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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木子苏《财妻驯夫》 [打印本页]

作者: 腐爱    时间: 2020-4-9 14:02
标题: 木子苏《财妻驯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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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财妻驯夫》
作者:木子苏
系列:蓝海E85101-E85103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20年04月10日

【内容简介】

蓝海E85101 《财妻驯夫》卷一
因为亲近之人的联手背叛,国公府千金赵菁菁上辈子凄惨地死在了山洞内,
这回有幸重生,她不仅不会跳入火坑,还要好好整治那些对不起她的人!
她一边赚钱顾荷包,一边揭穿未婚夫和表姊的奸情好退掉婚事,
最后再顺手把老爱装得楚楚可怜,其实一肚子坏水的二妹妹给收拾了,
不过在过程中她不小心惹上江林王世子霍长渊,从此他俩就杠上了……
他送些蛇虫之类想吓唬人,她干脆把蛇炖了当回礼,反倒让他吓得连吐三天,
他四处打听她害怕的东西,她就「好心」提供情报藉此自肥,
本以为两人会继续这般斗下去,谁知一道赐婚圣旨直接把他们从冤家变夫妻……

蓝海E85102 《财妻驯夫》卷二
赵菁菁深觉自己订个两年后和离的协议是明智之举,
看看这江林王府多乱啊──
她这新妇才进门,马上就有人利用她的猫,让她踏进王府禁地,
半夜还有人装神弄鬼,意图引她彻查十多年前一桩命案;
霍长渊名下的庄子总管事贪污主子的钱养外室,
她出面讨钱,却反遭污蔑偷汉子,还在她的点心里下药,
虽说那汉子就是霍长渊本人,而她药力发作正可一圆他想圆房的梦,
他不但没趁人之危,还狠狠地修理了所有得罪她的人,
种种行为让她渐生好感,偏偏该正经时他又不正经了,
嘴上调戏、手脚并用的吃她豆腐,逼得她不时得耍悍修理他……

蓝海E85103 《财妻驯夫》卷三(完)
霍长渊有多喜欢她,赵菁菁完全能感受到,
他这个世子爷可是连替她生孩子这种鬼话都说得出口,
因此帮着她替小姊妹出头、在她面前毫不设防的落下男儿泪也很正常,
只是她都决定不和离要与他长长久久,
她娘家却被栽赃贪污全家下狱,连她也无法幸免,
是他顶着压力,无视江林王府不涉入的决定替她奔走,
更为了她,这个向来不着调的纨裤竟与皇上交换条件自请去剿匪,
有夫如此,她这个贤内助自然要替他顾好两人的小家,
何况收拾仗着婆婆身分欺负人的侧妃对她是小菜一碟,
眼看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她的赚钱事业也蒸蒸日上,
然而许多事已与前世不同,有的人活着有的人却提早死去,
甚至因为她活下来了,霍长渊可能就要替她去死……


  第一章 用计延亲事

  六月的午后,闵秋园内一池荷花开得正好,亭内悬着的笼内,一对金丝雀憨憨立在那儿小憩,一阵风从廊里穿过,透着树丛间带来的清凉。

  「不要!」

  「啊!」

  主屋内两声惊叫,吓得金丝雀从树枝上跌下来,慌里慌张地在笼子内蹦跳。

  这厢屋内更是混乱,身着白衫的少女坐在床上,满头是汗,神情恍惚,而她视线落到处,两个丫鬟正慌忙的将一个粉衣少女从地上扶起来。

  「表小姐,您没事吧?」

  「盈翠,快去取药箱,表小姐受伤了!」

  年纪小些的丫鬟麻利地奔出内屋。

  越佩茹毫不在意额头上的伤,对着愣坐在床上的赵菁菁关切询问,「菁菁,你没事吧?是不是作噩梦吓着了?」

  这张看不出一丝破绽的关切容颜让赵菁菁逐渐回神,嘴角扯了下,「表姊,疼吗?」

  大约是她的表情过于怪异,越佩茹伸手轻轻贴了下她的额头,「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请大夫来瞧瞧,外边虽热,屋里还是不能放太多冰。」

  盈翠很快回来,将越佩茹请到了旁边擦药,这给了赵菁菁缓和的时间。

  看着屋内熟悉的一切,这不是梦,她真的回来了。

  齐家与定国公赵家是世交,她与齐景浩从小就有婚约,及笄后齐家提亲,一年后她便嫁给了齐景浩。

  本应是举案齐眉的生活,可在她撞破齐景浩与越佩茹私会后,一切平静都被打碎。

  齐景浩摊牌要纳越佩茹为贵妾,她不答应,他便日夜不归,直到她前去寻人,表姊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之后她莫名其妙成了害死那个孩子的凶手,为了弥补她的「过错」,赵家与齐家做主让齐景浩娶了越佩茹。

  再后来,她被人绑走,险遭不测,侥幸逃出来却受了重伤,最终死在了山洞内。

  椎心的痛楚传来,赵菁菁用力握紧了拳头,这不可能是梦,刀子刺入腹中的痛,还有出门前齐景浩那难得温和的模样都历历在目。

  他们早就串通好了,是他们害死了她!

  「菁菁?」越佩茹的声音再度传来,赵菁菁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那诡异的眼神让越佩茹脸上的笑意顿住,声音也跟着犹疑起来,「菁菁,你、你这是怎么了?」

  赵菁菁敛下情绪没有做声,一旁侍奉的香琴过来摸了下她的手,「小姐,您的手怎么这么冷!」

  「还是请个大夫瞧瞧,从侧门带进来,齐家人还在前院,别撞见才好。」越佩茹起身,对赵菁菁的异常很是关切,「别着凉……」

  话音未落,赵菁菁已经从床上翻下来,快速的取了外衫披上,朝外面冲去。

  「哎!小姐!您不能就这么出去啊!」

  赵菁菁一路狂奔出了闵秋园,在即将跨过通往前院的门时,她猛地停住脚,站在原地看着前厅方向。

  「小姐!您不能这么出来,要是让老爷瞧见又该说您了。」香琴追赶上来,喘着气给她整理衣服,一面劝道:「今天齐家前来,就是为了给您与齐公子定日子,不日就会派人正式提亲,您再高兴也不能如此啊。」

  热辣辣的太阳照耀下来,赵菁菁却猛地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

  这门亲事必须阻止,但这是祖父定下的婚事,她不能冲去前院直接悔亲,否则以父亲的脾气,必会适得其反。

  「祖父……」赵菁菁念叨着,眼睛猛地一亮,有了!

