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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长琴《娘子聘夫百万两》卷二 [打印本页]

作者: 腐爱    时间: 2019-10-29 16:38
标题: 长琴《娘子聘夫百万两》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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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娘子聘夫百万两》
作者:长琴
系列:蓝海E76802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9年10月30日

【内容简介】

赵羡表示:家有姒幽如有一宝!
她会养虫子炼蛊助他审犯人,对他下蛊护他百毒不侵,
还把几百万两银票摆上桌,向他父皇「求娶」他,
只是新婚生活本该甜蜜蜜,却老是有人想让他们不开心,
太子明里暗里针对他,连他之前被行刺似乎也与太子有关,
以前服侍他母妃的宫婢突然出现,说有他母妃被谋害的证据,
可事隔这么多年才找上他,目的为何?
甚至有人趁着大伙进宫向太后贺寿,意图栽赃姒幽放蛇咬人……

赵羡强调:事关姒幽都是大事,绝不能马虎,更不能姑息!
姒幽附和:事关赵羡都是大事,两人同心,无人能欺!



  第二十一章 有别的女人的气味

  赵羡回房间换衣裳,却听外面的门被推开了,他心里一跳,下意识以为是姒幽从花园回来了。

  这倒是不怪他,在晋王府中,除了姒幽以外,无人敢随意出入房间。

  他不以为意,伸手将屏风上的衣物拿下来披上,直到鼻尖嗅到了些许香气,心里猛地一突,他飞快回身望去,正对上一双含羞带怯的美目。

  那女子眼熟得很,穿着一身石榴红的衣裙,身段窈窕,脸颊微红,面若桃花,眼带春意地朝他望过来。

  「王爷……」

  赵羡既惊又怒,冷声呵斥道:「谁许你进来的?」

  沈笑笑没想到他会是这番反应,吓了一跳,她自幼在青楼里长大,见惯了各式各样的客人,无一不垂涎于她们的美色,渐渐的,美丽的容貌也成为她无往不利的武器,她是被捧惯了的,还是头一回碰到这种面对自己还不假辞色的男子。

  愣了一下,沈笑笑才反应过来,绞着一双素白的手,微微垂下头,怯怯地柔声道:「是……是巡抚大人让奴家来服侍王爷的。」

  她知道自己生得美,肤若凝脂,杏眼琼鼻柳叶眉,略微垂着头,便有一番楚楚动人之姿,任是哪个男人见了都会心软,除非他是个太监。

  岂料今日沈笑笑撞上了南墙,面前的男人非但没有心软,反而皱眉斥道:「本王不需要你服侍,出去。」

  他的声音冷冽,毫不留情,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沈笑笑不由有些慌了,心里又是十足的不甘心,她是青楼里的头牌,今日能来服侍贵人,不知得了多少花娘的艳羡,再者,对方可是王爷,当今皇上的亲生儿子,若是能攀上这根高枝,泼天富贵岂不是触手可及?

  想到这里,沈笑笑不禁咬咬牙,世上的男人大抵都一般,她见得多了,就不信美色在前,这晋王爷还真能做个柳下惠。

  于是沈笑笑不仅没有如赵羡所愿退出去,反而还走近了一步,颤颤巍巍地扯下腰间的衣带,原本就单薄的衣裳霎时敞开,露出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身,她泪盈于睫,声音轻颤道:「奴家不能走,求王爷可怜可怜奴家吧,若是服侍不周,叫青楼里的妈妈知道了,奴家要被打死的……」

  沈笑笑美目微红,泪眼盈盈,又大着胆子向赵羡走了一步,怯生生再道:「王爷,求您怜惜奴家吧,奴家今日在雅间内便对王爷一见倾心,只求一夜柔情,待天亮后,奴家自会离去,绝不纠缠……」

  她说着,便往赵羡的怀里靠去,岂料赵羡冷不防一退,她扑了空,迳自撞在屏风上,直撞得她肩头生痛,柳眉蹙起,这回眼泪是真的出来了,楚楚可怜,好不动人。

  赵羡的眉头皱成了一个死结,看着她的目光宛如在看什么脏东西一般。

  沈笑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目光,心里瑟缩了一下,晋王好像是真的厌恶她……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人声,是一个娇俏的女子声音,道:「王妃,这边有台阶,您小心点。」

  脚步声越来越近,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赵羡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慌乱。

  沈笑笑反应过来,心里不免惊讶万分,原来如此,晋王是带了王妃一起来的。

  她正想着,外面的轻微脚步声戛然而止,停在屏风前,沈笑笑甚至能看见有一道纤瘦的身影被烛光投映在屏风上,削肩细腰,光是这样看着,便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王妃一定生得很美。

  虽然还未见到人,但望着那道浅浅的影子,沈笑笑的脑中竟不自觉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原先那个娇俏的女子声音疑惑问道:「王妃,怎么了?」

  紧接着,一道有些清冷的声音淡淡响起,「有人。」

  「谁?」寒璧一头雾水地四下张望,她顿了顿,随即往屏风后面转过来,正巧对上赵羡的脸,她笑了笑,道:「王妃,是王爷回来了。」随即她的目光落在沈笑笑的身上,突然意识到不对,猛地伸手掩住口,眼底闪过惊色,「啊,这……」

  她眼神震惊,显然是误会了什么,视线在赵羡与沈笑笑之间来回打转,赵羡此时是披着外裳的,沈笑笑则是衣衫不整,这副情景,但凡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发生了什么。

  赵羡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草草系上衣带,转出屏风,喊了一声,「阿幽。」

  就这么两个字,却饱含着显而易见的情意,同之前那副冷冽的语气完全不一样,叫沈笑笑听了惊讶无比,原来他也会对一个人如此温柔,这叫她不禁生出几分好奇来,想看看晋王妃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让晋王爷态度转变得如此彻底?

  沈笑笑拢了拢衣襟,走了出去,入目先是素白的颜色,目光上移,落在那名女子的脸上,她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惊愕,她从未见过如此合适这个寡淡的颜色的人,让人看到她的第一眼,便会想起冬天飘落的雪,美而清冷,令人不敢触碰,却又莫名生出几分景仰与向往。

  对上那双幽黑又明澈清透的眸子,不知为何,沈笑笑竟生出几分自惭形秽之感,她终于明白了,为何之前她靠近时赵羡会露出那样的神色,宛如看见什么脏污的东西。

  世上有如此干净美好的人,泥淖又如何能再入得了他的眼?

