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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向云烟《贵女选夫》上 [打印本页]

作者: 腐爱    时间: 2019-11-11 17:13
标题: 向云烟《贵女选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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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贵女选夫》
作者:向云烟
系列:蓝海E77201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9年11月06日

【内容简介】

「郎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句话在楚沐身上真是血淋淋的教训,
上辈子她被男色所惑,嫁给了三皇子,却不知他情意是假,利用是真,
得到她父亲的楚家军顺利上位后,他们楚国公府便开始了悲惨恶运……
这辈子,她不再是那个又傻又娇的国公府嫡小姐,笨笨的把敌人当知己了,
守护家人是她重生后的重要任务,更要让那些毒蝎心肠的亲戚得到教训,
成亲之事早早被她抛在脑后,但拗不过父母的好说歹说,
只好随口指名嫁给救她一命的萧卿为妻,没想到这萧卿虽然出身低,
倒是机敏聪明,在军队中表现奇佳,颇得父兄重用,
对她也细心体贴,她一个眼神便知道她要做什么,
机灵的再次为她挡掉有心人的暗算,就在她渐渐习惯他的存在时,
噩耗竟猝不及防的传来,敌军突袭,萧卿为了救她父亲,坠崖而亡……


  第一章 剧痛后的重生

  广翊宫从外头看来,依旧是华丽无比,只里头早已是破败不堪。

  没有宫女内侍,大殿中坐着一个面容憔悴,形容枯槁的女人,那是楚沐。

  外头走进来一个老嬷嬷,端着食盒,重重的摔在几上,看也不看楚沐一眼,便转身出去了。

  楚沐苦笑一声,从前是她不懂,数次被打入冷宫,又数次被放出来……她还以为这回也一样,齐瑾琛总会记着他们当年的情意。

  可她忘了情意是假,利用才是真,她不过是他用来牵制她父兄的棋子。这一回,大元帅谋逆,将军府几十口以及爹爹身边亲近的将士们全被斩杀,她这个棋子自然也失去了价值。

  她慢慢的爬下椅子,往饭食处爬去。

  一个月前,为了保住将军府唯一的血脉,两岁的侄子浩儿,她在勤政殿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跪了四个时辰。齐瑾琛终于答应留住浩儿,但她也因此失了双腿。

  她早该去死了,是她执意要嫁给齐瑾琛,让将军府落到如今地步。可她还不能死,她还得苟延残喘的活着,活着才有希望,活着才能见到浩儿。

  她手一抖,食盒从几上翻下来,馊掉的馒头与稀粥全都撒了。这样的饭食,从前的她怎么肯吃?但现在没有选择,一天一顿,若这些她不吃,便要饿到明日了。她毫不犹豫用手捧起地上的粥往嘴里塞。

  门又吱呀一声打开来,她被外头的亮光刺得一缩,下意识的用手挡住眼睛。

  进来一男一女并肩而立,男人一双桃花眼,眉眼弯弯,看着便让人心生欢喜,只一双薄唇稍稍有些突兀,却并不能掩盖他绝美的容颜。那是她第一眼便喜欢的齐瑾琛,十年前洛城贵女只消看他一眼,便纷纷嚷着要嫁的齐瑾琛。

  过了十年了,他依旧年轻,而她早就老了。

  旁边娇俏的女人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大姊姊,你别担心,国公府不会后继无人。皇上已经封我爹爹做了国公爷,立我哥哥做了世子。」

  楚沐冷冷的看着他二人,她本是堂堂楚国公府嫡长女,爹爹是国公爷,可她对国公府没什么感觉。因为爹爹不仅是国公爷,更是护国大元帅,常年驻守悦城,住在悦城的将军府——?她也是在将军府长大,那里才是她的家。

  但她没想到,二叔一家竟然是狼子野心。齐瑾琛分明是狡兔死,走狗烹,偏要把造反的罪名扣在素来规规矩矩的爹爹头上。爹爹也想不到自己的亲弟弟,竟然会设计陷害他啊!

  这个女子——?楚漫,只小她两岁,如今二十三岁,生过两个孩子了,可模样身段却与未嫁时一模一样。她是二房庶女,原本即便入宫,也不可能荣登妃位,是自己为了可笑的姊妹情谊,又觉得齐瑾琛喜欢,才将她高高捧起。

  还没等楚沐有所反应,齐瑾琛手中拎着的一团东西,发出一声呻吟。楚沐这才看到,他手中赫然是一个孩童。

  楚沐瞪圆了眼,齐瑾琛微微一笑,人畜无害的模样,却是伸手一抛,那孩童砰一声摔在地上,便再不动弹了。

  楚沐急忙爬过去,抱着浩儿嚎啕大哭起来。这么多天,她忍住饥饿寒冷,忍着屈辱不甘,为的就是齐瑾琛那句答允的话,他说过,会善待浩儿的。

  可如今浩儿身上布满各种伤痕,竟没一处好皮。他发着烧,青紫的嘴角不停地抖动着,依稀发出「疼」的声音。

  楚沐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搂住浩儿,轻声抚摸着说道:「浩儿乖,浩儿,姑姑在,不疼了不疼了,姑姑会救浩儿的。」

  浩儿虽是昏迷,却彷佛听见这话,往她怀中又拱了拱。

  楚漫发出一声嗤笑,说道:「大姊姊,沅儿替他请过太医了……说未必能救得活呢!」

  楚沐怒目圆睁,看着齐瑾琛说道:「齐瑾琛,你当初对着文武百官发过誓,说会善待浩儿的,你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齐瑾琛好看的脸只冷酷的看着她,俯下身掐住她的下颚说道:「若是留着你们姑侄俩,朕才怕被天下人耻笑!楚沐,这些年我也受够你了,你自己选吧!」

  他将匕首扔在她面前,背过身不看她。

  楚沐尚没明白什么意思,楚漫便笑道:「大姊姊,宫里有的是更厉害的太医,往后每个月,我都会请最好的太医医治浩儿的,无论浩儿伤得多重,都会叫他……活下来的。」

  楚沐心中一抽,每个月,他们每个月都要折磨浩儿?他们何其残忍?

  楚沐看看怀中奄奄一息的浩儿,这里不是人间,这里连地狱都不如!她好恨,恨自己当年瞎了眼,竟被齐瑾琛的花言巧语所骗。

  她不甘心的抬头,看着这个爱了十年的男人的背影,只觉得心中悲凉,到底是不甘心的问道:「瑾琛,我们认识已经十年,嫁给你也有七年……你可曾真心待我过?」

  齐瑾琛眉眼微动,回头却是厌恶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屋里的铜镜不少,怎的没照过吗?楚沐,你以为,若你不是楚震忠的女儿,我会多看你一眼?」

  楚沐敛下眼眉,心中的恨意,竟然没有那么深了。她只是轻轻抚摸着浩儿的脸,喃喃道:「浩儿,姑姑没用,姑姑……只能带你去寻你爹爹娘亲了……」

  即便十年不曾上战场,她照样清楚,人的胸口哪里最脆弱,抬手一刀毙命,连痛苦也没有多少。

  刀下的浩儿没有挣扎,便没了生息。楚沐抬起头,讥讽的笑了笑,说道:「齐瑾琛,若有来生,愿我从不曾遇见你!」

  齐瑾琛看着她将匕首刺入她自己的胸口,他眼神一缩,似乎他的心脏,也跟着疼起来。

  血迹很快的漫过整张地毯,楚漫轻推发愣的齐瑾琛,「皇上,我们赶紧走吧,我姊姊还等着您呢!」

  当胸一刀,楚沐疼得直缩,却彷佛被搂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她微微睁眼,模糊中瞧见那消瘦的下颚,还有那抿紧的薄唇。

  她大概是要死了,可梦里为何还是他。薄唇之人多薄幸,她从前不信,现在——?由不得她不信。

  她沉沉的睡过去。

  梦中,那薄唇之人身披战甲,带着大批精锐部队,攻打的方向是皇城。

  不对啊,齐瑾琛虽然功夫不弱,却从不曾带兵打仗。而且那是皇城,尽管齐瑾琛继位不算顺利,却并不曾掀起血雨腥风。

  她努力想看清楚齐瑾琛的脸,可怎么都看不清,梦中的薄唇是齐瑾琛的没错,但眉眼与鼻子,她根本看不到。

  到底……是为什么?