  「香琴,你去替我准备绳子,细一些,再去准备一坛花雕。」赵菁菁想了下,又拦住她,「请表小姐到祠堂,就说我让她陪我去上香。」

  香琴虽不明所以,但小姐的话永远都是对的,她点点头,等着盈翠跟上来后才去准备。

  赵菁菁来到祠堂后没多久,越佩茹在丫鬟的陪同下过来了,瞧见赵菁菁,快走了几步拉住她,脸上是掩不住的担忧,「你怎么了,刚刚匆匆忙忙就跑了出去。」

  饶是赵菁菁醒过来有一会儿,再看到越佩茹时,她依旧难以克制恨意。

  在越佩茹投奔赵家的这数十年里,自己对她真心相待,视她做亲姊姊,她想的却是如何占有母亲给她留下的嫁妆,如何成为齐少夫人,如何让自己从这世上消失。

  「菁菁?」又是这样的眼神,越佩茹诧异的看着她,伸手想摸摸她的脸,「你究竟作什么噩梦了?」

  「没有。」赵菁菁拨开她的手,冲她笑了笑,「你在这儿等我,我进去拜一下祖父,今儿齐家来人,我还得要祖父保佑我呢。」

  「那你去吧。」越佩茹也笑了,「你与齐公子青梅竹马,想必他对今日也期盼得很。」

  赵菁菁扭头,看着她脸上诚挚的笑容,回了她一个越发灿烂的笑,「那是肯定的。」说罢转身进了祠堂。

  留在外面的越佩茹轻捏着帕子,目光落在她背影上,笑意未散。

  香琴备好了酒,赵菁菁跪下来先给祖宗牌位磕了头,继而倒了酒,声音也随之传出去,不轻不重,正好能让里外都听见。

  「祖父保佑婚事能顺顺利利,将来我和景浩夫妻和睦。」赵菁菁说的虔诚,一句一磕头,是她多年来倾慕齐景浩,想嫁给他为妻该有的样子。

  在她跪拜到第三次时,曾祖父的牌位忽然倒了下来,还压倒了底下祖父的牌位,匡当一声落在了供桌上。

  声响之大,直接将赵菁菁和盈翠吓着了,木愣愣的看着,说不出话来。

  在外等候的越佩茹听到动静进来,看到这一幕也吓了一跳,「出了什么事?」

  缓过神来的盈翠一副吓哭状,「太老爷……太老爷的牌位掉下来了,还把老太爷的也、也压倒了。」

  明明窗户都关着,也没风吹进来,牌位怎么会倒?这也太不吉利了!

  「难道曾祖父不赞同我嫁给景浩?」赵菁菁看着倒下的牌位怔怔说了句,下一瞬歪倒在蒲团上,晕了过去。

  齐家前来议亲这天,赵家接连出了几件事,先是借住在家中的表小姐受伤见了血,继而是祠堂内太老爷与老太爷的牌位倒了,之后大小姐晕过去,大夫前来查看说是受惊过度,议亲的事暂被搁置。

  赵菁菁再醒来时,耳畔有细碎的声音,她睁开眼,看到继母严氏坐在榻边,正与越佩茹说着话。

  视线往下,她与趴在床边的赵慕慕对上了视线,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里透着高兴,扭头就喊,「娘,大姊姊醒了!」

  赵慕慕是严氏所出,排行第三。

  严氏起身,温声关切道:「可好些了?。」

  赵菁菁装着不知,「母亲,现在什么时辰了?」

  「巳时了,昨天下午你晕过去后就一直没醒,大夫给你开了药,等会儿吃些清淡的垫垫胃再喝药。」

  「齐家人是不是走了?」

  严氏点点头,「你父亲已经与他们说好,择日再来。你不必担心,婚事不会受影响的。」

  赵菁菁垂眸,没有做声。虽说曾祖父的牌位倒了,但婚事自然不可能就此作罢,她昨日那么做只是为了拖延议亲的时间。

  「你别担心。」一双手忽然伸到赵菁菁身边,握住了她的手,赵菁菁抬起头,对上了越佩茹温柔的目光,「你与齐公子两情相悦,婚事又是早早定下的,郾城人都知晓,自是不会变。」

  在她们身后的严氏听到这番话,眉头微皱,但她也没说什么,只是缓缓摸着赵慕慕的头发。

  赵菁菁将手从越佩茹手中抽出来,轻笑道:「表姊,外面的人只知道齐赵两家有婚约,两情相悦可不是这般用的,毕竟齐家还没上门来提亲,这么说好像我与景浩私相授受似的,不好听。」

  越佩茹愣在那儿没有反应过来,这明明是赵菁菁平日里最爱听的话……

  但她很快敛了神色,柔柔道:「你说的也是,这些话的确不好叫外人听着,我也是怕你心中有忧。」

  「怎么会,就如表姊说的,婚事是祖父定下的,成亲也是迟早的事。」赵菁菁看着她额头上青红的那一块,笑容转为愧疚,「昨日真对不住,我作了个噩梦,梦见表姊变得凶神恶煞,叫人用白绫勒死我,醒来后才一时没反应过来……」

  此话一出,别说越佩茹,屋内的人都愣住了,唯独趴在严氏怀里的赵慕慕显得十分好奇,「表姊为什么要叫人勒死你?」

  严氏轻拍了下赵慕慕的额头,「你大姊姊是作了噩梦。」

  赵慕慕依旧好奇,「可表姊平时待我们这么好,大姊姊为什么会作这样的噩梦?我就没梦到过。」

  严氏揉了揉她的头发正要说话,赵菁菁笑道:「梦多怪诞,噩梦通常没什么缘由。」

  越佩茹跟着点头,「是,梦多怪诞,什么样的都有。」

  赵菁菁不是没瞧见她悄然握紧的手,嘴角笑意未散,往后靠去,「这件事是我不对,我这儿还剩一盒玉凝膏,你带回去每日抹,定不会留疤的。」

  越佩茹显然也不想继续待着了,柔声让她好好歇息,便带着丫鬟离开了闵秋园。

  赵慕慕还想多留会儿,却被严氏给带了出去,屋内很快就剩下赵菁菁与两个丫鬟。

  赵菁菁即刻吩咐道:「盈翠,取纸笔来,香琴,你取二百两银票带在身上,等会儿连信一起送去清风观给王道长。」

  香琴是她身边最沉稳老练的丫鬟,办事俐落可靠,出去半日回来便覆命说办妥了,再没一句多的话。

  盈翠在边上侍候着,明显想问两句,但看自家主子就着檀木方桌开始作画,差点惊掉了下巴,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想问什么都忘了。

  赵菁菁铺开了宣纸,耐心作画,这一画就画到了日落西山。

  不单是盈翠,这院里的丫鬟们都晓得自家姑娘对精细活儿一窍不通,最头疼的就是描绘及女红,却偏爱算盘珠子叮铃当啷的清脆响动,眼前这一幕简直跟转了性子似的。

  盈翠奉茶的时候往前了点,就看到宣纸上密密麻麻的小人儿,横七竖八的连成一片,让人看不出丁点头绪。

  「小姐这画的……」

  赵菁菁搁下笔,「众生百态。」

  香琴闻言颤了颤右眼皮子,方才小姐脸上那阅尽千帆的神情恍若错觉,明明还是不着调的那个。

  一向巧言的盈翠憋足了劲,终于想出个夸词来,「小姐画的真不一般。」

  赵菁菁端着欣赏了会,嘴角那一抹逗弄的笑意渐渐淡了去,这画上画的可不正是她嫁到齐家三年来所经历的一切,临死前那一幕幕从眼前划过,除却满心彻骨的寒意,便是深深钦佩,钦佩那两人能有如此演技,糊弄过了所有人。

  她从小爱慕齐景浩,但得偿所愿嫁得心上人后,那些曾经的欢喜与期许却成了最锋利的刀子,一刀刀磨得她血肉无存……赵菁菁骤然捏紧了画纸。

  「老爷回来了,请小姐到前厅用饭。」门口传来丫鬟的通禀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赵菁菁蓦然回神,松了手,目光泛冷。

  她上辈子太过顺遂,顺遂到事情来临之际她应付不及,一环扣着一环的局直到临死前方才悟了个透澈。

  越佩茹曾指着她哭诉,说从一开始就错了,也好,那就让他们看看如何才是对的……

  「小姐?」

  「嗯,我换身衣裳就去。」她身上的白绸衫子绣了海棠,如皑皑白雪上落了殷红,一点一点甚是碍眼。

  赵菁菁换了身绢纱金丝绣花长裙,沁了绿的玉镯子挂在手腕,衬得那腕子越发莹白纤细,旋即那手悄然在袖下握住,朝着前厅走去。

  檐下笼着轻纱的素粉灯笼随风轻晃,晕开淡淡昏黄,投照在长廊下,也照得地上的影子纤细单薄。

  父亲说她骄纵任性,只怕将来夫家会嫌弃,齐景浩是他看着长大的,齐赵两家又是世交,知根知底儿能护她到底,换作旁人他不放心。

  父亲说外头不比在府里,相夫教子,日子绵长,需得两人同心,还说齐景浩若对不住她,有他在,必不会叫人欺负了去!

