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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寻露《膳香财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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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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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2-19 19:11
标题:
寻露《膳香财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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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膳香财妇》
作者:寻露
系列:蓝海E83101-E83104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20年02月21日
【内容简介】
爹爹不疼,继母谩骂,为了护着弟弟妹妹不受磋磨,
徐容绣只能以凶恶形象武装自己,谁敢招惹就挥舞两下杀猪刀吓唬一番,
然而这样都还避免不了继母想拿她的婚事换银子,
她索性将目标锁定在穷秀才宋子遇身上,征得他与他母亲的认可,
上演史上头一出带着弟妹嫁夫家的戏码,
还使计揭穿继母在她嫁妆箱子里塞满砖块的奇葩丑事,让娘家丢尽脸面,
如今期待中的新生活来临,却跟她想像的不太一样──
在外性子温顺软和、看着好拿捏的丈夫,脱下外衣竟是腹肌猛男!
在继母娘家人上门闹事时,他一手一个,收拾得可痛快了,
她也没闲着,准备施展手艺开铺子卖烤鸡、麻辣烫,带着全家奔富贵,
让众人瞧瞧,娶了她这个传闻中的「恶媳妇」可真是捡到宝了……
说起徐容绣这娘子的生财头脑,宋子遇骄傲得不行,
开食铺还不够,她又和知名酒楼太白楼谈生意,
把看似不起眼的酸菜方子变成金鸡母,一下子赚够乡下人好几年的饭钱,
虽然娘子总说要养他,但他仍打定主意将来高中,换他让娘子过上幸福日子!
可想不到乡试到会试赶考这一路危机重重,
好在他斯文皮囊下有大力气,加上娘子手持砍刀来助阵,三两下敌人全倒光,
后来他们夫妻俩在考前双双梦见他卷入舞弊案,
不仅他的好成绩成了别人的,娘子为他申冤还反遭打成重伤,
怀疑这是老天爷来预警,除了自救,他要一并揭露考官的邪恶诡计……
眼见娘子徐容绣将宋家食铺的生意越做越大,分铺一间间开起来,
宋子遇下定决心要更加努力,好让她和闺女过上安稳日子,
她给他提了许多好建议,使他那篇治理黄河水患的文章能够得皇上青眼,
借此参与治水,并升为六品主事,只不过事情有好就有坏──
首先他得与娘子、闺女分别许久,二来要和当地居民周旋,
一般老百姓还好说服,可地方官员和豪绅就没这么容易说话了,
这些难处他全写在家书中向娘子诉苦,
没想到她为了替他分忧解劳,居然胆子大到进宫跟皇上谈合作!
谁能比他们夫妻运气更好的?
她在陕西开铺子,有人想放火烧死她,没成;
宋子遇去山东治水,有人破坏黄河堤坝想害死他,失败;
甚至她回到京城,也有人敢下手要杀她,她仍旧活得好好的,
还循线揪出几家当地官员,皇上也做了处置,
只是对于幕后真正大咖的那一位,皇上却是轻轻放下,
原以为这是唯一让她不开心的事,
不料,她那渣爹带着一家子上京到宋家门前哭诉,
意图引起舆论,想要扣他们一顶不孝的大帽子……
第一章糟心后娘欠修理
鸡叫到第二声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了罗氏骂骂咧咧的声音——?
「谁家养个姑娘也不会睡到日上三竿,老娘养只鸡还能每天按时打鸣呢,养这么些东西有啥用?活不知道干,整天就知道板张棺材脸,这家早晚被丧气玩完。」
「嫁又嫁不出去,白吃白喝,当老娘欠妳的。」
「说门亲还不乐意,真当自己是九天仙女下凡尘呢,老娘倒是要看看这样的贱骨头到底会嫁到哪家去。」
「叫啥叫!少了你吃还是少了你穿了?净知道气老娘。」
院子里养的鸡咯咯叫个不停,活像被人拔了毛。
徐家东厢房内,徐容绣听着继母熟悉的骂声,神色不动,慢条斯理的坐起来穿衣服。
被窝里还在睡着的两个孩子听见动静陡然惊醒,「大姊,后娘又在骂人了。」
徐容绣嘴角扯了扯,伸手摸摸弟弟徐容恩乱糟糟的头发,轻声安慰道:「没关系,你俩再睡会儿,等会大姊杀猪回来你俩再起来。」
「那……后娘不会来揍我们吧?」徐容恩眼神怯怯,神情惊惶,显然对这位后娘怕得厉害。
另一个被窝里的徐容菲也钻了出来,「怕啥,那老娘们害怕咱们大姊才对。」说着她指了指桌上的杀猪刀,拿手比划两下,「刷刷两下她就不敢吱声了。」
徐容绣笑了笑,并没有附和妹妹的话,「睡吧。」
衣服穿好后她也不急,坐在炕沿把头发梳了,这才下炕拿起桌上那把三尺来长的杀猪刀出了屋门。
院子里的骂声随着门响戛然而止,罗氏目光触及杀猪刀,神色惊恐,嘴唇翕动,双目中满是恐惧。
徐容绣默不作声的扬了扬手里的杀猪刀,哼了声,然后往后院去了。
甫一到后院,骂声接着又响了起来——?
「再能耐也是个赔钱货,早晚有一天给我滚出去,这个家还是老娘说了算!」
徐容绣脚步回转,提着刀回来了,「后娘再骂一声我听听?声音挺清脆的,跟树上的乌鸦叫似的,怪好听的。」
罗氏抿了抿唇,往后退了两步,拿手指着她,「妳、妳做什么?还敢打我不成?我是妳娘,妳这是不孝!」
徐容绣冷笑,「我亲娘早死了,再说,母不慈,子不孝。」说完手中杀猪刀朝着院中一棵碗口粗的柿子树砍了下去。
柿子树应声而倒,整齐的刀口如砍在罗氏心上一样。
「徐容绣,妳个天杀的!妳怎么不去死!」罗氏的尖叫声响彻云霄,看着倒下的柿子树,飞扑过去坐在地上就哭,「没法活了,要我的命啊!不孝女啊!老天爷啊!」
这棵柿子树是她嫁过来那年移植过来的,到如今已经十年有余,这十年间柿子树结了不少柿子,每年秋天自己都能摘了晒柿饼,这一倒下去,罗氏的心都跟着碎了。
徐容绣提着刀凑近她,好奇问道:「还骂?」
罗氏脸一僵,眼泪一收,麻利的爬起来,飞快的进屋去了,生怕那刀砍在她的脖子上。
接着,屋里又传来哭闹声还有东西破碎的声音。
徐容绣瞧了眼正屋门口,抿了抿嘴。
她爹在屋里,她知道的,但是她爹不管,任凭自己婆娘和亡妻生的孩子打个你死我活也从不说一句,倒是不偏不倚。
徐容绣轻轻笑了笑,提着刀去了后院,拿起磨刀石刷刷的磨了起来。
刀磨好,天刚蒙蒙亮,徐容绣从井里打了水,哗啦倒入木盆里,透过微弱的晨光,她看清了里面那张惯常板着的脸,神情有些怔忪。
说起来,她原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如今已穿过来三年有余。
三年前,原主十四,而这里的姑娘十四五岁说亲的比比皆是,因此瞧原主不顺眼的罗氏打原主十三岁起就开始张罗着要将她嫁出去。
城里的好人家她瞧不上,说人家假惺惺,外面光鲜内里糟心,来徐家提亲不是瞧上徐容绣这个人,而是奔着徐家的肉铺来的,最后挑来挑去,罗氏看上清溪镇一个老地主家的小儿子。
那家的小儿子是清河县有名的纨裤,不学无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老地主瞧上原主容貌秀美,觉得这样的女子定能将小儿子的心拴住,哪承想这样一个人在原主看来根本不是能过日子的,又深觉亲娘不在人生悲苦,朝后娘放了狠话便挂了根麻绳上吊,本来只是打算吓唬后娘和亲爹,结果真的死了。