  很快,那薄唇之人带着将士们冲进皇城,他们骁勇善战,攻打皇城不费吹灰之力。

  可……大殿上坐在龙椅中的,分明也是齐瑾琛,那桃花眼与薄唇,没错了。那……薄唇之人到底是谁?

  楚沐梦到薄唇之人用剑抵着齐瑾琛,嗓音低沉,「江山我本不想夺回,可你,不该杀了她!」

  手起刀落,齐瑾琛的脑袋便骨碌碌滚落在地,鲜血四溅。

  楚沐只觉得头疼欲裂,她浑身是汗,泪水流了满脸。恍惚中,她感受到一双温柔的手,轻轻给她擦汗拭泪。

  她听到耳旁那温软的声音喊着,「软软……」

  软软?那是她的乳名,除了母亲,再不曾有人这么喊过她。可母亲在她十六岁那年已经过世了,莫非她已经死了,已经能与母亲团聚了?

  楚沐费力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雕花木床,床上的帷幔是她幼时最喜欢的水蓝色……这分明是她在将军府的床啊。

  「大夫,大夫,她醒了,你快瞧瞧她。」

  是母亲的声音,楚沐侧头一瞧,真的是母亲,她有十年不曾见到母亲了。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半晌才能发出一丝声音,「娘……」

  楚夫人忙伸手摸摸她的额头,欢喜的轻拍她的脸蛋说道:「软软乖,娘亲在呢!」

  楚沐憋了这些年,那满腔的委屈,在见到母亲的一瞬间全都爆发出来。她越哭越止不住,越哭越大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大夫无法诊视,只得退到一旁。楚夫人忙俯身抱住楚沐,细细的安慰着,「软软莫怕,有娘亲在,再不会叫你受伤了。」

  温言细语慢慢的哄劝着,楚沐也慢慢平静下来,只捉住母亲的手不舍得松开。

  门口传来脚步声,楚震忠大步流星的走进来,疾步走到床边,颇有些慌张的问道:「这是怎么了?沐儿怎么了?怎的一醒来就哭?可是疼痛难忍?」

  楚沐心中惊讶,母亲身死之前,与父亲已经是恩断义绝,不肯相见了呀。她抬眼望向父亲,更是吃惊不已,战场上刀枪无眼,上回见到父亲的时候,他虽不过四十余岁,看着却格外显得老态。但此刻的父亲,却似壮年,神清气爽的模样?难道入了地府,父亲还变年轻了?

  楚夫人见女儿安静下来,这才回头瞪了丈夫一眼,说道:「她刚醒,你别这么大声,也别这么多话,要叫她好生歇息!」

  楚震忠忙不迭点头,与楚夫人一起退到一边,让大夫替楚沐诊视。

  楚沐脑中一片混沌,彷佛被缠绕着,怎么理都理不清,便听大夫说道——?

  「姑娘醒了,性命便无忧了。只是……伤势太重,须得好生休养。因伤及根本,以我的能力,也只能做到这一步。若想姑娘彻底好转,元帅还需另请高明。」

  楚沐心中大惊,这……性命无忧?所以她还活着?可是为何母亲也活着?这些话很耳熟,她从前似乎听过——?是呢,十五岁那年,她在战场上中刀受了重伤,莫非她回到了十年前?

  楚震忠蹙着眉头,低声说道:「三弟是专治骨伤的太医,将沐儿送回洛城,有三弟在,定能叫她安然无恙……」

  果真,她是回到了十五岁,此刻她还没有回洛城,她还在悦城的将军府。当初就是受了这场伤,父亲便提早将她送回洛城,也导致了后面的悲剧。

  她不能回去,至少此刻不能,即便在洛城,她还有深仇大恨不得报。但如今,悦城还要更要紧的,更迫在眉睫的事情需要她做。

  既然重生,她便要骄傲安稳的生活,父亲母亲,还有外祖一家,她决计不能让他们再发生前世那般的悲剧。

  大夫又细细瞧了一番,「元帅,姑娘的身子,目前不适宜远行,毕竟是禁不起波折的。我建议先由我来替姑娘调理身子,等她稍稍好些,再做旁的打算。」

  楚震忠连忙点头,「如此甚好。」

  楚沐侧头不去看他们,心中却在琢磨着。前世是她休养了个把月,母亲陪着她回洛城,回去之后发现,母亲已经怀孕近两个月。本来祖母是让母亲留在洛城的,但北漠战事吃紧,母亲放心不下,等三个月胎坐稳了,便急急忙忙赶回悦城。

  只是回到悦城,更残酷的事情等着母亲……若她不曾去洛城,便不会让那坏人有机可乘,害得母亲生产不顺,一尸两命。

  楚震忠送大夫出去,回头又摸着楚沐的脑袋说道:「沐儿,北漠屡屡进犯,爹爹没法子留下来陪你……你好好养伤,等这场战役打完了,爹爹一定带你出去骑……呃,带你出去玩,你想要什么,爹爹都给你买,好不好?」

  楚沐鼻子一酸,强忍着没有落泪。前世母亲死后,她恨极了父亲,即便父亲如何解释,她都不肯再与他来往。直到后来,得到父亲被斩于马下的消息,她才明白,一脉相承的血缘,是怎么都不会散。

  她点点头,声音软糯道:「爹爹不要担心沐儿,沐儿会乖乖……听娘的话。」

  没过几日,外祖家的二舅母苗氏,带着表妹南宫玲上门来看望楚沐。

  南宫玲给楚夫人行了礼,便风风火火的跑到楚沐的院子里,拉着她的手嚷道:「早就想来了,奈何我娘就是不许我过来,说我性子野,怕我打扰你休息。今日是二婶要来看望你,偷偷带我过来的呢!」

  苗氏与楚夫人一道走进来,听到这话,便上前拉着楚沐的手细细打量,然后回头对着楚夫人说道:「妹妹还别说,沐儿瘦多了,竟有你年轻时的模样,好看多了呢!」

  楚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她这个二舅母最会宽慰人,知道她身子坏了,没个几年无法转圜,索性就只说她好看。

  楚沐心中清楚,自己模样本来也算得上出众,但对于全是俊男美女的楚家与南宫家来说,却是有些不够看。父亲楚震忠英武不凡,母亲年轻时更是悦城最好看的一枝花,然而她这个女儿,却不过尔尔。反倒是表妹南宫玲,与母亲年轻时简直是如出一辙,即便日日男儿模样,也不掩其英姿。

  苗氏见小姑子与外甥女情绪好了,便又说道:「二舅母上回来瞧你,你还没醒。今日本来你外祖母要来,被我们劝住了,她这些日子头风犯了,整宿不能安睡,白日里需得补补觉,便没让她过来。」

  楚沐忙问:「外祖母头风犯了?可曾请大夫瞧瞧?外祖母年岁大了,万事得小心,不可随意敷衍。」

  苗氏欣慰的点头,摸着楚沐的手说道:「咱们沐儿长大了,懂得疼人了,你外祖母若是知道了,这病也得好个大半呢。莫要担心,大夫看了的,药也在吃,那大夫说了,好生吃三四服药,不要太过操心,不能受刺激,便能好全。」

  楚沐心中酸楚,前世母亲过世没多久,外祖母便跟着去了,想来便是受刺激太过的原因。她只说道:「外祖母定是因为沐儿的伤才操心太过,生了病的。」

  苗氏搂着她说道:「是,自是因为沐儿,所以沐儿往后可要听话,知道吗?」

  见楚沐点头,她又笑道:「其实啊,主要是因为你陈家姨母与表妹过来了,她分不开身。沐儿可能不知道,妹妹你知道吧?」她抬眼看向小姑子。

  楚夫人点头说道:「去年听母亲说了,姨母没多久就去了,表妹她们也是可怜。只没想到,母亲会将她们接过来。」

  苗氏点头说道:「她们也是可怜,都是乖巧听话的。母亲病了,心宛表妹忙前忙后的侍疾,不让她辛苦她还哭,说我们收留她已经是很感恩了,自然要好生侍奉,才能对得起我们的收留之恩。」