  赵菁菁走到前厅时,那儿灯火通明,圆桌以定国公为首的人都已落坐,空着的位子便是她的。

  「菁菁来了,怎的这脸色这般差,可是身子不舒服?」站在定国公身旁侍候的女子娇小柔弱,正好对着门的方向,一眼瞧见她便关切询问道。

  这下赵菁菁一下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所在。

  赵菁菁看着定国公,回想起上辈子嫁人后和国公府逐渐疏远,似乎就是越佩茹每次探望她潜移默化所造成的,以至于那三年间她见父亲的次数竟屈指可数。

  这样一个对视,就让她憋了一路的眼泪盈在了眼眶里。

  定国公原本是故作严厉,要教导子女守时克己,却在对上那双盈着水光的双眸时,神情松动了些。

  「白日里的惊吓不是小事,不舒服就不必强撑,回去歇着,再让大夫看看。」定国公更担心惊吓那一桩背后是小女儿家的情深所系,一想起来便头疼。

  赵菁菁眼里的水光更盛,以至于喊的那一声「爹」都软软糯糯的,透出些许撒娇的意味来。

  严氏不免轻蹙眉头凝视着她,这是转性了,还是又想求什么?

  「女儿无碍,本是想告慰祖宗不想反而惊扰到了,心里甚是惶恐。」赵菁菁垂眸道:「爹,此事非同小可……」

  定国公原是做好了要听她闹一顿的准备,听到这话略有些意外,再看她神色认真,切切实实是为这事儿忧虑,忽然又有了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你莫担心,好好休养就是,婚姻大事事关终身,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议定下来的。」

  「老爷的意思是?」严氏听出话外之音,诧异问道。

  「你手里打算置办的事情且先停一停,议亲挪到一个月后再说。」定国公此言一出,惊了四座。

  他身后的阮姨娘更是听出这后面办不办还两说的意思,睁圆了眼睛,「那菁菁和齐公子……」她猛地瞥见赵菁菁投过来的目光,下意识就弱了声儿,「门当户对,是天赐的好姻缘,再说这可是老太爷定下的。」

  赵菁菁如今再听「天赐姻缘」这几字,心中只觉讽刺至极,眼角余光扫见越佩茹和阮姨娘一般的担忧神情,便低声道:「姨娘,若这是祖宗警示,我与齐公子恐怕就不是良配了。」

  这话正正戳中了定国公的心思,想起白日里去清风观时王道长所言,心中拿定了主意,道了一声「用饭」便将众人的意见全都按下了。

  直到饭毕离席,赵菁菁都乖巧得很,在众人看来,是因在祠堂那受的惊吓不小没有缓过神来。

  越佩茹照往常一样跟上了赵菁菁,「菁菁,虽说这话不该我说,但我和你处得久,晓你心意,你当真要为这等怪力乱神之事辜负自己和齐公子的心意?」

  赵菁菁突然停下了脚步,「不然你以为我能如何?」她的面庞隐在光影明灭间,语气幽黯晦涩。

  「放弃未免可惜……」

  「是可惜我还是可惜你自己?越佩茹,我发现我连一点忍你的耐心都没了。」赵菁菁露了面儿,眼神冷冽,直击人心。

  越佩茹被骇住,惶然退了一步,「菁……菁菁?」

  「或许该让你离开国公府,抑或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这话直接让越佩茹僵硬在原地,脸上浮现担忧与惊怕交织的神情,「菁菁,你是怎么了,怎的说话这般……你是不是哪里不……」

  「看来是真的很怕回去呢。」赵菁菁冷冷瞧着她。

  那洞悉一切的眼神令越佩茹温婉神情出现裂痕,露出一丝惊慌,「菁菁……」

  赵菁菁像是戏耍够了,一瞬间便收敛了所有情绪,换上了笑嘻嘻的神情,亲昵地挽住了她的胳膊,「吓着了没?」

  越佩茹惊魂未定的看着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赵菁菁哈哈大笑,「前几日我看了个话本子,里面有一段讲的甚是不错,你看我演得如何?」

  「菁菁,你呀……」越佩茹露了个苦笑,心跳仍快如擂鼓,「什么话本子?」

  「写鬼怪复仇的,十分精彩,哎你等等,还有个结尾……」赵菁菁松开她的手往前跑了几步,蓦地回头,神情转为冷漠,在小径中森森然的看着她。

  越佩茹攥紧了双手,面色泛白,轻呵了声,「难怪你昨日作了噩梦,原来是看了这些怪力乱神的话本子,这几日别看了,万一又睡不好可就糟了。」

  赵菁菁看了她一会儿,笑靥更换了冷漠,「我还想拿给表姊你一起看呢。」

  「我胆儿小,你不吓我已经是阿弥陀佛了,还让我看?」越佩茹走上前,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嗔笑道。

  赵菁菁挽了她,之后两个人说说笑笑,直到在闵秋园前分开。

  「小姐。」盈翠和香琴跟在她身后,一直目送越佩茹消失不见,才出言提醒。

  赵菁菁转身时,神情早已淡下,「父亲在王道长那儿停留了多久?」

  香琴垂眸道:「一个时辰。」

  赵家有如今的光景,还要仰仗早年曾祖父受过清风观一位道士指点,认识了当时的庆王爷,受荐任重,所以祖父也好,父亲也罢,对这些都是十分看重的,即便是那位道长已经过世,依旧年年给清风观送去不少礼品。