之后徐容绣穿了过来,她知道自己穿到的是一本以男主考科举为主题的书里,只不过原书中原主是没死的,威胁后娘亲爹不成,此事被后娘宣扬出去,反倒坏了名声,再也没人敢来提亲,嫁不出去的原主终于在十七岁的时候被罗氏做主嫁给了地主的小儿子,不出三年人就没了。
而原主只能算这本书的配角,主角其实是原主的弟弟徐容恩。后娘嫁长姊的时候他不敢说话,等长姊死了,整个人性情大变,苦读三年连中三元,最后成为当朝最年轻的状元。
按照惯常走向,男主该一路顺风地成为一代名臣,然而原书作者一反常态,硬生生将男主写成大反派——徐容恩忘不掉长姊的死,先报了长姊的仇,又弄死了罗氏,几个异母兄弟也被他打压得回乡下种地去了。然后,徐容恩便成了本书最大的反派,做了一代奸臣。
初穿过来的时候有个声音告诉她,她的使命便是帮男主改命,将他培养成为一代贤臣,否则她将永远回不去原来生活的时代。
再询问,那声音却再也没有出现,而她脑中也非常巧合的多了男主的一生,至于原主的记忆,还是她自己七拼八凑凑出来的。
如此不合常规的穿书,其实徐容绣只想骂一句,我勒个去,人家好怕怕。
徐容绣上一世是个美食部落客,算起来也是娇娇女,奈何一穿越过来就是屠户的闺女,还是个备受欺凌的小白菜。
为了活下去顺利完成那个奇怪的任务,徐容绣穿越之初便果断的将自己娇娇女的属性收敛起来,而且借着上吊没死成的借口直接来个性格大变,成了一名名副其实披着狼皮的小绵羊。
于是熟悉徐家的人发现,徐家大姑娘徐容绣时常挂在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一张高冷棺材脸,不仅脾气变得火爆,而且性子又臭又硬。以前旁人惹恼了她,她顶多瞪眼,要么哭两声拉倒,如今但凡惹得她不高兴,她动辄拿上棍子将人追出一里地去,就算是后娘罗氏也不能放过。
徐容绣还一反常态地跟着父亲徐屠户学起了杀猪的本事,然而令许屠户意想不到的是,徐容绣杀猪的本事不止学得好还学得精,让徐屠户那当学徒的侄子阿东都赞叹不已。最厉害的是,因为上一世喜欢下厨的缘故,徐绣容特意练过刀工,那分骨剔肉的刀法更是出神入化。
经过两年的锻炼,她将一把杀猪刀使得虎虎生风。
不过说起来,两年前徐容绣提刀将罗氏追出二里地,才是真的一战成名。
自那之后,她成了城里有名的恶妇,再也没人敢上门提亲。至于早先那位地主家的小儿子,见识过徐容绣的刀功后不仅吓得尿了裤子,还道打光棍也不能娶个恶妇回去。
徐容绣闻得此名声,颇为欣慰,怡然自得的在家做个老姑娘。
杀猪剔骨,养弟妹斗继母,其乐无穷。
看着东边露出的太阳,徐容绣将脸上的水珠甩去,提着那把三尺来长的杀猪刀,抬步穿过后门,朝后面那座用来处理猪肉的小院走去。
徐容绣过去的时候徐屠户已经到了,神色平静,见了她只当不知道院子里发生的事。
徐屠户带了伙计将猪肉运过来放到案桌上,等待徐容绣剔骨切肉再分发到各个铺子里去。
忙碌起来,徐容绣也忘了其他,一直到罗氏叫徐屠户的声音传来,她才将放下的杀猪刀又提了起来。
手起刀落,死得不能再死的猪头应声而落,猪脖子那里血淋淋的,颇为吓人。
罗氏的尖叫声又一次响彻云霄。
然后,徐容绣满意的笑了,打击敌人什么的,感觉最爽了。
罗氏双目瞪圆,脸色惨白,视线缓缓落在那掉了脑袋的猪脖子上,看得她一阵反胃,头一撇,哇的一声吐了起来。
徐容绣满意的拿布巾将杀猪刀擦拭干净,神色如常的将猪头提了起来,又放回桌上。
「爹,我先回去了。」她说完,不看身后罗氏的惨状,径自离去。
徐屠户瞧着自己婆娘,再瞧一眼近两年性情大变的女儿,不由叹了口气。
罗氏将早饭吐个干净,瞧见徐容绣走了,朝着门口的方向又是一通破口大骂,「有娘生没娘养的畜生,早晚不得好死!」
站在门外的徐容绣听着罗氏中气十足的骂声,眉头皱了皱,转身提着刀又回来了。
罗氏惊恐,迅速躲到徐屠户身后,面露得意,「妳要做什么?妳这不孝女。」
徐容绣淡淡瞥了眼低垂着头不吭声的爹,轻笑一声,「对,我就是不孝女。我都是有娘生没娘养的畜生了,我还孝顺谁?妳吗?妳是我娘吗?」
「我、我就是妳娘。」罗氏目光落在杀猪刀上,色厉内荏道:「妳还敢当着妳爹的面打我不成?」
「嗤!既然是我娘,那就是畜生的娘了,畜生的娘还能是什么,不也是畜生?」徐容绣似乎听见什么好笑的事情,她把杀猪刀放在手上轻轻拍着,「对待畜生娘,我一点都不介意再畜生一点。」
瞧着罗氏脸色大变,她扯了扯嘴角,去案上拿了一副猪脑和猪血,这才满意离去。
这次罗氏没敢再骂徐容绣,转头朝着徐屠户哭诉起来。
院子里的伙计还有阿东早就习惯,默不作声的干着自己的活,却也自觉的离得远点,省得罗氏骂不着徐容绣朝他们撒火。
徐屠户被她吵得心烦,一把推开她,「妳少惹她,妳不惹她能有事?」
他觉得很奇怪,罗氏不知道在他闺女手底下吃了多少次亏了,还是不长脑子,每次惹了容绣就跑到他这来哭诉。
找他管用的话,他不早管了?可一头是闺女,一头是过一辈子的婆娘,怎么管?向着哪个都不好,还不如不管,反正也出不了大事。
罗氏一怔,接着又抹起了眼泪,「我就知道,我为这个家掏心掏肺也讨不着好……」
话没说完,徐屠户已经不耐烦地转身离去。
罗氏盯着他的背影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心想那贱皮子说什么都不能留了。
徐容绣提着猪脑回去,在东厢房里听见动静的徐容恩和徐容菲这一对龙凤胎赶紧跑出来。
徐容菲告状道:「大姊,妳走了之后咱们后娘又骂人了,来拍门的时候我俩没敢开。」
「嗯,做得好。」徐容绣再瞧一眼徐容恩,小家伙面色惊慌,全不似徐容菲这般大胆,她不由叹气,这兄妹的性子若是换换就好了。
徐容菲瞧见她手里提着猪脑,一脸的兴奋,「大姊今天亲自下厨?」
徐容绣笑道:「对,咱们炖猪脑吃。」
要做猪脑炖豆腐,自然不能少了豆腐,徐容绣出去买了一块豆腐回来,将豆腐和猪血切块,与猪脑整个扔进锅里,没一会儿就香气扑鼻。
罗氏和徐屠户从后面进来,闻着菜香味,徐屠户道:「定是大丫头亲自下厨了。」
罗氏撇撇嘴,「再能干,不孝顺爹娘也是个白眼狼,早晚都是赔钱货。」
徐屠户脸上喜色一收,眉头一皱,大步朝前面去了。
正屋里,罗氏生的两个儿子正襟危坐,瞧着徐容绣问:「大姊,啥时候吃饭啊?」
徐容绣对两个异母弟弟倒是没什么仇怨,「待会儿爹回来就吃。 」
话音刚落,徐屠户和罗氏从门外进来,徐屠户嗅了嗅鼻子,「猪脑炖豆腐?」
徐容绣露出一抹笑来,「对,猪脑炖豆腐,还放了一块猪血,香着呢。」
后脚进来的罗氏一听先是一愣,目光落在桌子正中央满满一盆菜上,白色的猪脑与红色的猪血混合在一块,像极了被徐容绣砍去脑袋的猪脖子。
罗氏脸先是一白,骂都来不及,捂着嘴就跑出去吐了。
徐容绣一脸的孝顺,「后娘怕不是病了,爹还是给她请个大夫瞧瞧的好。」
「哦。」徐屠户头都不抬一下,坐下招呼几个孩子用饭, 「妳年纪大了,该嫁人了。」
徐容绣将手中勺子往饭盆里一扔,冷笑,「好啊。」
徐屠户目光从勺子上打个转,闷声道:「姑娘家还是柔顺些好。」
「柔顺些?」徐容绣轻笑,「像以前一样再被卖一次?」
这次徐屠户不说话了。
外面的罗氏吐得稀里哗啦,等终于吐完,整个人都虚了,一进屋听见徐容绣的话,顿时勃然大怒,「妳个天煞的贱皮子,老娘跟妳拼了!」
徐容绣头都没抬,嗤笑一声,「来啊。」
罗氏自然不敢,也就是过过嘴瘾,她知道徐容绣的杀猪刀就在桌子底下,她丝毫不怀疑自己若真的过去和徐容绣拼命,徐容绣不会饶过她,那把刀杀猪厉害得狠,割在她身上岂不是瞬间完蛋。
不行,得赶紧将这死丫头嫁出去。
罗氏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当晚将徐屠户伺候舒服后便开始说小话,「夫君,容绣眼瞅着过了年就十八了,她这婚事……不是我这做后娘的心狠,实在是拖不得了。下面两个小的眼瞅着已十二岁,过不了几年也要娶妻生子,有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对他们也有影响啊。」