  南宫玲听到这里,拉着楚沐说道:「表姊,我跟你说,那个贞瑶表妹啊,是个仙女般的人物呢,我可从没见过那般貌美的女孩子。而且她心善得很,走路连个蚂蚁都舍不得踩,等以后你见了她,可万不能大声嚷嚷,小心把她给吹跑了……」

  楚沐勾唇一笑,面上只作好奇的问道:「天上仙女?比母亲与你都要好看吗?」

  南宫玲豪爽的笑了笑说道:「那不能比,表姊你若是见着贞瑶表妹就会明白……那个书上说的啥?弱柳扶风,对对对,就是弱柳扶风,而且她皮肤白嫩得可以掐出水来,哎呀那样的姑娘才是姑娘啊!咱们这样,跟糙汉子没什么分别。」

  悦城风沙大,悦城的姑娘又不注重保养,各个抛头露面日晒雨淋,于是全都黑黄黑黄的,又天生骨头大了那么一圈,自然是不如秀气水灵的江南女子好看的。

  苗氏这次来,是南宫家老夫人吕氏吩咐的,过来瞧一瞧她最心疼的外孙女身子好些了没有,更要紧的,若沐儿身子好些了,便邀请她们参加十天后,悦城一年一度的花神节。

  本来楚夫人觉得楚沐身子没好全,不是很愿意,但苗氏与南宫玲两人舌粲莲花,说什么沐儿闷着对休养更不好,左右只是乘马车过去,也不用守着时辰,晚些去,早些回,大家都是知道她情况的,也没人会责怪。

  见到楚沐在一旁露出向往的神情,楚夫人一时心软便答应了,南宫玲更是拍着胸脯打包票,说她定然会好生照料表姊的。

  等到悦城花神节,四月初一一早,杏仁便兴致勃勃的给楚沐准备衣衫玉冠,一面说道:「闷了这么多天,姑娘想必是闷坏了吧?咱们快些准备。」

  杨桃翻了个白眼说道:「是你闷坏了,撺掇着姑娘,要姑娘去的吧?姑娘别听她的,您的身子要紧,今日只当去玩玩,便是去迟了,也没人会怪您的。」

  楚沐点点头,拦着杏仁给她梳发的手说道:「去喊酸梅过来,给我挽个发辫。你去给我重新选首饰,从前外祖母送我的头面都拿出来,一会儿让酸梅看着选。」

  杏仁一愣,只问道:「酸梅?那个笨丫头?」

  楚沐笑道:「是啊,就是那个在姜嬷嬷身边跟了三年的酸梅……不过往后不许说她笨,她是老实了些,并不笨。听说她很会挽头发呢。」

  杏仁自然是知道酸梅的,在夫人最器重的嬷嬷身边三年,调拨到姑娘这边,却还是二等丫鬟,可见她能力着实不佳。

  只今日姑娘怎么突然想起了她?而且姑娘向来不屑做女儿家装扮的啊,杏仁便狐疑的问道:「姑娘,您今日要做女儿家装扮?您不是最不喜欢的吗?」

  楚沐只抿唇一笑说道:「反正不用舞刀弄枪,还做那些打扮作啥?快去吧。」

  楚沐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铜镜是照不出人的肤质,但她心里比谁都清楚。此刻的她伤重刚刚勉强愈合,身体尚未恢复,那张脸苍白如纸,不过倒是没有平日粗糙暗黄的模样。这几日,她日日调了牛乳蜂蜜,又用了之前黄家婶婶送给她的润泽香膏,皮肤总算不会太过粗糙。

  悦城女子不会打扮,但她如今并非前世什么都不懂的楚沐,在洛城十年,洛城贵女的风姿,她早已了然于心,也很清楚她适合怎样的装扮。

  并非是她想要出风头,只今日,她要给陈贞瑶第一击。

  酸梅进来的时候带着羞涩,红着脸问道:「姑娘,杏仁姊姊说,您让奴婢过来给您挽头发?」

  楚沐点头说道:「嗯,酸梅,你在姜嬷嬷身边跟了三年,想来眼光什么的也很是不错的。你过来看看,我适合什么样的发髻?」

  酸梅脸儿通红,结巴半天才比划道:「其实奴婢笨,没学着多少……不过奴婢觉得姑娘生得好看,双环髻显得可爱,倾髻的话会显得温柔些……」

  楚沐含笑着点点头,「双环髻适合小丫头,我都长大了,那便梳倾髻好了。那边是前些日子做的新裙子,酸梅先去帮我挑一挑。」

  酸梅想不到姑娘会这般器重她,激动得全身发抖,努力平静下来说道:「姑娘,奴婢觉得正红色最衬姑娘。姑娘这些日子精神头差,若是穿水蓝色,会更显得没精神的。」

  楚沐满意的点头,示意她们替她装扮起来。前世她最喜的便是水蓝色,只因哥哥在家的时候,总是一袭蓝衣,隽永无双。她觉得自己作为妹妹,那般穿着定然也是很好看的。

  后来到了洛城,学了许多穿衣打扮的诀窍,才明白她若着蓝色,最好是穿正蓝色。而且她这场伤后,水蓝色只会让她看着精神更差。

  待楚沐装扮好,杨桃与杏仁皆是大惊,她们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家姑娘还能这般好看。

  杏仁努力合上大张的嘴说道:「姑娘,姑娘……看谁再敢说姑娘是丑小鸭,姑娘明明这般貌美,比夫人也不遑多让。」

  楚沐只低头浅笑,她模样不差,稍作打扮倒也好看得紧,但是比娘亲是要差了许多,娘亲若是装扮起来,不晓得会有多美呢。

  楚沐心中一疼,娘亲这么美,爹爹为何会与那陈心宛纠缠到一处?又恼恨自己前世是个缩头乌龟,母亲死后便不肯去问去想,前因后果竟是全然不晓得。

  马车上,楚夫人见着女儿这般装扮,着实吃了一惊,但并没说什么,只当是女儿再不能骑马射箭,便不肯与从前一般穿衣行事罢了。

  楚沐则靠着车壁,她的确有些累,前世的今天,她是兴致勃勃,只想着早日见着从前的小伙伴们。可如今,她没了从前的激情,便只剩下疲惫。

  前世穿得简单,现在这时候已经到了广场。她一直都记得,南宫玲带着羞涩的陈贞瑶,穿过漫长的人群,一步步走到广场中间。陈贞瑶一袭白衣,身段婀娜,头上的白花衬得脸蛋更加楚楚可人。

  在场的男孩女孩全都看呆了——?包括她也是。人人都争相与陈贞瑶做朋友,捧着哄着她。

  其实陈贞瑶若是听话,外祖母自会给她选个好夫婿,偏偏她贪心不足,勾引了表哥,在南宫家作威作福,闹得家宅不宁。

  后来她水性杨花,与旁人有染,还害死了表哥的孩儿。大舅母忍无可忍,再不肯顾及亲戚情面,将她休出府。谁知她竟然倒打一耙,勾结旁人,害得南宫府一夕间分崩离析……

  今生,自然是不会让她得逞了。

  陈贞瑶站在南宫玲旁边,白裙在春风中微微摇曳,她只咬着下唇,谦虚说道:「不……贞瑶只是蒲柳之姿,算不得什么。」

  有女孩大惊小怪说:「你这样还算是蒲柳,那咱们算什么,咱们都不是女人了!」

  陈贞瑶面上闪过一丝得意,嘴里却说道:「听闻我表姨年轻的时候,是悦城最好看的女子,想必表姨家的表姊,定会承她美貌,如瑶池仙子一般,美不胜收吧!」

  南宫玲哈哈大笑,不拘小节的拍了拍陈贞瑶的手说道:「贞瑶你可错了,我那表姊偏偏就没承我姑姑半分貌美。说句不要脸的,我才是长得最像姑姑的呢!」

  陈贞瑶拿起洁白的帕子,放在嘴边轻笑。她自然知道南宫玲模样好,可南宫玲日日短衫长裤,即便是这种场合,也不过在外头罩个裙子,头发依旧像男儿一般高高束起,英气有余,风姿却不足。

  「表姊你尽胡说。」

  南宫玲正准备继续说,便见着一旁的人都往外看去,嘴里一个个都发出「嘶」的声音。

  只见人群自动分散开,让出一条道来。走过来的,正是楚夫人,而楚夫人身边带着一名红衫女子,貌美无双得很。

  便听到苗家书生苗睿感叹道:「九天玄女下凡尘呐。」

  悦城读书人甚少,听苗睿这么一说,便都点头应和,「不错不错,真是仙女下凡,那是谁?跟着元帅夫人的,莫不是楚家的亲眷,怎的没听说啊?」

  「嘿,你们眼力都不行啊,那可不就是元帅家的千金,楚大小姐楚沐嘛。」

  众人这么一瞧,果真,那九天玄女可不就是从前他们常见的楚大姑娘楚沐吗?

