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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丁冬《下堂妇养家日常》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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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腐爱
时间:
2019-8-26 15:56
标题:
丁冬《下堂妇养家日常》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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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下堂妇养家日常》
作者:丁冬
系列:蓝海E73403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9年08月28日
【内容简介】
她正在跟某个长舌妇争论她之前是在替溺水的陆郁北进行人工呼吸,
才不是大庭广众之下热吻,他倒好,横空出世插几句嘴,
她的清白便连一丝丝的白都没了,他还好意思厚脸皮的要她对他负责?
行啊,那她就来个「壁咚吻」,让他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占便宜,
但她没料到这只长相妖孽又「上了年纪」的单身狗根本是个卢小小,
死缠着要她给交代,自己挖的坑只能自己补,
满足他的愿望定了亲,此后就是他用各种理由往她面前凑──
大妞二妞要去镇上学厨艺和绣功,他主动替她们四人赁了间院子,
环境好、布置妥当,唯一缺点就是地点差了些,
离他家这么近……啧,他这个司马昭之心会不会太明显了?
第六十三章 恶男挡道欠教训
林杏花和徐玉凤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到河边,这时候河边的石块上都挤满了人,一块空地都没剩下,表姊妹俩只能放下木桶木盆,站在岸上等其他人洗好。
来岸边洗衣服的都是女人,说说闹闹倒是热闹。
「郑嫂子,你跟福宝大哥最近怎么都没去镇上,难道官府没让你们去领福照回家吗?」
郑氏甩着棒槌捶打着衣裳,眉毛都没抬一下,「我家跟二房早就分家了,官府也不会找到我们头上,要怪就怪他自己作死,好好的媳妇不知道疼,孩子也被他打没了,现在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
「怎么说福照也是福宝的亲兄弟,你们怎么连他的尸首都不带回家?都说死者为大,咱们老祖宗还讲究个落叶归根,难道就这么把他丢在官府?那官府肯定是把他往乱葬岗一扔完事,这也太没人性了,你就不怕老天爷看不过眼吗?」
郑氏将衣服拧乾扔进木盆,眉毛不悦地蹙起来,「孟嫂子,你这人是怎么说话的呢?你咒我啊!你要是看不过去你去官府讨回来啊,我又不拦着你。这么热的天气,又过去这么多天,他的尸体要是还放在官府,早就生蛆发臭了,官府还会留着?
「再说了,福照他少了那啥,就不是完整的男人,咱们肯定不能把他葬进祖坟,不然就是亵渎老祖宗,这种有损阴德的事情我才不干!」
郑氏连老祖宗都搬了出来,这下子其他人都没话说了,总不能让人家为了一个林二麻子,连老祖宗都给得罪了吧?
其他人只能在心里唏嘘,这林二麻子活了短短三十几载,好事没干几件,坏事倒是干了不少,死了连个愿意给他收尸的人都没有,可真够惨的。
可见啊,做人还是不能太缺德,否则苍天饶过谁?迟早都要遭报应。
这事发生的第二日,里正突然去了镇上一趟,回来时手里捧着一个骨灰罐子。