  而这桩婚事乃祖父亲自定下,事关两家关系,父亲自然不会因为她说不而作罢,于是她故意在祠堂弄倒了曾祖父的牌位,再让香琴送信到清风观给王道长,求他帮忙。

  现下父亲说亲事延迟一个月再议,对她而言时间足够了。

  赵菁菁走入亭子,望着笼子内的金丝雀,「说起来,小的时候王道长还说我是有福气的人。」

  「小姐本来就是有福气的人。」盈翠给她倒了茶,面上有些担忧,「就是您和齐公子的婚事,不知会不会有影响。」

  「那就不嫁了。」赵菁菁在笼子里添了些鸟食,低头看着两只小雀争抢。

  盈翠在旁看着,想了会儿认真道:「过些天万华园有赏荷宴,小姐可以去瞧瞧哪家公子好,再挑一个。」

  赵菁菁笑了,「嗯……那可是个大日子。」

  第二章 万华园幽会

  不知是那日小径内赵菁菁的异常吓到了越佩茹,还是担忧自己额头上的伤好不了,此后几日她都没来闵秋园。

  但赵菁菁知道,万华园的宴会她必定不会缺席,毕竟身在赵府,她平日里不便单独出去,这是难得能与齐景浩见面的机会。

  果不其然,十六这日早晨,越佩茹准时出现在了前院。

  马车行在街上,越佩茹关切的看着赵菁菁,第三次关切道:「昨夜没睡好?」

  赵菁菁懒洋洋靠在垫子上,嗯了声,嘟囔道:「话本子太好看了。」

  越佩茹笑了,「都知道要出门,还不早点睡。」

  「表姊这几天都不来我这儿,我没事做。」赵菁菁换了个姿势,看起来恹恹的,一副没精神的样子。

  越佩茹从怀里取出一个香囊,放到她手中,「我可没闲着。」

  赵菁菁这才有了些精神,她端详着手中的香囊,夸道:「表姊的女红就是好,也不知道谁今后有福分娶了你,哎,回头我和父亲说说,去年新进的官员里有好些年轻有为的。」

  越佩茹轻推了她一把,满脸羞红,「你别闹!」

  赵菁菁盯着她,调笑道:「还是你有意中人了?」

  「你别取笑我了,我哪会有意中人。」越佩茹红着脸从她手里要抢香囊,「还说,不送你了!」

  「别啊表姊,哪天你有了意中人,我怕是再没机会拿到了。」赵菁菁捏着香囊,忽然又凑近她,「真的没有?」

  越佩茹摇头,将她按了回去,「别闹,我整日待在府中,岂会有与人接触的机会。」

  「那正好,你没有意中人,我让父亲给你挑一个。」赵菁菁收起嬉笑神情,一本正经道,「你来赵家八年了,那边也说了不再管你的事,父亲代我母亲替你做主,再由我替你把关,以我定国公府的名头,定能选个好的。」

  察觉到赵菁菁不是说玩笑话,越佩茹愣住了,她很快反应过来,握了赵菁菁的手,劝阻道:「能得你们收留已是感激不尽,又怎么能劳烦其他,再者还有叔父他们在,眼前还是你和齐公子的事更重要,伯父不也说了,府内近些日子不宜操办事情,你若去提,怕是要让伯父生气。」

  赵菁菁垂眸,嘴角微扬,为了不让她去和父亲说,连八年来从未出现过的远房叔父都搬出来了,是当她不知有切结书的存在吗?

  这时马车缓下来,停在了万华园外,越佩茹借此终止了谈话,进入园子时的脚步都急促了几分。

  郾城内有几个游园的好去处,其中万华园的荷花最负盛名,也是这时节里夫人小姐公子们举办宴会的首选之地,几乎十来天就有一次,接到请帖多的一个月能来好几趟。

  赵菁菁常来万华园,对这儿熟悉的很,进园子后经过两道回廊就能看到园子内最大的荷花池,她们来得不算早,这会儿荷花池周边的亭台楼阁内已有许多人。

  「表姊,我们坐那儿。」看着越佩茹要往前走去,赵菁菁喊了她一声,指了指不远处空着的亭子。

  两个人进入亭子坐下,很快就有侍奉的丫鬟过来奉茶果。

  看着摆上来的果脯瓜点,赵菁菁轻叹,「梁家的宴会不如去年了。」

  虽说是时令新鲜的,可都不算好,要知道梁府去年在万华园办宴会时,上的是驱车冰运回来的荔枝,寻常人家见都未必见过。

  越佩茹轻笑道:「年初梁二爷做生意赔了的事,闹得满郾城都知道。」

  「所以他们今儿的宴会也不是办给我们看的。」赵菁菁朝正前方的楼阁努了努嘴,开着的窗户内隐约可以看到女子的身影,摆着衣袖,像是在跳舞。

  越佩茹看到了从小楼里走出来的男子,「广庆王世子?」

  「不止,我远远瞧了眼,郾城中最会玩乐的公子哥儿都在里面。」

  略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赵菁菁怔了下,转过身去,看到那张青稚可爱的脸时鼻头一酸,话也跟着出了口,「你哥哥不也在里面?」

  杜若儿回怼她,「你都是要成亲的人了,还来梁家宴会。」

  「谁说我要成亲了?」

  「婚约都定下了,可不就是等成亲。」

  「哎,定下归定下,那也只是口头上的。」

  「难道你不想嫁?」

  「再考虑考虑也无妨。」

  杜若儿瞪着她,半天说不出话,「赵菁菁,你存心气我是不是!」

  赵菁菁笑了,指了指身旁的位子,「站着不累吗?」

  杜若儿哼了声,但还是过来坐下了,为了报复她,直接从她手里抢了剥好的核桃,「就听你嘴硬,真不让你嫁,你还不得从这儿跳下去。」

  赵菁菁脸上笑意一顿,看了眼亭子外的荷花池。是了,以她过去对齐景浩的心仪程度,若不让她嫁恐怕真会闹上一番。

  一旁的越佩茹看笑了,「你俩见了面就吵,可这感情是越吵越好。」

  「谁和她好啊。」杜若儿气哼哼朝旁边躲,不肯承认,「我是看她可怜。」

  「行行行。」赵菁菁亲手给她喂了一口糕点,「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你就可怜可怜我呗。」

  「呸呸呸,你想噎死我!」杜若儿瞪着她,自己喝了一口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想要什么?」

  赵菁菁却是笑盈盈看着她不说话,看得杜若儿心里都有些发毛了,将茶盏往她跟前推,「喂,你可别看上那血珊瑚,那是我哥给我的生辰礼。」

  「不夺你所好,你若喜欢,我那儿也有一尊,改日给你送过去。」

  杜若儿惊讶地睁大眼睛问越佩茹,「她是不是病了?」要不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越佩茹掩嘴笑道:「前些日子是有不舒服过。」

  杜若儿嘴上嫌弃,却还是关心道:「要不让我哥去给你看看?」

  赵菁菁摇摇头,听着她说这些话,心里鼓胀胀的很想哭,这个与她从小一起长大,也是从小吵到大的好朋友,在她出嫁前一个月出意外死了,而她当时因为忌讳婚丧之事,都没能去送一送她。

  「哎哎,你这样看着我也没用,血珊瑚我是绝对不会送给你的。」杜若儿跳了起来,转头看楼阁那边,担忧起自己哥哥来,「不成,我不能让哥哥留在那儿,太混了,菁菁我晚点再来找你。」

  说完,她就风风火火的走了。

  越佩茹望着她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羡慕,很快掩了去,笑着道:「杜姑娘还是这么说风就是雨。」

  两个人又在亭子内坐了会儿,期间有相熟的人经过,坐下聊了会儿,时间一晃就是一个多时辰过去,越佩茹逐渐有些坐立不安。

  赵菁菁看在眼里,并未说破,上辈子来参加梁家这场宴会时,齐家已经向赵家提亲,宴会时为了避嫌,她并没有去找齐景浩,中途越佩茹藉口不舒服离开过好些时候,想来是去和齐景浩见面了。

  越佩茹朝亭子四周看去,放在膝上的手捏紧着帕子,几度想开口都被赵菁菁打断,终于她鼓起勇气道:「菁菁……我……」

  「表姊,我有些不舒服。」

  越佩茹紧握的手忽然松开,如同她的神情一样,她很快反应过来,起身去扶赵菁菁,「怎么了?」

  赵菁菁用手扶额,假装不适,「可能是昨天睡得太晚,现在有些难受,我想去屋里休息会儿。」

  「好,好,我扶你过去。」越佩茹挽着她往就近的小屋走去。

  靠下后,赵菁菁可怜巴巴道:「我想吃西街的藕粉圆子。」

  越佩茹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行吧,我去给你买,你歇会儿,若实在不舒服就直接回府去。」

  赵菁菁摆了摆手,眯上眼休憩。

  越佩茹轻手轻脚走出去,关上门后还嘱咐盈翠好好照看她家小姐,继而带着丫鬟离开了小屋。

  一刻钟后,赵菁菁出现在了万华园西侧的梅花林。

  梅花林只有在赏冬雪时才有人,这时节里面几个亭子都是空的,连下人都没有。

  赵菁菁来到最西侧,这里有一座小楼,背挨着一片梅花树,算是其中最隐蔽的,但赵菁菁没看到有人看守。

  难道不在这儿?

