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璵安《老板横行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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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喵喵
时间:
2016-11-4 19:06
标题:
璵安《老板横行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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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老板横行霸爱》
作者:璵安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6年11月11日
女主角:杜甄华
男主角:严子卫
【内容简介】
也不想想小时候他因为左脸上蓝紫色的胎记被嘲笑欺负,
都是谁跳出来护着他,他就是这样恩将仇报的吗?
居然并购她父亲的国际珠宝公司,逼得她不得不放弃最爱的艺术,
走向她完全没有兴趣的商界,他还老是拿老员工的饭碗威胁她,
砍她这个采购经理的预算,指责她做不好是因为有颗猪脑袋,
是是是,她早就知道在他眼里她根本不具有「人格」,
但是每次用公司电话和电脑发泄完怒气之後,她又无法真的讨厌他,
只因她很清楚他其实是刀子口豆腐心,生气和开骂是他关心她的方式,
要不然怎麽会一看到她受伤,工作狂立马化身老妈子入住她家,
更别说他那张平常讲话一级毒的嘴,吻起人来是这麽销魂……咳咳,
好啦,她是喜欢他,两人也很自然的滚了床单,可是——
他为什麽不肯承认他们是男女朋友,无预警的单方面结束同居关系,
更变本加厉在工作上找她麻烦,还被她发现他买了不是要送给她的对链?
他最好有办法把这些古怪的举动解释清楚,要不然他就死、定、了!
楔 子
那是一个很古老的传说。
在历史可追溯的年限之前,东方的海面上矗立着一座岛屿,叫做「比翼岛」,岛上住着一对祥兽,人称「重鸣鸟」,雄鸟叫「金枭」,雌鸟名叫「银凤」。
此种鸟兽如人身形一般大,白昼时为鸟的形体,在特定时辰会鸣唱歌曲,由於歌声如天籁般悠悠回荡在峡谷之间,因此得名「重鸣」;入夜後,重鸣鸟则会褪去鸟羽,化为人形。
人们相信只要听到重鸣鸟的歌声,就表示好运即将到来,因此称其祥兽,而这种祥兽,就像鸳鸯一般,一生仅唯一伴侣,若失去了另一半,剩下的那一只就会疯狂寻找,直到泣血而死。
有一次,东方国土上的国王,因打猎比赛,不慎误入比翼岛,还因此受了伤,幸得重鸣鸟所救,却没想到随着相处日长,国王竟对银凤深深着迷。
打从有记忆以来,银凤便一直待在比翼岛上,她从不知道外界是什麽模样,而国王的博学多闻引发了她强烈的好奇心。
虽然银凤开始变得喜欢缠在国王身旁问东问西,也时常与国王笑闹,但金枭只觉得她只是孩子心性重,一时好奇罢了,便也宠溺地由着她。
过了一阵子,士兵们找到了国王,国王下令要士兵们先回国拿些稀世珍宝过来,说是要答谢金枭与银凤的救命之恩,可是事实上,国王是想以此来利诱银凤随他离开比翼岛。
银凤的所知所闻,都只局限於比翼岛,对人类也没有什麽防范,轻易地便信了国王的甜言蜜语,以为只是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很快就会再回到岛上,但她怕金枭不同意,所以便趁着金枭不注意的时候,随着国王和他的士兵离开,回到国王的国家。
可是银凤这一离去,便不曾再回来过。
当金枭发现後,狂怒地直飞东方国土,可是一心要寻回银凤的他,却得到银凤残忍的回答—
「不,我不回去,我要一生一世待在这里,待在王的身旁。」
听到这样的回答,金枭原本一身金色的羽毛,瞬间化为死寂的黑,他向东方国土的人民宣告,三天之後,他将带着恶魔的咒语回来复仇。
迷恋银凤到已然丧心病狂的国王,非但没有因此归还银凤,以保全民安泰,反而带着银凤及大笔金银财宝连夜偷偷离开,置子民与王室於不顾。
三天之後,当金枭重返东方国土,发现国王与银凤失踪的事,极为震怒。
他那唯一的伴侣,竟然舍弃了与他一起修了亿万年的情感,随着人类私奔!
唯一的爱,也是他直到气数用尽,都誓言要珍藏的宝贝,却给了他致命的一击!
气到发狂的金枭,舍弃了最後仅存的良善,他召唤恶魔,以心与魔易之,从此化身为人,化心为魔。
为了报复,金枭对国王的四名子女下了咒语,让他们成为恶魔的狩物,生生世世都必须嚐尽诅咒的折磨而不得解脱。
大皇子,生生世世,凡为他所爱或他爱之人,都将因诅咒而死。
二皇子,生生世世,将受无心之苦,癫狂嗜血,却永远填补不了胸中的缺口。
三皇子,生生世世,都无法与所厌恶的人分离,不管轮回多少次,终将带着堆叠的记忆,与厌恶的人长伴。
四公主,生生世世,无盐面丑,难遇真心之人,难觅圆满归宿,唯一拥有的只有孤寂。
当晚,东方国土风云变色,转眼间,天崩地裂,好好的一片乐土,瞬间成了人间炼狱,而在这人间地狱之中,金枭对银凤痛心疾首的怒吼,回荡久久不散。
第1章
明明有着采光明亮的大落地窗,明明是挑高空间的设计,明明是柔和温煦的布置配色,但为何气氛沉重得像有块大石头压在头顶?外面天气这麽好,室内却像随时要刮起大风大雨似的,每个参与会议的主管或干部脸上,都能清楚看到对於风雨即将到来的紧张和不安。
而在座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一个人身上,那人正是现在手拿采购部门预算表,翻也没翻,只是轻挑嘴角,又把资料丢还给采购经理的「克德国际珠宝公司」大老板严子卫。
「五千万太多,我的底限,两千五百万。」
「我这年度的采购预算只有两千五百万?!」杜甄华从椅子上跳起来,音调拉高八度,拳头握得死紧,就怕中指会控制不住当众跑出来跟大老板打招呼。
其他部门的主管和干部个个低着头,不敢太明目张胆地看戏,虽然这个桥段常常在公司里上演,但还是要装一下样子,这叫明哲保身。
严子卫挑了下眉毛。「不用我数几个零给你听吧?」意思是,别怀疑他的指令,也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可是,按照今年度公司预订要拍的广告费、要安排的媒体公关费,再加上请知名人士代言的费用,五千万是最吃紧、最吃紧的了耶!你这种砍法,是要叫大人用小孩子的尿桶吗?」
噗!真的有人忍不住喷笑了,但是很爱惜生命地马上捂住嘴。就算得内伤,也不要被严董的眼刀扫到,後果他们承担不起。
是说,全世界大概也只有杜甄华敢这样跟严董呛声了吧!
