多提防才好!别以为她真蠢,真蠢的话,上次挡箭指不定就死了,怎么就那么巧只伤到耳朵?」

  闻言,杨昭仪心里一动,半晌道:「算了,不过是一把琴而已。」

  皇上真喜欢她,为何不让她侍寝?送个琴有什么用,是让她天天去弹琴给太后听吗?再说了,得太后欣赏又怎么样,惠妃还不是没能当皇后?

  宁婕妤的父亲不过是个小主事,她这辈子最高的位分就是当个婕妤了。

  杨昭仪想着,面上露出冷冷的一笑。

  过得几日,惠妃的二十岁生辰到了,太后惦记她管理后宫劳苦功高,为人又朴实,生怕就这么揭过去,便放出话来令她设晚宴,众人热闹热闹。

  言下之意就是让别的妃嫔去拜见惠妃,好好给她过个生辰。

  宁樱提前画好了一幅梅花图,准备要给惠妃当生辰礼。

  而晚宴杨昭仪定也要露面,宁樱就住在偏殿,按规矩得去候着。

  知道她来了,杨昭仪施施然走出来,「宁婕妤不必去的太早,恐怕惠妃姊姊还在忙着别的事情呢。」惠妃管个后宫管得兢兢业业,一刻都不容得自己休息。

  「总不能去晚了,等一会儿倒是无事的。」宁樱道。

  想着这些天一次都没有听到琴声,杨昭仪端起茶喝了两口,心道:宁樱这是把皇上赏的琴供起来,连弹都舍不得不成?可真够痴的。

  「你也喝茶吧,等喝完了再去不迟。」

  「是。」宁樱应了一声,小口喝起茶。

  杨昭仪本来对她是有些气恼,但看宁樱举止如常,并没有仗着上次的赏赐趾高气扬,一时也找不到任何藉口来训斥宁樱。

  过得一会儿,两人起身去缀霞宫。

  惠妃果然在忙着,众人就在暖阁等候。

  虽说是暖阁,但炭也用得极少,四个炭盆只有一个是燃着的,杨昭仪捧着手炉,浑身发颤,心想惠妃真是个狠人,明明管着后宫,连炭都舍不得多用点,她不怕冻死自己,倒不怕把她们冻坏呢,但她也不好开口,否则落在别人眼里她就是个骄奢之主。

  倒是刘贵人吃不消,开口道:「也不知惠妃姊姊是否忘了让宫女添炭。」

  闻言,杨昭仪嘴角一扬,忍不得的来了。她淡淡道:「宁婕妤穿得比你少也没有喊冷,你这身子是该补补了。」

  宁樱其实穿得不少,只是颜色淡,看着就很单薄,且她一向不喜浓重的颜色,比如深红、深青等等。

  「昭仪姊姊,人逢喜事精神爽,自然是不同的。」张贵人看向宁樱,意有所指地道。

  宁樱淡淡一笑,没说话。

  她现在可不是得了一把琴就能欢喜得死去活来的人。

  见其神情平静,丝毫没有炫耀之色,刘贵人的眼睛都要翻上天了,暗道:就凭宁樱对皇上的痴迷,心里不知道如何欢喜呢,偏偏面上装得云淡风轻,可见自己以前是看错宁樱了,她一点不傻,甚至很狡猾!