徐屠户在家惯常谁都不帮,由著她们闹,这会儿听了罗氏的话微微有些动容,「是这个理。」闺女大了总得出嫁,总不能在娘家住一辈子。
罗氏顿时一喜,俯身趴在他胸膛上画圈圈,「那……那我就张罗起来?」
「嗯,张罗。」徐屠户被撩得心思乱动,然而想到徐容绣的性子,皱眉道:「要不这婚事妳先别管,我去打听看看。」
罗氏黑了脸,穿着肚兜就爬起来,「你信不过我?」不等徐屠户说什么,捂着脸就嘤嘤哭了起来。
罗氏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平日保养得好,身段也不错,这一哭倒真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感觉。
徐屠户将人压下,俯身亲在她脸上,「我这不是担心妳再打起来吗?」
「我是她娘。」罗氏强调。
徐屠户道:「后娘。」
罗氏彻底恼了,伸腿将他踢到一边去,「睡了。」
徐屠户摸摸嘴,脸也冷了下来,「不该管的别管。」说完也睡了。
罗氏坐起来,瞧着男人当真不理她了,抱着枕头哭了一宿。
第二日,罗氏瞧见徐容绣的时候眼里都带了火,「小贱人,早晚有一天把妳卖到窑子里去。」
徐容绣瞧着她眼底的青黑,嗤笑一声, 「后娘这模样倒是和老鸨像得很。」说罢提刀走人。
后头罗氏发出震天的嚎叫。
徐容绣听见这番动静就想笑,这女人真是不消停,背后骂人骂得痛快,到了她跟前又敢怒不敢言,妥妥的欠收拾体质。
到了后头院子,徐屠户瞥了她一眼,道:「大丫头,妳跟我过来下。」
徐容绣挑了挑眉,走过去板着一张棺材脸叫了声爹。
徐屠户瞧着闺女有些不耐烦的脸,皱眉道:「前头街上糕饼铺子掌柜的儿子怎么样?长子今年十八。」
徐容绣皱眉,「叫陈祖庭的那个?」
「对,爹觉得— — 」
徐容绣打断他,「爹觉得不错还是后娘觉得不错?您不知道陈祖庭后院光丫头就睡了三个?您确定要我嫁给这样的男人?满县城的人哪个不知道?」
徐屠户惊讶,「爹不知道,可男人有个……」
徐容绣略带讽刺的瞧着徐屠户,「爹觉得好那就找个听话的闺女嫁过去,我不稀罕。我徐容绣即便一辈子不嫁也不可能嫁给这样的男人。」见他还想再劝,她嗤笑,「爹若执意让我嫁,那到时候女儿砍死人您可别害怕。」
徐屠户顿时瞪大眼,「妳敢!」
「看我敢不敢。」徐容绣棺材脸微微龟裂,「也请您莫忘当初答应了我娘什么。」
徐容绣的母亲蓝氏生龙凤胎的时候亏了身子,没两年人便没了。
临死前蓝氏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三个孩子,千叮咛万嘱咐,甚至哀求徐屠户,他纳妾可以,但不能续娶。
可惜人死如灯灭,再坚定的誓言随着人没了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而罗氏是在蓝氏死后没一年进的徐家,进入徐家不出七个月便生下徐光宗,徐容绣当时只有七岁,龙凤胎也只有两岁。
徐屠户脸色青白交加,满脸的难堪,他以为这些事闺女都忘记了,没想到她竟然全部记得。
「大人的事妳这小孩子别掺和。」徐屠户因为提起前头的婆娘,整个人顿时变得烦躁。
这些年他刻意不提蓝氏,更不准罗氏和孩子们提,怕的就是想起那些,提醒他做了对不起前头婆娘的事。
「可以不掺和,那女儿的婚事爹也不要掺和,更不要罗氏掺和。」徐容绣脸上讥讽更甚,「爹,如何?」
丑陋的伤疤被亲生女儿揭开,徐屠户脸上羞愤交加,盯着徐容绣的双目活像盯着一个仇人,「罗氏如今是妳娘,我是妳爹。」
徐容绣撇嘴,「罗氏是后娘,您想做后爹?」
「妳!」徐屠户怒目而视,蒲扇大的手掌扬起来,看着满脸倔强不肯说一句软话的徐容绣,他不由想起三年前她上吊的夜晚。
那一晚之后,徐家在城里出了名,家里自此多了一个性格大变、动辄提刀的姑娘,城中但凡过得去的人家再也没人肯上门提亲。
徐屠户皱着眉将巴掌放下,厉声斥责,「以后与罗氏说话客气些,她总归是长辈,况且这亲事是我去问的,与她又有何干系?」
徐容绣扭头嗤笑,若非罗氏,这个爹会好心给她张罗婚事?让她对罗氏客气些?罗氏配吗?这女人可做过一件长辈该做的事?
当年罗氏嫁过来时原主只有七岁,小姑娘天真无邪,以为罗氏会像亲娘一样待她,可实际上呢?当着徐屠户的面尚且有几分面子情,背地里却对原主还有双胞胎动辄打骂,到后来两方脸皮撕开,连面子情都不留,每日必做之事便是朝着东厢房骂他们姊弟三个,所以徐容恩自小养成胆小怕事的性情,而一直到原主十四岁,罗氏竟然想将她卖与老地主家,这样的女人配得上他们一声母亲吗?
徐屠户显然也想到罗氏的所作所为,顿觉说不下去,临走时道:「妳若看不上陈祖庭,爹再找其他后生,但妳得告诉爹妳想找个什么样的男人?」
徐容绣笑道:「跟爹不一样的男人。」
「什么?」徐屠户似乎没听清徐容绣的话,「跟爹不一样的男人?」
徐容绣没吭声,提刀直接绕过她爹走人,「总之,我的婚事,爹不要管的好。」
如果可以,她宁愿不嫁人,否则放任弟弟妹妹在家,她实在难以放心,尤其是有男主光环的弟弟没了她这个催化剂,万一一直这么胆小怎么办?
双脚迈出门外就听门内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被踢翻,徐容绣咧嘴笑了笑。
亲爹又怎么样?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瞧瞧,连拿东西出气的本事都是一样的。
许是知道徐容绣与徐屠户吵了一架最后闹得不欢而散,罗氏这日尤其得意,徐容绣回去的时候,就见她正在院子里朝东厢房那骂,「有娘生没娘养的狗东西,怎么不早点死了呢。」
「早点死?」徐容绣手里提着大刀到了罗氏跟前,「要不我们姊弟三人一起上吊如何?保证不连累后娘一分一毫。」
罗氏骂得正爽,忽听见徐容绣的声音,当即一哆嗦,目光触及她手中的刀,脚下不由自主往后退了退,「妳!妳有什么能耐,还不是个赔钱货。」
徐容绣双眼微眯,凑近罗氏,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后娘莫不是忘了那棵柿子树是怎么没了的?」
罗氏目光不自觉的落在当初柿子树留下的树坑上,眼前又出现徐容绣提刀砍树的样子,那模样真真吓人。
「或者,后娘想再瞧一回大刀砍猪头?」徐容绣看着罗氏,拿着刀比划两下,「如何?」
罗氏本就吓得哆嗦,一听她提起猪头,啊的一声扭头又吐了,接着身子一歪就要往地上倒。
徐容绣看着一地的秽物,自觉的往旁边让了让,于是罗氏倒在一地秽物中。
徐屠户从外头进来,正瞧见这一幕,他脸色深沉,到了徐容绣跟前,抬手就是一巴掌,「没规矩。」
徐容绣冷眼看着他,脸上火辣辣的疼也不管,转身就走。
徐屠户喊她,「去请大夫。」
徐容绣理都不理,直接朝灶屋而去,取了饭菜端进了东厢房,房门一摔,管外面徐屠户如何喊人。
饭后徐容绣带双胞胎去了肉铺,傍晚回来便得知罗氏有了身孕。
徐容绣瞧着一脸得意的罗氏,双目瞥了眼满脸小心的徐屠户,露出一抹讽刺的笑。
在原主的记忆里,蓝氏去世后,徐屠户认为蓝氏为双胞胎所累,所以比起她这个长女,他对龙凤胎可以说是忽略至极。之后罗氏进门,先后生下两个儿子,直接起名徐光宗、徐耀祖,其中的殷殷期盼让徐容绣都为之动容。
多么的父慈子孝,可惜龙凤胎无缘这样的亲情。
如今罗氏再有身孕,自觉老来得子的徐屠户更加小心翼翼。
徐屠户道:「往后妳母亲要养身子,做饭洗衣这等粗活由妳来做。」
徐容绣讽刺道:「好啊,那肉铺那边女儿就不管了。」
徐屠户皱眉, 「这不耽误……」
徐容绣看着他,有后娘就有后爹这话一点也不假,你的女人怀孕便是宝,前头老婆生的孩子就是草了?
她不是大力士,忙碌一早上,砍骨头、剃猪肉,胳膊疼得厉害,又要去肉铺帮忙,回来还要代替他照顾小三?脸皮呢?