严子卫双手交握撑住下巴,刻意留长的浏海完全遮去他同样阴沉的左半边脸,仅露出的右半张脸,在听了杜甄华这等大逆不道的言词後,是没掀起什麽狂风巨浪,反正他也不用这麽费力,只要出个声,万箭就会往对方的心贯穿而去。
「基本上,能憋就最好给我憋着,不然,我只愿意提供小孩子的尿桶,至於他们的屁股要怎麽塞进去……你是厕所所长,你去想办法。」
把问题推得一乾二净,完完全全发挥出在上位者应该有的执行力。
杜甄华一双弯眼儿,此时气成倒八字,她真的很想飙粗话,可是这麽做可能会让她死去的父亲不甘心地从坟墓里爬起来,所以,一切只能……忍。
怀着满肚子怨气坐了下来,心不甘情不愿地捱到会议结束,杜甄华立即抄起资料夹,踩着高跟鞋,气呼呼地大步离开会议室。
走出会议室大门时,她忘了她是第一个冲出来的,後头还跟着一堆同样被叮得满头包的主管干部们,顺手就用力地把门给甩上,於是,像骨牌效应的连环撞击马上发生,从跟在她身後的老主管撞上门板开始,咚咚咚咚咚,後面每个人的额头都红了一块。
可是,大家也只能笑笑认栽,没有人会指责负气离去的杜甄华,因为,要不是她,当初被严董从杜老爷手中收购的「克德」早就全面翻盘,不可能让他们留下来。
严子卫,可是道道地地的生意人,或者说,他是商界的个中高手,只要有利可谈,情义这两个字连边儿都沾不上。
当初,杜甄华为了扞卫他们这几个人的饭碗,硬是接下严董的挑战—
很好,如果你想保护他们,除非你那拿画笔的手能够按计算机,在这家公司从基层做起,两年内必须做到主管的位置,只要你的能力得到我的肯定,我就留下那些人,否则,你跟他们一起滚蛋。
那时,他们都知道严董是故意刁难甫丧父的杜甄华。
她从小就有艺术天分,对数字、经商什麽的一点兴趣都没有,也毫无潜能可以开发,思想守旧的杜老爷也觉得自家生意就是要传给儿子,只要女儿不过问家里的事业,随她爱学什麽都可以。
然而,谁知道,杜家唯一的儿子,杜渊华,不但没有经商天分,更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纨裤子弟。
当杜老爷撒手人寰时,杜夫人因顿失依靠而精神崩溃,但身为长子的杜渊华却只顾着分财产,将父亲的後事以及母亲的疗养问题全都丢给杜甄华一个人处理,从此以後杜家好似散了一般,杜甄华和哥哥的感情本来就已经很平淡了,现在更像是两个陌生人,她没有她哥的联络方式,也没想过要问,毕竟靠他不如靠自己,而且她也没有搬回老家住,对所谓的家完全没有归属感。
而这样的杜甄华,完完全全只懂搞艺术的杜甄华,怎麽可能有办法接受严董的挑战呢?可是结果却出乎众人意料之外,他们一个个惊愕得下巴都差点掉了。
杜甄华真的在两年内展现自己的能力,并得到严董的肯定,严董因此给她一个采购经理的位置,而他们这些人也保住捧了大半辈子的饭碗。
但严董肯定归肯定,他们还是觉得严董处处都爱挑杜甄华的毛病。
就拿刚才预算的事来说好了,一个年度只有两千五百万的预算,若是她自己代言兼拍广告,都还不知道能否够用。
「靖刚,去跟采购部的小妹要一份我刚才丢还给杜经理的采购部预算表。」严子卫回到他的个人办公室後,对特助吩咐道。
靖刚颔首,马上领命去做事,没多久就带着资料回来了。
与此同时,内线电话响起,严子卫似是早就预料到了,他拿起话筒,但不是贴向耳朵,而是放到桌上。
「严子卫,你到底有没有看我的预算表啊?五千万的预算你给我删掉一半,我就算三步一跪拜,五步一磕头,都不知道能不能不超过你的标准请到人来拍广告、代言、处理媒体宣传的杂事。你要砍,也要砍得有理一点吧?我每条明细列得清清楚楚,你都看过了吗?砍一半的理由是什麽?」
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洪亮有力,抱怨不满一气呵成。
严子卫这时才从容地拿起话筒,贴到耳边,淡淡的回道:「我高兴。」这就是他的理由。
在她即将进行第二段的开炮之前,他又把话筒放回桌上,认真看起方才在会议中并没有多看两眼的预算表。
「你高兴?砍我一半预算的理由就只是因为你高兴?!你的高兴值两千五百万?!严子卫,你耍我是不是!我算得那麽辛苦,编列得那麽仔细,你给我的理由竟然比告诉我预算表做错还要离谱!你还是不是人啊你!」
再次捕捉到空档,严子卫二度拿起电话,语气依旧淡淡的,「你可以省点力气吠我,把力气留着跪拜和磕头比较实际。最近什麽都涨,我觉得公司似乎浪费太多成本在一些老将残兵身上,是我大发慈悲愿意把广告行销和采购的预算挪到人事那里,还是你觉得淘汰那些没有用的老将残兵是比较好的做法,你可以用你的行动告诉我。」意思是,废话少说,如果达不到他的标准,他就从那些元老们开始杀鸡儆猴。
没让她有第三次叫嚣的机会,严子卫直接把电话挂上。
靖刚看看这时唇角才划开愉悦弧度,双眼认真审阅着预算表的老板,忍不住在心里摇头叹息。
啧,老板到底是在考验杜小姐,还是在玩杜小姐啊?希望杜小姐已经被分屍成两半的预算不要再被大卸八块了!
另一间较小的办公室里,杜甄华气急败坏,恼得把整部电话给摔在地上,还好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电话才不至於粉身碎骨,但功能有没有受损不得而知,是说,这部电话也不是第一次被这样对待了,想来真的满耐用的。
她很用力地敲打着键盘,很用力地操控着滑鼠,嘴里还在继续碎念,「什麽嘛!为了压低预算,熬夜一个多礼拜做出来的预算表,居然还是被他大爷退回来,简直没有人性!」她砰的一声一拳捶向办公桌,桌上的咖啡因此溅出一滩,若仔细看,那个位置附近早就有着浅浅的咖啡渍,由此可以推论她这种行为也不是第一次喽!
她知道严子卫总是针对她,总是处处找她的碴,就是巴不得让她自动退出克德,好把这个老爸辛苦打下来的公司给卖掉。
因为公司亏损,父亲晚年把所有精神体力都耗在救回公司上头,因此积劳成疾,只能躺在病床上皱眉叹气,藉由询问员工,关心公司的营运状况。
想不到最後公司还是被严子卫并购,父亲可以说是在咽下最後一口气时,极不甘心地将自己的江山拱手让人。
她发誓,父亲离世的瞬间,她看到了那个恶魔冷血的讪笑,他没有同理心、没有同情心,看到她哭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他还笑笑的挑眉说—
你最好留点眼泪,等我处理克德的那些废渣时,你还有机会可以哭呢!
她恨死他、恨死他了!
即便她仍在处理父亲的後事,即便她还未从丧父的痛苦中走出来,但为了保住克德,为了保住那些为了公司努力了大半辈子的员工们,她还是咬着牙应了他的条件交换,硬着头皮去学以前她完全没有兴趣,也觉得自己搞不懂的会计学、统计学、商用管理等等。
她白天在公司学习,晚上回家自习,好不容易可以喘口气时,却又会被父亲过世的痛苦所淹没,就这麽哭了一整晚,最後是累倒趴在桌上,连什麽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接着隔天她又再勉强自己准时到公司报到。
那时没有一个人看好她,连那些她想要保护的人,都只是拍拍她的肩,告诉她说,他们认了,没关系。老实说,她真的好想逃离这里,但她就是不服气,凭什麽父亲辛苦打拚下来的江山要拱手让人?她更不甘心看那些将自己岁月奉献给公司的元老们,到了晚年却落得被裁员的下场。
现在好不容易爬到了主管的位置,但严子卫那个魔鬼仍旧不肯放过她,时时刻刻都拿那些元老们的饭碗威胁她。
达不到标准就要找人开刀是吗?好,她就搞定给他看!
深呼吸一口气,再深呼吸一口气,杜甄华压下怒气,将全部心力放在如何与那被砍掉一半的预算周旋。
她知道,除非自己的能力大过严子卫,将克德大部分的股份买回来,否则父亲的公司永远不可能拿回来。
虽然要强过严子卫难如登天,但是除非她倒下,否则她绝对、绝对不可能认输!
深夜,正确来说是晚上十一点整。
严子卫结束与国外客人的约会,回克德拿些资料准备带回家研究。
出了电梯,却发现办公室里有个区域的灯还亮着,他走了过去,听到些微声响从杜甄华的个人办公室里传出来,不用多想,一定是她正在为被砍掉的预算伤脑筋。
他扬起笑,手插口袋,来到她的办公室门口。「你这个主管的效率还真差,全公司都下班了,就你还在这里浪费公司的成本开销。」
杜甄华那双以往总是填满天真活泼的爱笑双眼,此时以最准确的斜视角度,瞪向说风凉话的人。「也不想想这都是谁害的,我宁愿早早回去浪费我家的电费,也不想在这里为了某人一时兴起说出的数字浪费我的脑细胞!」
嗯,他看完那份预算表了,被自己砍掉一半的预算,的确……会让她死很多脑细胞。
「你一直都有选择权,我又没逼过你。」好风凉的风凉话啊!
「恶魔!杀人不用刀的恶魔!」她给了他最适切的评语。
严子卫淡淡挑眉,低低笑了几声,没有其余的回应。
听到他离去的脚步声,杜甄华才停下不断敲着键盘的双手,疑惑地望向门口。
奇怪,每次她要是用其他的话来骂他,一定会被他反击到内伤,可是只要骂他是恶魔,他总是这样的反应,不怒反笑,偶尔还会轻轻摇摇头,而且从未反驳过什麽,难道他对恶魔情有独锺?
突然意识到自己想偏了,她拉回心神,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对了,他这麽晚了还来干麽?
杜甄华好奇地离开座位,走出办公室,发现他人不在外头,那麽一定就在他的个人办公室了。
她轻手轻脚走了过去,他的办公室门没关,她偷偷探头看,他正一边翻找桌上一叠叠的资料夹,一边下意识地抚着胃部。
老实说,就算是这样子的他,看起来也毫无弱点。
他十岁时母亲就去世了,十五岁时父亲也走了,他成了亲戚之间踢来踢去的皮球,其他同年龄的孩子只顾吃喝玩乐翘课时,他却要半工半读筹自己的学费。在如此被打压的环境里,他却用大家不敢相信的速度,二十二岁就在商场上打出自己的一片江山,专门收购营运不善的小型企业,短时间内做好整合後,转卖给大型企业,克德也是因为後期经营不善,才会成为他的囊中物。
当严子卫决定要收购克德时,曾有许多人劝他放弃,因为当时克德的债务简直就是无底洞,在国际市场上早就臭名远播,根本不可能有翻身的机会,但他仍坚持买下克德所有股东手上的股份。
杜甄华不知道该说他天赋异禀还是有惊人的神准眼光,她只知道他的潜力彷佛无穷尽,克德在他的带领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重新振作,从每年的业绩成长就看得出来,克德甚至比她父亲经营时还要更好。
就这一点来说,在他还没有把克德卖给别人之前,她是应该感激他的,虽然他是她口中的恶魔,但她还是不得不佩服他卓越的才能。
她是发誓过一定要超越他,但她又不免怀疑,是不是像他这麽有能力的人都是这般无情呢?她可不想变得和他一样冷血。
至於她为什麽会知道他的背景?那是因为他们的父亲原本还是朋友呢!