  南宫玲瞪圆了眼,一下子飞跑过去,抓着楚沐的手说道:「表姊,你你你……你今日……你……」

  楚沐浅浅一笑道:「玲儿,怎的几日不见,你结巴了?也不晓得行礼,回头大舅母又要训斥你了。」

  南宫玲这才合上大张的嘴,对着楚夫人草草的行了礼,喊了声,「姑母。」

  然后又拉着楚沐上上下下的打量。

  楚沐也不理会她,迳自走到花神面前,恭敬的跪拜行礼,「花神娘娘万安,沐儿身子不适,耽搁了时辰,万望花神娘娘莫要怪罪。」

  花神娘娘,是南宫家旁支的一位老姑娘,年纪已经十分老迈了,面容慈祥得很,只将手放到楚沐头上说道:「沐儿此后,无病无灾,安稳一生。」

  楚沐眼睛一红,前世花神娘娘也这么说过,但她哪里就真的安稳一生了呢?求神拜佛的事情,不过是图个心安罢了。

  花神娘娘取了一旁侍女手中的柳枝,沾了祈福水在楚沐头上挥舞片刻,这才收起来说道:「好了,沐儿不必拘束,尽可去玩吧。」

  南宫玲将楚沐拉到陈贞瑶面前,说道:「表姊,这边是我给你讲过的,仙女一般的表妹陈贞瑶。瑶儿,这个便是楚家表姊楚沐。」

  陈贞瑶脸上露出些许不乐意,她本以为楚沐真的是个貌若无盐的普通女子,毕竟她早就打听过了,楚沐是个丑小鸭呢。怎想竟是如此美貌,站在她面前,生生将她比下去了。

  不行,得找个藉口,早些离去才好。

  楚沐却蹙紧了眉头,只说道:「贞瑶表妹,花神节是悦城一年一度,最重要的节日,虽不必穿那些繁复的礼服,但也不能……如你这般模样吧?岂不是冲撞了花神娘娘?」

  陈贞瑶脸白了三分,支支吾吾说道:「因我祖父母与父亲过世不足一年,我尚在孝期……」

  楚沐依旧眉头紧蹙,继续说道:「若在孝期当诚心,自是不可参加这等节日。若参加也无不可,只消服饰穿得素淡,发饰换些银器便可。表妹这样子,实在是不妥帖啊,想来,你们江南不曾有花神节,那你快快去换过了再来吧。」

  陈贞瑶委屈的看了她一眼,「哇」的一声捂着脸转身跑了。

  贵女公子们都还在发愣,楚沐毫不意外,心机这样深,不就是想让其他人觉得她楚沐咄咄逼人吗?

  楚沐捂着胸口退后两步,另一只手抓住南宫玲,做出难受状——?本来还想掉几滴眼泪,但是想想这是悦城,她一向慓悍,若是落泪反倒不像她。

  南宫玲被表姊这么一抓,忙回神扶住她问道:「表姊怎了?不舒坦吗?」

  悦城谁人不知,她楚沐上战场受了重伤,昏迷了十多天才醒过来,身子定然是极其不好的。

  楚沐只摇摇头说道:「我无事……哎呀玲儿,我刚刚是不是话说得太重了?我也没想什么,见她做的不对,就说出来了,并非针对她呀……平日我与你们一起,也是这样的……」

  最后几句颇有些沮丧,一旁的女孩子倒是纷纷点头,大家都是熟稔的,自然了解楚沐的个性。

  便有女孩儿安慰道:「沐儿莫要担心,贞瑶姑娘想必是才来,还不适应咱们的快人快语。」

  楚沐点点头说道:「玲儿你回去可要多陪陪她,她往后要留在悦城,若一直这般可怎么好?莫要把自己给逼坏了。」

  周围的女孩儿们便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对于陈贞瑶那般温柔可人的女孩子,她们自然愿意多让着些。但她们本就大剌剌,若是不小心说了啥,陈贞瑶都如今天一样敏感可就不好了。

  毕竟今天的这事儿,的确是陈贞瑶太不注意了些,沐儿只是叫她去换换衣衫罢了。

  南宫大夫人黄氏走了过来,看着楚沐眉头紧蹙,整个身子几乎全靠在南宫玲身上的模样,忙关切的问道:「沐儿怎么了?不舒坦吗?」

  黄家姑娘年纪小,又快人快语的说道:「姑母,贞瑶姊姊带着孝来这儿,沐儿姊姊让她去换身衣裳,她却生气的跑掉了。」

  黄氏一愣,尚未说话,楚沐立刻委屈巴巴的拉着黄氏的袖子说道:「大舅母,是沐儿不好,贞瑶表妹初来乍到,便是有什么不妥,沐儿忍着便是了。看样子沐儿就不该出来,这身子不好便罢了,怎的脑袋也不好使了……」

  黄家姑娘摇头说道:「沐儿姊姊,这怎能怪你?我倒是觉得,贞瑶姊姊是没想到你这么美,心生嫉妒,这才借题发挥。刚刚我都看得真真的,沐儿姊姊你一出现,贞瑶姊姊脸都黑了呢!」

  黄氏忙推了她一把说道:「去去去,小丫头懂什么?快回你娘身旁去,回头姑母给你买糖葫芦吃。」

  黄家姑娘听到糖葫芦,便也不继续说了,蹦蹦跳跳的跑掉了。

  黄氏又拉着楚沐说道:「这事论起来是大舅母的不是,没想到她会穿着孝服出来,又碍于情面没好意思让她回去换……沐儿,贞瑶她初来乍到不懂事,你多担待些,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楚沐忙笑着摇头说道:「大舅母哪里的话,这花神节素来是悦城三府一起操办,您是南宫府的大夫人,又是黄府的姑娘,自然是重中之重了。这边事务忙不过来,哪里还能顾得上女儿家的小事?」

  黄氏一阵恍惚,下意识的打量楚沐,这个外甥女,样子变得如此靓丽不说,似乎连性情都变了。若是从前,她被人这样下脸子,早就翻脸不干了呢。

  楚沐也不管她如何想,只继续说道:「怎么说也是我言语不当,得罪了贞瑶表妹。大舅母,表姨母人在哪里?不然我先去给表姨母认个错?」

  陈心宛是陈贞瑶的亲姑姑,二人一起被吕氏接回来,自然是最贴心的亲人。楚沐去陈心宛那儿认错,也是使得。

  但黄氏摇头说道:「不用不用,你表姨母没来,你外祖母身子不好,还在吃药便没有过来,你表姨母在家里侍奉,不曾过来。沐儿放心,你表姨母温柔得很,又最是守礼了,回头我告诉她来龙去脉,定然不会怪你的。」

  楚沐苦恼的还想要说,黄氏又拍着她的手说道:「好了,大舅母有事儿要忙,你且先自己玩儿。玲儿,沐儿身子不好,你可要好生照料,知道吗?」

  南宫玲忙不迭的点头,目视母亲走了,这才拉着楚沐往一旁的水池边走去,边走边说:「表姊不用担心,贞瑶表妹那个性子,是觉得出了丑才会哭,回头啊,指不定她觉得自己不好,还要给你赔罪了。」

