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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叶东篱《王爷宠妃成妻奴》下 [打印本页]

作者: 腐爱    时间: 2019-9-17 11:59
标题: 叶东篱《王爷宠妃成妻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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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王爷宠妃成妻奴》
作者:叶东篱
系列:蓝海E74502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9年09月18日

【内容简介】

上辈子祈烨最大的遗憾便是失去钰谙,
那时他才知道,无论是江山社稷还是民生百姓,同她比起来都不值一提,
失去了她,便是做了万人敬仰的皇帝,他的人生也没有了价值!
能有机会重来一世,与她再做夫妻,对她自然是千依百顺使劲宠,
爱她所爱,讨好岳父母与大舅哥这些都是基本的,
急她所急,知她最担心兄长在战场上遭遇不测,他便亲自跟着去监军,
即使他不在她身边,明里暗里都安排了不少人护着她,
那个敢让人夜里在她床上放蛇的幕后黑手,他定会揪出来碎尸万段!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即便朝堂角力他大获全胜,登基在即,
她却被人陷害,在宫里失踪,生死不明……


  第二十四章 许诺牵手到白头

  钰谙才出去做了客,庆王夫妻被禁足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前儿她才跟祈烨说了庆王府的事,今日庆王便遭了报应,来得可真快。

  主仆两人在院子中赏莲花,碎玉替她剥出新鲜的莲子,送到钰谙的手中。

  碎玉哼了一声,道:「那庆王是自作自受!想起那日他躲在凉棚中偷窥王妃的事情便让人生气,堂堂王爷,心思竟如此龌龊,您可是他的弟妹啊,如今禁足,也是活该!」

  钰谙摇着团扇道:「他今儿算是吃着教训了,他再怎么混帐,地位在那里,天底下有几个人真敢惹他,今儿他是惹着了咱们家那位活阎罗,这才吃足了苦头。」

  「说谁是活阎罗?」

  清朗的男子声音传来,钰谙吃了一惊,对着碎玉吐了吐舌头。她说错话了,谁想到在人家背后说人坏话,却被逮个正着呢。

  祈烨头束金冠,身着一袭淡紫色金绣团龙锦袍,一身的清贵气度,负手到了她身边,他垂眸看她,目光如星。

  碎玉晓得两人要说话,急忙退下去了。

  这亭子就在湖心,周遭莲花盛放,香气沁人心脾。

  他在她侧面坐下,伸手摸了摸她的下巴,问:「庆王倒了楣,可算是给你出了一口气了。」

  钰谙露出一丝笑意,摇着团扇道:「这夏日炎炎的,倒的确有几分爽快。」

  「爽快了还在背后说我坏话?」他略有几分不满,见她手里拿着剥好的莲子,就着她的手将莲子送入口中,果然清甜。

  「哪有说你坏话,人家只是在说一个事实而已。」钰谙撇了撇嘴。

  「这莲子味道不错,再剥几个。」他说着话,目光落在她脸上,欣赏着她莲萼一般粉白的小脸,眼珠都没挪一下。

  钰谙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转了脸去剥莲子。

  「对了,我送你一个礼物。」

  只见他拍了拍手,从树丛后面走出来一个人,对两人行了礼。

  站在小亭阶下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红衣小丫鬟,却长得清瘦修长,梳着双髻,眉目清雅,双眼尤其有神。

  「这是……」钰谙不解,她手下丫鬟多的是,怎的突然又送她一个丫鬟?

  祈烨淡淡笑道:「这是巧玉的师妹。」

  钰谙听到他说巧玉,顿时明白过来,巧玉是七川假扮的,这个不就是七川的师妹吗?

  她惊喜极了,「你是说她会武功?」

  祈烨点头,「她叫红叶,跟七川师出同门,不但会武功,连草药医术也都会一些,我想着你身边缺这样的人,便给你寻了一个。」

  钰谙高兴极了,忙道:「多谢王爷,这个礼物真是好极了。」

  祈烨微微一笑,转头对红叶道:「你收拾一下便去紫薇苑住着吧,以后便护着王妃。」

  红叶应了声,转身便走了。

  他伸手揽过她的纤腰,低声道:「礼物既满意了,可想好怎么谢我没有?」

  「但凡王府里头的都是三郎的,你还要我谢?若是别人晓得了,还不笑你这个抠门的王爷?」

  祈烨捏了捏她的鼻子,「没良心的丫头,就知道挤对我。我要的这样东西王府里可没有,只有你有呢!」

  钰谙微怔,转脸看他,「是什么?」

  他贴在她耳畔低声道:「伺候三郎沐浴,如何?」

  抬眼瞧着他眼底的不怀好意,钰谙便晓得他在打什么歪主意,脸瞬间发烫了,「不要!三郎换一样吧。」

  他攥着她的手,挑眉道:「别的都不要,就这个!」

  钰谙不由得红了脸,低头不说话。

  「谙谙是答应了对不对?」他摇着她的手。

  钰谙横了他一眼,道:「洗澡就洗澡,你不要闹我便是了。」

  男人立即举手发誓,「我发誓,一定不闹你。」

  钰谙见他说的认真,有些半信半疑,不过沐浴而已,她顶多给他擦擦背,多的可不伺候。

  晚饭之后,天气骤变,又下起了大雨。

  紫薇苑的浴房里已经打好了热水,因着钰谙要亲自伺候祈烨沐浴更衣,便将丫鬟都遣到外间去了。

  因在浴房里,钰谙脱了外裳,只着了上下两件粉色纱罗小衣,隐约露出里面粉色的金线莲花肚兜。

  她拿着小花篮,将新鲜的花瓣洒在水面上,试了试水温,刚刚好,便转身对卧房里的人道:「水好了,进来洗吧。」

  没有人应声,钰谙觉得诧异,一起身转头却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她轻呼一声,手里的篮子滚落在地上,花瓣洒了一地,对方扶住她,嘴角含着一丝浅浅笑意。

  「怎么这么冒冒失失?」

  「你怎的走路没有声音?」钰谙抬起眼来,这才看清楚男人已经脱了外袍,只穿着一条缎裤,赤着脚进来的,又怎会有声音?