  赵菁菁绕到了小楼后,正想往窗户那儿靠,脚下忽然绊到了一物,低头看去,一条腿横在了她脚边。

  赵菁菁往旁边看去,只见一个面色潮红的年轻男子躺在地上,紧闭着双眼,像是死了一样。

  她吓了一跳,在原地站了会儿后,大着胆子伸出手,颤抖的朝他鼻子探去,感受到了缓缓的热气,继而闻到了浓重的酒味,不禁松了一口气,看来是个醉鬼。

  她正要起身,地上的人忽然睁开眼,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那眼里乃是天生的风流多情,冷不防对上时足以令人移不开眼。

  就在此时,两人上方小楼的窗户开了。

  赵菁菁当即变了脸色,一把捂住那人的嘴,凶巴巴地瞪着他。

  你敢说话试试!

  男子显然是喝茫了倒在这儿的,见她这般略挑了下眉,却也没反抗。

  「现在好些了?」温润的声音从窗户内传出来。

  赵菁菁脸色一沉,很快听到了越佩茹柔弱的声音,「好些了,还好有你在。」

  男子的声音离开了窗户,「不论发生什么我都在,你别担心。」

  身边滚烫的热意无法忽视,赵菁菁这才意识到自己和这醉酒男子靠得太近了,近到那葡萄酿熏得她都有些热了起来,连忙起身,又怕他说话,双手捂了回去,低声道:「你别出声。」

  男子一副醉态,也没吭声,直接不耐烦的闭上了眼。

  赵菁菁这才松了手,盯着他看了会儿,确认他又睡过去了,才挪到窗户底下,恰好听到越佩茹提起她。

  「菁菁不舒服,我藉着她想吃藕粉圆子的由头才得以出来,我还怕今天见不到你了。」

  「她又指使你!」

  「不,不是的,她让盈翠去买,是我……」

  「你不必替她说话,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刁蛮任性,若非这婚事是祖父定下的,我绝不会娶她。」

  「景浩,你别这么说,菁菁她十分喜欢你。」

  「她的喜欢与我何干,不过也多亏了她,我才能认识你。」

  赵菁菁扯着手中的帕子,来时满腔的怒意被一阵阵的恶心取代。

  「景浩,你们的婚事被搁下,我有些担心。」

  「不必担心,下个月父亲就会亲自去赵家。」

  「可是……伯父他素来信奉道观的道长们,从清风观回来后他的态度就很奇怪,加上菁菁她……」

  「她怎么了?」

  「她竟然同意婚事暂时搁置,和以前不太一样了,而且那日去祠堂前她还作了噩梦,醒过来时看人的眼神十分可怕。」

  屋内静了下,忽然传来齐景浩的怒声,「你额上的伤是她弄的!」

  越佩茹急急道:「不,她不是故意的,当时她是被噩梦惊着了,你别怪她。」

  「茹儿,你太善良了,她这般歹毒你还要为她说话?」

  「我母亲早逝,父亲离家不知所踪,寄人篱下本就该感恩的,又岂敢怪谁……」越佩茹低低的啜泣着,柔柔道:「我如今就怕你们的婚事……更怕今后再也见不到你。」

  窗外,赵菁菁看着前方的梅花树,盛怒之后,心骤然平静下来。

  「无妨,过两日你陪她去寒山寺,我自有办法让她去和赵伯父开口。」

  「我信你。」

  屋子里的说话声渐渐小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掺杂着暧昧嘤咛的窸窸窣窣声。

  一阵寒颤袭上来,赵菁菁僵直身体,往后退了一步,撞上了一堵温热肉墙,酒气扑鼻而来。

  「小姑娘这是瞧见什么好看的了?」

  年轻男子不知什么时候起来的,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身后,此时半边身子压在她的右肩膀上,那话更像是呢喃情话,那调调轻的只可闻气声儿,偏又格外亲昵。

  赵菁菁想甩开他,奈何被重重压着,又不敢惊动屋子里的人,正不得法之际,眼角余光瞥见了男子嘴角的恶劣笑意。

  「不然棒打野鸳鸯的戏码也是不错。」霍长渊醉醺醺的,噙着兴味来了劲儿。

  眼看他要挪开,赵菁菁连忙把人拽回来,那人果断又压在了她身上,「小姑娘这般舍不得我呀?」

  赵菁菁被此人的厚颜无耻生生噎着,只是眼下不是纠缠的时机,她几乎是拖抱着把人拽离了梅花林。

  霍长渊无赖地勾着她的脖子,喋喋不休,「小姑娘用的哪家的香膏,如此好闻?好好的前园不待跑这里来,莫不是看上齐家那伪君子了吧?不吭声是被我说中了?可你这看人的眼光未免也太差了。」

  赵菁菁一顿,黑沉着脸色踏出梅花林,拚着全力把人从身上甩下来,然而霍长渊却轻巧的旋身落定,含笑抱胸站在了她对面。

  「你无赖!」这人分明是装醉戏弄自己。

  「别这么说嘛,我都没说你偷窥成癖。」霍长渊噙着笑,眼里兴味盎然,上下扫视了番,「这么细看,小姑娘生得果然美貌。」

  他的目光从上及下,停留在她胸前,突然十分惋惜地道:「就是再发育发育就好了。」

  赵菁菁白皙的面庞随着他的视线陡然飞上红晕,登时恼怒无比,「你……无耻!」

  这张脸美则美矣,先前看还寡淡,这会儿生气的样子却十分张扬,很是勾人,勾得霍长渊心底无端爬起一股酥酥麻麻的痒意。

  「小姑娘是哪家的,要不哥哥再等你两年——?啊!」霍长渊脚背上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疼得他直抽冷气。

  赵菁菁死死踩住又狠狠转了转,满脸狰狞,将那屋里的气也一并发泄在他身上,「姑奶奶是你这辈子都不、配、肖、想、的、女、子!」

  她撂了话就走,离那登徒子远远的,不过让这人胡搅蛮缠闹了一通,赵菁菁反而冷静了下来。

  她不是没想过让这两人暴露于人前,身败名裂,可若是藉由这荷花宴却是不妥的,一来越佩茹这些年没少做姊妹情深的戏,她若出事,怕是要连累国公府名声,教女不严更会影响慕慕她们今后的议亲。

  二来,以越佩茹那番心思,要真嚷嚷开了,指不定还能藉此成事搭上齐家的船,岂不便宜她了?

  这般想着,赵菁菁便没顾着前面的路,险些和来人撞到了一起。

  「小心。」男子温润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她的胳膊被人虚虚扶住,待她稳住了身子便飞快收了回去,透着份稳重自持。

  「杜大哥!」赵菁菁望着来人,眉眼沾染了深深笑意,「杜大哥是被若儿捞出来的吧?」

  这和杜若儿站在一起的男子就是杜家长子杜宗郴,在翰林院任职,生得眉清目秀,斯文俊逸,像极了话本里惹得姑娘们垂涎万分的俊俏书生。

  杜宗郴听闻她打趣自己,露了几分笑意,「先前听若儿说你抱恙,我还有些担心,如今看来是多虑了,还有闲心打趣起我来了。」

  「不敢不敢。」赵菁菁俏皮地咧了下嘴角,眉眼弯弯。

  杜宗郴因年幼时身体不好养在他叔父身边,从而承袭了一身好医术,谦和温润的翩翩公子又妙手仁心,洁身自好,在京城之内爱慕追随者甚多,从城头排到北街外都不是虚言,就连赵菁菁自己在他面前也不免会端上几分,生怕亵渎了这位谪仙般的人。

  「我把我哥带回来就发现你们不见了——?」杜若儿不满地刚开口,就被喝彩声打断,不禁转头回望,蹙起眉头,「这郾城里就是有像霍长渊那样的纨裤子弟才带坏了风气,那一帮公子哥儿跟着他学就罢了,竟还想带坏我家哥哥!」

  护兄狂魔杜若儿绝对是把霍长渊列作头号敌人的,毕竟那人一来,就让她哥哥给小倌楼的伶人看病,简直是有病!