杜甄华还记得小时候严伯父和严伯母常带着严子卫到家里串门子,严子卫小时候就长那副阴沉样了,她哥哥和严子卫同年纪,不过哥哥打小就有自己的交友圈,所以两人并没有成为什麽莫逆之交。
事实上,严子卫打小就跟谁都不可能成为好朋友。
严伯父和严伯母膝下就他这个儿子,虽然不是太过溺爱,但也对他疼爱有加,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有一个占据左脸三分之二显眼的紫蓝色胎记,其他孩子总会故意嘲笑他,导致他不爱说话,不肯与人亲近,凡是活的、会呼吸的,好像都跟他有仇似的,他更不爱配合同年纪的孩子玩团体游戏。
於是,附近邻居的小孩们都因为他沉默孤僻的个性故意欺负他、戏弄他,他总是不低头、不反驳、不解释,甚至任人误会。
有一回,一个高个子男生说他像个女孩子,连打篮球都不会,就故意用篮球丢他,当高个子男生用第三颗球砸向他的脸时,他直接抓起高个子男生的头去撞墙,对方的头当场撞出一道流血不止的伤口。
大人很快就来处理了,所有人理所当然都骂严子卫莫名其妙动手打人。
拜托,那群男孩总共五个人耶,如果是严子卫先动手打人,他们都不会帮忙的吗?严子卫是少林寺刚下山的武功高手喔?
当时,心直口快的她,是唯一一个帮他的人,其实也不能说是帮,她只是说出实情而已。
虽然大人们最後还是把错都怪到不讨喜的严子卫身上,但他连为自己说一句话都没有,就算後来严伯父、严伯母关心地追问,他还是一声不吭,让人没辙。
老实说,她也不喜欢他,不是因为他长得不好看,事实上,就算他左脸上有一大块胎记,还是无损他的英俊,她不喜欢的是他的臭脾气,他那双漂亮深邃的眼眸永远都不会正眼看人,总是散发着慑人的厉光,神情也老是带着不屑轻佻,这样的个性,就算长得再好看,也不会有好人缘的。
可是话说回来,就是因为他这麽倔,常让她觉得受无妄之灾的他挺可怜的,总是在拿出理智之前抢先站出来帮他说话,但结果都是她自己被气个半死,因为那个恶魔不但不领情,有时还会慵懒地讪笑她一声「鸡婆」。
所以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嘛!活该他没人缘,鬼愿意接近他就不错了。
但是,现在是怎样?
杜甄华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左手拿着一杯温开水,右手拿着胃药,右脚已经举在半空中,准备踏进他的办公室给他送药去,但是打死她都不会承认自己就是那只鬼。
「赶快吃药啦!我可是很努力要把这间公司挣回来,你可别死在这里添秽气。」动作又比理智快一步,药和水都摆在他面前了。
她真不知道是要先废了自己的手脚,还是打爆自己的脑袋。
原本在翻找资料的严子卫抬头觑了她一眼,毫不领情的道:「两千五百万还是两千五百万,别以为送个药,我就会把另一半的预算还给你。」
讨人厌的家伙!
「哼,我没那麽傻,送药只是因为我是个有良心的人,你最好把整盒药给吞下去,我会直接打给葬仪社的。」
他停下翻找的动作,因为胃真的痛到有点受不了,他拿起药,配着水吞下去,水的温度刚好,可以盖过药的味道。
小时候有一次被她发现他正在发高烧,那时为了赶去兼职的餐厅打工,没时间去看医生,但却被她硬拉着到诊所去,後来医生开了药,他原想直接扔进垃圾筒,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烧到神智有点不清楚,居然在她那双死鱼眼的瞪视下,硬生生地把药粉倒进嘴里,霎时,整嘴的药味差点让他吐了出来,是她後来把冷水加些热水,些微盖过了那股呛鼻的药味後,他才有办法硬吞下去。
「你是晚上没吃饭吗?火气这麽大,说话这麽毒。」整杯水都喝光後,严子卫调侃道。
「拜你所赐,我的晚餐就是搞不定那预算的怨气,说来也真奇怪,这样也能饱耶!」气都气饱了。
「你天赋异禀,我无话可说。」
「你……」如果她的手中有石头,绝对会对准他的头扔过去的。
严子卫懒得再理她,找到资料後就要离去,经过她身边时还凉凉的丢下话,「赶快用一用,不要浪费公司的电费,我可不认为你那颗脑袋有办法在一天之内搞定被我砍掉一半的预算。」
杜甄华气得身子都在微微发抖了。「你……」内伤,真的会内伤。
她踩着非常用力的步伐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必须要用尽全力才有办法克制自己不要摔掉那台不久前才换的新电脑。
杜甄华很认命的又挣扎了许久,一看时间,都快十二点了,她不投降也不行了。
也许真如姓严的所说,她的脑袋无法在一天之内搞定被他恶意砍掉一半的预算,但是她相信其他人也没有办法,所以绝对不是她的问题。
关上电脑,收拾好桌子,将办公室设定自动上锁後,杜甄华这才顶着浑浑噩噩的脑袋骑车回家。
将机车停好,坐上电梯,这时,她万分感谢还好严子卫提供给她的宿舍有电梯。
是的,她住在严子卫提供的宿舍里,因为要存钱买下公司的股票,所以她咬牙接受了宿舍。
宿舍很好,好得根本不像宿舍,倒像饭店了。
这可是每层两户、大坪数的高级住宅大厦,不但有二十四小时专业的保全人员和管理人,还有顶级的公设,甚至附设游泳池,而欧式贵族的室内设计让人回到家就不想再出门了,屋内有隔开的换衣间、鞋间,六十五寸液晶电视和家庭剧院放映设备,卧室是有柱子加帘子的大床,浴室里除了按摩浴缸还有蒸气室。
她不觉得自己是个物质慾望很强的人,但每每在忙了一整天、晕头转向之际,回到这个宿舍,她真的觉得,这才是人的生活啊!
但她之所以必须「咬牙」接受,是因为、是因为……
「喂!拿去。」
她拿出钥匙才要开门,对门的住户刚好打开门,递过来一个袋子。
「干麽?这是什麽?」她一边问,一边接过袋子。
「今晚跟客户去吃饭打包回来当宵夜,但後来发现吃不下的厨余,我懒得拿下去倒,你帮忙处理一下。」交代完毕,省下晚安,直接关门。
杜甄华拿着袋子的手抖呀抖的。厨余?厨余?!
现在半夜十二点多,在她被预算折腾了一整天之後,严子卫居然还要她处理他的厨余?!
她真的很想踹破他家大门,再进去踹破他那张俊脸,之後去踹破他的棺材。
但是,那道门太厚、太坚固,她的脚会先断,所以要踹只能踹那袋厨余。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饿过头的关系,嗅觉变得异常敏锐,「厨余」飘散出来的香味,让她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个不停。
呃……家里好像没有泡面,也没有零食了,如果她想吃东西,就要再下楼走到巷口,那样就能顺道处理这个厨余……好香的厨余呐!
理智是需要养分的,但她还没吃晚餐,目前没有养分,所以没有理智是很正常的。
毫不费力地说服完自己後,杜甄华暂且忘掉志气两个字怎麽写,拎着厨余回到温暖的家。
包包随地一扔,鞋子也来不及换下,饥饿催促着她马上打开那袋厨余。
但是,一打开纸盒,她大吃一惊。
夭寿喔,这样要处理掉?太暴殄天物了吧!
纸盒里不但有美味的炒饭,还有她最爱的凤梨虾球跟宫保鸡丁,虽然有点冷掉了,但不减它的香味,这样的东西就算被丢进垃圾筒,她还是会把它捡回来吃的!
呵呵呵,这就叫好心有好报呐!
严子卫那个浪费鬼,绝对会被天打雷劈的啦,活该没口福!