  沈笑笑只觉得面颊如火烧,她拢紧衣裳,匆匆将腰带绑好,慌慌张张地奔了出去,脚步声渐远,很快就听不见了。

  寒璧小心地望了望自家王爷,又望了望王妃,深深觉得自己是无力参与这种事情的,遂乖觉地轻手轻脚退了出去,将房门关上。

  赵羡走到姒幽面前,低头望着她,轻声道:「阿幽,我可以解释,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姒幽略微侧了侧头,道:「是什么样的?」

  「我本来是在换衣裳,她不知怎么就闯进来了……」赵羡眸色顿时加深,「这个别馆是山阳省的官员安排的,明日我便派人去买几个下人来,将他们都换掉。」

  姒幽只是望着他,并不说话。

  不知为何,赵羡心里有些慌了,他伸手欲抚她的发丝,却被她侧头躲开。

  她淡淡地道:「别碰。」

  赵羡的眼神陡然沉了下来,一同沉下去的还有他的心,瞬间便落到了谷底,他声音低哑地唤了一声,「阿幽。」

  姒幽回视他,眸光淡漠,她道:「脱了。」

  乍一听到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赵羡有些发懵,他不解道:「脱……什么?」

  姒幽指了指他的衣裳,道:「把衣服脱了。」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有别的味道。」

  她的嗅觉灵敏甚于常人,打从一进来她就闻到赵羡身上的脂粉香气,是那个女人的味道,不好闻,她不喜欢。

  这种不喜欢的感觉甚至影响到她的情绪,让她有些焦躁,可她却说不出焦躁的来源之处,想来想去,便认定是赵羡衣裳上的气味的缘故。

  赵羡闻言,心下略微一松,二话不说将外袍脱去了,他嗅了嗅中衣的袖子,那脂粉气味已经淡到几乎闻不到,但他担心姒幽还能闻到,遂将袖子伸到姒幽面前,问道:「还有气味吗?」

  姒幽看了一眼,点头道:「还有。」

  没想到连中衣都沾染了脂粉的味道,赵羡担心熏着她,也顾不得尚有春寒,索性把中衣也脱了下来,露出结实流畅的肩背线条。

  他又问姒幽,「现在还有吗?」

  姒幽顿了顿,忽然上前一步,两人间的距离瞬间拉近许多,近到赵羡能闻到她身上的青竹气味,比那俗不可耐的脂粉气味好闻数倍。

  紧接着,他感觉到姒幽略踮起脚,轻轻嗅闻着他的脖颈处,如同一只小动物一般,他甚至能够感觉到她吐出的清浅气息,微暖,却又微凉。

  空气中的寒意令他觉得极冷,而少女的靠近却又让他觉得极热,心怦怦跳着,彷佛下一刻就要破开胸腔似的。

  赵羡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沙哑,问道:「阿幽,还有气味吗?」

  姒幽没有回答,她微微合着眼,仍旧轻轻嗅闻着,像是在分辨着气味,直到过了许久,久到赵羡忍不住侧头去看她,才听见她慢慢地道:「没有了,是你的气味。」

  说完,她略略侧头,在男人的脖颈处轻轻落下一个吻。

  这个吻落下来的时候,明明是微凉的触感,赵羡却觉得那一块皮肤火热,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似的。

  赵羡忍不住一颤,双臂一用力,便将面前的少女紧紧搂住,低头吻住那柔软如花瓣的唇,肆意地掠夺,辗转侵入。

  寂静的屋里响起暧昧又轻微的水声,唇舌亲密地交缠,恍若疾风骤雨,男子修长的手臂将怀中人圈住,恨不得两人就此融为一体,生生世世都不再分离。

  当吻渐渐由激烈转为温柔的时候,赵羡长臂一捞,将怀中的少女打横抱起,放在软榻上,青丝漫漫铺散开来,姒幽缓缓睁开双目,自下而上地望着他,眸中倒映着烛光,点点如星子,美丽而璀璨。

  她的明眸轻轻眨了眨,神色是不谙世事的天真,却又透着一抹风情,无端惑人,彷佛深山中的精魅,让人心甘情愿将一切都双手奉上,譬如性命,抑或是余生。

  赵羡轻轻地以拇指抚过她的左边眼角,那里有一颗细小到几不可见的朱砂痣,他忍不住俯下身,慢慢地啄吻着,缠绵的情意如涓涓泉水,几乎要涌出胸腔。

  姒幽的手心紧紧贴着他的心口,忽然开口道:「你这里,跳得很快。」

  「是的。」赵羡毫不隐瞒,声音低哑而隐忍,「它为你而跳,此生此世,直到死去。」

  姒幽感受着赵羡落在皮肤上的吻,温热却又极致温柔,她轻轻动了动,问道:「可以不要有别人的气味吗?」

  闻言,赵羡的动作微微一顿,毫不犹豫地答道:「可以,只有你。」

  身上只有你的气味,心也只为你而跳动。

  姒幽侧过头来,轻而缓地触碰着他的耳廓,赵羡俯下身去,亲昵地吻着她白皙纤细的脖颈,如同虔诚的信徒在亲吻着一片落下来的雪。

  烛光静静地燃烧着,将两人亲密的影子投映在墙上,少女的脖颈轻轻往后扬起,露出小巧的下颔,长长的青丝一缕缕落下来,彷佛一朵正在缓慢绽放的花。

  窗外的夜幕之上,新月娟娟,夜寒山静,墙角一树寒梅正悄无声息地散发出幽幽的冷香,将这夜色无端衬得旖旎缱绻,一时间屋里屋外,风月无边。

  次日一早,姒幽一醒来便感觉到一只手紧紧揽住她的腰身,旁边传来男人低沉带笑的嗓音,「醒了?」

  姒幽睁开眼,望着陌生的床帐,正觉得不知今夕是何夕之时,忽然一个温热的吻落在她的肩头,紧接着她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了起来,小心地安放在一个温暖的怀中。

  赵羡似乎很喜欢这样抱着她,将她放在身前,像是抱着什么稀世珍宝,舍不得放手。

  姒幽有些犯懒,她轻轻打了一个呵欠,道:「什么时候了?」

  「不知道。」赵羡用手轻轻梳弄着她柔顺的青丝,问道:「饿了吗?」

  姒幽想了想,道:「有些饿。」

  「那便起来了。」

  赵羡起身随意披上外裳,去屏风旁将姒幽的衣裳拿过来,替她一一穿上。

  如今他的动作已经很熟练了,甚至姒幽自己都比不上他。

  直到一切打点妥当,赵羡才去开门,寒璧正规矩地守在那里,手里捧着热水和布巾,看样子是等候一些时间了。

  赵羡道:「我今日要去查案,你若是觉得无聊,就出去街上走一走,不过得带着寒璧她们。」

  姒幽点点头,望着他问道:「你什么时候会回来?」

  赵羡答道:「说不准,若是早些办完,我便早些回来。」

  姒幽想了想,问道:「我可以与你一同去吗?」

  对上那双幽黑如墨玉一般温软的眼眸,赵羡还能说什么,一时间所有的顾虑都被抛到脑后,满口答应,「好。」

  陵南知府准备了一个早上,终于等来了钦差大人晋王……还有晋王妃。

  在稍微的发愣之后,陵南知府好歹保持住镇定,上前拱手道:「下官林胤然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赵羡摆了摆手,微笑道:「林府台不必多礼,关于被杀害的前知州徐如海一案,卷宗都准备好了吗?」

  林胤然立即答道:「都备好了,请王爷随下官来,请。」

  「请。」

  赵羡与林胤然往衙门里走,一路上不少差役都见到跟在一旁的姒幽,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林胤然看着委实觉得丢人,又觉得晋王实在荒唐,查个案子怎么把自家王妃也带上了?