「爹若觉得干点活会累着你婆娘,那便请人回来做,女儿还得照顾年幼丧母的弟弟妹妹,没空干别的活计。」徐容绣说完根本不给徐屠户反驳的机会,径自离去。
第二章为钱相看烂人家
第二日一早,罗氏直接不做早饭,站在院子里哎哟哎哟的直叫唤,一会儿说肚子疼,一会儿说心口难受,瞧见徐容绣回来,当即坐下道:「容绣啊,妳爹说了往后家里的活就由妳来干。」
徐容绣脚步不停,提了东西直接进了东厢房。
罗氏见继女理都不理她,顿时扯开嗓子嚎开了,「我不活了啊!我为徐家生儿育女,竟然落得这样的下场,连口饭都不给怀了身子的母亲吃,畜生啊!」
姊弟三人才不理罗氏的撒泼,徐容菲和徐容恩凑过来道:「大姊,往后家里还有饭吃吗?」
徐容绣笑道:「别担心,大姊还能饿着你们不成?」她将手里的包裹放下,「打开瞧瞧。」
两人打开,看清里头是热呼呼的大包子,顿时笑了。
徐容菲嘿嘿直乐,「就让他们饿着。」
徐容绣没吭声,饿着谁还能饿着孕妇?饿是肯定不能饿的,况且罗氏这人半点亏都不吃,岂会让他们如此享受。
听着东厢房内有说有笑,鼻尖隐隐闻到肉香味,罗氏顿时勃然大怒,「竟敢偷吃!」她仗着肚子里有货,直接上去将门踢开,「你们竟敢偷吃!一帮子有娘生没娘养的畜生,吃里扒外的东西,啊!」
一只包子径直飞来,堵住了罗氏骂骂咧咧的嘴,她大惊,整个人往地上一坐,又嚎了起来。
这时徐屠户回来了,瞧见两方又闹起来,眉头皱得紧紧的。
罗氏飞扑过去,扒着徐屠户的腿哭诉,「当家的,你把我休了吧,这个家奴家没法待了。大姑娘他们姊弟三个不喜欢我这个母亲,奴家认了,可奴家怀着的可是徐家的孩子啊,大姑娘他们竟然自己吃独食,都不管我们娘几个,你还是休了奴家吧,省得奴家在家碍了人眼啊。」
徐屠户脸色铁青,目光落在东厢房的炕桌上,果然还有几个未食用的包子,「你们就如此对待你们母亲?」
徐容菲和徐容恩战战兢兢,躲在徐容绣身后怯怯的看着父亲。
徐容绣站着未动,「家中未能准备饭菜,我还能让年幼丧母的弟弟妹妹们饿着肚子不成?女儿怕饿着他们,他日无法与九泉之下的母亲交代。」她瞥了眼罗氏,讽刺道:「后娘有爹您心疼,弟弟妹妹们可没人心疼。」
徐屠户嘴唇紧抿盯着徐容绣,半晌抱起罗氏便出门去。
罗氏的哭声传了过来,「当家的,你就这么纵容一个赔钱货……」
徐容绣将门关上,对两个小的说:「吃吧。」
两个小的对视一眼,哇哇大哭,「大姊,妳要是嫁人了,我们怎么办?」
徐容绣没吭声,将包子装起来,对他们道:「走,大姊带你们挑姊夫去。」
等他们到了前头的肉铺,伙计已经将猪肉和骨头收拾妥当。
过了没一会儿,一名年轻书生过来,远远瞧见徐容绣站在里头挥刀剁骨,先是哆嗦一下,接着下定决心似的慢吞吞过来。
「在下要两斤筒骨。」宋子遇拱了拱手,脑袋低垂,完全不敢瞧案桌后头刀不离手的女人,生怕一个不好那刀便落在他的头上一样。
徐容绣嗯了一声,提刀砍骨头,砍好后拿麻绳栓好递了过去。
宋子遇递了钱,将骨头接过来,而后惊讶道:「多了。」
「拿去吃。」徐容绣的语气不容拒绝。
宋子遇讶然,瞧了眼徐容绣,突然发觉这个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恶妇竟然长得出奇的好看,也不知看起来这么娇弱的姑娘是如何提得动那把杀猪刀的。
徐容绣抬头,宋子遇赶紧将脑袋垂下,道了谢提着骨头离开。
待宋子遇走了,徐容绣对龙凤胎道:「让刚才那个小秀才做你们的大姊夫怎么样?」
对于嫁人,徐容绣并不反感。上一世她是单身狗,曾幻想有一个知她懂她的男朋友,到了这陌生地界,她更幻想过会有个威武厉害的勇士带她逃离这里。可她知道即便有那样的机会,她也不能一走了之,就算走也要带上弟弟妹妹。如今嫁人不能避免,否则家中有老姑娘,弟弟妹妹过两年说亲自然不好说。
只不过找什么样的男人得她说了算,尤其她如今的处境不乐观,要找个合适的男人并不是那么容易。
首先罗氏和徐屠户找的她一概不会答应,其次,她要找的男人一定得听话,否则找个有本事、有脾气的男人,这日子怎么过下去?
更别提她还有其他的想法,想将龙凤胎一起带走呢。
是的,在她的计画里,她嫁人那日是要将龙凤胎带走的,否则她前脚嫁人,罗氏后脚就敢胆大包天的虐待龙凤胎。何况她来此地最主要的任务便是引导男主向善,将男主培养成一代贤臣。
只是她用了三年的时间都没将男主的性子扭过来,若是他日她嫁人,这性子恐怕只会越发窝囊,别说读书上进,能站得直都是困难。
然而不嫁人这事并不现实,那么为今之计最好的法子就是给男主换个生活环境。
至于说到挑选夫君,她因为在肉铺卖肉三年的缘故,对前来买肉的人家多少都有些了解。
宋子遇来买肉的时候不多,听说家里穷得厉害,年过十八却没能娶妻。
他最让徐容绣满意的地方就是性子好,脾气也好,而且宋家只有他这一子,不存在兄弟争宠这等事。尤其重要的是宋子遇是读书人,如今已是秀才功名,徐容恩过去还能跟着秀才读书,起码启蒙的费用省了,还能相互扶持。
缺点也有,穷,家里穷得响叮当。
但徐容绣并不担心这个,毕竟上辈子她最喜欢研究美食,虽然这边材料不全,但凭她的手艺,养家糊口顺带养老公足够了。
徐容绣说完,龙凤胎顿时惊呆,他们没有想到大姊居然挑上这么一个人。
徐容菲嘴快,当即道:「大姊,宋秀才家里穷得响叮当。」
徐容绣面无表情的点头,「我知道。」
「性子软和,没出息。」
徐容绣继续点头,「我知道。」
徐容恩补充,「都说他没个男人样,胆小如鼠。」
徐容绣仍然点头,「这我也知道。」
龙凤胎顿时泪珠盈眶,「大姊,妳不要委屈自己,宋秀才配不上妳。」
徐容绣哭笑不得,「这是大姊经过深思熟虑过的。好了,八字没一撇,在家注意不要说漏嘴。」
龙凤胎可怜巴巴,觉得他们连累大姊了。
徐容绣带着两人回家,一进门,罗氏恨毒的眼神就朝他们射过来。
「不是很能耐吗?有本事老娘做的饭别吃。」
徐容绣嗤笑一声,转身进灶房,发觉灶上已经没有饭菜,而所有的饭菜如今都摆在罗氏和徐光宗兄弟俩跟前。
至于徐屠户,听闻今日在外与人饮酒,并不回来用饭。
徐光宗瞧着他们,有些内疚,「大姊,要不你们吃我的吧。」
徐容绣转念间便明白罗氏的用意,她朝徐光宗笑了笑,「这不关你的事。」
罗氏也不隐瞒,得意的笑,「想用饭啊?自己去买啊,没钱买就叫声娘,叫声娘,娘就赏妳口饭吃。」
徐容绣走到她跟前,目光在她小腹那里转了一圈,「听说头几个月的胎象会不稳,尤其是年纪大的女人,一尸两命也是有可能的?」
罗氏脸色大变,双手覆在小腹那里,警惕的看着她,「徐容绣妳想做什么?我肚子里的可是妳亲弟弟,妳还想害妳亲弟弟不成?」她后面的声音有些尖锐,「妳是个畜生吗!」
徐容绣站直身体,突然噗哧笑了,她回头朝龙凤胎道:「你俩先回屋去。」
龙凤胎担忧的看着她。
徐容绣安抚道:「回屋。」说完她又朝罗氏缓缓摇头道:「我是不是畜生不是妳說了算,罗氏,欺负我,妳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本事。」
她说完拿了一个托盘将罗氏跟前的饭菜都拿了上来,全程罗氏面色惊慌,一字不敢言。
对她的反应,徐容绣分外满意,端着托盘回了东厢房。
房门关上的刹那,罗氏的哭声传来,接着便是她吆喝徐光宗去喊徐屠户的声音。
等徐屠户回来,罗氏少不得诉苦。
徐屠户眉头紧皱,「那妳說怎么办?要不我请个婆子回来帮衬妳?」
罗氏一噎,她要是舍得这份工钱早就请了,用得着等到现在?何况家里的钱合该都是她儿子的,哪能请个婆子回来便宜那几个贱种。
她咬着后槽牙道:「嫁出去,必须嫁出去。」见徐屠户又不吭声了,她道:「不把她嫁出去,我定少活二十年。我不好也罢了,肚子里的孩子还活不活了?整天担惊受怕,过得不安生,生出的孩子能好了?」
若说前面那话徐屠户还不以为意,后头涉及到孩子他便不得不听了,再想到这几日家里闹腾得厉害,他心中烦闷,低声道:「明天就放话出去,从来提亲的人家里挑一家嫁了。」
闻言罗氏果然大喜,捧着肚子在徐屠户脸上亲了一口,「奴家替儿子谢谢当家的。」
到了第二日,罗氏也没知会徐容绣,直接出门找了媒婆,让媒婆放话出去,说徐家肉铺的徐大姑娘要嫁人了,要娶的赶紧去提亲。
王婆子是城中有名的媒婆,当初清溪镇老地主家的媒就是她提的,哪承想这婚事差点出了人命,加上这几年徐容绣的名声在外盛传,她是不要命了才敢保媒呢,所以不等罗氏说完要求,她当即拒绝,「不是老姊姊不肯接,实在是妳家那情况,谁敢娶啊?」
罗氏心一横,从怀里掏了二两银子出来,「二两订金,事成后再许妳五两。」
说一门亲事得七两银子,王婆子心思动了动,她一咬牙道:「成,但咱们可说好,好的人家甭想,但凡有点家底的人家都不会娶妳家这姑娘,娶回去一刀一个,那是嫌命长了。」
罗氏冷笑,「好人家?说个好人家以后回来气我?王嫂子,好的人家不敢来提,那泼皮无赖呢?她本事再大能干得动那些人?」
王婆子眼前一亮,暗道这后娘够狠,她点头拍板,「成。」
要说这罗氏对上徐容绣的时候没脑子,偏偏在将继女嫁出去这 上突然精明起来,不但嘱咐王婆子尽管找孔武有力、家境不好的,还叮嘱王婆子上门商量这事儿一定要避开徐容绣在家的时候。
她想得十分周道,徐容绣整天冷着脸,在城内没有朋友,寻常人除了买肉买骨头,等闲没人喜欢与她交谈,所以几乎不用担心外人与她说这件事,等亲事定下来,到时候徐容绣想反悔也不成。
毕竟这年头婚事主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徐容绣有本事就再来一遭三年前的事,最好直接吊死,反正城内哪个不知道徐容绣的名声有多差。
所以在徐容绣不知道的时候,城内已经流传出徐家大姑娘要嫁人的消息。
意动者当然有,毕竟徐容绣要身段有身段,要容貌有容貌,且说不定嫁人的时候,徐屠户还能陪嫁一家肉铺。只可惜性子厉害,一把杀猪刀又使得虎虎生风,让城中适龄男儿心里荡漾得很,敢上门提亲的却没有。
然而过了几日,城中又有人流传出徐容绣自己开始挑夫君了,适龄儿郎以及父母慌了神,若是自家儿子被母夜叉看上怎么办?要是不答应,拿杀猪刀砍他们儿子怎么办?