杜甄华边吃边庆幸地笑着。
第2章
一开始,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接着远处会慢慢出现一轮透亮的光环,光环会朝着自己的方向一圈圈增多,最後,会有一个长得人模人样,但细看又觉得哪里古怪的男人,站定在自己面前。
男人的五官精致分明,看着自己的那双眼有着异常大的黑瞳,这双眼,不像人,倒令人联想到鸟类,男人这时会开口说话,可是他的破锣嗓,实在与他俊美的外貌很不符合—
「记住,你生生世世都不能爱人或被爱,否则,他们将因诅咒而死。」
男人每次都只说这句话,接着男人会举起手中被火烤得通红的烙刑刑具,往他左脸压去,滋—
醒来。
一如既往,伴随这个恶梦而来的,是左脸上那蓝紫色胎记隐隐作痛着。
从严子卫有记忆以来,就时常会作这个恶梦,梦的场景、出现人物全都一模一样,最後男人使用刑具烙烫的位置,便是他胎记的所在。
现在微整型的技术那麽发达,他不是没试过要除去这个胎记,可是没多久它又会慢慢浮现,似乎就如梦里男人所做的事情一样,那是他生生世世的印记。
爱人或被爱,都会害他们因诅咒而死……
小时候的他,未曾把这个梦当真,但是当他渐渐发现,只要是他爱的,不管是人还是其他小动物,或是爱他的人,最後都不得善终时,他也不得不信了。
起初是他的母亲,他还记得他很小很小的时候,是很黏母亲的,母亲也总是将他摆在第一位,可是母亲的身体状况却愈来愈不好,就医诊断确定是骨癌後,一年内就撒手人寰。
父亲为了安慰他,买了一只小猫给他当宠物,希望藉以转移他的注意力,没几天他们一人一猫的感情就变得很好,小猫很黏他,可是又过了没几天,小猫偷溜出家门,被快速疾驰而过的车子辗毙。
再来是他在路上捡到的小狗,他把小狗带回家照顾,小狗总是跟前跟後的,谁知有一次他去遛狗时,小狗被一旁楼上的住户掉下来的盆栽给砸到,一命呜呼。
他陆陆续续养过鸟、乌龟、老鼠等,全都没有好下场,这让他开始怀疑那个梦的真实性,难道梦里的男人说的都是真的?
他十五岁时,父亲车祸身亡,当时目击车祸现场一个与他同年纪的男孩子,在警局看到他时,激动地朝他跑来。
「大哥!」
严子卫被喊得莫名其妙,他何时多了个弟弟?
可是那时父亲骤逝,他根本无心搭理对方,但那个男孩,也就是後来成为他事业左右手的夥伴,靖刚,却告诉他一个匪夷所思,又无法不相信的故事,一个关於诅咒的故事。
累积着每一世所有记忆的靖刚,原来是他第一世的皇弟,他为他证实了梦里男人所说的话,他,因为诅咒,注定无法被爱或爱人。
只要是接受了他的情感,或是爱上他的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善终,这就是他生生世世的诅咒。
父母亲相继过世让大家都认为,严子卫是个大克星,凡是他喜欢的人、对他好的人,都会被他给克死,因此,没有亲戚愿意收留他,所有人都避之唯恐不及……
严子卫看看窗外,估计再一个小时就要天亮了,他起身,套上睡袍,走到浴室洗个澡。
每次只要作了那个恶梦,他就会感到浑身不舒服,只好藉由洗澡洗去那抹不适,便不知不觉养成了晨洗的习惯。
温热的水兜头淋下,严子卫用双手将浏海往後拨,露出了鲜少给外人完全看清的俊雅外貌。
不管长得多好看,那占了左半边脸三分之二的胎记总是吓人。
他小的时候,其他小女孩要是不经意瞥见他的脸,便会惊叫哭着找妈妈,因为他的胎记不只颜色怪异,那轮廊乍看之下就像长了双角的恶魔之脸;而小男孩们总在初次的惊吓之後,针对他的胎记找他麻烦,好像只要成功地捉弄他,就战胜了自己的恐惧一般。
「嘿,你的胎记到半夜时是不是会出现蓝色的眼睛,还有血盆大口,搞不好还会发出嘿嘿嘿的笑声呢!」
「对呀、对呀,他的胎记半夜一定会变成一个恶魔,而且还会讲话,哇,好恐怖喔!」
男孩们总是这样一搭一唱,拿他的胎记大做文章,编了许多故事。
「既然是恶魔,我们就帮你把恶魔除掉吧!哈哈哈!」
然後,就会有人开始拿树枝、拿扫把,往他的左脸戳刺,笑着说这样就叫除魔,其他人看到了,也会跟着起哄一起欺负他。
有一回,隔壁班那个老爱找他麻烦的流氓学生,又和其他男孩一同围堵他,小流氓还拿着小刀,说那是帮他打鬼的工具,就要往他的脸上划去。
「你们做什麽?!」
小他们两个年级的杜甄华刚好撞见这一幕,她不但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远远看到就掉头避开,反而用极快的速度一边大骂着,一边冲过来,硬生生挡在他和那群恶霸的中间。
「因为没人夸你漂亮、夸你可爱,所以你决定当个侠女耍帅吗?」被她护在身後的严子卫调笑道。
「你给我闭嘴!没看到对方拿的是刀吗?凭你那副死样子,我绝对相信你有让对方用美工刀就置你於死地的能力。」杜甄华不甘示弱地回呛回去。
「所以你觉得你的样子有办法叫对方把家伙扔下,顺便跪在地上向你求饶?」他是不觉得她有长得那麽牛鬼蛇神啦!
杜甄华很想当场倒戈,跟着那些小流氓一起戳死他,但良心不容许她那麽做。
不再与他继续辩下去,因为眼下可不是斗嘴的好时机,她横眉怒视着眼前四、五个大男孩,气势半点不输地吼道:「这麽多人欺负一个人,算什麽英雄好汉!有种就……就派两个出来,跟我们公平PK。」而且她还指定看起来最弱的两只。
在她身後的严子卫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她以为这样他们的胜算就比较大吗?而且是她自己要PK的,干麽也把他拖下水,她自己去被K就好了。
带头的小流氓大笑三声,颇有在兄弟面前耍威风之势,一点都不把杜甄华看在眼里。「你是女生,二对二对你不公平,我一个人对付你们两个就够了。」他对他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
小流氓摆摆手,其他人马上向後退三步,让出场地,准备看大哥摆平男人婆和自闭儿。
小流氓非常有自信地伸手一推,杜甄华完全配合地摔倒在地,头甚至还撞上了水泥墙,但她很自制地只唉了一声。
严子卫跨步向前,在距离小流氓不到五公分的地方站定,冷眸凌厉地瞪视着对方。「我实在不想跟你罗唆,你要是够有种,麻烦用刀把我的脸毁得彻底一点,不然就快点闪开,不要挡我的路!」
他森冷的言语简直比那把刀更锋利,小流氓一时间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过了几秒,小流氓回过神来,想到还有兄弟在看,绝对不能漏气,於是他大叫一声,「啊—」高举着刀就要往严子卫的脸上划去。
「呀!好痛……」
严子卫毫不闪躲,眼睛连闭也没闭,可是他怎麽也没想到,原本摔跌在地的杜甄华会用这麽快的速度爬起来替他挡下这一刀。
那一瞬间,他的心差点就停止跳动了。
虽然她长得不是很可爱,也不是很漂亮,可是她每次保护他、扞卫他时的倔强表情,是他珍藏在心里最美好的模样。
他本能地上前夺下小流氓的美工刀,狠狠地揍了小流氓五拳,小流氓的鼻子都被打歪了,鼻血双管齐下,其余的小喽罗根本没有一个敢上前帮忙,逃得比小流氓还快。
随即,严子卫转过身察看杜甄华的伤势,幸好她被伤到的是手臂,但他却紧握住双拳,毫不客气的对她吼道:「你有没有长脑啊?你以为自己刀枪不入,是金刚不坏之身吗?你拿手去挡刀是怎样?!全身上下就已经挑不出优点了,你还想要对方帮你刺青吗?你的智商实在是让人汗颜,可不可以麻烦你以後不要再做出这种低能的行为丢人现眼?!」吼完,他在自己有可能抱起她奔往保健室前,转身快速离开。
杜甄华被吼得莫名其妙,实在很想追上去大骂他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但他实在跑太快了,她追不到,她只好怀着满肚子闷气,一手捂着伤口,慢慢走向保健室。
不久後,一位老师找到了她,陪着她去保健室,说是严子卫告诉他有个女学生被人欺负了。
当晚,杜甄华来到他家,把下午来不及回骂他的话一口气说完後,上前一步,冷不防地伸手把他的浏海往上一拨,定定的看着他的脸,疑惑的道:「奇怪,我觉得这个胎记颜色很好看,形状也很有趣,在你脸上很酷啊!那些人说什麽恶魔、恶鬼的,我怎麽都看不出来?」
严子卫轻轻拍掉她的手,就怕又弄痛她的伤口,接着嘲讽的哼笑一声,「某人的审美观一直有待商榷,拜托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你觉得自己直腰平胸的身材,是性感芭比的化身。」
但这审美观有待商榷的杜甄华,後来却在艺术界大放异彩,要不是被他逼着学习经商,恐怕早就名闻国际了。
严子卫看着防雾镜中自己的脸,想到杜甄华那奇怪的评语,他突然觉得这个胎记没那麽可恨了。
洗完澡後,严子卫换上西装,习惯性地坐在书桌前,打开笔电,打算先浏览一下今日的行程,此时,专属於大厦管理室的内线电话响起。
「喂?」
「严先生,您好,这里是管理室。刚才有个人送来一封信,只说要立刻交给严先生,我现在送上去给您是否方便?」
「嗯,麻烦你了。」
严子卫瞄了一眼电脑萤幕显示的时间,谁会在早上六点半亲自送信过来?