  楚沐心中冷笑,面上却只点头,犹豫半晌说道:「玲儿,不如一会儿结束了,我去你家吧?」

  南宫玲迟疑片刻问道:「为了去给表妹道歉?」

  楚沐笑道:「也不全是,外祖母病了,我醒来到现在,都不曾见到外祖母呢!我娘说在我病的时候,她去看了我一次,回家就病倒了。想起来我真是不孝,让外祖母担心成这样……」

  看外祖母是真的,更重要的是,今夜父亲要回来,母亲约莫也是今夜有的身孕,自己得想法子,将他们隔开,不能让母亲怀上那个叫她一尸两命的孩子。

  第二章 姑侄俩的心机

  楚夫人耳根子软,又格外心疼这个突然遭难的女儿,于是楚沐没多费口舌,她便点头答应,差人去给丈夫楚震忠传话,说若回来,就去南宫府寻人。

  然后便带着楚沐,跟着黄氏几个准备回南宫府。

  楚沐跟在母亲身后正要上马车,却见一名妙龄女子走过来,行了礼说道:「楚姑娘,花神娘娘有请。」

  楚夫人一愣,忙问道:「花神娘娘何事要请我小女?」

  那女子只浅浅摇头说道:「夫人,奴婢并不知。」

  楚沐愣了片刻,安抚的摸了摸母亲的袖子,说道:「娘亲等我片刻,我去去便来。」

  她跟着那女子一路沿着广场后的小径,走到一排木屋前才停下。花神娘娘住处很是普通,幼时她们几个疯丫头也是来过的,只是后来被大人拎着耳朵拽回去。

  她没什么深刻印象,只知道花神娘娘需要安静,除了每年花神节,其他时日,周围二里都不许有人喧哗。

  那女子将她带到一座古朴的院子前,示意她进去,便转身走了。

  楚沐独自走进去,推开门,见到花神娘娘穿着常服背对她坐着,想是听到推门的声音,便说道:「沐儿来了?过来坐。」

  花神娘娘回过头上下打量楚沐,楚沐也在打量她,从楚沐五岁记事起,算起来这是第十一回见花神娘娘,可却是头一回这样仔细的看她。她的皱纹布满了整张脸,甚至连是笑还是哭都已经看不出来了,她皮肤全都皱皱巴巴的垂着,全身上下都在述说她太老了。

  花神娘娘开口说道:「我第一回做花神的时候,也是十五岁,但那时我的心,已经三十有余了。算算日子,我都做了九十年的花神娘娘了。」

  楚沐心中一惊,不是为花神娘娘的年纪,而是她的那句,三十有余。

  楚沐抬头下意识的反问:「三十有余?」

  花神娘娘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万物皆有灵,万物也有它生存的原因。我活着那样久,早就看透了。」

  楚沐抿唇不语。

  花神娘娘等了良久说道:「沐儿,我太老了,我寻了九十年,才寻到了你,沐儿,你可愿替我?」

  楚沐一愣,旋即摇头说道:「花神娘娘,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我不愿。」

  花神娘娘轻声道:「因缘会聚时,果报还自受。沐儿,人万万不可逆天而行……」

  楚沐握紧了裙子,反问道:「花神娘娘,世人说因果报应,总有得报的时候。可为何在我看来,这世上并非是善恶因果报应?」

  花神娘娘闭眼说道:「不是不报,时辰未到,善恶终有时。」

  楚沐一下子怒了,握紧拳头说道:「花神娘娘,善恶若是真的有时日,那时日又是哪一天?若说是来生,甚至是轮回几度,那又有什么意思?人活一辈子,即便不为了快活,也绝不是来受苦的。花神娘娘,我不愿意,我绝不甘心!」

  花神娘娘抬眼看了看她,微微叹了口气,伸手从身后的柜子拿出一颗小珠子,递给楚沐说道:「沐儿,不知道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我知你如今的心情,定然是不会回头的。这枚铜珠,你若烦躁不顺的时候,便将它握在手中,自然能叫你心静。」

  楚沐接过珠子看了看,其貌不扬,只是个普通的铜制珠子,她犹豫的看着花神娘娘。

  花神娘娘背过身坐好,说道:「沐儿,你且去吧,往后是好是坏,端看你自己了。但沐儿,请记得善恶终有报,即便你无法遏制心中的仇恨,也万万要记得你的初心。」

  「初心?」

  「是,初心,你此刻的心。」

  楚沐低声说道:「此刻,我只希望我在乎的人,都能平安一世无虞。」

  花神娘娘继续说道:「那珠子,沐儿记住,请勿示与任何人。」

  楚沐跪在地上,行了大礼,这才敛好衣裳,慢慢的离开了。

  回到马车上,楚夫人问道:「花神娘娘喊你去,是做什么?」

  楚沐说道:「没什么,花神娘娘说我身子弱,让我一心向善。」

  楚夫人愣了愣,向善?她的女儿一颗善心,怎会不向善?转念一想,许是沐儿如今变化大,今日又与那陈贞瑶起了龃龉,花神娘娘这是担心提点吧。

  虽然这理由着实牵强,但如今也只有这么个解释了。楚夫人便说道:「算起来,花神娘娘是你的曾祖姑母了。她年幼时家遭大难,后来得上一任花神娘娘看中,收在身边。不然还不知道会如何呢!她许是见你也流有南宫家的血,便格外关照你一些。」

  楚沐沉默不语,花神娘娘定然如她一般重生了吧。只不晓得当年到底是什么事情,若花神娘娘真的屈服,刚刚却并未深劝,分明有支持她的意思。

  罢了,她也没空去想那么多,如今她身子太差,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阻止母亲怀孕,等她想法子让外祖母看清陈心宛的真面目,再做旁的打算。

  南宫府内,陈贞瑶只着中衣,坐在脚踏上,整个身子趴在床沿呜呜哭泣,一旁的地上,那仙女般的白纱裙与头上精致的白色花坠都扔了一地。

  陈心宛带着疲惫的神情走进来,便看到这样一幕。她怒火中烧,侧头看了看外头,见没有丫鬟看到,这才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问道:「贞瑶,你发什么疯?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她们都没回来,你怎么先跑回来了?」

  陈贞瑶见着姑母,委屈的眼泪更是流了一脸,只哇哇哭道:「姑母,姑母,她们欺负我……她们全都欺负我。」

  陈心宛脸一沉,焦急的说道:「谁?是南宫玲吗?贞瑶,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你要哄着那个南宫玲,她是南宫家的独女,你怎能跟她吵架?竟还将她丢下?你给我起来,赶紧穿衣裳,去找南宫玲道歉。」

  陈贞瑶哭得更伤心了,委屈的说道:「姑母根本就不关心我!不是她,是楚沐!」

  陈心宛不甚高兴的问道:「楚沐?那个丑女?你跟她计较什么?只消委屈站在一边,人家一看,便觉得你温婉可人,自然会偏向你了!」

  陈贞瑶更是生气,质问道:「姑母,你说她是丑女,你可知,今日贞瑶的风头全被她抢光了!什么丑女,旁人都夸赞她是九天玄女下凡尘!」

  陈心宛大吃一惊,皱眉问道:「我特意打听过了,虽然南宫蝶依长得美,但楚沐一点都没承袭到。反倒是南宫玲与楚沐她娘长得像,是不是……弄错了?」

  陈心宛之所以去打听楚沐,却是因为南宫家的长子南宫剑。那南宫剑将来注定是要继承整个南宫府的,而且南宫府的人,除了姨母吕氏,其他人都本分得很,没什么心机。若贞瑶能引得南宫剑对她倾心,将来这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便是她们的了。

  可南宫剑身分高贵,悦城配得上他且年岁相当的女孩并不多,那楚沐便是其中的头一个。

  陈贞瑶兀自哭着说道:「如何会错?她模样比我不知道好看了多少,一袭红裙,青丝半挽,即使面色苍白,也丝毫不减容貌。哪像我费尽心思才妆点成这般,与她站一起,完全都不够看了……姑母,现下怎么办?有她在,我如何才能吸引到……吸引到表哥的注意啊?」

  陈心宛握紧拳头,本来想着即便是南宫玲那般好看的姑娘,成日做男儿装扮,也不过得个飒爽英姿,自是比不上贞瑶的柔美。如今瞧来,那楚沐是开了窍了。

  她眼珠子咕噜一转,说道:「来,别任性了,姑母给你换一套衣裳,晚上你表哥就要回来了,这是你们第一次相见,定要给他留个最好最深刻的印象。至于楚沐,你不用担心,不管她多好看,她与你表哥自幼一同长大,如同亲兄妹一般,怎如你这个不曾见过面的表妹吸引人呢?」