  想到自己费尽心思都得不到皇上的喜欢,宁樱却不仅升了位分还得皇上赏下瑶琴,刘贵人的心情就难以平静。

  她们以前可是住在一间屋子的,如今距离却越来越大。

  惠妃这时姗姗来迟,对着众人抱歉道:「让你们久等了。」

  「姊姊事忙,我们等上一会有什么?只是今日你过生辰,实在没必要让自己劳累。」杨昭仪笑着道:「太后娘娘的意思,不也是想让姊姊能歇息一日吗,姊姊却还如此尽责。」

  「太后娘娘宽厚,我却不能失职。」惠妃吩咐宫女再换一批热茶,叮嘱她们准备摆饭,「等会就入席吧。」

  什么失职,真当自己是正宫娘娘呢?杨昭仪在心里不屑。

  众人此时纷纷送上贺礼。

  见到宁樱的梅花图时,惠妃的笑容格外温柔,「这幅画我会挂在书房里。」她看得出来宁婕妤画得很用心,她心里也确实喜欢。

  等最后一位贵人呈上礼物之后,太后的东西也到了。

  在听到一长串什物的名字,妃嫔们都有些羡慕,在这宫里得不到皇帝宠爱,但能有太后的青睐也算是一种弥补,更别说惠妃还握有管理整个后宫的实权了。

  因为如此,巴结惠妃的人也不少,不过惠妃着实太过卖力,刘贵人的眼睛在惠妃身上打转,暗道这种日子还穿得如此朴素,哪里像个二品妃嫔,若是她,必然是一身华贵。

  惠妃上前受礼。

  杨昭仪瞧着黄门把一箱子什物搬进来,安慰般地道:「皇上的贺礼应很快也会送来的。」

  惠妃听了却道:「太后的赏赐我都无颜接受,何况是皇上?不过是个小生辰罢了。」

  小生辰都能如此,可见太后对她的喜欢,不过也就这样了,惠妃劳心劳力,每日都不歇息,皇上还不是当她不存在,说起来都不如宁樱这个婕妤呢。

  杨昭仪想着,微微笑道:「姊姊,你真是贤慧。」

  这宫里的妃嫔都不是省油的灯,但宁樱对她们的暗藏机锋毫无兴趣,再如何斗,最后还不是都输给了同一个人?她抱着手炉,心中只想早些回去,这儿的炭火真的不够。

  见时辰不早,惠妃邀请她们去用膳。

  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来,宁樱吃下去后才觉得身子暖和些,眉眼都舒展开来。

  「姊姊,你有空闲时能否教我弹琴?」坐在旁侧的徐贵人忽然道:「好羡慕姊姊的才情啊。」她生得妩媚动人,尤其是在跳舞时。

  宁樱道:「妹妹想学,我自然愿意教,只是学琴非朝夕之间就能成的,我学了十二年,想必妹妹学舞也是。」

  徐贵人抿唇,她只是想套近乎,结果宁樱这么认真。

  张贵人听了,插嘴道:「是啊,我学笛也学了十年,妹妹有这个功夫还不如精进你的舞艺呢。」

  听听这话,这还让人怎么说下去?徐贵人顿时气结不已。

  第三章 受伤引关切

  一顿饭用完,皇上的礼也没到,可见根本没把惠妃的生辰放在眼里,杨昭仪嘴角忍不住翘了翘。

  时辰不早,众人纷纷告辞。

  缀霞宫离棠梨宫还有玉翠轩都很远,杨昭仪走在最前面,而宁樱曾经在玉翠轩住了一年多,与贵人们颇为熟悉便走在一起。

  有几位贵人刚才因惠妃、杨昭仪在场之故不曾怎么开口,此番离得近,又有各自的目的,便将宁樱围在中间说话,好似众星捧月一般。

  今晚月色不明,即便有宫女提灯,四周仍然很暗,就在红桑刚刚想提醒自家主子右转时,她听见一声惊呼,随即看见一道淡青色的身影往前扑倒,她刚想去扶却已经来不及了。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但在碰到地面前,宁樱下意识用手掌撑住,掌心立即感觉到一阵剧痛。

  「主子,您怎么样?」

  听着耳边传来红桑跟月桂的声音,宁樱抬起手掌一看,发现好几处地方都流出血来,目光再往下一瞥,这才发现摔倒的地方有碎石,她的手刚才就是按在碎石上,导致尖锐的地方戳入了皮肤。