当他打开门,接过管理员送来的信时,全白的信封上只有「严子卫」三个字,真的是亲自送来的?
「对方有留下联络资料吗?」他皱眉问道。
「没有,对方只说要立刻把信交给您後就离开了。」管理员回答。
「好,我知道了,谢谢。」
管理员离开後,严子卫拿着信回到书桌前,虽然还没打开来,但他有种预感,来者不善。
果然,当他打开信封,抽出里头的白纸展开,上面只有短短一句红色粗体的电脑打字—
死狗别挡路!
很明显对方是在威胁他,但他不用花什麽力气去想,立刻就知道是出自谁手。
至今,他虽然不敢说自己有什麽丰功伟业,但做到今日的成就,在商场上的确早已树敌无数,然而,会以生命威胁他的对手倒没几个,而原本买通了政府高官,得到一项建案得标管道,却被他从中不断阻挠断其货源的秦海明,正是那少数人的其中一个。
秦海明,就是让杜家的克德国际珠宝晚景落得同杜老爷一样凄凉的元凶。
秦海明专以不法及诈欺手段与政府及黑道合作,骗取资金以通自己的财路,杜老爷当时就是因为信了他,公司的大笔资产才会被亏空,导致负债愈来愈严重,即使杜老爷临走之际,虽然死撑着宁可不断向银行借贷大笔款项,也不愿出售公司以平衡收支,但还是未能将白手起家的事业给挽救回来。
杜老爷在遗嘱中言明将克德交给长子杜渊华,可是就他看来,杜渊华不到一年便会将事业败光,因此,他用比行情高出三倍的价格硬是买下克德,在当时正接受插管治疗的杜老爷面前,当场将他的遗嘱给撕个粉碎。
横竖是要走了,一直无法开窍的化石脑子到最後一刻也没变得比较精明,他乾脆直接用行动告诉杜老爷,你老就安心离开吧,你的烂摊子我收下了,省得你儿子把克德败光後,你还得从土里跳出来。
杜甄华那小鼻子小眼睛的女人,在哭着指责他是冷血无情的恶魔时,让他决定要让秦海明从此在商场上消失。
死狗别挡路?抱歉,他对当狗没兴趣,但挡他的财路却挡得非常尽兴。
严子卫将白纸揉一揉,丢进垃圾筒,秦海明一定不晓得,当他知道自己会克死身边所有爱他以及他爱的人之後,他没有一天不诅咒自己。
时间差不多了,该上班了,严子卫拎起公事包,走出门,搭上电梯,就在七点三十八分,他浅浅勾起唇角的同时,分秒不差地,看到对门邻居匆忙地出门,匆忙地锁门,再匆忙地朝渐渐关上的电梯门冲来。
「等等、等等!等我一下!」
衬衫从腰际落出一截,包包从肩膀上滑下,挂到肘间,发丝还带着刚起床的毛躁,一点OL形象都没有的杜甄华,气喘吁吁地冲到电梯前,用力掰开电梯门,狼狈地挤了进去。
「你不用急啊,慢慢来,顶多是比老板晚到而已,没什麽大不了的。」一身清爽俐落站在电梯里的严子卫,凉凉的说道。
「哼,你是手指头抽筋吗?也不会帮我按一下开门键,真是一点敦亲睦邻的概念都没有。」她一边抱怨,一边整理仪容。
如果他是那麽宽宏大量的老板,不会因为一点点小差错就拿那些元老们的饭碗威胁她的话,她就一定给他慢慢来。
「我乾脆明天早上开始到你床边去叫你起床好了,你觉得如何?」他是宿舍屋主,自然有备份钥匙。
「哼,别,省得我作恶梦。」杜甄华随口应道。
闻言,严子卫却没了与她斗嘴的兴致。如果他梦到的是她,他绝对不会视为是一场恶梦。
电梯到达一楼,杜甄华为了抢在严子卫之前到达公司,拚了命地往前冲,途中,她仍尽情展现她热情的本性,和保全大哥打了招呼,和管理员伯伯打了招呼,也和在巷口卖早餐的阿姨打了招呼。
「阿姨啊,拜托帮忙用最快的速度给我一份三明治和豆浆。」说完,她就先到停车场去牵机车。
卖早餐的秀姨也很有默契地在她开口之前就已经在帮她准备了,接着看到严子卫从容自若的走过来,她微笑问道:「严先生要不要也一份呢?」
「好的,麻烦给我三明治和咖啡。」严子卫说道。
当秀姨还在准备严子卫的早餐,骑着机车而来的杜甄华已经丢下零钱拎着早餐走人了。
「杜小姐每天都好有活力啊!」秀姨笑道。
严子卫只是淡笑,除了面对杜甄华,他向来寡言。
秀姨把早餐装进塑胶袋里交给严子卫,他付了钱,拿着早餐搭上靖刚开来的车。
严子卫才刚把车门关上,就听见前方传来紧急煞车的声音,并伴随着杜甄华的尖叫声,他的心倏地一紧,急忙开门下车,往前方望去,原来是骑车赶上班的杜甄华差点撞到一位过马路的小姐,那位被长发覆盖住、看不清面孔的小姐跌坐在机车前方的地上。
确定有事的不是杜甄华,他就没这麽着急了,他缓步走上前,一手摸着西装外套口袋,想着要是待会儿那位小姐狮子大开口,他身上有多少筹码替杜甄华挡。
「小姐、小姐,你还好吧?对不起喔,我赶着上班没留意,有撞到你吗?」杜甄华赶忙下了机车,脱下安全帽,蹲下身扶起一身素装长裙,乌溜溜黑发直到腰际,看起来柔弱却又与世隔绝模样的女子。
「我没事,我只是吓到有点腿软而已,没关系的。」女人拉住杜甄华的手,藉着她的帮忙站起身,拍拍衣裙。
同时,严子卫来到杜甄华的身旁,虽然对方看起来不像诈骗集团,但人心险恶,不能掉以轻心。「这位小姐没事吧?」他意思意思的问一下,主要是想让对方知道杜甄华有他撑腰,如果她有什麽坏念头,最好趁早打消。
「这位小姐是说没事,但……小姐,要不要我载你去看个医生,比较保险?」本来对人就没什麽防心的杜甄华还是扶着女人,关心的问道。
「没关系、没关系,我没有受伤。」女人抬起头,拂开长发,对他们笑了笑。
看到女人的面容时,严子卫皱了下眉头,那双眼,瞳孔大得出奇,是戴角膜放大片吗?看起来跟他梦里的男人……好像!
「既然小姐说没事,那就没事,如果事後不舒服,去看医生,请把医疗单据寄到我公司,我会负责。」严子卫掏出名片递给女人。
女人轻轻地推回名片,笑了笑,猝不及防的抬手拨开他覆在左脸上的浏海。
严子卫直觉反应,马上偏过头避开。
但女人已经看清他左脸上的印记。「不用名片了,如果需要,我找得到你。」
女人笑着说完,便自顾自地离开,徒留严子卫和杜甄华面面相觑。
「你认识她?」杜甄华疑惑地问。
严子卫摇摇头。「从没见过。」
当她还要追问时,他举起手,指了指腕上的表。「只剩十分钟了。」
「什麽?!只剩十分钟??天呐、天呐!我……我要赶去打卡了。」杜甄华快速地戴回安全帽,骑上她的小五十,催下油门疾驰而去。
「骑慢点!要是受了伤,耽误今天的工作进度,你就死定了!」严子卫对着她的车屁股大喊。
杜甄华随意的挥了挥手,当作听到了。
当他旋身要走回座车时,却发现地上躺着两条样式非常特别的项链,他弯身拾起,是两条对链。
用黑色尼龙绳穿系着,坠子是用长方形透明压克力压制的羽毛标本,羽毛很小,色泽很奇特,乍看之下以为是白色,但透过不同角度,又能看到被光折射出来的澄透七彩,羽毛的顶端镶着宝石,一个是蓝色的,一个是红色的,很明显,是一对适合情侣戴的对链。
应该是刚才那位小姐不小心落的吧?