  她目光所及都是蜜色的肌肤和劲实的肌肉,虽然夜间都是感受过的,可是这浴房里灯光大亮的,就这么直接对着,还是有些难为情。

  「你洗吧,我走了。」她有些热,细细的汗打湿了薄透的小衣,透出里面粉色的肚兜来。

  经过男人身边时,却被他给拽住了手臂,「就这么走了?我不答应。」

  钰谙被他拉着手臂,只得跟他一块回到了浴桶边,「我给你擦了背就走哦。」

  她正转眼跟他说话,却见他正背对着她,「唰」的一下脱下了长裤,露出了结实修长的大腿和精实的腰身。

  她这下连耳朵都热了,赶紧垂下眼,直到听见水声,知道他进了浴桶,这才坐在桶外的小凳上拿起毛巾给他慢慢擦背。

  他倒也没闹她,双手攀着浴桶的边缘,安静的坐着任由她擦背,墨色的长发飘在水中,彷佛黑色的绸缎一般。

  有那么一会,钰谙有些出神,彷佛他们只是民间一对寻常的夫妻一般。

  她上辈子为着贤淑之名受了那么多的委屈,这辈子本只想远离他,却怎么都没想到,自从入了这王府,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竟一丝委屈也没受过……他为了她送走了美婢,休了侧妃,不惜得罪皇后,如今整个后宅只有她一个,自由自在,倒是分外的逍遥。

  为何重来一回变化竟这么大?她心里一直不解。

  「三郎为何对钰谙好?」她幽幽的问出了这么一句。

  男人沉默半晌,才说:「在我的眼里,只有你才是我的妻子,丈夫对妻子好,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钰谙沉默了,他说的好像有些道理,但是又好像不尽事实。

  男人缓缓合了眼,想起上辈子她去了之后,只留下遗腹子,他往日只想着朝堂之事,习惯她守在坤凝宫门口翘首盼他归来,只是她不在了之后,他抱着稚子再归来时,再也没有人会在那里等着他了……那瞬间他才明白,他失去的是他唯一的妻子,从那一刻起,他的心中彷佛空了一块,任何人都无法填补……

  钰谙看他不做声,便随便给他擦了擦,因着袖子小衣都打湿了,湿答答的沾在身上不舒服,便说道:「你自个洗了,我进去换件衣裳。」

  钰谙以为事情就这么完了,转身要走。

  「等等……」

  他蓦地转身在水中站了起来,浑身上下一丝不挂的,看得钰谙目瞪口呆,她脸儿通红,急忙捂住了眼睛,男人一手便将她拉到了桶边抱进宽大的浴桶里。

  钰谙在他怀中挣了一下,急道:「不是说了不闹我的吗?」她真当他发誓是一回事才信了他的。

  男人眼眸深深的望着她,眼底闪烁着几分狡黠,「我是说不闹你,又没说不亲你。」

  钰谙无语……

  他将她按在浴桶边用力的吻着,随手拉下了那单薄的小衣……

  浴房的温度渐渐上升,连桶中的水似乎也沸腾起来,水花激荡溅得到处都是。

  她同他圆房之后身子的确是已经养好了,今儿在水中同那日在床上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幸亏今日外面在下雨,她便是怎么叫,丫鬟们大约也是听不清楚的。

  两个时辰之后,两人收拾起来,又叫了一次水,这一次才是正经的沐浴。

  钰谙羞得都抬不起头来,两个人在浴房里闹得不像样子,满地的水跟闹了水灾似的,丫鬟们还不知道心里怎么想呢。

  钰谙靠在榻边擦头发,瞧见他过来,一脸餍足的模样,不由得哼了一声,红着脸转头不看他。

  祈烨穿着一件素色寝衣靠在她身边接过了她手中的毛巾,道:「我来给你擦。」

  钰谙靠在他的腿上,长发垂落,抬头便能看到他英俊的眉眼,此刻在认真的替她擦头发。

  有时候她真想不到他会变成这个样子,若是从前,说给她听她都不会信的。她开始有点相信,或许,这辈子他们的结局跟从前会不同吧。

  转眼就到七月初七,正是乞巧节,钰谙趁着节日正好回家看看。

  家中正在筹备兄长和萧含烟的婚礼,她陪着母亲清点下个月要送到萧家的聘礼。

  安远侯家同萧国公家联姻,对两家都是大事,白家的聘礼准备得十分丰厚,昌平郡主为了这件事已经忙了半月有余。

  安远侯得了白星河从西南写过来的信,说一路平安已经到了西南,只是白钰琴半路上水土不服病了一场,到了西南渐渐好了,叫他们不必担心。

  听到这个消息,苏姨娘心疼得流了好些眼泪,幸好病已经好了,不然她恨不得能亲自去西南一趟看看女儿。

  晚饭摆在院子里,天空一道银河将星空分为两半,漫天星汉煞是好看。

  因着钰谙回来,桌上摆满了各色菜肴,又有时鲜的果子、葡萄、花生和红菱。

  一家人团团围坐,安远侯和白承安难得的都在,他们都是军人,常年在外,要么训练要么出巡,能待在家里的时日不多。

  钰谙瞧着兄长这段时间倒是越发的黑了,不由得笑道:「若是下个月成亲,含烟姊姊揭了盖头乍一看到你,定然会大吃一惊。明明定的是个玉郎君,如今却成了黑郎君,可不是要怀疑咱们家把新郎掉包了。」

  这话一出,昌平郡主和安远侯都笑了起来。

  白承安听妹妹打趣自己,笑道:「促狭的小丫头!就会挤对你哥哥!」

  钰谙对他调皮的吐吐舌头。

  昌平郡主笑道:「无妨,黑些才有男子气概,你媳妇必定不会嫌弃的。」

  听着「媳妇」二字,白承安嘴角浮起一丝笑容,垂下了头。

  钰谙瞧着他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快要成亲的人怎么着都是高兴的。

  昌平郡主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着,欣慰道:「你嫁去端王府,竟比在家中时还养得好些,莫非女婿有什么秘诀不成?」

  碎玉在一旁插嘴,「王爷要姑娘每天早晚喝一碗牛乳羹,因此长得好些。」

  钰谙羞涩的睨了碎玉一眼,「就你多嘴!」

  碎玉笑着捂住了嘴巴,「好啦,奴婢不插嘴就是了。」

  昌平郡主宽慰的拍了拍她的手,叹道:「他能待你好,我就放心了。咱们家将你如珠如宝的养大了,就怕嫁出去那人不珍惜,如今既得了个心疼你的好夫婿,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安远侯想得更长远些,叮嘱道:「如今那王府后宅只有你一人,想来他对你也是看重的,只是嫁入王府不比别处,来往的都是皇家的人,凡事务必谨言慎行,小心为上。」