  然而心里嘀咕归嘀咕,林胤然自是什么都不敢说,他呵斥那些差役,「看什么?没有事情做是不是?」

  差役们一听,连忙鸟兽散。

  林胤然尴尬地对赵羡笑道:「属下无状,是下官管教不严,叫王爷见笑了。」

  赵羡微微一笑,「无妨。」

  等进了知府衙门后堂,林胤然停下脚步,迟疑地看向姒幽,对赵羡道:「王妃……也去吗?」

  赵羡笑着道:「是。」

  林胤然确信自己的拒绝已经非常含蓄地表现出来了,然而赵羡好像听不懂似的,偏偏他又不能真开口将姒幽赶出去,只能硬着头皮道:「卷宗放在这边的屋子,王爷请。」

  刘书吏早已等在那里了,见到他们一行人,连忙将门推开,清晨的朝阳斜斜照了进去,将整间屋子映得明亮,细细的微尘在空气中飞舞,一股独属于古旧书籍的陈朽气味跟着扑面而来。

  赵羡眉头皱了皱,忽然想起姒幽异于常人的嗅觉,转头看向她,低声问道:「阿幽,你要进去吗?」

  姒幽确实觉得那气味有些重,但是闻久了也不是不能忍受,她点点头,率先踏入屋子,赵羡赶紧跟了上去。

  林胤然介绍道:「陵南城近些年来的卷宗都在这里了。」他领着赵羡两人到了最靠窗边的书架旁,对刘书吏吩咐道:「将徐如海灭门一案的卷宗取出来。」

  刘书吏连忙照做,足足有一大叠,摆放在书桌上。

  林胤然叹了一口气,道:「王爷,这些都是了,案发是在去年腊月,接获重启彻查的旨意,衙门也重新调查了一番,但仍旧半点头绪都没有,实在是下官无能啊。」

  他面上浮现出一抹苦笑,又道:「徐大人素来爱民如子,为官清廉节俭,却不想突逢大难,下官一日未能抓获真凶,便一日不能安寝,这数月来,下官是愁白了头发,日思夜想,恨不能速速将真凶缉拿归案,以慰徐大人在天之灵。如今王爷来了,下官这颗心总算是有着落了。」

  听了这番情真意切的话,赵羡笑了笑,道:「林府台的心意本王知道了,本王定当竭尽所能早日将案情查明。」

  林胤然闻言,顿时热泪盈眶,拱手作揖道:「有王爷这句话,下官就放心了,王爷若有什么需要,尽管与下官提,下官绝无二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赵羡点了点头,「本王知道了。」

  林胤然又对旁边的刘书吏道:「你这些日子便跟着王爷,协助查案,若王爷需要什么,立刻来报我。」

  刘书吏连忙恭声应答,「是,大人,卑职明白。」

  林胤然与赵羡又说了几句话才离开,赵羡拉过旁边的椅子让姒幽坐下来,这才拿起一本卷宗翻开。

  刘书吏立在一旁,殷切笑道:「王爷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尽可以问卑职。」

  「嗯,下去吧,本王有事自会叫你。」赵羡自顾自看着卷宗,头也不抬淡淡道。

  刘书吏十分识趣地闭上嘴,退了出去。

  温暖的阳光静静落在屋里,姒幽也抽出一本卷宗翻看,她识字并不多,看不太懂,但态度很认真,叫人见了以为她真的在查阅似的。

  姒幽慢慢地翻着卷宗,陈旧的墨香在空气中氤氲,并不算难闻。

  其实早在刑部时赵羡就看过这些卷宗了,他草草翻了一遍,见姒幽看得认真,便过来她身边坐下,伸手将她圈在怀里,下颔亲昵地抵着她的肩,道:「阿幽,我教你认字吧?」

  姒幽略微惊讶地抬眉,转头看他,「现在?」

  「嗯。」赵羡捉着她的手,轻轻翻过下一页,明媚的阳光洒在纸上,将墨色的字清晰地映照出来,他低声念道:「腊月十八日丑时末,邻人王德贵起夜,隔墙闻有惨叫声,既惊且惧,惴惴不安,次日晨起前往徐如海家中查看,门户大开,门房横死于阶下,他大惊,遂前往官府报案。供述人,王德贵。」

  第二十二章 晋王妃赌博有气魄

  一整个上午,赵羡都待在这个屋子里与姒幽一同看卷宗,直到午时方回了别馆,到了下午,他让侍卫找来府衙的衙役,要去看看案发现场。

  那衙役自是不敢推托,领着他们去了。

  赵羡站在宅子前面,并不进去,只是打量一番,忽然笑道:「你们前知州大人这宅子修得好。」

  衙役不解其意,遂也跟着笑了笑,却听赵羡又慢慢地道——?

  「比得上本王在京中的王府了。」

  衙役脸色顿时一变,笑容差点就挂不住了,呐呐道:「这……王爷说笑了,咱们陵南城不过是小地方,如何能与晋王府相比?」

  赵羡笑道:「本王也就随口一说罢了,走吧,进去看看。」

  这一回他没带姒幽来,身后只跟了两个晋王府的侍卫,一进宅子,便是一道影壁,那粉白的墙壁上有一道干涸的血迹,分外刺眼。

  赵羡跟着那衙役将宅子走了一遍,因着案发已有数月之久,许多痕迹已经淡去了,并没有没什么收获,不过赵羡也不急,按照卷宗所记录的去看了徐如海被害的地方,是在书房。

  徐府修得很大,甚至到了违制的地步,厅堂五间九架,屋脊用瓦兽,檐角肖坍绘饰,这是朝廷一品大员才能有的制式,而书房更是离谱,四面的墙上都镶着一寸厚两尺宽一丈高的整块雕花紫檀,一眼望去,当真是贵气逼人。

  赵羡看了看,若要按照一名朝廷官员正常的俸禄来算,恐怕要攒个几十年才能置办得起这样的装饰。

  他慢慢地巡视一圈,在书案前停下,书案很大,是上好的花梨木,后面放着一张太师椅,椅子的靠背和扶手上都残留着干涸血迹,书案上也有,呈喷溅状,足足有好一大片,笔架和砚台上都沾满了,可以想见当时的情景有多惨烈。

  赵羡看了一会,问那衙役道:「徐大人是在这张椅子上被杀的?」

  衙役答道:「是。」

  赵羡又看向椅子后面,那里放着一个多宝架,架子上摆放了各式各样的器具,有上好的端砚、珍贵的天青彩绘兰花瓶、白玉貔貅镇纸、红珊瑚佛手等等。

  赵羡细细打量着,那衙役不知他究竟在看什么,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赵羡忽然问道:「这屋子有人打扫过吗?」

  衙役愣了一下,道:「这……卑职不知,案发之后,这宅子就被贴了封条,无关人等是不可以进入的。」

  闻言,赵羡意味不明地道:「也就是说,能进来这里的都是与案子有关的人了?」

  衙役迟疑片刻,道:「是。」

  赵羡伸手摸了摸那架子,一层厚厚的灰尘,显然许久没有人进来了,他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收回手,目光再次看向那多宝架。

  十数个大小不一的格子都塞得满满当当,唯有其中一个格子是空的,因为它最靠边,让人一下子无法注意到,但若是看见了便会觉得万分突兀。

  赵羡打量了片刻,看那格子的宽窄和高度,放在那里的应当是一个花瓶。

  这个多宝架上有如此多贵重的东西,为何有人会独独拿走一个花瓶?