  赵菁菁听说过那混世霸王的名声,男女不忌,郾城里出了名的浑不吝,这回当然站在杜若儿那头,「杜大哥还是离那人远些的好。」

  「菁菁何时也在意世俗偏见了,江林王世子其实并非你们所想的那样不堪。」杜宗郴替霍长渊说话。

  他话音一落,便让身边两名少女同时皱眉,对视一眼。

  杜若儿默契地岔开了话题,「方才那楼里也不见齐家公子,你俩婚事还未定,他便这样『明事理』,还不赖嘛。」

  「不是未定,是以后都无关。」赵菁菁垂眸,掩了眸光正色道。

  这话杜若儿方才就听到了,她还以为是菁菁故意开玩笑,可这时候听她再说起,便开始怀疑她是认真的,「你究竟……怎么想的?」

  「他可是做了什么让你伤心难过之事?」同时发问的还有杜宗郴,语气略有些发沉。

  「他敢!」杜若儿拧起秀眉,「虽然你平时娇蛮任性,有时候也不大讲理,还不靠谱,可配他是绰绰有余。他要是敢,你不早扒了他的皮!」

  赵菁菁确实打算把两人皮扒了来着,于是便对着熟谙她内心想法的杜若儿笑得越发动人,直把杜若儿看得发毛,往杜宗郴背后躲了半步。

  她一动,赵菁菁便直直撞上了杜宗郴清润的、充满担忧的视线,她暗暗叹了一声,便将家里祖宗牌位掉落的事同两人说了,凭她胡诌的本事,还真唬得两人一愣一愣。

  「自那日起,但凡我有点念头,便会连夜噩梦,祖辈的启示或许真的说明我和齐公子并非良缘。」赵菁菁直接道:「所以我想退婚。」

  杜若儿张着嘴,好半天才嘟囔出一句,「我信你个鬼!」

  她话刚说完,就被赵菁菁挽住胳膊,朝着花厅宴席那往回走。「出来老半天了,都饿了。」

  一说饿,杜若儿眼睛一亮,「哥哥差人买了西街的果子糕点,便宜你了!哎不对,我怎么觉得你是在糊弄我呢?」

  「我哪敢啊,婚姻大事本就该慎重,必须挑个让祖辈满意的。」

  「你一定有事瞒着我。」

  「没有。」齐景浩和越佩茹那糟心事,赵菁菁现在还没法说。

  「答那么快就是有鬼,不过那齐公子也就一般般吧。」

  「是是是,郾城里哪有比得上你大哥的……」

  两个人拌着嘴往前走,并未发现有人自听闻那句退婚之后便僵立在原地,怔怔凝着那少女背影,心间彷佛吹拂起一丝波纹,震荡不已。

  等越佩茹再次回到花厅,还带着让人从西街买回的藕粉圆子,再看桌上云锦斋的点心果子,僵硬了一瞬,转瞬便笑着道:「这份藕粉圆子可叫我排了好长的队。」

  「原来去这么久是排队,我还以为表姊在园子里迷路了。」赵菁菁说完,却是碰都没碰那份藕粉圆子,「这会儿饱了吃不下,带回去吧。」

  越佩茹看着那份齐景浩差人买回来的藕粉圆子,掩过了眸子里细碎的暗芒,垂首应好。

  杜若儿单纯,吃饱了不饿是再正常不过的理由,她转头自顾自和赵菁菁说起近日郾城里的新鲜事儿,却不知在越佩茹看来是两人将她排除在外,只是脸上丝毫不显就是了。

  等从万华园回到国公府,时间已是近傍晚,赵菁菁微微仰头望着落日从云层挣脱而出,将层层叠叠的云层染得血红。

  「还是齐公子周到,临别赠香,这安神香许能让菁菁你不再作噩梦了。」越佩茹瞥着盈翠手里提溜的盒子道。

  赵菁菁淡淡应了一声,便要回房。

  「菁菁……」

  「表姊还有事?我今日累了。」

  越佩茹仍是不大习惯面对这样忽冷忽热的赵菁菁,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应对,神情越发温柔,「你受了惊吓,过两日我陪你去寒山寺祈福可好?」

  赵菁菁闻言觑着她良久,才笑道:「还是表姊思虑周到,自然是好。」

  言罢,关了门,她脸上的笑意骤散。

  第三章 姊妹前往寒山寺

  更换过衣裳,赵菁菁坐在小榻上,香琴端了碗冰镇的红豆汤,小几上是从万华园离开时杜若儿让带回来的云锦斋点心。

  赵菁菁坐在那儿迟迟没有动,待到红豆汤里的冰都化了,她才慢吞吞的拿了块点心,但也只咬了一口就作罢,望着窗外暗下的天,心思游走。

  「小姐这是怎么了?」送水进来的彩蝶见状悄声问香琴。

  香琴摇摇头,看了眼她手里端着的盆子,伸手试了下温度,「太凉,去换烫一些的。」

  「六月天,小姐不喜欢太热。」彩蝶的语气理所当然,越过了香琴直接把水盆摆在支架上,笑着道:「小姐,您可是在想齐公子?」

  赵菁菁回了神,搅动着红豆汤,「我确实是在想他。」

  彩蝶自觉猜中了小姐的心思,脸上笑盈盈的道:「小姐放心,您与齐公子的婚事定不会有问题的。」

  「但如今祖先昭示,或许真的是我们没有缘分。」

  「老太爷定下的婚事怎么会没有缘分呢,兴许是那日风太大吹倒了牌位。」

  赵菁菁眼底闪过利芒,再抬头时已是忧愁,「但父亲很重视。」

  「老爷一向疼爱小姐,对小姐亦是有求必应,只要小姐您坚持,最后老爷一定会顺了您的心意。」

  顺了她的意思吗……赵菁菁瞥见彩蝶手腕上的银镯,当她的丫鬟又从越佩茹那儿拿些好处,日子倒是过得滋润。

  「倘若父亲就是不答应,你说怎么办?」

  彩蝶想都没想直接道:「小姐可以找齐公子想想办法。」

  「彩蝶,你胡说什么,小姐怎么可以去找齐公子说这种事!」香琴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她,「眼下婚事未定,事关小姐名声的事休要再提。」

  彩蝶愣了下,下意识做了个扁嘴的表情,「我这还不都是为了小姐。」

  赵菁菁扬手,「彩蝶,你把药膏给表小姐送去,额头的伤马虎不得。」

  彩蝶出门后,香琴默默的从烧水房内又端了盆热水,倒上些羊奶,用帕子浸着水给赵菁菁擦手。

  赵菁菁好笑的看着她,「不说了?」

  香琴眼眸都不抬一下,仔仔细细给她擦着,「小姐自有主张。」

  「眼下有件事要让你叔父出一趟远门,去甘州。」

  香琴这才抬起头,「小姐要去越家?」

  「姓越,不过不是这个越家。」

  香琴想了下,「表小姐家?」

  赵菁菁缓缓擦干净手,点头道:「她来赵家有八年了,那边除了四年前送来的断绝关系文书就再没联络,说起来,她母亲既招的是上门女婿,她姓越,那边的叔伯们也不应该就此撒手不管,你让你叔父去打听一下,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赵菁菁生母过世得早,在她七岁时,一个甘州老家的奴仆领着越佩茹前来投奔。