  钰谙点点头,「父亲放心,女儿晓得。」

  昌平郡主怕她回了娘家,只剩王爷一个在府中显得不大好,便想差人送她回去,这时却听到外间丫鬟来禀告,说端王亲自来了。

  昌平郡主和安远侯都大吃一惊,急忙出来看,果真见王爷亲自上门,连忙叫人奉茶,待他如上宾一般。

  「你怎的来了?」钰谙出来陪他坐着。他亲自上门来接,倒显得刻意了,当着父母的面,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我怎的就不能来?」他避开岳父母的眼睛,悄悄在下面扯她的手,低声道:「你这小丫头在家待得乐不思蜀,若是我不来,大约都懒得回王府了。」

  钰谙嗤了他一声,甩开他的手,便不理他了。

  女婿贵为亲王,还亲自上门来接女儿,昌平郡主作为母亲看着自然是高兴的,忙叫人替钰谙收拾了东西便送她上了马车。

  钰谙撩开车帘看外头的星空,却被马车的车顶遮住了,大半看不到,不由得叹了一声,「可惜了这好星河。」

  祈烨在她身旁听见,让马车停了下来,叫人牵来一匹青骢马。

  祈烨先下了马车,转身对她伸出手,「下来吧。」

  钰谙微怔,「做什么?」

  「咱们今儿不坐马车了,骑着马回家。」

  钰谙一愣,「骑马?我不会。」

  「无妨。」他唇角微扬,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钰谙羞得捂住了脸。

  她被放在马鞍上,紧接着男人翻身上马将她环在身前,双手拉着马缰对下面的人道:「除了七川,其他人先赶车回去吧。」

  下人都回去了,只剩七川骑马不远不近的跟在他们后面。

  钰谙头一回在大街上同人搂搂抱抱的,若是让熟人看见了,以后她的脸还往哪里搁。

  她挣扎了一下,他却道:「坐好,掉下去我可不管捡。」

  钰谙不由得瞪了他一眼。

  好在天色已黑,除了头顶璀璨的星河照耀,路上行人来去匆匆,并无一个有闲情去探究马上坐的到底是谁。

  祈烨特地绕了一段路,从护城河边走,河岸两边隐约传来丝竹之声,又有不少提着灯笼夜游的百姓,倒是有几分过节的气氛。

  河中闪闪烁烁,漂浮着一只只粉色的莲花灯,同天上的星辰辉映,倒是分外美丽。

  她靠在他的怀中,马儿慢慢走着,清风拂面,星河灿烂,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上辈子他从来没有陪她夜游过,今儿有他陪着,感觉竟是意外的舒心。

  「可好看?」他的声音在钰谙耳畔响起,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廓上。

  「嗯。」钰谙抬头仰望星空,想起上辈子她只活了短短二十四年,这辈子,是否会跟上辈子一样短暂呢?

  「人生真如流星般短暂,转瞬即逝……」

  她喃喃自语的话听在祈烨的耳里,他低头看着女子乌黑的发顶,喉头哽咽了一下,低声道:「不会,一定不会!」

  钰谙错愕看他,见他眼眸深沉如海,彷佛看进去便陷溺其中一般。

  他收紧了胳膊,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下颚抵着她的额头低语道:「我们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呢!」

  钰谙幽幽道:「若我先死了呢?」

  「说什么傻话!」他斥道,眼底蒙上了一层湿意,低声道:「我在一日,便护你一日,我的谙谙必定长命百岁,三郎还想你陪着,看一场前所未有的盛世繁华。」

  钰谙听着鼻子微微发酸,他的话,让她有几分相信,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兄长,还有一个人舍不得她死去。

  她伸手缓缓的环住了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胸前,安静的听着他的心跳。

  一世尊荣又算得什么?她在乎的,从来只是一个人一颗心罢了。

  第二十五章 前世不孕的真相

  这一夜,她作了一个梦。

  梦里,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她汗出如浆,模糊间,她似乎听到婴儿的哭声,她努力的想睁开眼睛看一眼那孩子,可是怎么努力都睁不开……

  等她一睁眼时,天已经大亮了,身边是空的,祈烨大约已经上朝去了,她坐起来时,不止身上,连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

  这是她曾经亲身经历过的,如今却成为了梦魇,出现在她的梦里。

  碎玉听见动静,急忙进来,见她一身的汗,不由得吃了一惊,忙说:「奴婢这就叫人去准备水给王妃沐浴更衣。」

  钰谙长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许久不曾作的梦,怎的又出现了?

  沐浴更衣完了之后,就看见流云端着一个锦盒进来,道:「这是昨儿乞巧节宫里派人送过来的,说是皇后娘娘赏赐的,宫里的公主和各府王妃都有的。」

  钰谙叫她将盒子打开,只见里头是一对翡翠镯子,又有几瓶上好的香膏,色泽鲜红艳丽,用精致的淡蓝色琉璃瓶子装着,一打开便溢出沁人心脾的芬芳。

  流云羡慕的道:「听说这香膏都是番邦的贡品,极是珍贵,这香味儿也都是少有的,只有宫里头和王府里的主子们能用呢。」

  钰谙倒不觉得稀奇,上辈子她也是一直用着宫里皇后赏赐的香膏,这气味跟从前她用的一模一样。

  「气味的确是极好的,说是用西域特有的鲜花调制而成,下次若有多的,给你们一人一瓶子用一用。」

  流云急忙开心的道谢。

  上辈子皇后最喜欢赏赐这些东西,基本上每个季度都会因着什么节日赏下来,一时半会用不完,总会有多的。

  想起红叶初来乍到,钰谙让碎玉将她叫到跟前问话,看她在这边是否住的习惯。

  红叶笑着回答,「奴婢不过是乡野粗人,这王府锦衣玉食,奴婢是享福来了,还有什么不惯的。」

  钰谙拿了锦盒中的一只翡翠镯子赏了她,「以后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告诉我。你是七川的师妹,在这里当自己家似的。」

  红叶忙多谢了。她起身正要出去,隐约间彷佛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寻找香气的来源,目光落在了桌面的香膏上。「王妃,可否让奴婢闻一闻这香膏?」

  钰谙只当她小女孩喜欢这些东西,点了点头。

  红叶将香膏开了盖子,细细的闻了两遍。

  碎玉在一旁打趣笑道:「你这般闻,可是连配方都闻出来了,回去打算自己配呢?」

  红叶解释,「碎玉姊姊,我跟着师傅学习草药多时,对各种西域的草药亦是有些认识。虽说我这闻一闻并不能就配出来,但是里头的成分七七八八也是能闻出来的。」

  碎玉听了倒是大吃一惊。这小丫头看着年纪小小的,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王妃,有句话,奴婢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钰谙一怔,这丫头一脸严肃的倒像是有什么要紧事似的。