村里人询问,里正说是林二麻子的骨灰,他特意去官府要回来的,这下子村里人纷纷对其刮目相看,觉得他虽然平日里有些混,心地倒是好的,在林二麻子亲兄弟都不管他的时候,他这个远房表舅却站了出来。
村里人不知道的是,里正已经接连作了好几晚的噩梦,不是林二麻子让他还钱,就是林二麻子让他帮自己收尸,他被烦得不得安宁,只好去讨回林二麻子的骨灰。
不过里正真的只是讨回骨灰,到了村子便直接将骨灰放到林福宝家的堂屋里,啥话都没留下,便急不可耐地拍拍屁股走人了。
林福宝跟郑氏都觉得林二麻子的骨灰十分晦气,气得半死,奈何又不敢跟里正正面杠上,只能随便找个地方将林二麻子的骨灰草草埋了。
又过了一日,林记杂货铺正式开业了,林杏花也去镇上帮忙。
这个杂货铺的位置确实好,再加上林杏花提议首日开业多优惠些,或者送些小赠品,果然,爆竹一放之后,来买东西的人越来越多,如果林杏花不在的话肯定忙不过来,对此情况,林杏花和徐玉凤夫妻自然乐见。
林杏花一忙就忙活了大半天,中午吃饭都是胡乱吃了两口就又忙去了,直到下午顾客少了,她终于能收拾东西回村。
徐玉凤跟林满河则决定在杂货铺过夜,毕竟铺子里头这么多东西,可离不了人。好在杂货铺后院还有两间小屋子,收拾一下便能住人。
时间不算太赶,林杏花坐着骡车慢悠悠地驶在镇上的石板路上,不过骡子的速度慢,走在前头的男人走得更慢,更可恶的是这个男人就走在路中央,完美地挡住了林杏花的去路。
林杏花忍受不了这个男人的速度,便提起嗓子叫了一声,「喂,前面的人麻烦让一让,你挡着我的路了。」
前面的男人后知后觉地脚步一顿,弓着的背顿时挺直了,待他转过头来,林杏花一副吃到苍蝇的表情,因为这人赫然是许久未见的垃圾——?刘仲文。
林杏花完全不想理会他,挥舞着竹条,准备让骡车加速离开。
可是刘仲文却站着不动,眼神有些呆滞,半晌才蠕了蠕起了皮的嘴唇,好奇道:「杏花……你的脸怎……」
林杏花忙伸手做了个阻挡的手势,「停,我不想听你废话,麻烦让开。」
刘仲文非但没有理会林杏花,反而更上前一步,一脸心疼道:「杏花,你我毕竟夫妻一场,我不过是想关心你一下,你为何如此冷漠?」
林杏花柳眉皱在一起,脸上是毫不掩饰的不悦,「别恶心我了,跟你做夫妻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我看到你只觉得恶心,更不稀罕你的关心!我话说得够明白了吧?所以请你马上滚开,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刘仲文了解她对自己的痴心,觉得她说这些不过是气他休了她,心里还是舍不得他的,所以根本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只定定地望着她,「杏花,在我面前你不用逞强。告诉我,你的脸到底怎么回事,谁伤的?」
「关你屁事!麻烦给我滚!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不要装作跟我很熟的样子,恶心懂不懂!」林杏花怒不可遏。
刘仲文一脸痛色,「杏花,我知道你怪我把你休了,可是你得原谅我,毕竟我们刘家就我一个儿子,我不能让刘家的香火断在我这儿啊!」
说到这,刘仲文看向林杏花的眼神突然变成责怪,「是你的肚子不争气,生了三个都生不出儿子,你可知道,晓云十天前生了,还是龙凤胎,我有儿子了!」
林杏花被这个行走的繁殖癌给气得说不出话来,愤怒的瞪着他,他就是一个垃圾合成的沙雕,根本说不通。
刘仲文见林杏花没有反驳,认为她其实也没有那么恨自己,不过是嘴硬心软罢了。
这么一想,刘仲文突然觉得骨头都酥了一半。
其实刘仲文方才看到林杏花的第一眼便恍惚了片刻,因为他彷佛又看到了那个十几岁时的林杏花,气质温婉,容颜清丽,他无法克制地被她吸引。
现在的林杏花虽然年纪长了许多,可是这么久没见,她居然比去年和离时漂亮了许多。
她似乎丰腴了一些,肤色却更白了,脸也水嫩了许多,再加上她脸上敷了粉,描了眉,涂上鲜艳的唇脂,身上的短衫跟裙子都十分漂亮,这么一身打扮,哪里还是之前的黄脸婆?