  「谁推的?」红桑大怒,突然回头叫道:「是谁推的?」

  那些贵人们都受到惊吓一般纷纷退开,唯独张贵人没有,她蹲下身道:「快些请个太医看看吧,莫留下伤疤。」

  这确实不能等,红桑忙让月桂去禀告惠妃后请来太医,交代完了,又高声道:「敢做不敢当吗?到底是谁……」肯定是这些贵人中的一个,或是有人指使了宫女。

  「红桑。」宁樱制止道:「是我不小心,扶我回去吧。」

  红桑看着她手上的血,忍不住眼睛红了,「肯定很疼吧,怎么能就这么过去?」主子在宫里安安静静的,从不惹事,这些人太不像话了。

  不然怎么样?去查吗?还是把所有人都抓起来审问不成?她没那么大的面子,再说今日是惠妃的生辰,指不定还被人说故意出风头。

  这么想着,宁樱语气严肃了些,「扶我回去。」

  红桑没办法,只好听从,路上她还是很愤愤不平,「此人真是黑心肠,她哪里是要伤主子的手,根本是想毁了主子的脸!」

  女子都珍惜容貌,何况这张脸与她前世的一模一样,宁樱想着,伸手轻触了下,心中忍不住暗骂秦玄穆,好好的非得要赏她瑶琴,这下招人恨了吧?幸好她运气好没有伤到脸,不然……

  红桑始终咽不下这口气,「主子的手伤成这样,以后还怎么给太后娘娘弹琴?此人实在阴险,主子不如去见太后,请太后给主子做主。」太后挺喜欢主子的,照理应该会帮忙。

  真去的话才叫傻呢,以为太后听她弹了几首曲子,就有深厚感情了?异想天开,还不如自己解决。

  宁樱看过了这本书,因此心里也有了怀疑的人选,若真是,以后有机会必定会双倍奉还,但不是现在,无证无据的岂不是给人看笑话?

  最后,她淡淡地道:「算了,红桑,做人要大度些,都是可怜人,何必呢?」

  红桑,「……」

  六宫无主,有什么事向来都是请示到惠妃那里的。

  惠妃一听宁樱受伤,急忙派遣宫女去请太医,又询问详情,听说伤势不重已回棠梨宫,当下才放了心。

  太医很快过来给宁樱看伤口,因是外伤,只包扎了一下,连药方子都没有开。

  红桑觉得他是在敷衍,皱眉道:「也不知是不是认真给主子治了,竟然都不用喝药。」

  「药是内服,于这外伤作用不大,你别担心。」

  「奴婢是怕他不用心。」万一留下病根,不能弹琴了怎么办?可惜了主子这一双好手。

  「他是太医,说不重就肯定不重。」宁樱晃了两下手,「并不疼的,你看。」幸好只是蹭破皮,并没有伤到筋骨,不然她自己都会着急。

  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红桑终于看开,反过来安慰宁樱,「当初主子挡箭掉了块肉,后来也长好了,这次应该会很快痊愈。」

  那次才是真的吓人呢,耳朵上血淋淋的,她一开始以为半只耳朵都没有了,幸好只是缺了一块,不过也是可惜了,于容色上始终有损。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宁樱心想,如果早些作梦,她绝对不会去挡箭,白白多了一个消不去的伤疤,想到这,她心疼地摸了一下耳朵。

  宁樱受伤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惠妃第二日就去拜见太后,将宁樱的事情禀告,「是嫔妾的错,应该让她们多掌些宫灯,路上就没那么黑了,也不至于让宁婕妤摔跤伤到手,是嫔妾考虑不周。」

  太后让她起来,「怎么能怪你?是她们离开缀霞宫后才发生的。」

  惠妃垂着头道:「太后娘娘喜欢听宁婕妤弹琴,这段时日怕是听不成了,宁婕妤也受了无妄之灾,怎么说都是我……」

  「真要算帐,那还是我的错了,是我让你设宴的。」

  一听这话,惠妃吓了一跳,忙道:「不不不,嫔妾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就不要过于自责了。」太后瞧着她愧疚的脸,「我已经听太医说了,至多小半个月就能康复,你别往心里去。如今整个内宫都由你管,你平日里就很劳累,如果每一桩事还要怪在你身上,那怎么说得过去?好了好了,回去吧,我看你昨晚上也没睡好。」

  太后的抚慰让惠妃眼睛红了,磕头后退下。

  姜嬷嬷给太后布菜。

  太后吃了一筷烩鸭丝后,拧眉道:「宁婕妤真是自个儿摔的吗?」

  姜嬷嬷没说话,她在宫里待了四十多年,什么事没见过,她可不信宁婕妤是自己摔的,但要查出是谁动的手恐怕不容易。

  看来宁婕妤也是个聪明人,选择小事化了,如果她吵吵嚷嚷的要查,到最后可能是碰一鼻子灰,还会把太后对她的一点喜欢弄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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