  「这里又无外人,你想说什么便说就是了。」

  「若奴婢闻得没错,这香膏,有毒!」

  这话音落下,一屋子人都惊住了,碎玉和流云急忙凑过来,纷纷道:「你可不要胡说,这可是宫里头赐下来的,怎会有毒?」

  「可不是,说是各王妃跟公主都有的呢。」

  钰谙面色微沉,摆了摆手叫她们安静,转头对红叶道:「你且说说,是什么毒?」

  红叶看着手里的香膏,回道:「这香膏的确用多种香料和鲜花调配而成,其中有一个味道来自一种西域的药材,这种药材奴婢从前为了配药特地买过,所以对它的味道很熟悉。这毒叫做梨罗香,本身也是一种香料,对于普通人并无毒性,但是对于想要怀孕的女子却是大大的不宜。简单的说,这种梨罗香会使人不孕。世人都知道麝香会让人不孕,却不知道这种梨罗香效果更甚麝香。」

  钰谙心中蓦地一跳,震惊得睁大了眼睛。她嫁给祈烨,八年无孕,受了傅玲珑多少恶气,受了皇后多少训斥,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切从头到尾竟只是一个局。

  八年后有孕的那一次,若是她记得没错,正是她换了一种香膏之后的两个月。

  她倏然站起来,恼怒的拿过红叶手中的香膏,蓦地扬起手,「啪」的一声,淡蓝色的琉璃瓶碎了一地。

  「王妃……」碎玉看她情绪激动,急忙过来扶住了她,「幸亏还没用,否则真是后果不堪设想。王妃可别气了,当心气坏了身子。」

  钰谙紧紧攥着手心,咬着牙问红叶,「那我问你,倘若擦了这香膏许久,断了之后再怀孕,可有影响?」

  红叶如实回道:「如何能没有影响,擦了这药,毒性入体,必定会是孕妇体质虚寒,生产时十之八九会遭遇生命危险。」

  钰谙双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怔怔望着那破碎的琉璃瓶,禁不住冷笑出声,「呵……真没想到……我竟然没有想到……」

  她真是傻啊!上辈子她一直努力做着乖儿媳,乖乖的听她的训斥,乖乖的擦着她送的毒药,愚蠢如她,真是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媳妇啊!她的婆婆每每看到她的时候,一定都在心里嘲笑她呢。

  当初傅玲珑同她争宠,傅皇后为了护住傅玲珑送给她毒香膏也就罢了,如今傅玲珑已经被休出王府,她还不甘休?此时又送来毒香膏,她这是要她的儿子绝子绝孙吗?

  哦,不,她怎么可能那么愚蠢,定然是等着机会,将她亲手调教的美人再次送入王府罢了。

  傅皇后啊傅皇后,你真是老谋深算,下的一盘好棋啊!

  碎玉和流云瞧着主子脸色铁青,想着大约是被皇后的毒香膏气着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

  半晌,钰谙终于恢复了平静,她方才的确激动了。想起她八年无孕苦熬的日子,想起她二十四岁短暂的生命,想起她连死都没能见到的孩子,她如何能不激动?

  碎玉看她眼底有泪痕,急忙绞了帕子给她擦脸。

  缓缓擦了脸,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渐渐冷静下来,看向琉璃瓶的目光越发冷厉,好似淬了毒的寒冰。

  若是换个角度想,这也未必是坏事。上辈子没有红叶在身边,她不晓得这是毒药,这辈子她识破了皇后的毒计,是否代表她不必再等一个八年,也不必担忧这一次不能够活过二十四了?

  她的面色恢复了平静,吩咐碎玉,「将地上的东西收拾了。另外,将这瓶子里的香膏换成我平日用的香膏,悄悄的,不要叫人知道。」

  碎玉怔了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主子这是要不动声色,让皇后以为自己的计谋得逞了。她赶紧悄悄的将香膏收拾下去,换了之后还是搁在她的梳妆台上。

  钰谙坐在梳妆台前,缓缓的用玉梳梳着发,定定的看着镜子中的女人,镜子中的女子脸色沉静,眼眸静如古潭,无一丝波澜。

  她的嘴角扬起一丝冷笑,傅皇后啊傅皇后,倘若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任人欺负的贤淑王妃,那你就看走眼了,这一次你可真的找错人了。

  碎玉在一旁伺候着,惊讶于主子的沉稳,才十六岁的年纪,面对这样狠辣的算计,可谓是定力很强了。「主子打算怎么做?这事情要跟王爷说吗?」

  钰谙摇头,「暂且不要跟王爷说。我瞧着这香膏赏下来之后她必定还有后招,动作越多越容易露出破绽,咱们伺机而动。」此刻,她还不想打草惊蛇。

  碎玉点了点头,被皇后那么大一尊佛盯着算计,想想都觉得背心发凉,王妃还能如此镇定,真叫她佩服。

  傅家的花园回廊上,一个蓝衣女子立在廊下逗笼中的金丝雀儿,逗了几下便无趣的扔下了手里的草棍。

  宝珠在一旁瞧着主子,自打被休回家脸色一直都不好,做什么事都打不起精神。

  周嬷嬷因为出了那馊主意已经被撵了出去,如今傅玲珑身边最信任的依然是宝珠和宝钿两个丫鬟。

  这时,宝钿抱着一个锦盒从外头进来,欢喜的禀告道:「姑娘,这是皇后娘娘赏的。」

  傅玲珑没精打采的接过了锦盒,打开一看,里头是一副金玉头面,另外是几盒香粉。

  「没什么意思。」她懒懒看了一眼便合上了,这些东西她还少吗?只是如今日子没了趣味,看这些东西更没意思。

  宝钿讨好道:「来人说了,送给旁人,譬如那些王妃之类的,都只有一两样首饰,唯独姑娘有一整副头面,可见娘娘还是最疼姑娘的。」

  傅玲珑冷嗤一声,疼她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被休出来了,这种疼,她不稀罕。

  宝钿神秘的低声说:「来人还传了话,说皇后娘娘替姑娘出了一口气。」

  傅玲珑眯起眼睛,一时没回过味来。

  宝钿继续道:「别人乞巧节赏的都是首饰和香粉,唯独端王府的那位赏的是香膏。」

  傅玲珑蓦地惊了一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她记起来了,姑姑曾经跟她说过,有一种西域的香膏有特殊的用途,早晚要赏给那个贱蹄子。

  傅玲珑突然笑了,拍着手爽快道:「我憋闷这些时候,总算是有件畅快事了!白钰谙啊白钰谙,你真以为你赢了?你可知道,后面等着你的是多么可怕的日子!」

  一辈子无子,罪犯七出,你的好日子也不多了!