刘仲文没说出口,但眼中的惊艳之色却掩饰不住。
看到林杏花如今如此可人,且这个漂亮的女人还是自己前妻,之前还同床共枕了十多年,刘仲文不由有些心猿意马起来,眼神也逐渐放肆,毫不掩饰地在林杏花身上游走。
看到刘仲文露出这种令人作呕的眼神,林杏花真恨不得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不过到底是在街上,人来人往的,动手实在不方便。
想到动手,林杏花侧过头,余光扫到铺在木板车上当做坐垫的麻袋,眼中精光一闪。
收拾了那个算命的老秃驴,死渣男刘仲文跟他那个恶心的娘崔氏却还过得逍遥自在,这可不行,之前是没遇上,这次老天安排他们见面,看来老天爷也看不过眼,要让自己狠狠收拾这个垃圾狗玩意儿!
林杏花眼珠子转了两圈,心中很快有了决断,她突然挥舞着竹条让骡子调头,又抽了两下,骡子瞬间加快脚步,很快便消失在刘仲文的视线里。
刘仲文站在原地一脸懵,过了一会儿才又再次迈开脚步。
林杏花使劲驱赶着骡车到了满味楼后院,跟刘掌柜打过招呼后,她便将骡车留在满味楼,自己则拿着麻袋出了后院。
刘仲文在酒肆打了半斤酒准备回家,途中会经过一条长长的小巷子,因为周围没有人住,平日里总显得过于安静。
这条小巷子刘仲文再熟悉不过,甚至闭着眼都能认识路,这会儿就在他微眯着眼睛往前走的时候,身后突起一股劲风,他还没来得及转头看过去,一记铁锤似的巴掌便从后头狠狠甩在刘仲文的右脸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林杏花这一巴掌使了很大力气,可以说是她穿越以来甩得最狠的一巴掌,她似乎还听到了刘仲文牙齿被打碎的声音。
刘仲文被这股蛮力甩得双脚离地,他就跟秋风扫过的落叶似的,打了好几个旋儿,这才「扑通」一声,狠狠地砸在地面,发出「匡咙」一声闷响。
他砸在地上时把嘴里的东西都给砸吐了出来,赫然是一嘴的血沫,血里还有十来颗破碎的牙齿。
如此看来,刘仲文的右侧牙齿应该是都被打掉了。
林杏花力气这么大,刘仲文根本来不及痛便晕死过去。
其实这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如若不然,他便要亲眼看着自己一嘴牙居然吐出去一半,估计会气得头都秃了吧?
林杏花警戒地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迅速将刘仲文塞住嘴巴、绑住手脚后塞进大麻袋,而后扛在肩头往人烟稀少的郊外跑去。
一路上遇到一、两个人,对方见林杏花跟扛着一袋棉花似的十分轻松,根本看都没看。
到了人迹罕至的郊外,林杏花自然又是好一顿修理刘仲文这个大渣男,刘仲文疼醒了,又疼晕了,翻来覆去受尽了疼痛。
林杏花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起原主对刘仲文的痴恋,为了刘仲文的儿子梦不知道吃了多少奇奇怪怪的药,有一次吃的不知名的药还有毒,差点一命呜呼。其实三妞之后原主还流过一胎,只因为崔氏觉得她的肚子不尖,肯定是个女儿……