  赵羡心里思索着,同时走上前去仔细观察,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个花瓶是在杀死徐如海没多久就拿走的,因为格子上面有血痕,很明显的挪移痕迹,而非自然喷溅上去的。

  是谁拿走了花瓶?

  换句话说,这个花瓶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值得那人拿走?

  正在这时,旁边传来一个侍卫的声音,道:「王爷,这里有东西。」

  赵羡立即走过去看,见那名侍卫站在门边,抬头盯着门板,道:「王爷,您看。」

  赵羡闻言望去,只见那门板上被什么利器刻了一个印记。

  又是一条游鱼。赵羡叫来那衙役,问道:「你可知道这条鱼是什么意思?」

  衙役盯着那游鱼的印记看了半晌,显然是一头雾水,最后犹豫地道:「这……大概是哪个孩子随手刻上去的吧,一条鱼能有什么意思?」

  赵羡的眸光沉了沉,问道:「你们之前查案的时候都没有人发现这个吗?」

  那衙役听罢,仔细想了想,脑子灵光一闪,道:「说起来,之前的郑捕快也说起过这个印记,只是后来没查到什么线索,也就作罢了。王爷,这东西大概就是随手刻上去的,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赵羡不以为然,反而问道:「那个郑捕快现在人在何处?」见衙役面露难色,赵羡眉头一皱,「怎么了?」

  衙役乾乾一笑,道:「他前阵子告了假,回乡下老家了,王爷是想要见他吗?」

  赵羡想了想,道:「不了,本王也就是随口一问罢了。」他转身离开书房时,道:「这里本王都看完了,走吧。」

  衙役忙不迭应了声「是」,跟在他身后出去了。

  那衙役回了府衙没多久,便听说知府大人要见他,衙役连忙去拜见。

  林胤然问道:「你今日随着王爷去了徐府,可有什么发现?」

  衙役道:「没有,王爷只是进去看了一圈,又问了卑职几个问题,就出来了。」

  林胤然目光微凝,略略倾身,道:「他问了你什么问题?」

  衙役想了想,答道:「就问了徐大人一些生前的事情,倒没什么特别的,只说徐府很大,神色看不出什么来,像是随口一说。」

  林胤然眉头皱了皱,继续问:「除此之外,王爷有没有什么发现?」

  「这倒是没有……啊,对了。」衙役突然想起一事,道:「王爷看见门上刻着一条鱼,还问了卑职几句。」

  林胤然立即道:「他问了什么?」

  衙役答道:「倒也没什么要紧事,就问卑职知不知道那条鱼,卑职回答那大概是小孩子胡乱刻上去的,之前郑捕快也提起过这条鱼,但后来不是没有查到什么线索吗?」

  「王爷想要见郑捕快?」

  「那倒没有。」衙役道:「王爷也就是随口一问,听卑职说郑捕快如今告假回了乡下,不在陵南城了,他便作罢了。」

  林胤然点点头,面上闪过深思之色。

  衙役又问:「大人,还有什么事情吗?」

  林胤然回过神来,吩咐道:「这几日你与刘书吏一同跟着晋王爷,他若有什么事情,速来报我。」

  衙役连忙应下,「是,卑职知道了。」

  林胤然摆了手,「行了,你去吧。」

  等衙役走了之后,他站起身来,背着手慢慢踱了几步。

  旁边如木桩子的刘书吏终于出声道:「大人怎么了?」

  林胤然面上浮现深深的愁绪,道:「晋王来了,本官心里有些不上不下啊。」

  刘书吏道:「大人是怕……」

  林胤然踱回书案后方坐下,道:「倒不是怕,只是有些担心罢了。」他想了想,又彷佛很不安地问道:「郑捕快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他怎么回了乡下?」

  刘书吏道:「是卑职让他回去的。」

  林胤然猛地转头看他,下颔明显一紧,道:「继续说。」

  刘书吏道:「他是个拧脾气,当初那群匪寇伏法之后,他来找卑职,说此案恐有隐情。」

  林胤然一惊,连忙追问:「后来呢?」

  刘书吏笑了笑,道:「犯人都抓到了,也全部招供了,案子已结,哪里还有什么隐情?后来卑职寻个错处,让他回乡下了。」

  林胤然眉头皱得死紧,道:「可是朝廷现在派了钦差来,显然是对这案子有疑虑。」

  闻言,刘书吏满不在乎道:「那就让他们查吧。」

  林胤然迟疑道:「若真查出些什么来呢?」

  刘书吏一顿,很快又笑了,「若真查出什么来,也只是治大人一个失职之过罢了。」见林胤然仍旧面有愁绪,他便道:「再不济,上头还有一个巡抚大人顶着,天塌下来也砸不到您的头上。」

  听了这话,林胤然果然镇静下来,点头道:「不错,你说的有理。」他站起身来,道:「备轿,本官要去拜见巡抚大人。」

  赵羡回到别馆的时候,已是夜幕四临,灯烛通明,他遍寻别馆也不见姒幽,找了下人问道:「王妃在何处?」

  那下人道:「王妃傍晚时候便出去了,还未回来。」

  赵羡心里一紧,又问:「她是一个人出去的吗?」

  下人答道:「是带着寒璧与明月一道去的。」

  姒幽出去玩,赵羡倒是不担心,他担心的是她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在这陵南城她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民风如何,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可就糟了。

  赵羡一颗心提得老高,立即带着几个侍卫出门去找,哪知找了半个时辰,几乎转遍了大半个陵南城,还是没有找到人,他紧张起来,立即派人去找林胤然,将府衙里的捕快全部借来找人。

  一时间,陵南城里的百姓看到了往日里看不到的场景,几乎所有的捕快同时出动,在大街小巷里穿梭,像是在找什么人。

  百姓们猜测着是不是要抓什么贼人,又有人联想到去年前知州被灭门的事情,一时间心里都惶惶不安,也不在外面转悠了,各自回家去,没多久,原本繁华热闹的街头竟然见不到几个行人。

  而此时,在城南的一家店铺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几乎在大部分的城里都有这么一家类似的铺子,从外面看不出来什么,内里空间却很大,没什么布局,一眼望过去分外敞亮,几张桌子分布排开,每张桌子周围都围了数十人,情绪激动,或喜或怒,或哭或笑,可谓是众生百态了。