  宝珠和宝钿见姑娘终于露出了笑容,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自打傅玲珑回家之后,她母亲王氏便开始操心她的婚事,毕竟她年纪尚轻,搁着一个被休在家的姑娘,傅家脸面也不好看,王氏只盼着赶紧将她再嫁出去才能安心。

  只是傅玲珑自打嫁了端王那样的人,自然是眼高于顶,若是说给寻常官宦人家做续弦断然是不肯的,做侍妾就更加不乐意了。

  王氏正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这日便有人登门了。

  傅家的正厅里,坐着一个身穿锦裙梳着高髻的贵妇,正是义安伯夫人于氏,这于氏就是上回在庆王府挑衅钰谙不成反倒吃瘪的那位。

  于氏因为惯是喜欢应酬,来往于权贵之家,也时常给人做些穿针引线说合的事儿。

  于氏同王氏是熟的,到了傅家,见面便将王氏一顿恭维,喜得王氏拉着她亲姊妹一般。

  「今儿我来,可是为了一件天大的好事情!」于氏眉飞色舞的说。

  王氏叹了一声,「哪里有什么好事情,最近我为了家中姑娘的事情急得头发都快白了,还好事情呢!」

  于氏神秘笑了笑,「我就是为了这事而来的,若是我将事情说出来,若不是好事,你尽管打我的嘴巴子!」

  王氏心中一喜,于氏乃是伯爷夫人,她既然是为了女儿婚事而来,说出的人选想必地位不会低。「且说来看看,是哪家公子?」

  于氏神秘的对她打了个手势,做出一个「四」字。

  王氏不解,摇了摇头,催促道:「夫人莫要打哑谜了,我哪里猜得着,真是急死我了!」

  于氏嘿嘿一笑,「我说的那位,正是当今的四殿下,安王祈泽!」

  王氏一呆,安王?怎么会是安王?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呢。

  「可是,我女儿你也知道的……」王氏难为情的说着,毕竟自己女儿是被端王府休出来的,若是嫁给安王,那样的身分怎么配得上?

  于氏摇摇手,「莫要妄自菲薄。我说你家姑娘就是富贵命,注定一辈子富贵荣华。安王府如今有一位正妃一位侧妃,几位美人,侧妃之位本该有两位,如今还差着一位,今日正是安王府的人拜托我过来说媒的。」

  王氏听了,真是又惊又喜,从端王府侧妃变成安王府侧妃,虽然说出去有些尴尬,但毕竟还是王府侧妃啊!这样的好事打哪里去找!

  王氏说着还要同女儿商议一下。

  于氏郑重其事的叮嘱她说:「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若是想好了,尽快跟我说。」

  「一定一定!」王氏满口应承。

  于氏前脚离开,后脚王氏便欢天喜地的赶到了花园里,拉着傅玲珑的手道:「我的女儿诶,喜事!大喜事啊!」

  傅玲珑翻了个白眼,甩开母亲的手,转了身,哼道:「如今于我而言,还能有什么喜事!」

  王氏也不恼,笑道:「可不就是喜事吗?你可知道,安王府委托义安伯夫人过来说媒呢。」

  「安王府?」傅玲珑大吃一惊,转头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望着她娘,「您是说安王殿下?」

  安王殿下她自然是认识的,说不上熟,招呼却也打过几次。安王生得温润如玉,不像庆王那般纨裤,也没有端王那样凌人的气势,瞧着倒像个好相与的。

  「可不是,安王府的侧妃还少一位,你若是进去,便成了安王府的侧妃,可不是天大的喜事!」王氏欢天喜地的说。

  傅玲珑垂头踌躇着,这话听得有几分心动。若论地位,安王不比端王差,若论为人,大约比祈烨还好相处些,可是一想起祈烨,她心里一阵气苦。两人搁在一起,她偏生就喜欢祈烨那样的,安王便是再好,她也打不起精神来。

  王氏看女儿不说话,不由得急了,「你说话呀,我还要去回义安伯夫人呢,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莫要错过这个大好机会呀!」

  傅玲珑心里叹了一口气,她喜欢祈烨又如何?人家还不是当她狗尾巴草一般,想扔便扔了,何曾在乎过她的感受。何况,她还要报仇呢!找白钰谙报仇!

  「好!我答应。」她一咬牙便应下了。

  王氏大喜,急忙出去,亲自到了义安伯府找了于氏,跟她说了这件事。因着夫君跟儿子都在朝中没回来,她生怕错过这个好机会,等不及同他们商量便定下了这件婚事。

  待得王氏兴高采烈的回到家中时,正好傅瑜回来,才卸下长剑软甲,王氏便忙不迭的将这门好亲事跟他说了。

  傅瑜一愣,不由声音大了起来,「您说将妹妹许给安王殿下了?」

  王氏一愣,不知他为何这副样子,点了点头。

  「糊涂!」傅瑜一掌拍在桌上,「母亲和妹妹怎么如此糊涂!」

  王氏一呆,不高兴的说:「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妹妹再嫁嫁的好,你倒是不高兴了?」

  傅瑜蹙眉问:「母亲怎么不想想,如今咱们傅家扶持谁?在为谁做事?」

  王氏想了想,道:「自然是为了你姑母,扶持……端王……」

  虽说傅玲珑被休出了端王府,但端王毕竟是皇后的亲生儿子,皇后乃是傅家出来的,他们不扶持端王还能扶持谁?明面上傅瑜这个神策军都指挥使是效忠皇帝的,实际上却是为祈烨办事的。

  如今王氏竟将女儿许给了安王,这让傅家如何站队?