于是乎,城中突然刮起一阵说亲风,但凡十六岁以上没娶妻的人家纷纷开始说亲,就连定了亲事的都担心会被徐容绣突然看上,万一被她拿刀抢了去那还了得?
媒婆行业迎来一阵巅峰。
当然也有不怕死、贪图徐容绣美貌的男子自觉英俊潇洒,能够降服她,可话都没说完就挨了爹娘一顿打,宁愿自己儿子断了腿也不能娶这样的母夜叉进门,万一晚上睡觉的时候被杀猪刀砍死了怎么办,大伙儿还是惜命得很。
城中儿郎纷纷说亲的时候,小秀才宋子遇也面临了这样的情况,他自己倒是不着急,可附近的邻居们纷纷上门让他母亲田氏尽早给宋子遇娶房媳妇回来。
田氏问:「子遇才中了秀才,我想等他中了举再娶,所以不着急。」
邻居惊道:「妳没听说徐家大姑娘要嫁人了?那可是个母夜叉,鼎鼎有名的恶妇,那把杀猪刀,罗氏不知道被吓晕过去多少回,妳就不担心母夜叉突然看上妳儿子?妳儿子长得好,性子又好,真娶个这样的媳妇,你们娘俩往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田氏听闻徐容绣要嫁人,笑了笑,温和道:「罗氏的嘴妳也敢信,我倒觉得那姑娘挺好的,说不定那些坏名声都是罗氏传出来的。」
见她不听反而还替徐容绣说话,来劝她的邻居们活像见了鬼,心道:可别怪咱们没提醒,真看上妳家秀才,那才倒了大楣呢。
等邻居走了,田氏转头对正在读书的宋子遇道:「子遇,你觉得徐家大姑娘徐容绣怎么样?」
宋子遇一心苦读,在母亲问这话的时候甚至都没想过要娶妻生子,因此一时说不出话。
田氏瞅着儿子的傻样,越发觉得徐容绣那模样和儿子登对,「娘跟她接触过,不像外头传言的那样,是个好姑娘,长得好看又能干,和子遇站一块看着就养眼。」
宋子遇呆了呆,想起常年站在肉铺里抡刀砍肉卖肉的姑娘,模样的确出挑。他没接触过,并不知徐容绣性子到底如何,虽然听说名声不大好,可他对他娘信得过,既然她娘都说好了,他便觉得徐容绣兴许当真是被后娘给坑了。
毕竟这年头可没几个做后娘的真心为前头的子女考虑,尤其前几年徐家闹那一出,想来徐容绣性情大变也是因后娘想将她嫁给镇上老地主家的混帐儿子,若换个身分,他是徐容绣,恐怕也不会比她好到哪去。
宋子遇想了想,他与徐容绣只有在买肉的时候有交集,偏偏他每次买筒骨的时候徐容绣都会多给他称一些,算起来他对她的印象除却外面的传闻和吓人的刀法,还当真不错。
宋子遇想了片刻,温声道:「这事先不急,总得知晓人家姑娘心意,总不能咱们剃头担子一头热,到时候让她觉得咱们是她继母故意请去的就不好了。」
听见儿子如此说,田氏心下了然,宋子遇看似软和脾气好,实际上性子也有执拗的地方,若不然她瞧上哪个姑娘就直接上门了,哪会像现在这样先和儿子商议一番。
如今听儿子的意思,他似乎也是赞同这婚事的,田氏微微放心,想着过几日便去打探打探徐容绣的口风。
徐容绣最终还是知道了罗氏在给她张罗相看的事。
那日正是卖肉最多的时候,有两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一副大爷的模样晃晃悠悠过来,两人站在不远处对着徐容绣指指点点。
起初徐容绣也未留意,还是徐容恩发现,轻轻扯了扯她衣服道:「大姊,那两人在看妳。」
徐容绣抬眼望去,正巧与那两人眼神对上。
与徐容绣的名声齐名的还有她的美貌,城中多少儿郎暗地里肖想她,若非她名声不好,性子剽悍,来徐家提亲的人定然不少。
陈祖庭前两日听闻徐家放出风声要为徐容绣选夫家便动了心,昨日又传出徐屠户曾经考虑过他,却被徐容绣拒了的消息,他被伙伴嘲笑,脸上挂不住,便叫了城中有名的混子黄大坤一起过来,目的就是瞧瞧传说中的恶妇到底如何恶。
哪知黄大坤一瞧见徐容绣那模样,盯着就挪不开眼。
陈祖庭拿胳膊捣了黄大坤,「美人儿瞧你了。」
黄大坤定睛瞧去,朝着徐容绣吹了一声口哨。
徐容绣脸色一变,对着买肉的人交代一句,提上杀猪刀就出了肉铺。
买肉的人回头,正瞧见陈祖庭和黄大坤,赶紧拽着旁边的人躲到一边去。
有热闹瞧了!