过去的种种像走马看花一般在脑海里闪过,林杏花更加愤怒,恨不得把刘仲文这对恶心的母子人道毁灭,真是一家子恶心的东西!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踢了刘仲文两脚,他疼得直打哆嗦,蜷曲着身子半天没缓过劲来,又晕了过去。
林杏花觉得自己教训得差不多了,便松开他的手脚把人随便往灌木丛里一扔,然后拍拍手回满味楼拿骡车去了。
青山镇已经接连二十多天没下雨,这时正是水稻生长的重要时期,可烈日曝晒,又没有降水,很多人家水田里的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林杏花听从林铁贵的叮嘱,早上去田里逛了一圈,观察水稻的叶子是否发黄、卷曲,晚上还要再去田里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再多的情况也没有缺水来得严重,林杏花无法,这日吃过晚饭后便跟林大富林二富扛着长水车去河边引水。
林杏花家的两亩田都不在河边,想将河水引进自家水田必须要经过别人家的水田,在别人家的水田田埂挖一个缺口,让河水经过一个又一个水田,最终流到自家田里。
幸而林家人在大林村名声很好,都是乡里乡亲的,林铁贵去打声招呼,人家自然同意了,只要保证人家水田里的水不会少就没事了。
林杏花跟林大富林二富忙活到半夜,终于将两家的水田都灌上足够的水,这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
林杏花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日的巳时两刻,出了屋子后伸着懒腰,却见陆郁北不知何时来到她家院子,林大富兄弟俩各坐在他左右,三个人正聊着天,脸上都挂着笑意,看起来气氛不错。
林杏花一见到陆郁北便想到那个荒诞的梦,下意识地伸手遮脸,弓着腰一路小跑着进了厨房。
林杏花在厨房里洗漱一番,梳了一个跟徐玉凤学的新发髻,而后在灶底添了两把火,锅里的杂粮粥没一会儿便闷热了。
林杏花端着碗刚吃到一半,院子里突然响起林二郎兴奋至极的声音——?
「喔吼!爹,大姑,二叔,铁蛋家那边的池塘水干了,我看到好多人家都过去摸鱼了!咱们也快去吧,迟了鱼就没了!」随即少年又风一般的跑了出去,仍在一边喊道:「我还要回去喊奶跟娘她们!」
林大富跟林二富一听村里有池塘水干了,顿时眼睛雪亮,均是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显然都想去凑这个热闹。
反正池塘是全村人共有的,池塘里的野鱼谁摸到就属于谁,而且铁蛋家那边的池塘几年没干,里面的野鱼恐怕都不小。
这下子不仅是林大富兄弟,就连大妞跟二妞都急得想跳起来,大妞更是直接拎着木桶冲进厨房,扯着嗓子道:「娘,咱们快去摸鱼啊!大舅跟二舅都回去拿桶去啦,快呀!」
二妞扯了扯大妞,「姊,等娘吃过吧。」
大妞是个急性子,急得眉毛都快飞了出去,她一会儿看林杏花吃完了没,一会儿又跑到隔壁看大双小双有没有走。
大妞从徐玉凤家大步跑回家的时候,林杏花终于吃完了,她将碗筷往灶台一放,一抬手,很有气势地说了一个字,「走!」
三妞最近看书着了魔一般,对这些活动一点没兴趣,林杏花便不准备叫上她。