  这个地方就是赌庄,大多数赌庄都开旮旯角落,外观是一座普普通通的二层小楼,然而一旦走进来,就会发现内里别有洞天。

  而此时,其中的一张赌桌与别的赌桌不大一样,这张赌桌开在二楼雅间,桌边围坐着几个人,有男有女,其中一名少女气质清冷,神色淡漠,明显与旁人格格不入。

  这一张赌桌很大,庄家是一名徐娘半老的女子,她手里拿着几枚骰子,慢慢地抛着,笑咪咪地望着对面的少年道:「小哥,还来不来?」

  那少年生了一张娃娃脸,赫然是本该在京师的江九,他咬咬牙,又从怀里摸出几张银票来,往桌上一拍,道:「来!」接着他又对一旁的姒幽道:「我再玩一把就走。」

  姒幽淡淡地道:「再输一把?」

  江九气急败坏地道:「呸呸,什么输一把?要赢!」

  那庄家噗嗤笑出声来,将骰子往上一抛,右手轻扫,尽数投入骰盅,一下一下地摇起来,骰子在盅内发出好听的声音,她笑吟吟问江九,「还是赌大小?」

  江九道:「赌!」

  庄家笑道:「小哥好气魄。」

  不过有没有运气就不知道了。

  庄家笑着向其他人示意,「来来,各位都下注吧,买定离手。」

  这雅间与楼下的赌桌不同,是专为有钱的赌徒们准备的,身上若是没有带够银子的可上不来,是以这里也不像楼下那般闹哄哄。

  几个赌徒的年纪有大有小,都纷纷下了注,其中一个年轻公子买了小之后,不停地拿眼角瞟向姒幽,那点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寒璧见状相当不悦,自打她进来之后就一直板着小脸,与明月一左一右站在姒幽身后,生怕别人占了她们王妃的便宜,可是她们又不能把其他人的眼睛都捂住,遂只能恶狠狠瞪回去。

  那人不以为意,继续打量着姒幽,视线也越来越露骨。

  一旁犹豫着该买大还是买小的江九正好看见了,二话不说,掏出一把匕首往桌上匡地一插,整个赌桌都震了一下,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惊恐地望着他。

  江九哼了一声,怒气冲冲地向那人骂道:「看什么看?再看小爷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当葡萄踩!」

  那人虽然有色心,但到底是个公子哥儿,哪里料想得到江九会有这等悍匪行径,吓得一缩脖子,果然不敢再看了。

  江九也没管那匕首,任由它钉在桌子上,然后举着银票再次犹豫起来。

  庄家露出一丝笑意,道:「小哥,你倒是快点儿啊。」

  「催什么?」江九不耐烦地道:「银票现在还姓小爷的名姓呢。」

  庄家翻了一个白眼,不再催促,旁边几个赌徒想说什么,可是一看见那把锋利的匕首,又把话给咽回了肚子里。

  就在江九举棋不定的时候,一旁的姒幽突然伸出手来,在赌桌上轻轻点了点,道:「买这个。」

  江九再次确认的问道:「买小?」

  见姒幽点头,江九咬一牙,心一狠,把几张银票往桌上狠狠一拍,发出砰的一声,对庄家道:「开!」

  庄家忍不住笑着调侃道:「哦哟,小哥您悠着点,可别把奴家这桌子给拍裂了,奴家日后还得靠着它养家糊口呢。」

  她一边调笑着,一边揭开了骰盅,旁边传来一声惊呼,「一、二、三,小。」

  庄家低头一看,果然是六点,她惊讶地挑了挑眉,望了姒幽一眼,笑吟吟道:「还真是开了小,这位姑娘果然厉害啊。」

  这一把是江九和那年轻公子赢了,江九顿时喜笑颜开,将银票搂了过来,数了数,笑道:「一共八百五十两,四百五十两分给你好了。」

  他说着,果然数出四百五十两银票推给姒幽,姒幽看了看,顿时若有所思。

  江九把银票叠好折起,往怀里一揣,起身对姒幽道:「走了走了。」

  庄家柳眉轻挑,笑道:「小哥不玩了?」

  江九摆手道:「不了,改日再玩,今日还有事情。」

  岂料他一番催促,姒幽却不动如山,表情平静地看着那庄家,竟是在等待着。

  庄家噗嗤一笑,慢悠悠道:「你不想玩,这位姑娘却想玩了。」

  江九目瞪口呆。

  姒幽淡声道:「继续。」

  寒璧与明月都傻眼了,王妃好像是认真地想要赌钱,这可怎么办?王爷您在哪里啊?

  然而不论她们在心里如何呼喊,赵羡并没有及时出现,第二轮赌局又开始了。

  那庄家似乎对姒幽来了点兴趣,笑咪咪问她道:「这位姑娘,是想赌大小还是想玩别的什么?咱们这儿还有牌九、六博、双陆、五木、番摊,应有尽有,样样都好玩的紧。」

  任她说了一大堆,姒幽却还是淡淡道:「赌大小。」

  得,白说了,庄家也不恼,仍旧是笑着,道:「好,都听您的意思。」她捧着那骰盅摇了起来,摇了一阵,最后才放定,招呼道:「请诸位下注,是大是小,买定离手。」

  其余人都陆陆续续地下了注,姒幽看了看,将刚刚拿到手的四百五十两银票全部推到大的那一边。

  江九霎时睁大眼睛,低声问道:「你全买了?」

  姒幽看了他一眼,道:「全买了。」

  江九揣着那好不容易才赢来的四百两,犹豫了半天,道:「那我还是跟着你吧,要输一起输。」说完,便将银票也押在了大。

  庄家笑了笑,揭开骰盅,赫然是四四五,十三点,开大。

  江九激动地一拍桌子,「赢了!」

  庄家也是诧异不已,她看了姒幽一眼,浅笑道:「姑娘运气果然是极好的,恭喜了。」

  于是姒幽刚刚才到手的四百五十两立即翻了一倍,变成了九百两。

  然而这只是开始,此后几局,不论她怎么买,随众抑或是自己单买,总是能赢,就好像那骰盅里的骰子是按着她的心意摆出来似的。

  很快,姒幽面前的银票就堆了厚厚一叠,惹得寒璧和明月目瞪口呆,她们王妃的赌运这么好吗?根本只要下注就必能赢钱。

  后来其他的赌客也都看出苗头来了,争相跟着姒幽买,姒幽买大,他们跟大,姒幽买小,他们跟小,姒幽若是不动,他们也就不动,捏着银票眼巴巴地看着,好似一群温驯的羊,尤其是江九,一双眼睛露出深深的崇敬,那模样恨不得要当场拜姒幽为师了。

  当所有的赌客都赢的时候,那就是庄家赔钱了,而且还赔了不少。

  那庄家再也维持不住笑意,神色严肃地打量着姒幽,这赌场是她开的,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庄家,早就把这点事情摸得门儿清,赌博这种事情有输有赢很正常,输多赢少也是正常,可要是一直赢那就很不对劲了。

  她怀疑姒幽动了手脚,所以一直在观察她,试图找出什么端倪来。

  然而姒幽毫无破绽,她离赌桌不是很近,甚至两只手都没有放在桌上,赌桌很大,她坐的位置必须要站起来才能摸到骰盅,而骰盅这些东西都是赌庄提供的,绝不可能出什么意外。

  太奇怪了,庄家皱着细长的柳眉,一下一下地摇着骰盅,目光紧紧盯着姒幽,不敢错过她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生怕着了道,然而直到骰盅落定,她也没动过分毫,表情平静无比,就好像在看什么寻常的事情一般。

  庄家谨慎地道:「请客人们下注,买定离手。」

  她之所以如临大敌,正是因为姒幽与其他人不一样,每次下注她都毫不顾忌本钱,不论面前摆了多少银票,都是全部下。

  一开始倒还好,也赔得起,然而钱滚钱,如雪球一般,到了现在,她面前那一堆银票的数额已是十分惊人,若是再输,这家赌场恐怕要关门了。

  庄家的额上渐渐渗出了汗,寒璧与明月两人亦是万分紧张,紧紧盯着姒幽,手都捏成了拳,这一堆银票怕是有十万两上下了。

  她们王妃好厉害,赢了好多钱!