黄大坤犹不自知,觉得这个美貌小娘子就算手提大刀也毫无威胁力,还调笑道:「小美人儿,叫声哥哥。」
一旁的陈祖庭瞧着徐容绣一脸来者不善,心下顿觉不好,未等他开口,就见徐容绣手中的杀猪刀举了起来。
「找死!」徐容绣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直接朝黄大坤砍去。
陈祖庭见事不好拔腿就跑,心道:徐容绣的恶妇名声果然名不虚传,以前只知道徐容绣厉害,是有名的母夜叉,却从未真正领教过,这回亲眼瞧着对方一名弱女子扛着三尺来长的杀猪刀砍过来,顿时后悔不已。
他跑得快,黄大坤反应也不慢,一个侧身躲开,心里惊诧又惊恐万分,后悔听了陈祖庭的撺掇跑来调戏美人,刚刚杀猪刀带起的风声可不是闹着玩的,一听便知徐容绣当真想砍他,一点也不留余地。
这就是个不要命的婆娘!黄大坤心中对徐容绣做了判定,哪敢与不要命的疯婆子纠缠,大喊一声,「不跟妳一般见识。」转身飞快逃跑。
两人不见了踪影,瞧热闹的人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啧啧,这两个男人真是不抗打啊。
徐容绣默不作声地回到肉铺里头继续给人切肉,一刀下去,要多少有多少。
买肉的人看她切肉迅速又精准,不免抬手摸摸脖子,要是一刀切下去,脑袋也就没了吧。
待买肉的人走了,徐光宗突然气喘吁吁的跑来。
徐容绣对两个异母弟弟没什么意见,两个孩子对她也尊敬,因此关系还算和谐。
她问道:「跑什么?」
徐光宗已经十岁,该懂的都懂,他对他娘的做法并不认同,但阻拦不住,只能通风报信。
他撑着案子道:「有人上家里提亲了。」
龙凤胎顿时一脸惊恐。
徐容绣眉头一挑,「谁家知道吗?」
徐光宗道:「城南李茂成。」
「李茂成不是有婆娘吗?」徐容菲惊诧道。
徐光宗道:「他婆娘被他打死了,现在娶续弦。」他颇为不好意思的瞅着徐容绣,「大姊,妳快回去瞧瞧,这人知道妳名声也不怕,怕是有把子力气,不怕妳在他手里翻出水花来。」
徐容绣抿唇,嘴边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罗氏,好得很。
她匆匆赶回去,到了家门口,果真听见家里头传来说笑声,她提着带着猪血的刀默不作声的进到院里,然后就听见罗氏与媒婆的谈话。
「王嫂子放心,我这继女啊,就是表面硬,谁怕了她,李茂成也不能怕她啊。」
「是是是,这可是顶好的一门亲事,这李家啊,家境也好,郊外还有二十来亩地呢。」
罗氏夸张的笑了起来,「哎哟,那敢情好,我们大姑娘嫁过去就等着享福了。」
徐容绣越听脸越青,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她扭头一瞧,却是徐屠户回来了。
她一把拉住他,低声道:「爹,等等。」
徐屠户眉头微皱,刚想说话,便听里头一男人道:「晚辈最擅长调教不听话的人了。」
「哎哟,要的就是这句话。」罗氏的笑声带着欢愉和轻松,「这丫头拧得很,嫁去李家就是李家的人,还不是随便姑爷怎么调教?」
徐容绣瞧着脸色铁青的徐屠户道:「这就是爹说的好继母。」
徐屠户眉头紧皱,瞥了眼大女儿,只见她眼中带着讽刺的笑意还有毫不在意的冷然。
他抬腿刚要进去,就听罗氏道——?
「不知这聘礼……」
李茂成当即道:「聘礼不成问题,二十两如何?」
罗氏脸上笑意一敛,「我家容绣就值这点银两?」
闻言,李茂成一咬牙,「五十两。」
王婆子拍手笑道:「这还不错,徐太太,妳觉得呢?」
罗氏矜持的点点头,目光一抬就瞧见门口一黑,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她先是一惊,接着站起来袅袅婷婷的靠过来,「当家的,你……」
没想到话未说完,一个巴掌先落了下来。
罗氏不可置信的看着徐屠户,声嘶力竭道:「你打我!」
徐屠户打完,看着罗氏脸上红起来的巴掌印,抿了抿唇,心里有点不舍。
罗氏余光一瞥,见徐容绣进来,她双目怒瞪,咬牙切齿,「是妳!」
徐容绣点头,「是我。」
一旁的李茂成和王婆子被徐屠户这一巴掌吓到了,转而道:「徐屠户,这,徐太太也是好意……」
「好意卖闺女?」徐容绣手里的大刀没有放下,径直到了王婆子跟前,「王婆子,想试试刀子锋利不锋利?嗯?」
王婆子目光在杀猪刀上溜了一圈,双目瞪得老大,不自觉的摇头,「不、不!」
徐容绣笑了笑,转头看向李茂成,「还是你想试试?」
李茂成对徐容绣早有耳闻,知道她名声不好却长得好,没想到见了真人,发现的确是美貌,那日不过远远瞧上一眼便觉心花怒放,如今人站在跟前拿把大刀的样子都让他觉得美极了。
「徐姑娘,在下李茂成,是妳……」
李茂成尚未说完,徐容绣冷笑,「是我什么?」
李茂成见她如此,心下不悦,心想等日后成了亲定要好生调教,他皱眉朝罗氏道:「罗婶子,我们俩的事儿不是早定了?」
罗氏眼泪一擦,眼神决绝,「对,庚帖都换了,这婚事就定了。徐容绣妳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不是说着玩的。」
徐容绣瞥了她爹一眼,徐屠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竟一声不吭,好似默认了这亲事一样。
她心中一冷,提刀直接砍在几人跟前的桌子上,四方桌瞬间成了两截。
尖叫声随之而来,王婆子眼皮一翻,顿时晕了过去,而罗氏似乎早就有所感,软软的靠在徐屠户身上,也倒了下去。
徐屠户扶住罗氏,皱眉道:「妳还要闹什么?」方才罗氏做得不对,他已经打了她,况且这婚事他没点头就是没成,女儿到底还想怎么样?
徐容绣好似听了什么好笑的话,「是我在闹吗?你们不逼我,我会闹吗?徐保宁,你拍着胸口问问自己,你对得起我娘,对得起我们姊弟三个吗? 」
她双目通红,一刀劈在李茂成跟前的凳子上,凳子哗啦一声碎了。
李茂成眼睁睁瞧着徐容绣的目光落在他的头上,他打婆娘行,可也得是个软和婆娘,为了眼前这美人儿把命搭上就不合算了。
「我、我不娶了,不娶了!」李茂成说完撒腿就跑,跑之前还不忘将带来的聘礼捎上。
李茂成跑了,并且说再也不娶了,罗氏瞧着那些礼品被带走,心疼得嚎啕大哭,「丧尽天良的狗东西啊!我不活了!」
徐容绣冷哼,抬头对上徐屠户紧皱的眉头,提上刀便要出门。
就在这时,罗氏哎哟一声,晕了过去。
徐屠户担心她腹中胎儿,赶紧让徐容绣去请大夫。
徐容绣冷笑,「没时间。」
「她若有个三长两短,妳担得起这个责任吗?」徐屠户气急败坏。
徐容绣脚步一顿,神色悲哀,头都没回道:「她真晕假晕您能不知道?爹,叫您一声爹,您对我们姊弟三个有负担过责任吗?她死与活与我何干?若爹执意觉得错在女儿身上,大可将事情传扬出去,就如三年前那样。」她顿了顿,「我不在意。」
说完这话,她径自离去。
先不说罗氏明显装晕,即便罗氏真没了又与她何干?罗氏这些年干的事,她想想都遍体生寒,还要她为罗氏寻医问药,不下点毒弄死罗氏都是她大度了。她若真大度的给罗氏寻医问药,那她对不起原主,更对不起整日战战兢兢的龙凤胎。
这个父亲心早就偏得没边儿了,明知道罗氏故意装晕摆脱这次事情的罪责,他居然还想包庇。
罗氏肚子里的孩子重要,她和弟弟妹妹三人就是草芥了?
这就是她的亲爹啊。
第三章婚事突然有着落
徐容绣没有回肉铺,提着刀直接去了城外河边,往常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来这边,蹲在河边……拔草,顺便骂骂人。
平时不离手的杀猪刀被随意的放一边,她蹲在草丛前将草拔出来甩进河里,再骂一句,「徐保宁你个大傻蛋!」再拔一株又变成,「罗玉秀妳个混帐王八蛋!」
骂到最后却只剩下,「呜呜呜,我好想回家……」
徐容绣也只有独处的时候才会偶尔释放一下她娇娇女无助的一面,在人前她已经习惯了手提大刀,谁惹她便来上一下了。
唉,谁让她不聪明呢?要是她有那些穿越女神的金手指,说不定早就将罗氏摁在地上摩擦,然后将男主的性子掰过来了,何至于现在披着母夜叉的皮天天拎着把杀猪刀,不仅会切肉,还得会砍树,总之吓唬人的技能必须全备。
上辈子做个美食部落客,好歹能混口饭吃,还不用与人面对面打交道,如今可好,斗爹不算还得斗继母,而且一个个都是坏胚子,让她这娇娇女都没了发挥的余地。
不远处,背着背篓的宋子遇听见小姑娘嘟嘟囔囔着,仔细一听是什么傻蛋、混帐之类的,想来是在家中受了气所以到河边抒发一下心情吧。
转身刚想离去,忽然余光一扫落在随意扔着的杀猪刀上,宋子遇眉头一拧,心中惊讶,这把杀猪刀他挺熟悉的,而且清河县城内除了徐容绣,似乎再没有第二个姑娘去哪都提着把杀猪刀了吧?