  越佩茹并非越家主家的人,生母乃旁支,家中跟着主家做点小买卖,因为只有一个女儿,所以招个了女婿。

  原本日子过得还算平稳,老人家过世后家里的生意就交给了女儿女婿,但越佩茹的母亲在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难产死了,孩子也没能生下来,百日丧期未过,她那没担当的父亲就卷了家中的钱财离开,留了个烂摊子下来。

  越佩茹一下成了孤女,因为她父亲卷了钱财,家中叔伯便不愿意照料她,幸得了老奴仆的指点,带着生母留给她的信物投奔到了郾城赵家。

  而定国公之所以会收留越佩茹也是因为那件信物,当年赵菁菁母亲还是姑娘时曾经失足落水,就是越佩茹母亲救的她。

  这八年来,不论是吃穿用度还是应客参宴,赵家半点没亏待她,以定国公的为人,她的婚事必定也会好好斟酌,为她做主选一个好的夫家。

  可人心不足蛇吞象,越佩茹到底是要不够的,瞧上了齐景浩,满郾城可就没几个能再入她眼的了。

  香琴点点头,拿了赵菁菁写好的信,连夜送去城外给叔父。

  等她忙完了这些回到闵秋园,彩蝶才慢悠悠的回来,回来时还带了两块越佩茹新绣的帕子,香琴进屋时,彩蝶正对着赵菁菁好一顿夸,内容自然是表小姐心灵手巧。

  赵菁菁翻看着手中的帕子,没有接彩蝶的话,边上盈翠早听不耐烦了,见香琴回来,便藉口说小姐该洗漱休息,将彩蝶打发出了屋。

  隔天一大早,赵菁菁还睡着,齐景浩派人往赵家送了不少东西,说是听闻她之前不适,关切她一下。

  等赵菁菁醒来洗漱过,东西都已经送到了闵秋园,越佩茹到的时候,赵菁菁正无聊的坐在凉亭内,逗弄那两只金丝雀。

  「表姊来啦。」赵菁菁懒懒的和她打了招呼,手中的一根小羽毛勾着笼子,「坐,齐家送了不少东西,我一个人吃不完。」

  越佩茹看了眼桌上食盒,轻笑道:「都是你爱吃的,这梅子糕应该是赶早买的,齐公子有心了。」

  赵菁菁扁了扁嘴,「赶早也是下人去买的,又不是他自己。」

  「话可不能这么说,都是齐公子对你的心意。」越佩茹当她是在不悦昨天没见着人,哄道:「这桌上每一样可都是你爱吃的。」

  话音刚落,凉亭内响起了犬吠声,偌大的毛团子冲了进来,亲昵的往赵菁菁脚边钻,嗷呜的叫着。

  「大宝。」赵菁菁随手拿起盒子内的点心丢到了地上。

  越佩茹微惊,「菁菁,你怎么把点心给大宝吃了。」

  「有什么不能吃的,大宝喜欢啊。」赵菁菁丢了一块又一块,盒子内素净些的点心都进了大宝肚子,转眼少了大半。

  「可这是齐……」意识到自己这么说不对,越佩茹急忙改口,「这不都是你喜欢的吗?」

  「大宝也喜欢啊,不过说到底腻了些,多吃也不好。」赵菁菁揉了揉大宝的脑袋,吩咐盈翠,「收起来,傍晚再给它吃。」

  越佩茹捏了帕子,小心问道:「菁菁,你是不是在生齐公子的气?」

  赵菁菁笑了,「表姊这话有意思,平白无故我生他气做什么?」

  「那为何将这些都喂给了大宝?以往齐公子给你送的吃食你都很喜欢。」

  「表姊,他派人送东西来,是不是为了让我高兴?」

  「是。」

  「以前我自己吃了会高兴,现在我喂给大宝比自己吃还高兴,他送东西的目的不就达成了?」

  越佩茹语塞,看着赵菁菁并无异样的神情,心底的不安却逐渐扩散。菁菁变了,可要说到底为何,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将菁菁如今的不在意归结于前些天祠堂的那场事故。

  这件事不能有意外!

  越佩茹用力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撑着笑意柔声道:「你没生气就好,看你这般有精神,明日去寒山寺我们还能走上一段。」

  「好啊。」赵菁菁脆生生应下来,看大宝想扑鸟笼子,一把按住了它的脑袋,笑得分外开心。

  越佩茹看着空了的盒子,有些坐不住,说要回去绣东西便起身离开。

  待她走远后,赵菁菁松手放大宝出去玩,「盈翠,你去铺子里叫龚叔来一趟。」

  去寒山寺上香,赵菁菁还带上了阮姨娘所出的赵诗诗,她今年十二岁,等再过两年可以议亲时,严氏就会带她出席一些宴会。

  赵诗诗胆子小,上马车后半天都没开口说话,局促的坐在那儿,并拢着双腿,一条帕子快拧成了麻花。

  越佩茹喊了她一声,赵诗诗惊慌的抬头,「表、表姊,你叫我?」

  越佩茹笑了,「你想什么想得这般出神,上马车后都不见你开口。」

  赵诗诗红着脸摇头,「我、我就是在想,等会儿去寒山寺应该先拜什么?」

  「你跟着我们便是。」

  赵菁菁瞥了她们一眼,果真是「姊妹情深」啊。

  感觉到赵菁菁在看她,赵诗诗抬起头,朝她腼腆一笑,「多谢大姊姊带我出来。」

  「你要想出门带个丫鬟便是,又不是两岁。」

  赵诗诗缩了下身子,小心谨慎地道:「姨娘不让我单独出去,说不大好。」

  赵菁菁眯了眯眼,赵诗诗这作态像极了上辈子父亲问她,是不是自己推了越佩茹摔下台阶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想到此,赵菁菁多搭一句话的兴趣都没了,若非今天还要她在场看好戏,她绝不会在这马车里。

  寒山寺修于百丈之高的罗明山上,千年古刹,香火极盛,即便不是初一十五,来这儿的香客依然很多。

  赵菁菁一行来得不算早,这会儿熙熙攘攘而过的都是虔诚礼佛的信众们。

  而整个寺庙属后山门那最热闹,那地儿栽着一棵银杏树,树干粗壮,枝如虯龙缠绕在一块,上面挂满了祈愿的红绸子,凡是姑娘家来,不免都要上那去晃一晃。

  赵菁菁烧香礼佛都甚是虔诚,鲜花瓜果在供桌上摆开两列,又捐了香油钱,在越佩茹和赵诗诗惊讶的注视下写上了名字。

  「菁菁,你这……」越佩茹看着那五六张五十两面额的银票,眼睛都直了,「初一十五国公夫人都有来,这离十五才没过去两天,今儿个又从帐房那……」

  而她旁边的赵诗诗直接就愣住了,闻声又定定看向了赵菁菁,神态局促,担忧地唤了一声,「大姊姊……」

  「谁说这钱是从帐房支出的?」赵菁菁轻抬眉眼,神情寡淡又倨傲,「祠堂的事才过没两天,我求个心安。」

  这话一出就更叫两人吃惊了,银两不是从帐房走,那便是她自己的私房,早就知道赵菁菁生母越氏陪嫁丰厚,光看她平日里的吃穿用度上也能瞧出一二,可随随便便就是几百两银子出手……