  王氏是个短见的妇人,这时才有些明白过来,惊诧的看向儿子,「你的意思是……安王也想要争那个位置?」

  「不然呢?」傅瑜嗤笑,「您真当安王殿下会看上一个被休出门的女子?他看上的不过是咱们傅家在朝中的权势地位罢了!他娶妹妹,就是要动摇咱们和端王的关系!」

  王氏转念一想,哼了一声,恨恨道:「想那端王不珍惜咱们家的姑娘,咱们还理他做什么!若是这安王真心对玲珑,就是支持他又如何?都是皇家的亲王,哪个当皇帝还不是一样?」

  傅瑜差点被他母亲给气死,傅家明里暗里为了支持皇后,为端王做的那些事情难道安王不知道吗?今日效忠端王,明日效忠安王,到最后两边都落不着好。今日安王为了争皇位拉拢傅家,说到底不过是利用罢了,明日利用完了定然弃如敝屣,而且母亲恐怕根本就不清楚如今端王在朝中的势力,这储君之位,岂是安王想夺就能夺的?

  「母亲务必将这门亲事给回绝了,这西京里,妹妹便是嫁给谁也不能嫁进安王府!」傅瑜断然道。

  王氏却不乐意了,「怎样也得等到你父亲回来再说,这事儿可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傅瑜见母亲不同意,只得等到父亲回家再说。

  待得傅国舅从外头回来,饭桌上,除了傅玲珑推说不舒服不在场,其他人都在,王氏便将亲事跟他说了,一家人都瞧着他的脸色,只等他发话。

  傅国舅听了,抿了一口酒,蹙着眉头半天没有吭声。

  「这件事断然不可!」傅瑜未等父亲说话便开了口,「倘若此时做了墙头草,以后咱们傅家如何立足?」

  傅国舅又抿了一口酒,还是没吭声。

  王氏催促道:「你到底什么意思,倒是说清楚叫我知道啊!这件事关系着咱们姑娘的幸福,若是错过了安王,以后还能有更好的吗?」

  傅国舅终于搁下了酒杯,捋了捋胡须,缓缓道:「这件事我想过了,可行又不可行。」

  王氏和傅瑜都是一愣。

  傅国舅慢慢说道:「端王既然休了玲珑,可见他眼中未必有我们傅家,这时支持安王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这是我的说的『可行』。但是,皇后娘娘毕竟是傅家出去的,倘若连自己的嫡亲外甥都信不过,外人就能信得过了?这是我说的『不可行』。」

  王氏被他给绕糊涂了,急道:「那到底是嫁还是不嫁呢?」

  傅瑜却明白父亲说的话,的确有道理。如今因为端王的态度,傅家面临两难的抉择,倘若端王真的不待见傅家,忠心他又有何用?

  傅国舅见妻子急了,摆了摆手,道:「照我的意思,玲珑可以嫁。今儿我傅家是嫁女儿,却不是站队,我们对外便是表示我傅家谁都不支持,安王和端王两边的事情都不沾,只忠心陛下便是了。」

  这话王氏听了大喜。

  傅瑜却觉得父亲有些自欺欺人,此时傅家左右为难,父亲这样做虽然是想给自己多留一条退路,却也有左右逢源之嫌,为了自保终究还是做了墙头草,明眼人哪会看不出来。

  然而这件婚事在傅国舅一番话后还是定下来了。

  因为傅玲珑是二嫁,婚事自是不会大张旗鼓,王氏却仍兴高采烈的操办起来,同安王府谈妥了之后,婚期便定在八月十五。

  第二十六章 山神庙遇险

  转眼之间便到了八月十四,钰谙正在紫薇苑中准备贺礼,因为明日是白承安和萧含烟大婚,她要备上一份厚礼。

  她打开桌上的锦盒,里头搁着一对紫玉如意,这紫玉并不好找,尤其是像盒中这样晶莹剔透的深紫色更是难得,这么一对紫玉如意,她送给兄长和嫂子,算是祝福他们万事如意。

  如意旁边还有一对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华贵璀璨,是专门送给萧含烟的。

  钰谙看完了礼物将盒子合上,这时外头碎玉送来羹汤,道:「王妃,您吩咐的莲子白菱荷花羹做好了。」

  钰谙接过来闻了闻,果然清香无比。

  因着入了秋天气渐凉,这个时节正好还有这些时鲜的玩意,若不趁着这个机会尝尝,过了节气可就没有了。

  「王爷呢?」

  「在前头书房。」

  钰谙晓得祈烨最近诸事繁忙,这羹汤正好清心败火,她便拎了食盒亲自给他送过去,也叫他午后解解乏。

  七川守在书房外头,见她过来,急忙跟书房里头禀告了一声。

  祈烨正好看完了手里的卷宗,抬眼见钰谙进来,起身到了紫檀小几边的圈椅上坐下。

  钰谙将食盒搁在小几上,微微笑着说:「都是时鲜的小玩意,也叫你尝尝。」

  祈烨抬眼,见她穿着一件月白缎面绣银杏的罗衫,下身是幼蓝色的齐胸长裙,以朱带系着,飘逸温柔,头上只戴着碧玉箍将头发绾起一道,其余青丝如泼墨一般披在肩头。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齐胸的束带上,那束带所系之处鼓鼓囊囊,看着叫人眼馋,比起这时鲜的小吃,她仿似熟透的果子更加诱人。

  钰谙才端出青瓷碗,祈烨便伸手将她拉过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她转头娇嗔的看他,娇俏小脸上眉心几点朱红的芙蓉花钿更添妩媚,看得他喉头上下滑动。