不过他并没有留下那位小姐的联络方式,无法把东西送还,况且,依照他的个性,他会把东西「物归原处」,当作没看到,但不知道为何,他的手却自动地把两条项链放进自己的口袋里,他不是要据为己有,而是有种感觉……他得收下。
算了,收下就收下吧,或许他和那位小姐还会再见面,到时他再把东西还给她。
不再多想,严子卫回到车上,交代开车的靖刚,「开慢点,至少要八点三十一分才能到公司门口。」
「是,大哥。」靖刚了解地笑了笑。
当严子卫的黑色轿车离去後,方才那个女人从一条巷弄走了出来,望着他们前後离去的方向。
「终於找到大皇子了……」女人喃喃自语,露出欣慰的笑容。
「八点三十分,刚刚好!」用尽全力冲进公司的杜甄华,好险地拍着胸口,她还偷偷看向严子卫的办公室,得意地发现他还没进来,莫名觉得今天不管发生任何事都是好事。
可是她八成忘了,星期一到星期五的早上同样的戏码都会上演一次,而且一整天下来,他总会有很多机会可以针对她,坏事发生的机率绝对高出好事许多。
果真,严子卫一如往常地晚她一分钟进了公司。
杜甄华因为尽全力冲刺,肌肉有些酸软,整个人瘫坐在办公椅上。
此时,办公室敞开的门被敲了敲,是庄思维替她送来茶水。
「经理,喝杯水休息一下吧。」
杜甄华感激的接过杯子,一口气把水给喝光了。
庄思维是克德易主後才进来的业务,长得斯文白净,他很欣赏杜甄华直爽的个性,偷偷暗恋着她。
「杜经理,不知道你今天中午有没有空?」他有点怯怕地问道,他已经碰过很多次钉子了,因为她真的好忙。
虽然她是主管,他只不过是个小业务,但自从看过她不管严子卫的威严,为了不合理的事情当众和他翻脸後,她的侠女英姿就烙印在他心上了,就算他高攀不起,但只要能和她一起吃个饭,他就很满足了。
生来少根筋的杜甄华马上看看行程表,回道:「没事啊!」
庄思维好惊喜,真是太难得了,不然一般来说,她中午都还要杀去厂商那里。
「怎麽了吗?」她困惑的眨眨大眼问道。
哇哇,她真是个电眼美人耶!那对充满笑意的双眸,随便眨个两下,马上就让他的心跳得好快好快。
「那、那个……也没什麽……只是……附近新开了一家很好吃的韩式料理,你……你有兴趣吗?要、要不要中午一起去吃?」庄思维太过兴奋,说起话来结结巴巴的。
「哇!我有兴趣、我有兴趣!我超爱吃泡菜的!」尤其是道地的韩式泡菜,她完全臣服。
庄思维正要拿出手机先打去订位时,严子卫走了进来,说道:「中午蔡老板约吃饭,你一起去。」
「可是我和思维已经先约好了……」她美好的午餐啊……
「你不去也没关系,後果自负。」淡淡丢下一句话,严子卫转身离去。
杜甄华有满口的脏话,但都只能往肚里吞,她看向庄思维,有些抱歉的道:「那个,思维啊,不好意思,我们约改天好了。」呜,韩国料理耶!她好想吃喔!
庄思维只能失望地接受,他只是个小小业务员,怎麽能跟大老板抗衡呢?
到了中午,杜甄华端着臭脸,坐上严子卫的车。
「奇怪,之前该交的货都交了,我也告诉过蔡老板新货样品还在制作中,他现在是能有什麽事?」她嘟嘴咕哝,还在遗憾她的韩国料理。
「喔,也没什麽事,就蔡老板之前说要介绍他女儿给我认识,我心血来潮,就约今天了。」
蛤?杜甄华没好气的转头瞪着他。「所以今天是你的相亲日?那关我什麽事,你凭什麽逼我放弃我最爱的韩式料理?!」枪在哪里?就算毙不了他,她也会毙了自己。
「那家韩国料理难吃死了,还有,你什麽时候和庄思维开始交往的?」
「交往?哪有?」什麽时候的事?她本人怎麽不知道?
严子卫微眯起眼观察她那带着困惑的表情,确定是姓庄的自作多情,他放心了,把早上没看完而带到车上的报告拿出来,现在,他有心情继续办公了,就算她还在为吃不到韩式料理抱怨连连,他也充耳不闻。
车子很快就抵达餐厅,服务生领着他们到包厢,蔡老板和他的女儿已经在座。
「严先生,您来了!」蔡老板一见到他们,马上热络地站起身来打招呼。
杜甄华注意到蔡老板的女儿长相甜美可爱,而且一看到严子卫,那双眼睛亮得跟什麽似的,害她差点以为与她走在一起的是一块上等牛肉,要不然人家年轻女孩为什麽露出一副很垂涎的样子。
然而,当她与严子卫走到蔡老板和他女儿的对面就座时,严子卫的浏海随风轻轻扬起,露出他「异於常人」的左半边脸,蔡老板的女儿眼神马上起了嫌恶。
「蔡老板,让你们久等了。」严子卫淡淡地点头。
「哪儿的话,我们也才刚到。」蔡老板高兴地搓着手,赶紧介绍道:「严先生,这位是小女,叫明如,刚从国外留学回来,对企业管理很有一套,人也长得漂亮,所以我这个做爸爸的都要帮她赶走身边的苍蝇,希望能替她挑到一个好男人当老公。」至於那位乘龙快婿,就是身价好几亿的您了。
严子卫面无表情,只是轻轻颔首。
蔡老板见严子卫并没有他预期的那麽热络,赶紧将他女儿揽到身边。「严先生,我知道您一直都单身,但也差不多到了适婚年龄,我女儿虽然家事不敢说一把罩,但事业上绝对可以帮得上您,而且也带的出门,希望您不妨与她先交个朋友看看。」
哇,蔡老板推销女儿跟推销产品一样厉害,只不过,严子卫怎麽一点表情都没有啊?
杜甄华的眼神在严子卫和蔡明如身上转来转去,严子卫看不出有什麽意思,但蔡明如倒是意思很明显。
只见蔡明如推了推蔡老板,用刚好可以被她用力听见的声音说—
「可是,爸,你没看过他的脸吗……」後头的话未说完,但眉头紧皱的表情,已经把她的感觉表示得非常清楚了。
不知道为什麽,平时和严子卫吵得凶,但一见严子卫被人这麽轻视和嫌弃,杜甄华心里就像有团火在烧,她忽地伸手勾住严子卫的手臂,柔若无骨地挨近他,甜甜的扬起嘴角,笑弯了一对星眸,用好似加了蜜的嗓音道:「卫,你早就知道我对你的心意,蔡小姐是长得比我可爱,但我一点都不想把你让给别人,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嘛,好不好?」
哼,怎样,她家子卫就算脸上有胎记,行情还是持续看涨,她绝不容许谁用那种嫌恶的表情对着他。
因为杜甄华的这番话,严子卫露出了进餐厅後的第一个微笑。「蔡老板,真是不好意思,和你女儿交朋友我是绝对没有问题,但身旁这位你见过的,是我们公司的采购经理,也是即将成为我女朋友的人,所以……」
「啊啊啊,原来严先生您早有对象了,我怎麽都不知道?」蔡老板自诩熟知生意上的八卦,怎麽这件事他一点风声都没听说?
「你不必这麽意外,办公室恋情嘛,不用搬到台面上。」
杜甄华马上配合地猛点头。
严子卫笑睇着她,好不自然地用手指轻抬起她的下巴,蜻蜓点水地亲了她的唇一下。
杜甄华当场石化,只差没龟裂。
蔡明如看着这一幕,眸光重新亮了起来,只是多了点遗憾,一开始她是因为严子卫都没什麽表情,显得他脸上的胎记更为明显吓人,但是目睹他的温柔多情,即便他的表情还是冷冷的,但「终於活起来」的五官原来这麽的俊帅亮眼,那个胎记根本无法掩盖他的魅力,早知道父亲刚刚想要撮合他们时,她也应该替自己多说点好话。
冲着那句「交朋友绝对没有问题」,就算不能是金龟婿,有这麽一位「贵友」,对自己也是好处多多,於是蔡老板很豪爽地大请他们一顿,顺便将下一季要推的新品做些简单的介绍。
一顿午餐吃下来,杜甄华根本不记得蔡老板说了什麽,也食不知味,只觉得嘴唇……好麻喔!
第3章
严子卫应该知道她只是在演戏吧?那他干麽亲她,还用那种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她?
杜甄华发傻地摸着自己的唇瓣。
最奇怪的是她自己,应该要当下赏他一巴掌的,毕竟她又没允许他亲她,不,是不可能允许他亲她,但难不成是自己太入戏了,所以忘了要教训他?