  楚沐跟着楚夫人一起到了南宫府,苗氏早早的站在院内,拉着楚沐的手说道:「你外祖母知道你要来,点心都多吃了两块,这会儿在厅内候着呢!」

  楚沐忙问道:「外祖母在厅内?她身子不好,怎不在房间休息?沐儿又不是旁人,哪值当她起身啊!」

  苗氏笑得眉眼都眯住了,只拍着楚沐的小手笑道:「咱们沐儿真的是长大了,沐儿自然不是旁人,沐儿啊,是你外祖母疼到心尖上的丫头呢,你外祖母心中最是惦念你了,快走吧,你外祖母定然是等急了呢!」

  到了厅内,楚沐冷眼一瞧,依在外祖母跟前,一会儿端药一会儿取帕子的正是陈心宛,而陈贞瑶则坐在下首的绣花墩上,南宫玲站在一旁没坐。

  楚沐心中冷笑,真是知礼守礼的姑娘,怎的这般大剌剌不懂规矩?主家站着,她也好意思坐?就彷佛玲儿是她的丫鬟一般。

  楚沐不动声色的打量陈心宛,她们姑侄俩模样也还是像的,模样清秀,身形瘦削,加上这种穿衣打扮,最是能引起男人的保护欲望。

  她叹了口气,不由得又想,父亲是为什么与那陈心宛有了纠缠的呢?

  陈心宛见着楚沐进来,不停地给陈贞瑶使眼色。然而陈贞瑶以为楚沐会过来向她道歉,便端着架子坐在墩上不动,谁知楚沐看都没看她,迳自走到吕氏跟前去了。

  楚沐在吕氏跟前撒了半天娇,逗得吕氏开怀大笑,半晌才拍着楚沐的手说道:「你这丫头,自小嘴甜,总是逗得老婆子我心花怒放的!」

  楚沐噘着嘴说道:「外祖母,沐儿说的都是实话呢,您看沐儿可有对旁人说过,不曾吧?」

  吕氏笑了,这才想起一旁的陈心宛,忙拉着陈心宛说道:「心宛,这是你表姊蝶依,这就是我常跟你说的,我那调皮的外孙女沐儿。」

  楚沐夸张的「啊」了一声,「原来这是表姨母啊,我还以为……」

  她适时的将后半句咽了回去,只在场的都反应过来,她是说,以为陈心宛是丫鬟呢。

  陈心宛面色一沉,但很快就恢复正常,只那陈贞瑶气得脸都变形了。楚沐余光瞟了一眼,忍着心中的冷笑,甜甜的对陈心宛喊道:「表姨母安,姨母好漂亮啊。」

  陈心宛脸上堆满了笑,伸手从腰间取出一枚上好的玉佩,递给楚沐说道:「沐儿才好看,姨母年岁大了,哪里担得起好看二字。来,这是姨母的心意,快快拿着。」

  楚沐欢喜的接过来,这东西陈家即便有,也不会落在陈心宛这里,定是外祖母怕她面上难堪,拿给她充面子的。

  等陈贞瑶来行了礼,得了母亲的一支碧玉钗,楚沐方做出些许不适的样子,只低声说道:「外祖母,沐儿不好,身子不如从前,现下有些许不舒坦……」

  吕氏忙点头说道:「沐儿快去歇息,你二舅母已经都给你安顿好了。外祖母也要去歇息了。」

  楚沐回头看着母亲说道:「娘,您要不要陪陪外祖母?沐儿不要紧的,就是想睡会。」

  楚夫人迟疑片刻,她母亲的身子不好,偏沐儿受伤她也不能回来侍奉,如今得了这个机会,自然是愿意的,但她又着实放心不下沐儿的身子。

  苗氏见状忙道:「母亲也甚是想念妹妹,妹妹便去陪陪母亲吧。至于沐儿,就不用担心了,有我在,玲儿也在,自会将沐儿安顿得妥帖。」

  楚夫人便不再犹豫,扶着母亲站起来,一路往里间走去。

  陈心宛一愣,自她来了南宫府,姨母将她当亲女儿一般,可南宫蝶依一回来,姨母一颗心便全偏了过去,果真不是亲生的,她对姨母再好,也比不过表姊的一句话!

  陈心宛迟疑片刻,抬脚也预备跟上去。

  楚沐一脸天真的看着她说道:「表姨母,你这是要去哪里?」

  陈心宛脸上一僵,勉强笑着说道:「这些日子,心宛伺候姨母也惯了,表姊这些年不曾做这些,想来是不习惯的……」

  楚沐轻笑起来,「表姨母这是什么话,外祖母是我娘的亲娘,怎会不习惯?何况外祖母与我娘有体己话要说,你跟着干么?」

  这话一说,苗氏也觉得她太没有眼力了。吕氏回过头,深深的看了眼楚沐,却什么也没说,就着女儿的手走了。

  陈心宛面上有一瞬间的怒色,片刻便正常了,笑道:「还是沐儿心细,我都没想到这些,那沐儿,我送你回院子吧。」

  楚沐不置可否,只乖乖的跟在苗氏后头。

  不过陈心宛能忍,却不代表陈贞瑶能忍,她本就看这个抢了风头的楚沐不顺眼。等出了院子,她便气愤的说道:「楚沐,我姑姑不过是关心姨祖母,这才要跟上去的,你又何须这样咄咄逼人?」

  陈心宛大吃一惊,急忙喝道:「贞瑶,休要胡说!」

  陈贞瑶眼泪在眼眶里转,倔强的看着她们,彷佛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那柔弱又坚强的模样,落在众人眼中,苗氏下意识的想要去哄,又碍于楚沐在,只生生忍着。

  楚沐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却是云淡风轻的笑了笑说道:「贞瑶表妹真的是太过敏感了,我如何咄咄逼人了?我们悦城人啊,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有啥说啥,表妹你过些时日便习惯了。」

  南宫玲眼珠子一转,表姊很不对劲啊,看起来很不喜欢表妹。可表妹这般温柔,不过是矫情了些,江南女人嘛,心思重也是正常的,她们做姊姊的让着些不就得了?

  她预备上前拉楚沐缓和气氛,只是还没过去,楚沐突然手一扬,捂着脑袋,整个身子就软倒在地上。

  众人吓了一跳,苗氏忙去将楚沐扶起来。

  南宫剑走进来的时候,便看到这样一幕。他眉头紧皱,走到楚沐身边关切的问道:「沐儿这是怎么了?」

  楚沐柔柔的睁开眼睛,虚弱的冲着南宫剑一笑,「表哥,无事,沐儿无事……」

  她们都不曾注意,但楚沐注意到了,前世内宫纷争,她养成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习惯,刚刚说话之时,她听着院门口有脚步声,这才假装不适晕倒在地。

  陈贞瑶今日突然换了装扮,更是柔美可人,分明是有备而来,目标自然就是今日要回来的表哥。今生,她楚沐绝不能让恶人再得逞。

  南宫玲这下子后悔不迭,表姊身子不好,精神不济,她怎么早不曾想到?便忙说道:「表姊身子未好全,受不得刺激。」

  苗氏便有些不满的看着陈贞瑶,是呢,都知道沐儿身子不好,贞瑶这孩子心思也太重了些。

  陈贞瑶白了一张脸,竟也是摇摇欲坠,陈心宛死命拉住她,不许她胡闹。

  陈心宛上前说道:「沐儿可无事?都是贞瑶不懂事,回头我定会好生教训她……」

  楚沐只做站不稳的模样,南宫剑忙伸手将她抱起,问道:「沐儿院子在哪里?」

  南宫玲立刻跑到前头带路,楚沐靠在南宫剑的肩膀,余光看到陈贞瑶那张扭曲的脸,心中实在是快意极了。南宫剑是她的表哥,粗枝大叶得很,他们自幼一同长大,与亲兄妹无异,这会儿她一晕倒,只怕南宫剑压根都没注意到陈贞瑶这么个人呢。

  前世在后宫待了那么些年,不晓得见过多少爱耍心机的女人,像陈心宛那样的,她都不放在心上,更何况陈贞瑶这般沉不住气。不让她嫁进南宫府最好的法子,便是让南宫剑瞧不上她呗。