  「做什么?人家好意给你送吃的,你倒像要吃人似的。」

  男人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搂着她的腰,道:「好,那你喂我。」

  「你又不是个孩子。」她恼道。

  「今儿你就把我当个孩子,不成吗?」

  钰谙不可置信的望着他,这人脸皮可真不是一般的厚。

  他软磨硬泡,钰谙只好坐在他的怀中,一勺一勺的喂给他吃。

  「好吃吗?」

  「嗯。」他点头应声,手却悄悄的拉开了她齐胸上的系带,手悄悄的钻了进去。

  钰谙羞得脸上通红,搁下了碗筷,急忙去捡她的带子,却听到耳畔男人道:「捡它做什么,捡了还是要拉掉的。」

  「你说的什么话,七川还在外头守着呢。」

  祈烨戏谑一笑,「他不在了,你信不信?」

  钰谙一怔,「为何?」

  男人的手继续在她身上游走,坦然道:「他耳目灵得很,这个时候若是他还在,我定然将他的耳朵给拧下来。」

  钰谙恼的捶了他一下,「就知道闹我。」

  他咬着她的耳垂,低笑,「谁让你像个小妖精似的过来勾我?」

  因着才入秋,天气仍燥热,她衣裳本就穿得不多,系带一抽,那点衣裳便土崩瓦解不剩什么了。

  男人坐在椅上抱着她对着自己,低头用力的吻着她,钰谙从他的口中依稀尝到了白菱和莲花的清香……

  她浑身发软,坐在他的腿上,烟眸半睁,瞧见他依旧穿得端庄严正,自个反倒衣衫凌乱,真不公平。

  只是下一刻,她已经没功夫去想什么公平不公平了……

  她紧紧的抱着他的肩膀,仿似一只落了帆的小船在风浪中颠簸,起起伏伏……

  八月十五这天,安远侯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热闹非凡。

  昌平郡主本以为端王不会来,只想着钰谙回来吃酒也就罢了,谁想端王竟陪着钰谙一起来了安远侯府。

  端王的到来,着实让昌平郡主和安远侯脸上生辉。

  新郎官迎了新娘回来,新娘的兄长萧潜亲自送嫁。

  进了安远侯府,新郎新娘拜天地,萧潜立在宾客之中,负手看着贵宾席上的两人。

  他送嫁过来,本想趁着这个机会看看钰谙,却没想到亦看到了她身畔的男子,他宠溺的揽着她的腰肢,那般清贵俊美,同她在一起真是珠联璧合,她立在他身畔,笑意盈盈……他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转身离去,他终究和她没有缘分。

  在同一天,傅玲珑低调的嫁入了安王府,没有大摆宴席,不过傅家自家人同王府里的人摆了几桌酒罢了。

  安远侯府热闹了一天,回到府中,钰谙心中却有些惴惴不安。

  兄长娶亲是白家的一件大事,这件大事之后的几年便发生了另外一件大事,而那件大事改变了整个安远侯府以及她的命运。

  这一夜,她又梦见了那个清晨,那是秋日的一个早晨,阳光如往常一般明媚,因为嫂子怀孕,她特地去侯府看望她,当得知父兄的队伍胜利归来之时,她高兴极了,同母亲和嫂子一起携手去城门口迎接,迎来的却是两具冰冷的黑色棺木。

  那棺木之中并没有父兄的尸体,据说因为战场死的人太多,尸身堆积如山,已经分不清谁是谁,只能将两人的盔甲放入棺中带了回来。

  战死沙场者,马革裹尸还,可她的父兄竟连尸身都没有了。那一刻,母亲哭得昏了过去,嫂子泣不成声,而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天崩地裂。父兄一死,安远侯府便是彻底的坍塌了。

  半梦半醒之间,她于黑暗中倏然坐起来,满身都是汗水。

  怔了半晌,眼前一片漆黑,她才恍然明白,原来只是一场梦,今日兄长才成婚,而父亲也安然无恙。

  她吐了一口气,转头看身边的人,他依旧睡得很沉。

  她靠在床边良久,陷入了沉思。她记得很清楚,那支队伍的确是凯旋而归了,傅瑜监军,胜利归来,功劳都是他的,牺牲的却是她的父兄。不久之后,她收到了一封信,那封信不知怎么出现在她的梳妆台上,当她打开那封信的时候,惊诧极了,因为那封信上赫然就是兄长的笔迹。

  信纸已经微微发旧,信里说傅瑜监军,不放粮草,他们被围黑葫口,无人支援,信的后面一片模糊,看不清到底写的是什么,只隐隐见着一片血渍。

  兄长的笔迹她是认得的,倘若这封信真的是兄长写的,那么傅瑜便是害死她父兄的凶手。

  战场之上不放粮草,你让军士怎么活?明明有军队却不支援,岂不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白家和傅家一直有宿怨,加上这封信叫她如何不信傅瑜就是凶手。

  她激动极了,拿着这封信去给祈烨看,让他杀傅瑜替父兄报仇,彼时祈烨已是皇帝,而傅瑜则是祈烨最信任的军侯。

  他终究是没有处置傅瑜,说没有找到充足的证据能证明这件事是傅瑜做的,他是帝王,不能仅凭一己好恶滥杀无辜动摇军心。

  她对他彻底失望了,几乎歇斯底里的将他大骂了一顿。父兄之死对她打击太大,而她身为中宫皇后却不能手刃仇人,当时她怀孕了,并没有跟祈烨说。

  自那之后,她关闭宫门,不再见他,他数次碰壁,一怒之下也不再过来,从此夫妻情分散尽。

  直至她临盆之时,她亦没有再见他最后一面。

  如今回头再想这件事,冷静下来,她却发现了其中的疑点。

  第一,那封信到底是从何处来的?

  第二,傅瑜曾经监军数次,为何独独那次害死了父兄?

  到底是不是傅瑜害死了父兄?那封信又是谁给她的?目的何在?

  往事如烟,倘若历史不重演,恐怕这辈子她都搞不清楚傅瑜究竟是不是凶手,但是重生一回,她绝不会再让历史重演,绝不!

  「怎么,睡不着?」身边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坐起来将她揽在怀中。

  钰谙转头看他,心里叹了一口气。这辈子他待她的确是极好的,开始她为了固宠还有些虚与委蛇的意思,但是现在她明白他的确是真心对她的,曾经她一直怪他的事情,如今想起来恐怕也未必全是他的错。

  「我心里有些不安定,明天想去庙里祈福。」她靠在他怀中低低的说。

  「好,可惜明日我有事不能陪你,叫红叶她们陪着你去。」

  钰谙点了点头。

  男人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拉着她一起躺下,轻轻拍着她的背,道:「乖,本王哄着你好好睡觉。」

  她靠在他怀中缓缓合上了眼,感觉到后背有节奏的拍打,渐渐的,竟真的睡着了。

  隐约间,她彷佛听见他在耳畔低声道:「谙谙,这辈子,你放心。」

  朦胧之中她想着,她放心?他为何让她放心?