要不是那顿饭局之後,他一样在公事上刁难她,一样拿元老们的饭碗胁迫她,一样要笑不笑地挑眉奚落她,她一定会以为他对她是来真的。
两相比较之下,对那个吻念念不忘的人,似乎变成自己了……
「杜经理、杜经理!」
感觉到有人轻推着自己,杜甄华这才从茫然之中回过神来,但一时间她还无法反应过来。「啊……什、什麽事?」
助理小雅比了比对面正睨着这边的严子卫,紧张的小声提醒道:「严董叫你好几次了,你没听到吗?」
「咦?是、是喔,我没听到。」杜甄华这才反应过来,快步走到严子卫面前。「有什麽事吗?」可是她无法控制自己的目光,直盯着他那两片平时苛薄、接触起来却会让人酥麻的薄唇。
「杜经理,你在想什麽,想到口水都流出来了,要不要擦一擦?」严子卫递了张面纸给她。
「咦?有、有吗?」天呐,糗大了!杜甄华赶忙接过面纸擦着唇角,却发现什麽都没有啊!她不满的指控道:「你骗我!」
「哼,还好意思说,没流口水的话,麻烦擦一擦你的眼睛,你看一下现在是什麽状况?」严子卫用下巴朝前方努了努,连手指头都懒得比。
杜甄华朝他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见整个拍摄现场无比凌乱,道具似乎被弄坏了,工作人员正忙着抢修。
「你是请猪来代言吗?为什麽拍一个两分钟的广告可以拍成这样?」还浪费他的时间来监工。
「呃,因为预算被删,只能请到比较没经验的小模来拍,可能经验不足吧,应该马上就可以重拍了。」本来要请的名模价钱实在谈不拢,只能放弃。
「这跟预算没有关系,而是跟你的能力有关。我不管你请的是名模还是小模,短短两分钟的广告,NG几次无所谓,但连道具都可以弄坏,那跟经验无关,是跟智商有关。你连找个拍两分钟广告的人的能力都没有吗?」严子卫不客气的道。
杜甄华眯起眼,脾气也跟着上来了。「一分钱一分货,你给我那样的预算,我就只能请这样的人,我的能力已经够好了,不然,以那种额度,我根本连广告费都付不起,你不要只会鸡蛋里挑骨头,找我的碴!」
这种毒舌混蛋,她怎麽会迷恋他的吻?怎麽会迷恋他含情脉脉的眼神?怎麽会以为他对她有意思……等等!迷恋?!这会不会太可怕了……
「杜经理,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我为什麽要浪费我宝贵的时间找你的碴?」他睨着她的眼神像是在说:你算哪根葱?
两人的争吵尚未结束,工作人员突然插话报告,「杜经理,不好了,麻豆说她身体不适,不拍了。」
「什麽?她身体哪里不舒服?是今天不拍明天继续拍吗?」
工作人员耸耸肩,表示他也不是很清楚。
「应该是脑袋不适吧,你可以带她去脑科监定一下,看看明天智商会不会恢复。」严子卫很不耐烦地撇撇嘴。
「这、这不行啊,如果今天不拍完就赶不上进度了!」杜甄华在绝望之余,露出哀求的眼神望向公司负责人,希望他可以凑巧、突然、刚好、奇蹟地大发慈悲,通融她几天。
严子卫对着她笑得异常诱人,他慢慢倾身向前凑近她,两人的鼻尖再差一咪咪就会相触,他却突然一顿,轻轻吐出他的回答,「不、可、能。」
发音非常清楚,她一定不会错听,她顿时表情一垮,她就知道!他怎麽可能有慈悲心嘛,她是脑袋进水了才会要他通融。
「可是……这麽临时,要我去哪里重新找人?」她心急,不敢想像延迟进度的後果。
在严子卫犹如军事训练的管理下,即便身为主管,仍是要战战兢兢的,任何细节都轻忽不得,尤其是她,可是身系着五位以上老员工的饭碗啊!
「对了,杜经理,不如就你来拍吧,这样一来赶得上进度,二来也能省下公司的预算,两全其美呢!」工作人员急中生智,非常兴奋地提议道。
杜甄华的眼睛瞬间睁得好大。她……她去拍?!这是要逼死她吗?
「你应该比那个只会碍事的花瓶好一点。」严子卫在一旁凉凉的说。
连老大都同意了,那一定没问题!
不管杜甄华仍然一脸不可置信,工作人员马上请大家准备,化妆师推杜甄华去化妆打扮,导演同时在旁说明等一下拍摄的场景以及她要表现的感觉。
此时,原本被弄坏的道具也修好了。
一切就定位,就等女主角入镜。
当化妆师将打扮好的杜甄华推出来时,扭扭捏捏的她却让全场的人为之惊艳。
杜甄华长得不错,但并不美艳,若要挤进美女行列,顶多是被放在後补名单中,幸好她的皮肤天生白皙细致,就算被严子卫当牛马在使唤,气色仍不算太差,平时她并不会刻意打扮,一切以舒适为主,因为唯有自己觉得舒服,觉得无拘无束,她的灵感才能够源源不绝,自由自在地倘佯在自己架构出来的作品中。
可是现在的她,一袭剪裁合身、露背无袖的丝质白纱,腰间用条金链子圈住,姣好的身材表露无遗,而平时只会画淡妆的她,此时双眼被化妆师上了眼影,显得更加灵动慧黠,长长的睫毛只要轻轻动一下,马上有十万的电力发射至方圆百里,原本的好肤质因为涂了点腮红,更显得白里透红,如刚摘采的红苹果,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娇滴滴的双唇让人联想到承载着几滴水珠的红莲,彷佛一嚐便会融化,她的长发很简单地被编成长辫置於右肩,几缕发丝垂落在左耳的耳际,头上戴着白色小花编成的花环,俨然就是一个从仙界偷溜到人间来玩耍的仙女。
「好美……」众人纷纷赞叹。
杜甄华觉得很不自在,尤其大家的眼光全专注在她身上,害她连走路都不大会走了。
「严董,您看如何?」工作人员带着严子卫来到杜甄华面前,想请他看看是否可以继续拍摄工作。
杜甄华不自觉屏住呼吸,看着严子卫将她从头到脚来来回回打量了好几次,却迟迟没有开口,她紧张到胃都隐隐泛疼了,不知道他又会说出什麽让她火气一秒爆发的毒舌评语。
「嗯……勉强可以。」好不容易,严子卫说出了他的看法。
喔耶!严董说的「勉强」就是「Very good」;他说的「可以」就是「完全没有问题」,总而言之,就是广告可以继续拍摄。
杜甄华松了口气,但却觉得有点失落,他的评语怎麽只有勉强可以?她以为……至少是还满美的这样吧!
但或许是严子卫并没特别夸赞她,这反而让她卸下了紧张和不自在,全心赶拍摄进度。
杜甄华不是专业的演员,也没类似的经验,当然NG了很多次,不过她一心想完成这件工作,更加用心改正,所以表现得愈来愈好。
严子卫专心的看着她的拍摄情况,她真的很上镜,而且跟任何人都合作愉快,个性随和又热心助人是她的优点,就算经理这个位置是她好不容易得到的,但她也没有半点主管的架子,反而专帮底下的人收拾烂摊子。
哼,全天下她能吵得起来的对象,大概只有他了吧!
终於,拍摄接近尾声,最後一个镜头是杜甄华要从两层阶梯一跃而下。
不知道是她起跳的时间没有抓好,还是地板铺的布料太滑,当她一跃而下时,整个人向後倒,腰侧撞上阶梯的尖角,痛得她当场飙泪。
严子卫是第一个冲上前的,速度甚至比在拍摄场内的工作人员还快。「快,先送医院!」他扶起她,马上要身边的人准备车子送医。
「等一下,不用,先……先拍完。」杜甄华抓住他的手,强忍着痛说道。
「你都痛到脸色发白了,还要拍什麽?我们是拍珠宝广告,可不是葬仪社广告,你现在就给我乖乖去医院!」严子卫表情凶狠,说出口的话更是尖酸苛薄得可以。
其他工作人员都为杜甄华感到不舍,她身体受伤,连心都要跟着受伤。
但是杜甄华完全不把他的狠戾当一回事,还是坚持要拍完。「如果我现在去看医生,不但会耽误到大家的时间,也有可能赶不上剪接和修片的进度,反正就剩最後一个动作了,我拍完了再去医院。」她咬牙唤来化妆师帮她补妆整理,然後一跛一跛地重新爬上阶梯。
「你是摔到脑子了是不是?!伤成这样还要拍,干麽浪费底片!」严子卫简直想冲上去扛她下来,把她塞进车里,直接送到医院。
「还敢说!要不是你删减预算,要不是你不准延迟进度,我根本不用找一个经验不足的人来弄坏道具,然後还自己下海,不小心受伤还得为了赶进度继续拍!」她当众呛回去,完全没在怕的。
很好,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就是了,她自己脚长不好、运动神经有问题,跟他删减预算有什麽关系?根本只是借题发挥,纯粹抱怨。
女主角坚持要拍,严子卫也只能退场,站在场外看她再摔第二次。
结果,杜甄华不只摔了第二次,还摔了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虽然没再撞到阶梯,但搞到最後,她的手腕和脚踝都扭到了。
精灵变残灵,天女变天兵,广告拍完後,杜甄华马上被严子卫送到医院,照了X光检查有没有内伤,接着又被他送到中医诊所治疗撞伤和扭伤。
惨不忍睹的杜甄华,是被严子卫从医院载回宿舍的,再加上她只是伤残,不是重残,所以少不了要挨骂。
「你怎麽以为受了伤还能一次就拍好?没看过像你这麽喜欢地板的人,更没看过像你这麽老才在练拉筋的,还是你其实是在练跳水,只是没想到自己的筋骨比地软而已?何必用这种方式来证明猪比你聪明?」
从医院到停车场,从停车场到电梯,再从电梯到她家,严子卫劈里啪啦没停过。
「我真希望受伤的是我的耳朵。」杜甄华发自内心的道。他碎碎念就算了,没良心的碎碎念也算了,没良心的碎碎念再加上人身攻击,她真的挺希望自己聋掉。
「耳聋并不能改变你低能的事实。」严子卫没打算放过她。
她好难过,不是因为伤势疼痛,是因为她现在连撞墙的能力都没有,他应该去自杀防治中心上班的,他的话,会让想寻死的人都觉得死掉还要麻烦人处理真是连一条蛆都不如。
「可不可以暂时别再把话当箭朝我发射了?我肚子好饿,手脚和腰也好痛,好想卸妆洗澡,快点上床睡觉。」低能就低能,低能也有基本需求。
还好,去医院检查过了,没有什麽严重的内伤,只是撞伤和扭伤要一点时间才会好,痛一阵子是难免的,而且依照她的自我诊断,她全身上下内伤最严重的,应该是她那颗被贬到不行的脑袋吧!