  越佩茹抿住唇角,先前也没瞧出赵菁菁是多虔诚的善男信女,出了祖宗牌位那档子事后却……说到底还是在意齐家。

  这般想的还有旁边杵着的赵诗诗,她看向赵菁菁的眼里藏着一丝艳羡与复杂,很快又掩了过去,「大姊姊,老祖宗警示这事非同小可——?」

  待察觉到赵菁菁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便怯懦地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只是一双略带湿润的小鹿眼把她未说完的意思透露出来。

  「还是妹妹替我想得深远,不过我只求家里平平安安,一切安好罢了。」赵菁菁嘴角浮起一丝笑。

  她姿态拿捏得得体又气场十足,从外人的角度只觉得赵菁菁深明大义,反而看着旁边的赵诗诗显得小家子气。

  赵诗诗因着周遭瞥过来的目光陷入更深的局促,「大姊姊,我知你近来心情不好,并没有多余的意思,大姊姊莫怪!」

  赵菁菁则直接越过了她,让小沙弥代请一鸣禅师讲佛法,随后才对大殿里跟着她的两人道:「待会儿我想去听禅,你们要觉得无趣,无须一直跟着我。」

  她这态度彷佛完全不顾旁人如何想,一贯的我行我素,又彷佛是她俩的心思在她那儿微不足道。

  赵诗诗咬了咬唇,旋即就被越佩茹挽上了胳膊,听她道:「那我陪诗诗在这附近转转,待你好了再一道回府。」

  「好。」

  赵菁菁目送着两人离开圆通宝殿后,并未急着去禅室,而是凝视着越佩茹的方向久久,嘴角浮起的笑意更甚。

  即便她不说,越佩茹也会想法子撇下她一个人,只不过这回的主动权落在了她手上,这出戏也才刚唱响罢了。

  「啊嚏!」越佩茹没走两步就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赵诗诗不着痕迹地松开了手,递上帕子,面上关切问道:「表姊没事吧?」

  「没事,没事。」越佩茹停了一会儿,感觉应该不是风寒。

  「许是有人想表姊了!」

  越佩茹闻言娇嗔一眼,伸手轻轻拧向她腰间,「怎么,在你大姊姊面前不敢造次,打趣到我头上来了?」

  「表姊饶命,表姊饶命。」赵诗诗被闹得咯咯笑,却仍是补上了一句,「表姊在郾城的名声可不输大姊姊,说不准真入了哪家公子的眼,被惦念着呢。」

  「你还敢胡说!」越佩茹双颊染上了绯红,嘴上说着要打赵诗诗这个胡说八道的小妮子,心底想到一人,那动作都不由温柔了几分。

  两人走着走着,似不经意的到了后山门的姻缘树那,枝叶繁茂,荫翳遮天,红色的绸子随风摆荡,承载着许多美好祈愿。

  「表姊可想去要一条?」赵诗诗问道。

  「求了就能得偿所愿吗?」越佩茹望着树上红绸子,脱口低喃,下一刻瞥见了赵诗诗面上的懵懂,才笑道:「我只是觉得若人人都有所求,菩萨一定忙不过来。」

  赵诗诗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何况,有时候求人不如求己。」越佩茹摸了摸她的脑袋,神情温柔又透出几分异样浮动心绪。

  「表姊也不用事事都往身上扛,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若有什么烦心或是解决不了的事,可以同我说。」赵诗说完又觉得说词托大,解释道:「我虽不一定能帮得上,但能让表姊宽宽心也是好的。」

  越佩茹笑咪咪地摸着她的脑袋,看着她的眼神越发怜爱,只是眼底未有丝毫温度。

  那位阮姨娘培养出来的又怎会是单纯良善之辈,大概也只能哄着赵菁菁那傻子信罢了。

  两人回到禅房附近,一阵穿堂风吹过,越佩茹禁不住又打了个喷嚏,身上无端察觉到一丝寒意。

  她看向赵菁菁所在的禅房方向,正巧看到赵菁菁的贴身丫鬟盈翠和香琴守在了门外几丈远,在木门和周边四处观望,带着几许紧张之意。

  「表姊?你在看什么?」赵诗诗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同样也看到了两个丫鬟机警的模样,「大姊姊怎么都不留个人在里面侍候着?」

  越佩茹抿紧了唇角,一想到齐景浩所说的那计划,心中便不舒坦。

  他说要和赵菁菁单独相处,还会说上许多不得已必须说的甜言蜜语……那些明明应该属于她,如今却要让另一个女子占着,旁观着她得意,就像是把钝刀一次又一次剐着她的心。

  她嫉妒得发狂,也羡慕得发狂,若非被「将来」二字束缚着,她恨不得当场冲进去撕碎赵菁菁那贱人!

  她才刚那样想着,就发现自己被赵诗诗拉着,正要往禅房的方向去,「诗诗?」

  「大姊姊去了这么久,许是快好了,我们也去听一耳朵。」赵诗诗说道。

  越佩茹却是微微变了脸色,「不可!」

  察觉到赵诗诗凝视着她的目光露出疑惑,她又赶忙解释道:「你大姊姊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万一我们打搅了,会惹得她不快,指不定又要怎么发一顿脾气,还是算了。」

  赵诗诗莞尔一笑,「表姊真是的,把大姊姊想成什么人了,我们只不过是想等大姊姊一块回府罢了,怎么会惹她不快。」手上的力道几乎是拖着越佩茹往前去。

  她心思转得飞快,越佩茹的反应恰恰印证了她心底的想法,赵菁菁此刻见不得人!

  两人刚迈过石门槛儿,香琴就迎了上来,「表小姐,二小姐,小姐正在找你们呢。」

  「大姊姊是要回去了吗?人还在禅房吧?」赵诗诗说着就要往里闯。

  「二小姐!」盈翠紧张地拦在了前头。

  「这是怎么了?」赵诗诗一脸莫名,却是悄悄拉着越佩茹更靠近了点,清楚听到了从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齐公子风清玉朗,是小女子心之所系,盼着今后能与你共结连理,余生相伴……」

  「菁菁何尝不是我心中所求。」

  单单两句透露出来的讯息,便叫门口几人的脸色都变了。

  赵诗诗料定了里面就是赵菁菁和齐景浩,眼底透出些兴奋,直接就要闯进去。

  越佩茹一把拉住了她,「你要做什么?」

  「大姊姊不是在里边吗?」赵诗诗依旧是一脸无辜。

  越佩茹却不肯松手,她匆匆看了眼紧闭的门,敛下妒意,「你听错了。」绝不能在这时坏了景浩的计划。

  「我怎么会听错,盈翠她们也在这……」赵诗诗往后一望,怔了下,刚刚还在的盈翠和香琴不见了。

  而就在这时,石门槛外突然传来了妇人们闲话家常的声音,打头的正是吏部侍郎张大人家的夫人,京城出了名的碎嘴子。

  「一鸣禅师方从山溪州城云游回来,听说还得了一卷新经书,昨儿我探望江林王妃才知晓,咱们算是赶早了……」正说着,张夫人就看到了门口堵着的越佩茹和赵诗诗,她眯起眼仔细瞧了会儿,「这不是定国公府的小丫头吗,站这做什么?」

  「公子,不要呀!」

  里头传出一声嘤咛,令门口这些人的脸色霎时五彩纷呈,为首的张夫人沉下了脸,「佛门清净地竟然作出这档子事!给我把里面的人揪出来,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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