此时,蹲着拔草扔草各种吐槽的徐容绣突然转过头来,见了他,手中的草忘了扔出去,吧嗒掉在地上,眼泪没顾上擦,也吧嗒落了下来,配上那张本就美貌的脸,让人顿觉心疼,想要好生安抚一番。
宋子遇眉头轻蹙,伸手揉了揉自己胸前,想要将心口那股陌生的情愫揉去,就见不远处的徐容绣有了动作。
说时迟那时快,徐容绣抬起袖子粗暴的擦了擦眼泪,放下袖子的时候脸上已经换上惯常挂着的高冷,似乎刚才哭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她一样。
宋子遇见她飞快变脸,震惊的往后退了一步,心里却暗自觉得有趣,有一瞬间,他甚至怀疑徐容绣一直以来的母夜叉形象都是被继母所逼,不然怎会突然间性情大变。
徐容绣还当他是害怕她了,本来就不好的心情更差了,她提起刀,大步朝宋子遇走了过来。
宋子遇心跳漏了一拍,惊诧道:「妳……徐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徐容绣冷着脸不答,径直到了他跟前,「你都瞧见了?」
宋子遇想摇头,可他又不瞎,当然是瞧见了。
「那你,有什么想说的?」徐容绣瞧着宋子遇,突然想起来这几年遇见他的事情。
他明明看上去很怕她,却仍旧壮着胆子过去买肉,很少敢抬头瞧她,说话也是温文有礼,比那些打着买肉的名头肆无忌惮看她的男子都好得多。
宋子遇没料到徐容绣会这么问他,脑中忽然想到前几日母亲问他的事,顿时不敢看徐容绣了,「我、我,我能说什么?」
徐容绣看着他,想到自己的打算,努力让自己脸皮厚一些,「比如说……你觉得我怎么样?」
宋子遇一愣,脸接着就红了,低头拱手道:「徐姑娘自然是好的。」
「若是做媳妇呢?」徐容绣又走近一步,不给他退缩的机会。
宋子遇惊得忘了圣人说的非礼勿视,「啥?」
小姑娘不过十七,正是最美的年纪,肤白貌美,一双潋滟的眼睛因为刚刚哭过显得我见犹怜,完全想像不出这样看起来娇弱的小姑娘会每日提把大刀站在肉铺里卖肉。
她问了他什么?做媳妇怎么样?做谁的媳妇?
这么问了还能是问谁的媳妇,当然是他啊。
宋子遇眨眨眼抿抿唇,脸上布满红晕,声音都颤抖了起来,「我、我……」
徐容绣眉头一皱,提刀又朝他靠近一步,眼神里带了冷意,「你不愿意?」
宋子遇摇头。
徐容绣绷着的脸更冷了,她不高兴,「那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还是说你嫌弃我名声不好?」
宋子遇脸都憋红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徐容绣讥讽的笑了声,「行了,我知道了。」说完转身便走。
「徐姑娘。」宋子遇却忽然喊住她。
徐容绣站住但没回头,「什么事?」
宋子遇看着徐容绣,想起方才她拔着草骂爹骂娘的样子,竟莫名觉得有些可爱,他盯着她的背影脱口而出道:「婚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不等他说完,徐容绣直接提刀走了。
宋子遇有些摸不着头脑,他那句话说错了吗?他娘就想让他娶徐容绣啊。
婚事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他愿意娶,不也得回家请示娘亲,央娘亲去提亲吗,为何突然就走了呢?
宋子遇一拍脑袋,难道徐容绣自己又后悔了?早知道他直接答应下来就好了。
他急忙追过去,到了路上却只瞧见徐容绣的背影急速往城内而去,只得紧赶慢赶,可最终都没能追上。
他回到家后没与田氏说此事,倒是田氏提了一句,「听说今日有人去徐家提亲了,是城南李茂成。」
「喜欢殴打婆娘的那个?」宋子遇动作一滞,问道:「结果呢?」
田氏觑了儿子一眼,「被徐容绣撞破大闹一场,听说李茂成跑出来的时候比兔子跑得都快,接着城南直接传出徐容绣果真是母夜叉恶妇的名声,加上王婆子那张嘴,城里现在对徐容绣的误解更深了。」
是的,田氏一直都相信徐容绣是个好孩子,她的名声都是被人牵累的。
「娘今天下午去打听了一番,倒是从邻居那听来一些话。」田氏眼中带了怜悯,「邻居道,罗氏每日站在院中骂徐容绣姊弟三个,今日李茂成离开后她更是大吵大闹,又是装晕又是威胁,最后徐容绣还与徐屠户闹翻了,跑出去一下午,也不知去了哪里,她那对龙凤胎弟妹到处都找疯了,罗氏却道,最好死在外头。」
宋子遇听到最后,眉头紧皱在一起,道:「已经回去了。」
「谁?」田氏一愣,接着惊讶道:「你碰见徐容绣了?」
宋子遇点头,「在河边碰到的,如今想必已经到家了。」就是不知道回去之后罗氏会不会继续为难她。
徐容绣的确回家了,龙凤胎抱着她嚎啕大哭,罗氏据说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听闻她回来,屋里断断续续又传来哭闹声,至于徐屠户,自始至终都未出门问一句大女儿一下午去了哪里。
晚上睡觉的时候,徐容绣好不容易把龙凤胎哄到睡着了,自己却睡不着。
在炕上翻来覆去,她索性爬了起来,拎上杀猪刀准备去后院磨刀。
磨刀是她拔草之外的另一个爱好,她时常将刀想像成罗氏的脑袋,磨起来的时候格外的卖力。
然而路过正房的时候,她听见里头的说话声便挪不开脚了。
罗氏道:「就你闺女那名声,嫁给李茂成,人家乐意娶就不错了。人家起码能出五十两银子的聘礼,将她卖了都卖不来这个价钱。」
徐屠户好一会儿没吭气,就在罗氏正要催问的时候,他道:「她先前说要自己找婆家,那让她自己找就是,我们别管了,权当没这个闺女。」
「啥叫别管了?」罗氏蹭的火冒三丈,「婚事本来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们说嫁谁她就得嫁谁。」
徐屠户被这些乱糟糟的事弄得火大,「那再逼一回,再让她上吊一回?到时候说不定拖一带俩,姊弟三个一起吊死了,妳面上好看还是我面上好看?非得坐实了妳我二人苛待前头媳妇的孩子不成?要么她提着杀猪刀对着妳的时候妳别装晕,跟她面对面的杠去。
「这事儿妳听我的,为了你们娘几个好,容绣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她爱怎样就怎样,只当没生过这个,要是不嫁也行,还省了请长工的钱了。」
院子里徐容绣眉眼染上悲切,做了这么多年的活计,竟只是当个长工啊。
好得很。
徐容绣生气的时候有个毛病,喜欢提刀砍东西,然而院子里除了当日被砍掉的柿子树,只余一口大缸。
她发了狠,提刀砍了上去,哗啦一声,缸碎了,她也就高兴了。
徐容绣有时候简直要怀疑她是不是有暴力倾向了,上一世作为一个娇娇女,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不知愁滋味,后来开始做美食部落客,给人的形象永远是甜美可爱,到了这边伪装成高冷暴力妹子后才察觉原来人生还可以这样过。
比如此时,水缸破了,徐容绣的内心竟有抑制不住的快感。
砸缸的动静太大,罗氏在屋里吓得惊声尖叫,紧接着她和徐屠户一起跑了出来。
东厢房那儿的窗户掀开一条缝隙,显然龙凤胎也醒了。
罗氏看着撒了一地的水,还有倒在地上那些她种下的莲花,心疼得惊叫,「妳个天杀的,大半夜的发什么神经!」
徐容绣没搭理罗氏,目光落在脸色阴沉的徐屠户身上,「权当没生过我?」
徐屠户眉头皱得更紧。
「免费的长工?」徐容绣将杀猪刀一扔,冷笑道:「爹爹真是让女儿寒心。」
她声音清亮,在夜色中尤为清晰,只听她声声指责,「三年前这个女人想将女儿卖与地主家,爹不管,女儿拼着一条命换回自由。这三年,女儿感恩能在娘家有快活日子,日日天不亮就起床磨刀,与男儿一般杀猪卖肉帮爹爹分担,可换来的是什么?不过是想将女儿再次以区区五十两银子的价格卖掉。
「这都不是最让人寒心的,毕竟罗氏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而且她不是女儿的亲娘,可爹,您是女儿的亲爹,您怎能……」她声音哽咽,「您竟说出这样的话,权当请个不花钱的长工……」
话音一落,东厢房那传出细碎的哭泣声,徐屠户眉头皱得死死的,有些后悔刚才说话的时候没压低声音,只能道:「先回去歇着吧,爹说着玩的。」
「说着玩吗?」徐容绣凄凉一笑,而后强调道:「爹,其他的话女儿都当没听见,只那句,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望您说话算数。」
罗氏在一旁急了,「婚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徐容绣冷笑,「包括无婚无媒与人苟且吗?」
罗氏脸色惨白一片,接着蹦起来朝徐容绣冲了过来,骂道:「妳胡说八道什么!我与妳父亲是……」