严子卫不算温柔地将她推坐在椅子上,换来她轻声的哀叫,还抱怨他不懂得怜香惜玉,他只是冷冷回道:「你可以去告我虐待动物。」可以知道,在他眼里,她的「人格」暂时还没被恢复。
之後,他用她的厨房煮了碗面,然後用眼神警告她,敢嫌就死定了。
杜甄华当然很识相,马上用感激涕零的表情表现出被这碗面恩宠的荣幸。
肚子喂饱,就是洗澡时间了,严子卫扶着她进入卧房,看着她用着很滑稽的动作准备她的换洗衣物,睡裤、睡衣、浴巾,然後是……呃,烘乾了还没收进来的内衣裤。
杜甄华对坐在床上的严子卫乾笑两声,然後走出房间,来到後阳台,她一手拿着塑胶盆,困难地弯下腰要从烘衣机里拿出内衣裤,然後再一跛一跛地捧着塑胶盆回房。
平衡感不好的她,连穿平底鞋都会跌倒了,以现在这种状况而言,会摔跤绝对不是预料之外的事。
是说,时间就是那麽刚刚好,地点也是那麽刚刚好,当她跌倒时,人刚好在卧房里,刚好在床旁边,正确一点来说,就是在严子卫的面前,然後盆子飞出去,盆子里头的衣裤自然也随着在空中四散,那完美的抛物线及方向,嘟嘟好,就有那麽一、两件贴身衣裤落在他的……大腿上。
「还好不是头上。」不幸中的大幸。
他用食指挑起蓝绿色蕾丝三角裤,摇摇头道:「有学者研究过,男人只要看到这种颜色就会不举。」
「学者都这麽无聊吗?」杜甄华试着自己爬起来,但马上哇哇大叫,「痛!痛死我了!」脚伤和手伤让她要靠自己之力从地上爬起来都不方便。
严子卫拿开腿上那些可以想像穿在她身上顶多就是一块普通布价值的内衣裤,上前拉她一把,嘴里还不忘调侃,「奇怪,今天不是练习很多次了吗,怎麽你跌倒的姿势还是那麽难看?」他将她扶坐到床上,顺手收拾散落在地上的内衣裤,动作极为自然,毫不尴尬。
杜甄华不是小家碧玉那种类型的,小时候甚至被人叫过男人婆,但即便她天生少根筋,也不可能完全没感觉,她马上把他捡起来的内衣裤塞进棉被里,只留下等一下洗完澡要穿的,揉成一团包在浴巾里,但还是露东露西的欲盖弥彰。
「呵呵呵。」她朝他露出傻笑,只求他不要再说些损人的话了。
他摆摆手,要她快去洗澡。
她赶忙一跛一跛地跳进浴室,可是浴巾、内衣裤还是在途中落在地上,他上前帮忙捡起来,塞到她怀里,他才张开嘴,马上就被她伸手捂住,她求饶道:「停!我今天已经够倒楣了,你就别再雪上加霜了。」让她好好洗个澡吧!
严子卫给了她一记白眼,拉下她的手。「猪,我是要说,你慢慢洗,我人就在这里,有什麽事就大声叫我,地板湿滑,洗澡要小心。」说完,他扶着她进了浴室,还很贴心的帮她把门关起来。
杜甄华愣愣地瞪着门板。
他还是叫她猪,可是为什麽她却觉得他说的话很中听?对……对嘛,那双唇,就是应该说那种话的啊,要是对她的称呼可以改一下,一切就更完美了……蓦地,想到他说有事叫他,她就觉得脸颊一阵热,就算她跌得屁股变四瓣也不可能叫他进来帮忙好吗?
为了避免更尴尬的情况发生,杜甄华非常小心翼翼地洗澡,所以这个澡洗了将近一个半小时,因为她的动作实在无法太俐落,只能用跟三岁小孩同样的行动力完成这个艰难的任务。
她猜,他应该已经离开了吧?毕竟时间很晚了,他照理没那种耐心等她到这麽晚,说不定明天一早碰到他,还会被他念一顿,什麽不过就是洗个澡,有必要洗这麽久之类的。
但是,当她打开浴室门时,却发现严子卫拿着吹风机站在她面前,催促道:「快点过来,把头发吹乾。」
「呃……你怎麽还没回去?」
「我说了我会在这里。」他用不耐烦的表情质问她,你是耳朵有问题?还是理解力有问题?
虽然这里是杜甄华的宿舍,但屋里的摆设几乎和他家一样,所以他并不陌生,此时他反客为主,扶着她坐到床边,替她吹头发。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真不习惯这样的他。
但他接下来的话,马上就让她很习惯—
「我也不想跟你客气,但这是我的房子,我不希望因为某人今天运气背加上智能不足造成任何意外,像是使用吹风机却爆炸失火而烧掉房子这类的蠢事。」
唉,虽然她早就不期望他能讲出什麽能听的人话,但今天她真的觉得自己惹到他了,他的攻击炮火十足啊!所以她难得的乖乖听话,让他将自己湿漉漉的长发给吹乾。
一切都弄好了,她觉得可以盖棉被去找周公了,因为她真的好困,可是他还杵在床旁不走,她疑惑地瞅着他,愣愣的问道:「你是在等我跟你……说晚安?」
严子卫的白眼都快翻到後脑杓了。「你那颗猪脑袋还记不记得医师说你洗完澡後要用药膏推一推撞到和扭到的地方?」
她要回答吗?不管是肯定还是否定的回答,好像都承认了她是猪脑袋。
严子卫也不跟她罗唆,直接命令她翻身趴着。
「我……我可以自己来啦!」杜甄华死命拉着裤头。
「当然,难不成要我帮你拉下裤子吗?」她的腰侧一大片瘀青,不每天认真推药,恐怕不会那麽快好。
「不、不是啦,我的意思是,我自己擦药就好了。」
「如果你只是脑残,我当然没问题,但你现在除了脑残,还手残加脚残。你可以不可以脱快点,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听听这是什麽话,还脱快点勒!「那、那个……我会不好意思啦!」
「对你自己的身材吗?没关系,我眼睛很强壮,不怕受伤。」严子卫答得自然,一点都不甩她难得女人样的矜持。
杜甄华真想找把刀砍了他。哼,脱就脱啊,谁怕谁!
她咬牙,一把拉下裤头,露出黑色丝质内裤的裤带,也露出那一大片瘀青。
严子卫用手指挖了点药膏,涂在她的腰侧,力道适中地推拿着。
「哇哇哇!好痛,可不可以不要这麽用力?」
「没办法,我已经很轻了,你忍忍。」
「好、好吧,那你快一点,呜……」
当他推拿的地方转移到她扭到的手腕和脚踝时,很容易令人想歪的对话又进行了两次。
上完药後,杜甄华整个人累瘫在床上,虚弱得只剩一口气,她对严子卫摆摆手,指指门口。「不送了,出去帮我关门。」
「嗯,明天我准你放假一天。」他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激怒她,但现在她负伤严重,玩不起劲,还是给她点时间静养好了。
严子卫离开房间,将房门带上之际,已经快闭上眼睛的杜甄华轻轻唤了他的名字,他听到了,又推开门。
「子卫,谢谢你。」呼!睡着。
他静默许久,才露出很难看到的真心笑容,他温柔但无声地道:「不用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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