  陈心宛死拉活拉才将陈贞瑶拉回院子,一回到院子,那副温柔焦虑的模样立刻就变了,她狠狠的甩了陈贞瑶一个耳光。

  陈贞瑶捂着脸,委屈的说道:「姑母,您做什么打我?我是为您鸣不平啊!」

  陈心宛怒道:「为我?为我就给我安静些,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们是寄人篱下,不管是谁,我们都要搞好关系。我们才刚刚来,靠的不过是你姨祖母的疼爱,可是你整天都在干么?」

  陈贞瑶愤怒的说道:「我就是不甘心,您看我们过来什么都没有,住这么个偏远的小院子。可楚沐呢?她母亲即便嫁出去了,院子还是给留着好好的,楚沐来了甚至还要单独一个院儿。您还说姨祖母喜欢您,若真的喜欢,怎不见着有那样的待遇?」

  陈心宛鄙视的看了她一眼,「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亲生的与非亲生的,孰轻孰重?陈贞瑶你动脑子想想,这里再差,不比陈家好多了?还是你想回陈家去?」

  陈贞瑶急忙摇头不出声,陈家那是狼虎窝,父兄一直想拿她换前程,他们突然发生意外死了,本就不多的财产被旁支叔伯们刮了个干净,还要拿她们姑侄去卖钱。姑母是好不容易才将她带到姨祖母这里,好吃好喝好用的,比那陈家好了不晓得多少倍。

  只不过是不甘心这样低人一等的活着罢了。

  她眼神暗了暗,委屈的说道:「如今怎么办,姑母,表哥刚刚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我呢!」

  陈心宛气不打一处来,说道:「还好他没注意到你,看样子他与楚沐的感情甚好,若他知道楚沐是被你刺激晕倒的,你觉得他还会对你有什么好印象?」

  陈贞瑶更是着急了,忙拉着陈心宛的袖子问道:「那可如何是好啊,姑母……」

  陈心宛皱眉思索着,又说道:「我侧面打听了会,如今那南宫剑已经十七,楚沐也已及笄,按道理若是两家有意,即便还没来得及订亲,也会有风声传出来,既然没听到风声,说明两家并没这个打算。只是你给我抓紧了,如今北漠战事吃紧,南宫剑不会停留很久的,你赶紧想法子,让他注意到你,最好能有些什么。」

  陈贞瑶颇有些扭捏道:「可……我是个女孩子,若真有些什么,岂不是有辱名声?」

  陈心宛说道:「不是要你主动献身,是要你放出自己的魅力,让他情不自禁亲近你,你平日太过拘谨了,这样子男人怎么会主动呢?」

  楚沐躺在靠椅上,脸上敷着牛乳蜂蜜。杏仁在一旁,将碗里剩下的牛乳蜂蜜,涂在楚沐的手上。

  酸梅好奇的问道:「姑娘,这涂起来是做什么的?」

  悦城风沙大,姑娘们又多不注重保养,年轻的时候还能丽质天成,明艳动人,年岁稍长,那个皱纹是藏也藏不住,皮肤也粗糙黑黄得厉害。前世她回了洛城,开始只顾着心伤母亲过世,又自恃自己不靠容貌。但其实内心还是自卑得很,堂妹们即便容貌不如她,但那端庄的样子,那白嫩柔美的肤质,莫说男人,便是她都爱不释手。

  她「唔」了声说道:「前些日子听说这法子能让皮肤更细腻,还能变得白嫩。」

  杨桃沉默片刻,轻声说道:「姑娘,您不用与表小姐计较,您是国公府最高贵的嫡长女,听说等北漠平定了,皇上要给您册封郡主呢!」

  楚沐挑挑眉,是呢,前世也是这样,当今圣上是疼她疼爱得紧,若不是太子已经有了太子妃,皇后定要她嫁给太子才好。不过前世那个郡主位置,最终是没有下来,因为母亲死得惨,外祖父气急,在皇上面前狠狠的参了父亲一本……

  楚沐抬手看着手上的牛乳蜂蜜,满意的点了下头,嘴里随意的说道:「表小姐?你是说那个陈贞瑶?她是小孩子,我怎会与她计较。对了,昨日我倒是发现母亲眼下嘴角皱纹好几条了,这法子若是不错,我便日日做了拿去给母亲涂。」

  杏仁有些嫌弃的说道:「姑娘,夫人才不会涂这些东西,没事折腾得慌。」

  她自幼跟着楚沐,玩笑也是惯了的,楚沐并不介意,只笑道:「昨日看着表姨母,她比母亲小不了多少岁,可你们看看她那张脸儿……」

  杏仁冷笑一声说道:「姑娘做什么要拿夫人与她比?夫人可是悦城第一美人,她……」话没说完,想起人家怎样也是小姐,容不得下人们说闲话,便闭上嘴巴。

  楚沐笑起来,用涂了牛乳蜂蜜的手去拍杏仁的手,杏仁眼疾手快躲开了。楚沐笑道:「母亲的确美艳,但这些年上阵杀敌,操持家务,皮肤太过粗糙。而表姨母脸上白嫩如少女,看着让人神往呢!」

  她一回头,正看见酸梅眼巴巴瞧着那多余的牛乳蜂蜜,她又笑起来说道:「喏,剩下的你们拿去涂了吧。」

  杏仁嫌弃的摆手说道:「奴婢可不要这东西,黏黏糊糊,看着就不舒坦。」

  杨桃看见酸梅上前欢天喜地捧了那碗,杏仁在一旁叽叽喳喳的说她,只微微摇摇头,往楚沐身旁坐了,小声说道:「姑娘,老爷说是事务忙,回不来,少爷却是要回来了呢。」

  前世的花神节后,父亲便要母亲送她回洛城,即便事务繁忙也是回来了,今生按道理也该回来才对,倒不知为何与前世有些不一样了。

  她点点头说道:「得了得了,快去打水给我洗了,再拿润泽膏过来。一会儿哥哥便要过来,我也许久不曾见到哥哥了。」

  是真的许久了,前世还是哥哥大婚的时候,后来她便再没见过,只有嫂嫂久居洛城,时不时带浩儿进宫……想到浩儿,楚沐的心又开始疼了,那个被她亲手杀掉的,她的亲侄子……浩儿,今生你若是早点出生,我们早点续上姑侄情啊!