  就在所有人的等待中,姒幽动了,她将所有银票如之前那般推向其中一方,淡淡地道:「买小。」

  声音轻飘飘的,好像那不是十万银票,而是一堆不值钱的废纸。

  与此同时,庄家的额上有冷汗滑落下来,顺着线条优美的下颔,滴落在光洁的桌面上。

  姒幽抬眼看向她,眸光明澈如清泉,淡漠而清冷,彷佛能看透人心,她再次开口,重复一遍,「买小。」

  一瞬间,所有人都回过神来,他们刚刚跟着姒幽也赢了不少,至少之前输的本钱都回来了,手里还有些富余。

  人就是这样,输的时候是光脚不怕穿鞋的,赢的时候反而瞻前顾后起来,能上来二楼赌钱的大多都是常客,他们深知物极必反的规律,一旦运气好到了极点的时候,往往也是噩运降临的时候,猝不及防就会赔个底儿掉。

  赌客们爽快者如江九,二话不说把银票一推,跟着姒幽全部买小,更多的是犹豫者,他们有的磨磨蹭蹭跟着姒幽买了一点,也有观望的,还有一部分最后选择买大。

  等所有人都下好了注,庄家才深吸了一口气,望着众人道:「诸位,买定离手。」

  众人纷纷后退一步,气氛瞬间凝重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那小小的骰盅。

  庄家将细长的手指按在骰盅上方,染着红色蔻丹的指甲在烛光下分外艳丽,她轻轻揭起骰盅,露出一丝缝隙,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正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别动。」

  第二十三章 赌庄被查抄

  赵羡带着侍卫与衙门的捕快找遍了整个陵南城,一颗心急得不行,如在油锅中煎熬,最后无法,索性顺着没打烊的店铺挨个问过去,直到问到一家裁缝铺子。

  铺子生意冷清,一个小伙计坐在里面嗑瓜子,赵羡进了门便问道:「打扰了,这位小兄弟,向你打听一个人。」

  那小伙计抬头问道:「什么人?」

  赵羡道:「是一个姑娘,年纪与你差不多大,长得有我肩膀这么高,模样生得很是漂亮,穿了一身素色的衣裳,看上去像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漂亮的小姑娘。」小伙计含着瓜子,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拖长了声音道:「好像……有点印象啊……」

  赵羡心中一喜,立即问道:「在哪里见过?」

  小伙计哼哼唧唧,「让我想想啊……」

  赵羡见他那般模样,哪还有不清楚的?冲侍卫使了个眼色,一锭银子立即被放在伙计面前。

  那伙计双眼顿时一亮,拿起银子往怀里一塞,顿时竹筒倒豆子似的道:「哎我记得了,那位小姐穿着上好的云纹丝绢料子,我还多看了好几眼,她原本带着两个丫鬟路过,结果遇到了一个男的。」

  赵羡眸色微暗,「男的?」

  「是啊。」

  赵羡沉住气,继续问道:「后来呢?发生了什么?」

  伙计答道:「后来那位小姐与那男的说了几句话,就跟着那男的走了。」

  赵羡呼吸一滞,「去哪里了?」

  伙计吐掉嘴里的瓜子壳,抬起下巴示意他看对面,道:「喏,他们去那里了。」

  赵羡回头,却见对面是一座二层小楼,门窗全都紧闭,唯有一张深色的门帘悬挂在正门位置,不时有人出入其中。

  不论怎么看,那都不像是一个正经地方。

  赵羡甚至注意到一名跟着的捕快脸色微变,他眼风一扫,立即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那捕快去情尴尬,低声道:「回王爷的话,那里是……是一家黑赌庄。」

  赵羡的脑子里迅速闪过无数的画面,单纯的姒幽被路人骗了进去,然后……

  赵羡一咬牙,转身大步流星地往那二层小楼走去,几个捕快和侍卫连忙追上去,将门帘一掀,然后一扯,帘子掉了下来,一名捕快高声吼道:「府衙清查,肃静!」

  闹哄哄的大堂瞬间安静下来,沉浸在赌兴中的赌徒们宛如兜头被泼了一桶冰水,从头凉到脚底板,面面相觑,措手不及。

  「别动。」

  这一声响起时,所有人的心都不约而同地一跳,庄家的手指颤抖了一下,差点没按住那骰盅,她勉力吸了一口气,望着姒幽道:「客人有什么事?」

  姒幽直视着她,眸子幽黑如墨玉一般,彷佛能将人的心思一眼看穿,她道:「里面的骰子刚刚动了。」

  所有人静寂一瞬之后,哗然声起。

  庄家脸色剧变,她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姒幽平静回视,语气毫无情绪,「在你碰到骰盅的时候,骰子动了。」

  一个赌客惊声道:「三娘子,你竟然出千?」

  「不会吧?」

  「三娘子,她说的是真的吗?你动了骰盅?」

  赌客们七嘴八舌,疑惑者有之,不信者有之,甚至有人怀疑姒幽,「你不会是怕输了才故意诬陷人吧?三娘子在陵南城开了五年的赌庄,怎么可能出千?」

  三娘子立即收敛惊惧之色,镇静下来,望着姒幽道:「承蒙诸位信任三娘子,奴家不胜感激,客人若是有证据,证明奴家对骰盅动了手脚,就请拿出来,否则……」她轻笑一声,道:「信口雌黄,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诬赖人,我三娘子可不是吃素的。」

  寒璧与明月顿时紧张起来,皆是上前一步,护在姒幽左右。

  寒璧咽了咽口水,望着三娘子道:「你想做什么?我们王、我们小姐不是那样的人,一定是你动了手脚。」

  三娘子嗤笑道:「我若是方才动了手脚,叫我全家死绝。」

  这毒誓发得猝不及防,寒璧从来没有碰过这种人,她一时噎住了,竟不知如何回话。

  三娘子也不搭理她,继续对姒幽道:「这位客人,您倒是说说,三娘子我方才怎么动了手脚的?」

  姒幽没有回答,一瞬间议论声再起。

  三娘子笑道:「输不起就不要来赌庄,姑娘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身,在家里架个桌子,摆个局,有的是人陪你玩,何必要来寻我们的晦气?」

  姒幽定定的瞅着她,仍是不应声。

  「怎么,姑娘不肯说话了?」三娘子一手撑着桌面,歪着头笑了,姣好的面容上浮现魅色,「在我的地盘刻意搅局,我可要教教你规矩了,免得日后有人争相仿效,后患无穷。」

  三娘子站直身子,拍了三下手,楼下立刻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咚咚咚直奔二楼,紧接着几个彪形壮汉一把推开雅间的门,如小山一般堵在门口,领头那人四下扫了一眼,声如洪钟问道:「三娘子,是谁在捣乱?」