大妞跟二妞一人拎着一个木桶准备往外冲,林杏花及时拽住了二妞,将她拎在手里的木桶拿下来,无语道:「你们以为池塘里遍地是鲫鱼吗?一个桶都装不满,带一个就行了。」
二妞急着去摸鱼,也不跟林杏花争执,兔子似的几步跳到大妞身后,姊妹俩风一般地往铁蛋家的方向跑。
林杏花不禁失笑,与其说是小孩子想摸鱼,不如说是去玩,到底是孩子,一个一个的玩心都重。
不过母女三个好像同时将某人给遗忘了。
林杏花赶到池塘边时,池塘里已经有不少人了,全都弓着腰,两手在浑水里摸来摸去。
这时候池塘里的水最多不过膝盖深,很多小孩子都卷起裤腿袖子在水里摸鱼,还有一些孩子根本不在意浑水跟泥巴,直接一屁股坐了下来,一身泥巴还笑得十分开心,一门心思跟小伙伴打打闹闹。
站在岸边的便是一些爱干净的小姑娘和妇人,或者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守在自家的木桶或者木盆跟前,待自家人摸到鱼往岸上一扔,他们立刻捡起来扔进去,也省了摸鱼人的时间。
总之,此刻不管是岸边还是池塘里,都热闹得很,有的人下手跟抢东西一样,生怕自己摸少了吃亏。
林杏花随意瞥了一眼,便脱掉鞋子让大妞二妞看着,卷起裤腿袖子撒着脚丫子去池塘踩泥巴去了。
池塘里仅剩下的那点水都被人搅浑了,林杏花只能用两只手瞎摸,不过鱼甩尾巴会激起水花,这是一个很明显的迹象,摸鱼的老手能一眼就看出来。
池塘里热热闹闹的,到处都是人声,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摸到多少条鱼,又或者比画自己刚摸到的鱼有多大多长,一个两个的都神色兴奋。
林杏花其实不太会摸鱼,她决定跟在林大富身后发财致富,林大富摸哪边她就摸哪边。
林大富看到了也不生气,他从小就会摸鱼,自然知道哪些迹象说明有鱼出没,每当他觉得有鱼的时候,他便指着这块地方,让林杏花就在这一块摸索。
林杏花听从林大富的话,竟然还真的摸到了不少大鲫鱼。
大妞跟二妞各自头顶着一片荷叶托腮蹲在地上,目光紧紧地盯着林杏花的身影,当林杏花摸到第一条大鲫鱼的时候,大妞跟二妞立刻站了起来,纷纷举起双手欢呼。
林杏花笑盈盈地将鱼抛向大妞她们的方向,大妞跟二妞便欢喜无比地去捡鱼。
大妞更是双手卷成喇叭状,一边跳,一边叫道:「娘,一定要多抓几条啊!」
林杏花哭笑不得,只能弯下腰继续摸鱼。
摸鱼这种事各凭本事,不过也有人是靠运气的,就比如说徐玉凤的小儿子顺子,他下池塘纯粹就是为了玩,没有徐玉凤的约束,他就跟一头小牛似的,一个劲的在泥水里打滚,甚至坐在泥水里用屁股来回滑动,恨不得将屁股处摩擦出两个洞来,结果人家刚坐下去就一屁股坐到了一条大鱼。
当顺子抱着一条张着大嘴垂死挣扎的大鲫鱼去见他的两位兄长时,大双跟小双简直惊呆了,当他们得知这条鱼是被顺子一屁股坐到了,兄弟俩直接风中凌乱。
真他娘的见鬼,这也行?
今天恐怕半个村子的人都过来摸鱼,很快便将池塘翻了个遍,林杏花挤在人堆里捡漏,让她总共摸到了有三十多条鲫鱼,有十条比较大,剩下的不过巴掌大。
鱼摸完了,人群渐渐散去,林杏花却不急着走,因为水里还有蚌,她决定多摸一些带回去给鸡鸭吃。
谁让她是一个勤俭持家的小能手呢?