  杨桃杏仁给楚沐梳洗干净,酸梅捧了件鹅黄色的裙子说道:「姑娘,这颜色不错,您正青春年少,这样的衣裳最能显得您活泼了。」

  杨桃如今听不得活泼二字,只瞠着眼睛瞪了瞪她。

  楚沐笑道:「是,我可不是正青春活泼,最适合这样的衣裳,快拿过来给我换上。」

  等楚沐收拾好,南宫玲正巧欢快的走了过来,看着楚沐眼睛都直了,「你这是做什么,昨日花神节,我头一回见你穿裙子还没觉得。怎今天在家你也穿裙子?不会觉得不方便?」

  楚沐笑道:「左右我也不能拿刀,穿裙子如何不方便?」

  南宫玲无法反驳,只是上下左右的看了看,有些满意的点点头说道:「还别说,表姊这副样子,真真是好看极了。」

  楚沐欢欢喜喜到了暮春堂正厅,哥哥楚煜已经来了,正坐着与外祖母说话,身边是南宫剑,对面则是陈心宛与陈贞瑶姑侄俩。

  陈心宛今日倒是乖巧,吕氏的旁边是楚夫人与黄氏,她并没有横插一脚。

  楚沐行过礼,高兴的走到楚煜身边,软糯的喊了声,「哥哥。」

  楚煜站起来摸摸她的脑袋问道:「沐儿身子可好了?久不见你做女儿装扮,如今这样子打扮起来,甚是好看。」

  楚沐甜甜一笑,「那是当然了,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妹妹。」

  楚煜承了楚震忠与南宫蝶依的容貌,虽是武将,容色却极好。别说悦城,便是整个大齐,除了皇室齐家那几个,再没有谁能比得上楚煜的了。

  楚煜宠溺的刮了刮楚沐的鼻子说道:「你无事便好,爹爹听说娘亲与你搬来外祖家,便琢磨着过几日,等北漠疲累了,他能空出手,再回来安顿你们……」

  楚沐一愣,下意识的摇头说道:「哥哥,我不想去洛城。」

  吕氏笑道:「傻丫头,洛城才是你的家,便是此刻不回去,等解决了北漠之事,你们也是要回去的。」

  北漠与大齐的仗,打了二十来年,两国的将领都换了不少。如今大齐倒是略占上风,南宫潇祈与楚震忠合计了,觉得不出两年便能打赢。

  实际上也是,两年后,楚震忠与楚煜便凯旋回洛城——?只是武将哪里会真正的安定下来?过了不到一年的时日,便又开始南征北战的生活。

  楚沐噘着嘴说道:「那我便等外祖父与爹爹打了胜仗再走。」

  楚夫人走下来握住楚沐的手说道:「好了,沐儿乖,要听话。走吧,你们外祖母身子不好,我们不要打扰了,到母亲那儿坐坐。」

  吕氏知道她也有些日子没见着儿子,自然是放人,喊着陈心宛扶她进去了。

  楚煜楚沐兄妹二人跟着楚夫人一道,回了她的院子。

  因知儿子要来,楚夫人早早的吩咐姜嬷嬷在院里的小厨房炖了鸡汤,如今正好端过来。楚夫人一边亲手盛给他们喝,一边细细问儿子关于北漠进犯的事情。

  楚煜只轻笑道:「母亲放心,北漠暂时没什么大的动静,不过是时不时的撩拨,都不用父亲亲自出马的。」

  楚夫人略略松了口气,有些疲倦的抚了抚额头,说道:「那我也就放心了,如今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外祖母,她身子不好,偏生府内的大小事情都要她操持。你两个舅母又不是不能干的,偏生她放不开,生怕她们出了差池。」

  楚煜伸手替楚夫人也舀了一碗汤,递过去说道:「母亲莫要太过忧心,外祖母一辈子操心惯了,哪里是一下两下就能什么都撒手呢?等北漠彻底平定了,儿子带你们去江南走一走。外祖母嫁到悦城几十年了,怕是再不曾回过江南了。」

  楚夫人笑着拍着他的手说道:「还是你最贴心。」

  楚沐脑中却在发愁,前世的外祖母身子也是一直不好,在娘亲过世后,据说是咳了一宿的血,过世的时候眼睛还睁得大大的,不能瞑目。自那以后,南宫家与楚家便形同陌路。

  今生她想办法阻止爹爹娘亲的悲剧发生,但是外祖母呢?她能延续外祖母的生命多久?

  想到这里,楚沐无比的沮丧,只打起精神想着,不管多久,在外祖母过世前,她一定要好生孝顺,不叫她太过遗憾。便问道:「外祖母又不舒服?舅母她们可在跟前照料?娘,我们也去侍奉外祖母吧。」

  楚夫人回过头摸摸她的脑袋说道:「沐儿也长大了,晓得疼人了。莫要担心,你们表姨母是个细心的,有她在跟前服侍,实在是再稳妥不过了。」

  楚沐心中警铃大作,那个陈心宛,根本就不安好心。但她与陈心宛见面次数甚少,总不能不分青红皂白不喜她吧?

  楚夫人没发现女儿的异样,继续说道:「大夫瞧过了,给开了药,让你们外祖母吃药好生歇息,只要不大喜大怒,约莫个把月就能好,日后接着调养便是了。」

  楚沐一愣,大喜大怒?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端午节,前世便是端午节,父亲来南宫府相聚,不知怎的竟与那陈心宛滚做一处的。所以前世外祖母病情恶化,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叫她怒急攻心?

  一时间,楚沐更是恨极了那陈心宛,一面又气恼爹爹怎的那般拎不清?偏前世的她远在洛城,气急败坏,不肯原谅爹爹,导致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她压根就不明白。

  楚煜营中事务繁重,喝了汤又与楚夫人分析了会战事,便起身要走了。

  楚沐说要送哥哥,便一路跟着他,小声叮嘱要他注意身体,莫要太过操劳。

  楚煜不由得失笑,摸着妹妹的脑袋说道:「怎的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了?你放心,大哥都知道,倒是你,身子不好就不要到处跑,在外祖母跟前好生尽孝,也要听话,按时吃药,不要让母亲担心,知道吗?」

  楚沐鼻子一酸,前世的大哥死得实在是冤枉,又想到侄子浩儿的惨死,她简直就要承受不了。不会的不会的,今生他们一家人,都会安稳无恙的。

  迎面走过来一个娇娇柔柔的女子,手中端着一个食盒。楚沐一抬头,却是一愣,那不是陈贞瑶吗?

  只见陈贞瑶走过来福身行礼,抬起头面带红晕的看着楚煜说道:「表哥,您这便要回军营了吗?怎不留一晚,陪陪姨母与表姊呢?」

  楚沐眉头都要结成一团了,陈贞瑶这是什么意思?她前世,不是嫁给表哥南宫剑了吗?

  楚煜面色温和,只退开一步,守着礼说道:「表妹安好,营中事务繁重,我得赶回去。」

  陈贞瑶看了二人一眼,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见着表姊来送表哥,贞瑶十分羡慕,表姊有您这样的好哥哥,可瑶儿的哥哥……」

  楚煜不大好意思的咳嗽一声说道:「表妹放心,既然来了这里,就拿这里当自己家,剑儿他们自然也会拿你当亲妹妹一般的。」

  陈贞瑶又红着脸点头说道:「谢谢表哥安慰瑶儿,有表哥的这句话,瑶儿便放心了。」

  楚沐上下打量她,她敢确定,陈贞瑶对大哥有意思。前世齐瑾琛身边那些前仆后继的花蝴蝶,见着齐瑾琛便是这样一副羞答答的模样。

  她按捺住想要揍人的冲动,只娇笑着挽住大哥的手臂说道:「好了好了,大哥,时间也不早了,爹爹定然还等着你的,你快回去吧。不用担心我,我一切都好。」

  楚煜又宠溺的摸摸她的头说道:「你身子不好,不许跟从前一样胡闹,有什么想要的,让下人去买,不要再东跑西跑的受累了。」

  见她小鸡啄米般的点了头,这才转身要走。

  那陈贞瑶忙上前说道:「表哥……表哥,是这样的,我做了一盅鸽子汤,表哥……」

  楚煜略略皱眉说道:「我刚刚在母亲院子里喝了鸡汤,喝不下了,表妹留着自己喝吧。」

  陈贞瑶脸色白了白,很快恢复正常,勉强笑道:「表哥误会瑶儿了,这汤是做给姨祖父的,姨祖父年岁大了还在为民镇守,瑶儿想让表哥帮忙带过去。」

  楚沐心中气恼不已,这个陈贞瑶,分明是想藉口跟大哥接触,有一就有二,今天是托大哥带东西给外祖父,明儿便是去营帐送东西了。次数多了,哥哥可不得记住她了?

  她正要开口阻止,便听到哥哥说道:「这样的事情,表妹若是有心,便亲自跑一趟。不过你是弱女子有些不便,那找个小厮送去就可以了。至于我,我骑马过去,汤会洒的——?我总不能为了一盅汤,慢悠悠的过去吧。」

  楚煜蹙着眉,不甚高兴的转身走了。

  楚沐心中乐开了花,本来她还在想法子,不叫大哥被这有心机的女人给骗了,没想到大哥压根不理会她,真是大快人心啊。

  陈贞瑶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她模样向来是好看的,又柔柔弱弱惹人怜,来到这悦城,不说男子了,便是女子见了她,都自动变得轻声细语。可这个楚煜竟压根不看她,偏偏那楚煜长得一表人才,身姿虽是魁梧些,但更显男子气概。

  她扁着嘴,又瞧见一旁楚沐似笑非笑的目光,心中闪过一丝恼恨。是了,定是这楚沐在表哥面前说她坏话,叫表哥这般不在意她。好似她天生就跟她不对盘似的,真让人讨厌。

  陈贞瑶心中恼恨,只拎着裙子提着食盒转身走了。

  楚沐开心的在后头嚷嚷,「哎,表妹跑慢些,你最是柔弱,若是摔倒了可怎么办?」

  陈贞瑶身子一震,跑得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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