  三娘子朝姒幽的方向一指,那几个大汉先是一愣,随即便要过来抓人。

  江九猛地站起身来,一拍桌子,厉声道:「谁敢动?」

  他的气势惊大,顿时震住了那几个打手。

  三娘子咯咯掩唇轻笑道:「小哥生气了?」

  江九面无表情地望着她,道:「她是我带来的,三娘子要找,也是找我才对。」

  闻言,三娘子笑得前俯后仰,正在这时,桌边传来轻轻的几声,像是有人在敲桌子,紧接着一道清冷的声音淡淡传来,「就是这样做的。」

  三娘子的笑声戛然而止,她猛地转头看去,就见那少女五指微张,握成空拳放在桌上,拇指张开,食指与中指略微并拢,小拇指屈起,动的是无名指,正在轻轻敲打着桌面。

  这是一个揭开骰盅的动作,若是她手中握着的是骰盅,那么无名指敲打的正是盅身位置。

  一看到这个动作,三娘子的头皮顿时一麻,眼底有惊慌一闪而逝。

  是的,她刚刚确实做了手脚,用的就是这个动作,很巧妙地改了骰子的点数,这种动作一般人是做不出来的,而她开设赌庄这么多年,就是靠着这一手屹立不摇,可她万万没想到,终日打雁却叫雁啄了眼,竟然真的有人看清楚了这个动作。

  姒幽松开手,慢慢地道:「我现在能说出你骰盅里的点数。」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三娘子更是大惊失色,失声叫道:「不可能!」

  姒幽望着她,不解地反问:「为什么不可能?」

  三娘子美目瞪大,道:「掷骰子这种事情,开几点全是运气,你如何能知道?」

  姒幽却平静地道:「若我真的知道呢?」

  三娘子的嘴唇略微发白,她深吸一口气,道:「那你说说,现在骰盅里是几点?」

  姒幽想了想,道:「之前是一一四,小,在动了一下之后,是一一一,三点。」

  有人立即道:「是豹子。」

  「庄家通吃!」

  三娘子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有心急的赌客上前,趁她不注意一把揭开了赌盅,众人一看,里面静静躺着三枚骰子,都是一点朱红,赫然是三点豹子。

  一名赌客怒道:「三娘子你果真出老千!」

  「果然是!」

  「这竟是一家黑赌庄,三娘子,枉我等这般信任你!」

  一时间众人情绪激动。

  三娘子的脸色难看得犹如锅底,她看着愤怒的赌客们,表情也冷了下来,道:「谁说我出了千?三点豹子就是我出千了?」

  「她都说出点数了,你还不承认?」

  「休要狡辩了!」

  「给钱!」

  「对,赔钱!」

  眼看局面要失控了,甚至有人趁乱伸手去抓赌桌上的银票,三娘子见了,双眸一凛,猛然一拍桌子,高声道:「还愣着做什么?我倒要看看今天谁敢动!」

  她话音落下的同时,雅间门口突然传来一个男子低沉的嗓音,「说的好,我倒要看看谁敢动。」

  屋子里众人都是一惊,立即扭头看向声音来源,唯有寒璧和明月面上露出了惊喜之色,叫道:「王爷!」

  所有人都是一脸懵,连打手都下意识往旁边退开。

  王爷?什么王爷?

  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出现在雅间门口,容貌俊美,神色凌厉地看向众人,如同在看一群废物,而后目光锁定在姒幽身上,表情迅速柔和下来,宛如冰雪消融,其速度之快,叫旁人以为他变了一张脸。

  此人正是赵羡,见到姒幽的那一瞬间,确认她没事,他彻底松了一口气,天知道刚刚那一段短短的路程,他的脑子里到底想了些什么。

  赵羡的心安定下来,甚至不自觉露出一个和煦的笑,朝她走过去,道:「阿幽,怎么到这里来了?」

  他上来之前还想着要好好教她,不许随意轻信别人,但是一看到她,什么教训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想将她拥入怀中,旁的多说一句都是浪费时间。

  姒幽答道:「来这里赚钱。」

  听到这话,三娘子和所有赌客都呆了。

  最后是赵羡率先反应过来,笑着问道:「赚了多少了?」

  姒幽指了指桌上那一叠厚厚的银票,道:「有这么多。」

  赵羡打眼一看,笑道:「阿幽好厉害。」

  他真心实意地称赞了一句之后,又扫了雅间里的赌客们一眼,目光落在那几个打手身上,声音倏然冷下来,对身后的捕快道:「朝廷禁赌已有数十年之久,这里竟然还有人私设赌庄,公然对抗朝廷,都抓起来,让林知府好好审一审。」

  众捕快齐声应答,「是!」

  今天来赌庄的人都遭了殃,被捕快们逮个正着,大齐禁赌,开设赌坊者要罚,参与赌博的人也要罚,于是陵南城的百姓们都看到了一幅奇景。

  当看到数十个赌客绑成一串被押出来的时候,裁缝铺子里的伙计惊呆了,睁大着眼睛,瓜子壳都忘了吐。

  陵南城里唯一的一家赌庄,于今日夜里被衙门给封了,听说是因为得罪了一个不得了的大人物。

  总之,当三娘子被押着路过姒幽身旁时,她的表情极其精彩,像是不可置信,又像是不甘心,叫住她问道:「你之前当真是听出来的?」

  姒幽平静地回视她,点点头。

  得到了肯定的回覆,三娘子倒是没那么震惊了,只是笑叹一声,「想不到我三娘子还有翻船的一日。」

  捕快粗声粗气地催促道:「快走。」

  三娘子斜瞟了他一眼,笑着轻哼道:「催什么?刘捕头,您往日里来咱们赌庄的次数还少了吗,要不要我给您数数?」

  众人闻声看去,皆是嗤笑起来,刘捕头的脸色乍红乍白,跟开了染料铺子似的,分外滑稽。

  赌客们和赌庄里的人都被押去了衙门,姒幽站在路边望着,眼里闪过疑惑之色。

  赵羡见状便问道:「怎么了?」

  姒幽道:「他不见了。」

  赵羡先是一愣,而后猛地醒过神来,他忽然想起那个伙计说的话,他迅速回头看了一眼,低声道:「带你进去赌的那个人不见了?」

  姒幽点点头。

  赵羡面上浮现出若有所思之色,问道:「你认得他吗?」

  姒幽道:「认得,他叫江九。」

  大齐朝在先帝时便有律例,明令禁止民间赌博,发现赌者,杖一百,并没收家籍浮财,设赌者一律充军。

  等到靖光帝继位,禁赌不如从前那般严厉了,赌风渐起,只是都悄悄在暗地里赌,无人敢搬到明面上。

  想要赌很容易,三枚骰子、一个骰盅,窝在哪个旮旯里都能赌,要禁赌却很难,费力又不讨好,于是大多地方官员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事情没捅开就好。