徐容绣笑道:「我可有說妳与父亲?做女儿的怎好编排父亲。」又道:「我的婚事,谁都别想插手,若不然,只等着去夫家替人收尸。」说完就提刀准备继续去后院磨刀。
徐屠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随妳。」
这时东厢房的门被打开,龙凤胎跑了出来。
徐容恩喊道:「爹,您给我们分家分出去吧。」
徐容绣一愣,意外的瞧了他一眼。徐容恩一直胆小怕事,哪怕以前她与罗氏斗得再凶,他都不敢言语,这次竟然跑出来替她说话。
她不自觉笑了笑,觉得终于有了改变。
徐容菲也在一旁附和,「还有我,我才不要和这恶毒的婆娘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想得美!」罗氏捂着肚子哎哟上了,「当家的,奴家肚子疼。」
徐容菲呸了一声,「装啥装。」
徐屠户一眼瞪过来,「闭嘴。」
徐容绣转身,对龙凤胎道:「走,跟大姊回屋睡觉去。」说完不理会罗氏如何折腾,带着弟弟妹妹回屋去了。
罗氏颤抖着手道:「当家的,你瞧瞧,你瞧瞧,这样的日子奴家怎么过啊?没一个把我当长辈,活着还有啥意思啊。」
徐屠户低声呵斥,「够了。 」
罗氏恨得咬牙切齿,今日没能成功将徐容绣卖了,她实在是不甘心啊。
而此时的东厢房里,龙凤胎抱着徐容绣哇哇大哭。
徐容恩哭道:「大姊,我们分家,我们一起过。」
徐容菲也哭,「大姊,她会不会也把我卖了?」
听着弟弟妹妹害怕的言语,徐容绣的心咯噔一下,她若是嫁了,而弟弟妹妹还在家里,就罗氏那死性子,欺负他们还是小事,最怕的便是在婚事上拿捏他们。
弟弟妹妹过了年就十三了,用不了几年也要相看亲事。
徐容绣绞尽脑汁,咬唇道:「你们别怕,即便大姊嫁人,也是要带着你们的。」
她想起昨日宋子遇的态度,极轻地叹了口气。
嫁人好难,嫁个合适的男人更难。
第二日,徐容绣没有去肉铺,起床后慢条斯理的洗漱,瞥见徐屠户也只是冷着脸喊了声爹。
徐屠户皱眉道:「妳没去后头?」
徐容绣嗯了一声,没有解释。
「为何不去?」徐屠户有些不悦。
徐容绣嗤笑,「因为爹没有给我发工钱。」
徐屠户一滞,顿时记起昨夜说的话来,顿了顿才道:「爹昨日只不过是敷衍罗氏。」
徐容绣哦了一声,「然后呢?我的婚事,我能自己做主了吗?」
徐屠户凝眉瞅着她,似乎想要看透这个女儿,「可以。」
徐容绣点头,「女儿还有一个请求。」
「说。」
徐容绣道:「我嫁人要将容恩和容菲带走。」
徐屠户想都不想就拒绝,「不可能,他们是徐家人。」
「您真当他们是徐家人? 」徐容绣面带叽讽,「您是为了自己的脸面吧。」
徐屠户果然脸色一变。
徐容绣不给徐屠户说话的机会,继续道:「不过咱们家的名声早在三年前就毁了,您不会以为外头传的只是女儿母夜叉的名声吧?您大概不知道,与女儿名声一起传出去的还有罗氏苛待前头子女、当爹的不闻不问等事。
「怎么,后娘没跟您说过吗?您可以去打听打听啊,左右已经不要脸到这种地步了,让我将弟弟妹妹带走又有何不可?不然留在徐家,等过几年再被罗氏算计着卖了?爹,您若是心中真有我们姊弟三个,求您给我们一条生路,让我们自生自灭去吧。」
她越说徐屠户的脸越黑,待说完这话,他巴掌扬起来,毫不犹豫的便扇在她的脸上,「想都别想。」狠话撂完,他转身离开。
徐容绣摸着发胀的脸冷笑一声,什么父母亲情,不过是骗人的罢了。
罗氏听见动静,站在屋门口得意的笑,「徐容绣,妳可得赶紧嫁出去,老娘还指着卖孩子挣钱呢。」
徐容绣阴森森的看着她,然后笑了笑, 「妳信不信我让妳今天就一尸两命?」
罗氏脸上得意的笑一僵,飞快的退了回去,啪的把门关上,将后背抵在门上,胸口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刚才她从徐容绣眼中看到了疯狂和恨意,她毫不怀疑自己再多说两句,那刀会真的朝她砍过来。
难不成真的任由她嫁了?罗氏眉头紧皱,转身从门缝里往外瞧,瞅着徐容绣不在院子里了,才收拾两样点心出门打算往娘家去问问她娘去。
徐容绣出了家门,竟不知该往何处去,因手里提着杀猪刀,路人不免多看两眼,不过这种目光这两年她早就习惯,如今已能面不改色的走过。
因为无事,最后她还是只能到肉铺去。
到了傍晚,一妇人过来买肉,笑咪咪道:「小姑娘,还记得我吗?」
徐容绣惊讶,「田婶。」
田氏笑着点点头,瞥了眼四周,「方便跟我出来说几句话吗?」
「好。」徐容绣跟伙计交代几句,将杀猪刀放下便出来。
田氏与徐容绣的相识其实是在城外河边,那时田氏崴了脚,在河边拔草的徐容绣正好看到了,就顺手帮了一把,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人家居然找了过来,她着实想不通对方为何找她。
等到了一僻静处,田氏温声问她,「妳的亲事定下没?」
徐容绣微微皱眉,「尚未。」
「那,妳可认得秀才宋子遇?」田氏一听没定下,顿时松了口气,早上她听闻城南李茂成上了门,她还担心罗氏就此应下呢。
徐容绣惊讶地看着她,「认得,不知您和他……」她停了话,仔细打量田氏一眼,发觉田氏与宋子遇竟有几分相似之处,顿时惊了惊, 「您是……宋子遇的母亲?」
田氏温和的笑了笑,伸手拉住她的手道:「不错,妳觉得子遇如何?」
被田氏一问,徐容绣立刻红了脸,她能说她一开始就看上了宋子遇吗?能说看上宋子遇是因为他瞧着老实脾性好,然后好欺负吗?有些说不出口啊。
田氏见她脸红了,便道:「妳若有意,我便请媒人上门提亲;若是不乐意,婶子也不强求,如何?」
徐容绣歉意道:「婶子,我自然是愿意的,但是… …」
「妳有难处?」田氏问道。
徐容绣点头,实话实说,「我不放心我那一对龙凤胎弟弟妹妹。我那继母您可能不知道,若非我这两年态度强硬,恐怕早被她卖了,如今她虽不敢再打我的主意,但我那一对弟弟妹妹恐怕难以逃脱。」她顿了顿,道:「我的想法是不管对方家境如何,我都是要将弟弟妹妹带着的。」
「将弟弟妹妹带着?」田氏惊讶,「妳爹能同意?」
徐容绣摇头,「不管他同意不同意,我都要带走,不带走,在徐家不死也得养废。」她微微低头,歉意道:「婶子,我知道这事强人所难,没有哪家娶妻还要将妻弟妻妹一同娶过门的道理,而且我也知婶子家中条件不好,所以,这婚事就算了吧。」
在知道田氏是宋子遇母亲之前,徐容绣的确想嫁给宋子遇,甚至她还打听过,知道宋子遇只有一个母亲,家中再无他人。可如今得知田婶就是宋子遇的母亲,她竟有些不忍心了。
田婶人好心善,那日她帮了忙后她们便再无来往,今日田婶得知她的名声还能上门问这话,让她委实感动,可她却从未往宋子遇身上想过。
她微微叹息,看来她的婚事还得仔细考量,只是要想找一个既能接受她带着弟弟妹妹嫁过去又听话的夫君,还真是不容易。
田氏看着她,心中微微思索,无疑她是喜欢徐容绣的,只是宋家的确家贫,往日她靠着缝补做绣活贴补家用,还要累得儿子每日抄书才勉强够付书院束修。儿子娶妻的银子她攒了十九年,好不容易攒了些,可若是再添两口人……田氏也不知道能不能养得起。
徐容绣见她未说话,心中明了,抬头冲田氏笑笑,「婶子,早些回去吧,我也该回去收拾了。」
田氏拉住她,为难道:「容绣……宋家的条件妳应该听过,家贫,婶子倒是乐意妳将弟弟妹妹带过来,我只当自己的孩子养,只是、只是婶子怕养不活他们呀。」她语气中有些急切,实在不忍放弃这般好的儿媳妇,「但妳若不嫌弃宋家家贫,妳爹又能同意,那么,我豁出一口气也答应了,大不了咱们都少吃一口,妳觉得如何?」
「田婶……」听完田氏的话,徐容绣眼泪不禁掉下来,「我……」
「不哭啊。」田氏掏出帕子给她擦拭,「妳是好孩子,婶子知道,他俩也不小了,不用大人操心,咱们怎样都能养得起对不?」
徐容绣哽咽着点头,将自己打算说了,「婶子,只要您答应就好。实不相瞒,我是有做饭手艺的,我爹想必也会给我一笔嫁妆,到时候咱 做点小买卖,总不会饿着的。」
田氏一听哪还有不答应的道理,「妳有手艺更好,即便妳爹不给嫁妆,婶子也不嫌弃,咱们一家人在一块就比什么都强。」
待田氏离去,徐容绣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昨日她还担忧这事儿不好成,今日宋子遇的娘竟然就亲自找过来了?对方不仅不在意她的名声,还同意她将弟弟妹妹带过去。
呵呵,她总算遇上好人了。
徐容绣擦干眼泪,想到田氏说明日便请媒婆上门提亲,心情这才好了些。
回去的时候,龙凤胎问她为何眼眶发红,她只道:「高兴的。」
不过她也跟田氏说了,带弟弟妹妹走的这事提亲的时候不能说,待她想了稳妥的法子才能实施,毕竟徐容恩是男丁,想要将男丁带走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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