  中秋之后,山林间枫叶渐渐染红,走在山间的小路上,听着远处传来的钟声,钰谙的心情渐渐平静。

  今日她是为了家人求得平安,重来一世,她知道,人活一辈子,唯有平安最重要。

  在庙中求了平安符,下山时却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渐渐有瓢泼之势。

  碎玉道:「姑娘,咱们还是别下山了,若是下山,怕有泥石坍塌。奴婢记得这附近有个弃置的山神庙,不如去避避雨可好?」

  钰谙点头。

  一行人从半山腰往里走,没走多远果然看到一片竹林,竹林中有间陈旧的寺庙。

  钰谙扶着碎玉的手,后面跟着几个小厮丫鬟,一行人进了山神庙的院子,隐约却听到有人低吟的声音。

  才到门口,却看到一个男人浑身血淋淋的爬出来,爬到了钰谙的脚边,抬头央求她,「夫人……救救……」

  那人话还未说完,只听到「嗖」的一声,一支锋利的长箭已经射穿了他的后背,那男人闷哼一声,头「砰」的一声磕在地上。

  这一幕来得太突然,钰谙还未反应过来,红叶已经警戒的挡在了她的身前。

  庙宇的飞檐下,一个身着金绣麒麟锦服的男子手拿着弓箭缓缓走了出来,雨水从他的青竹斗笠上滴落,斗笠下的阴影里露出一双阴冷的眼。

  钰谙吃了一惊,「是你?」

  傅瑜,她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他。

  傅瑜眼眸微眯,双手一拱,道:「神策军办事,得罪了!」

  他一个眼色,身后两名军士立即将那浑身是血的男人提走了。

  傅瑜转身向屋檐下走去,走了一步,脚步顿了顿,回身看了钰谙一眼,道:「王妃要避雨?请。」

  钰谙磨了磨牙,没有回应他的话,扶着碎玉的手踏着阶梯走上了回廊,进了庙里躲雨。

  隐约间,似乎闻到庙内一股淡淡血腥味,想起方才他杀的那人,心中不由得好奇,他到底在替谁办事?到底杀的是什么人?

  她抬眼看向庙门口,只见那人并没有走,戴着青竹斗笠负手立在廊下,抬头看着绵绵的雨幕,似乎也在等雨停。

  她冷冷嗤笑,杀人都不手软的人,还怕淋雨吗?

  她这一笑,正好那人也回头,看到了她脸上的冷笑,樱红的唇角也勾了勾。

  钰谙立即垂了眼,记起上辈子曾经想过很多次要一刀刺进他的心脏,她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腰间的七宝匕首,似乎有点手痒。

  耳畔隐约传来「嘶嘶」之声,那声音让人听着只觉得背心发凉。

  红叶皱眉,低声对钰谙道:「王妃小心,好像有蛇。」

  钰谙吓得站起来,她素来最怕蛇虫这些东西。

  碎玉往四周一看,顿时吓得哇哇叫了起来,「蛇,那边窗户上有蛇!」

  流云慌得跳起来,抬头看到房顶上居然也有蛇,「房顶上也有!」

  跟着钰谙出来的除了两个小厮,其他都是小丫鬟,除了红叶一个个吓得脸如土色,不敢动弹。

  远处响起哨声,那哨声越来越近,随着哨声,周遭从各处冒出来的蛇也不住的晃动着脑袋,对着几人吐着鲜红的舌头。

  钰谙万万没想到,出来拜佛竟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都指挥使!」

  傅瑜带来的四个手下立刻围在他的身边,因为他们也遇到了同样的境况,周围都是蛇,陆续向他们游过来。

  随即几个蒙面人从屋顶落下,其中一人放下手中的口哨,冷冷看着他们。

  「傅瑜,你的死期到了!」听口音倒不像是西京人民。

  钰谙瞧着这情景,这几个人是来杀傅瑜的,跟她有什么关系,可真是倒了八辈子楣,竟跟他碰上了。

  红叶道:「王妃别急,我这里有药粉,驱蛇最灵。」说罢将药粉洒了一圈,果然那些蛇闻到气味纷纷后退。

  钰谙放了心,几个人就在药粉围的圈里看着傅瑜同那几个蒙面人打斗。

  「你说那是什么人?」钰谙问红叶。红叶曾经在江湖上走动,见闻终归是比她们住在深闺的女子多些。

  红叶眯着眼看那几个人,缓缓道:「瞧着那身形,同咱们这里的人不同,肩膀宽身材极高,奴婢曾经去过西南外邦之地,瞧着那边的人倒是也长得如这般,再说这蛇有许多是西南地区的品种,奴婢瞧着,这几个人怕是从那边过来的。」

  钰谙一凛,倒是被红叶的话惊了一下,她揉了揉额角,细细想着上辈子的事情,西南华离族反叛,当时白星河正是任西南节度使,华离族突然叛变,一场大战让大齐损失惨重。

  倘若这些人是华离族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西京?

  这时,只听到一声惨叫,一个神策军的军士被毒蛇咬到,蒙面人趁着机会一刀向那军士砍下去。

  傅瑜见状,长剑脱手而出,飞剑撞下那人的刀子,救下了那个军士。

  但他此时长剑脱手,背心便露出了一个破绽,一个蒙面人趁机一刀砍过来,他手无寸铁,眼看就要中招,这时一道银光闪过,那提刀的蒙面人背心被什么射中,瘫软的倒在了地上。

  傅瑜抬头一看,却见出手的竟是一个穿红衣的小丫鬟,他拾起蒙面人的大刀,反手便开始收拾其他人。

  蒙面杀手眼见不敌纷纷退散,很快消失在竹林中,地上只剩下两具尸体,在雨水冲刷下,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一般的血腥味。

  傅瑜转头看向庙中的人,方才救他的红衣小丫鬟就站在钰谙的身侧。

  「多谢姑娘出手。」他到了两人跟前,拱手对红叶道谢。

  红叶道:「奴婢只是奉命出手,若是没有王妃的吩咐,奴婢不会出手。」

  傅瑜抬眼看向钰谙,眼底掠过一道讶异。「我以为王妃对傅某是有些误会的,王妃竟会出手相助,着实叫人诧异。」

  钰谙唇角微扬,抬眼看他,冷冷道:「傅都指挥使不必谢我,你若死了,那些蒙面人岂会放过我们,我不过是在帮自己。」

  这些人之中唯傅瑜的武功最高,倘若傅瑜死了,剩下几个军士必定不堪一击,而这些蒙面人杀了神策军几人之后,必定会杀庙中的他们灭口,饶是红叶武功再高,也无法保住所有人的安全,所以帮傅瑜等于帮他们自己。

  傅瑜没有说话,目光落在她娇媚的小脸上,女子乌发如墨容颜似玉,又如此聪明慧黠,妹妹会输给这样的女子,他不意外。

  钰谙抬眼看外头,雨已经停了,扶着碎玉的手站了起来,淡淡道:「雨停了,该回了。」

  一行人出了山神庙,傅瑜看着她窈窕的背影渐行渐远,低头时,门廊上有一样东西闪闪发亮,他走上前去,弯腰捡起来,却是一枚明月坠。

  这明月坠精致无比,应该是她耳垂上坠着的,想起她白皙精致的耳垂,他的眼眸沉了沉。

  他定定的看着手心的耳坠,收拢了五指,将它纳入了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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