  然而今天这事却无法善了,因为捅开它的人是奉旨来查案的钦差,是一个王爷。

  林胤然连晚膳都没用完,就被人报了此事,急忙穿上官袍去处理,等尽数处理完已是半夜时分,人都差点累瘫了。

  林胤然一边走,一边叹了一口气,对刘书吏道:「真是来了一个煞星,这些破事几时才算完?」

  刘书吏道:「等案子查明王爷就会走了。」

  林胤然登时一个激灵,瞪着他,「查明?查明什么?」

  「不管是查明什么,让王爷能回去交差也就是了。」刘书吏的双眼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微芒,慢条斯理地道:「王爷能交差,大人也就能交差了。」

  林胤然面上顿时浮现若有所思之色,道:「且容本官仔细想想。」

  陵南城府衙的大牢里,唯有火把照亮着漆黑的走廊,牢头上了年纪,趴在桌上早就睡熟了,正在这时,门忽然开了,一道黑影迅速窜了进来。

  那人脚步轻巧地走过牢房走廊,左右张望,最后在一间牢房门前站定,轻轻叫了一声,「三娘子。」

  牢里坐着的女人动了动,抬头望向来人,表情毫不意外似的,站起身来低声骂道:「好你个小兔崽子,老娘还以为你不来了。」

  「怎么会?」那人笑了一声,道:「三娘子莫急,我这就放你出来。」

  若是姒幽在场,定然能听出来此人正是之前悄悄溜走的江九。

  江九几下便将锁打开了,形同虚设,他轻轻拉开牢门,催促道:「先走。」

  趁着夜深人静,两人很快便轻手轻脚离开了牢房,那牢头竟然丝毫无觉,鼾声阵阵,睡得正香。

  等溜出了府衙,走在寂静的长街上,江三娘子才长长吐了一口气,一巴掌拍上江九的脑门,恶狠狠骂道:「好你个江小九,带人来搅老娘的局,还连累我的赌庄被封了,我非得告诉江七不可!」

  开赌庄时,她都让人管她叫「三娘子」,没人知晓她姓江。

  「三娘子,别别。」江九登时惨嚎一声,哀求道:「可千万别告诉江七,我叫你亲娘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江三娘子瞪他,「不是故意的?你带了这么个厉害人物来我的赌庄,你还装无辜?」

  江九小声讨饶,「我真的不知道她这么厉害。」

  江三娘子嗤笑,「我看你之前跟着她下注赢钱,倒赢得很欢喜啊,啧啧,那模样恨不得当场给她叩头拜师了。」

  江九嘿嘿一笑,江三娘子又是一巴掌拍在他后脑杓上,骂道:「没脸没皮的样儿,老娘总有一天要收拾你。」

  一听这话,江九便知道此事揭过去了,心里大松一口气,只要江七不知道就行,之后什么事都好说。

  江三娘子斜睨着他,话锋一转道:「说吧,好好的京城不待着,你突然来陵南做什么?」她抱着双臂,又道:「我听说江十二之前去了一趟京城,人说没就没了,也不知道是谁干的,阁主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我思来想去,也就你和江七清楚其中的内情了。」

  江九道:「三娘子,我正是为了此事来陵南的。」

  江三娘子神情一肃,道:「发生什么事了?」

  江九四下看了看,道:「此处非谈话之地,我们换个地方说。」

  一刻钟后,两人到了江三娘子家中,江三娘子道:「我这小破地方没有人会来,你就放心说吧。」

  江九低声问道:「你还有多久要服药?」

  江三娘子一怔,答道:「认真算来的话还有八日,不过……」她忽然神情一正,盯着江九道:「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莫不是你又把五蕴毒的解药弄丢了?这次我可真是没法帮你了,上一回的解药迟了整整五日,让我吃足了苦头,齐盛那个老东西,我估摸着他是有别的打算了。」

  「并非如此,我是另外有事情告诉你。」江九望着她的眼睛,认真问道:「你想解毒吗?」

  江三娘子狐疑地打量他一番,道:「谁不想解毒?只是五蕴毒无解,怎么,你又想到了什么鬼主意?」

  江九道:「我的毒解了。」

  江三娘子怔了怔,立即拉过他的手,将袖子往上一推,果然见到手臂上什么痕迹也没有了,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果真能解?」

  「我江小九何时骗过人?」他将袖子放下来,道:「上回解药丢了,承蒙三娘子相帮,救命之恩不敢或忘,如今是该回报三娘子的时候了。」

  他将解毒的事情细细说来。

  待听到江十二丧命是因为此事时,江三娘子惊了,道:「江十二原是碧水阁那边的人,心思阴毒,这种事情你们竟也敢告诉他,果真是胆大。」

  江九老老实实地道:「这是我和江七想出来的主意,若没有江十二,我们一时半会也筹不到那么多银子。」

  江三娘子疑惑问道:「要多少银子?」

  江九伸出右手的三根手指头,道:「三百万两。」

  江三娘子险些被呛到,难掩震惊,「要这么多?」她站起身来,转了一圈,哭笑不得道:「江小九,你今日若是不来我的赌庄,我倒还能搜罗出一些积蓄,可是赌庄如今被官府查封,家财全部没了,半个子儿都没给我留下,我如今一贫如洗,便是大街上的乞丐都比我富裕。」

  江九也自知理亏,他咳了一声,道:「莫急,咱们没有钱,还有别的啊。」

  江三娘子狐疑道:「此话怎讲?」

  江九道:「我问你,去年在大秦山的那一笔生意是谁接的?」

  「大秦山……」江三娘子立时顿悟,道:「你是说刺杀晋王的那件事?」

  江九点点头,又道:「还有徐如海被灭门的事情,这些情报消息对晋王来说,难道不比钱更值钱吗?」

  江三娘子沉吟道:「我在陵南城待了这么久,徐如海的事情我倒是知道得清楚,但是大秦山的那桩生意是碧水阁做的,你也知道阁里有规矩,江汀阁向来不许与碧水阁私下往来,那桩生意的情报是江二收集的,要想从他那里抠出消息来,恐怕比登天还难。」

  江九道:「那就慢慢来,总有办法查出来的。」

  江三娘子道:「且容我再想一想。」

  江九知道她心中的考虑,碧水江汀阁看似一体,实则不然,两者相差甚远,碧水阁里大多都是些穷凶恶极之徒,整日刀口舔血,做些杀人的勾当。

  而江汀阁则是主要收集各方情报消息,阁里有明令,不许两方的人私下往来,碧水阁接了什么生意,江汀阁收集了哪些消息,都不允许透露,一经发现,便会立即处理掉。

  江三娘子是江汀阁的老人了,她自然深知其中的忌讳,如今要她将知道的情报透露给别人,还是给一个与朝廷有重大干系的人,她不放心。

  一旦将徐如海的事情说出去,不止她会引起阁主齐盛的疑心,甚至整个碧水江汀阁都会为之倾覆,暴露于世人眼前。

  江三娘子迟迟不应,江九忽然想起来时江七叮嘱过他的话,便开口道:「你难道不想离开江汀阁吗?碧水阁收钱杀人是他们的事情,与我们有何干系?若真的扳倒了碧水阁,我们也不必再受齐盛驱使了。」

  江三娘子望着他,满眼不信,「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又如何能保证朝廷到时候一定会放过我们?」

  江九慢悠悠道:「若是我们寻求一处庇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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