林杏花一口气摸了二十多只蚌,这才舍得上岸了,只是此时她全身上下都是泥,只有发髻是干净的。
干惯了农活的林杏花不太在意这些,再说池塘里泥水浑浊,洗都洗不干净,林杏花准备回到自家的小池塘洗洗。
林杏花出来时忘记戴草帽,此时脸都被晒红了,她一边往回走一边看着大妞姊妹俩的头顶,好奇道:「你们哪来的荷叶?」
大妞嘿嘿一笑,「是陆大叔给我们拿的啦!」
林杏花脚步一顿,这才想起还有陆郁北这号人物,她刚才一心摸鱼,早就将人家抛在脑后了,林杏花简直想拍自己的脑门,懊恼道:「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大妞跟二妞没有回答,脸色却变得怪异起来。
林杏花顺着大妞姊妹俩的目光望去,却见陆郁北芝兰玉树般地站在她们前面五六步的地方,桃花眼半合,慵懒地扇着摺扇,面色波澜不惊,也不知道在这儿等了多久。
林杏花想了想,决定给陆郁北道个歉,毕竟自己慢待了人家,这时陆郁北背着一只手踱步走近她。
在林杏花惊讶的目光下,陆郁北抬起背后那只手,将一片荷叶倒卡在林杏花头顶,刚好可以遮阳。
「外面晒,下次记得戴帽子。」
林杏花奇怪陆郁北看到她这一身泥巴都没露出嫌弃的表情,沉默了片刻,突然抬眼望向他,小声道:「你不觉得……」
「嗯?」
「……这顶帽子太绿了吗?」
在林杏花还没反应过来前,陆郁北又伸手将荷叶拿下,看都没看一眼,毫不犹豫地扔到身后。
林杏花不禁莞尔。
第六十四章 二房吵吵闹闹没消停
回到家中时,林大富跟林二富已经在林杏花家的堂屋里坐着,林杏花在院外小池塘洗掉腿脚跟手上的泥,回去又换了一身衣裳,这才去了堂屋。
陆郁北望着林杏花坐下了,终于进入正题,「我这次来,还要再订八百块香皂。」
一听又是八百块,林大富兄弟对视一眼,两人眼睛都在发光,看向陆郁北的目光简直就像在看财神爷了。
虽然上次林大富跟林二富用木棍搅动香皂液差点把胳膊都搅废了,但是做这东西成本又不算贵,是真的赚钱,他们当然愿意。
林杏花听到这消息也挺高兴的,她侧过头看陆郁北,发现他也正含笑望着自己,两人视线交会,她的脸有些发烫。
林杏花飞快垂下眼睛,摸了摸脸颊,在心中宽慰自己,都是那个该死的梦,害得她无颜面对陆郁北。
所以说,看片有风险,作梦须谨慎,因为可能毁一生啊!
林二富没注意到林杏花的异状,他激动得不能自已,拍着陆郁北的肩,厚脸皮道:「陆大哥,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认你这个兄弟!哈哈哈……」
陆郁北余光扫过林二富放在他肩头的手,上头还有未洗干净的泥,指甲缝更是全黑,他嘴角狠狠抽了抽,不过到底没有掀掉林二富的手。
林杏花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顿时笑得有些幸灾乐祸。
陆郁北看到林杏花在偷笑,斜睨过去的桃花眼中划过一抹厉光,隐隐带着威胁。
林杏花却笑得更欢了,原因无他,陆郁北生起气来都别有一番风情啊!再说陆郁北又打不过自己,林杏花简直有恃无恐。
陆郁北这下子更郁闷了。
陆郁北还有事,跟林大富他们又聊了一会儿便上了马车走了。
林大富兄弟俩急着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林铁贵他们,也急匆匆地离开了。
院子里安静下来,林杏花便处理鲫鱼去了,这么多鱼一时也吃不完,除了留下两条中午吃,其他全部腌上晒乾。
至于那二十几只蚌,林杏花徒手掰开后,蚌肉切碎了喂鸡鸭,只不过鸡鸭一时没有吃完,剩下的蚌肉到了下午就被晒臭了,跟院子里的鱼腥味交相呼应,味道实在太重了。
林杏花跟大妞二妞齐齐露出嫌恶的表情来,恨不得离得老远。
只有三妞,她捧着书坐在廊檐下,一副痴迷不已的样子,对院子里的味道完全没反应。
林杏花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爱看书的孩子,如果放在她那个时代,肯定能够成为女学霸。
第二日林杏花又要去镇上买猪油,林二富主动要求一起去,最主要的是,他还想去看看林记杂货铺长啥样,先去认认路,以后去镇上也有个歇脚的地方。
林杏花没有直接去杂货铺,而是跟几位卖猪油的猪肉铺老板打招呼,让他下次有猪油直接送到林记杂货铺,也省得她每次都要东奔西跑。
林杏花跟林二富之前买得多,猪肉铺的老板都认识他们,便都同意了。
姊弟俩买好猪油后,这才去了林记杂货铺。
林二富是第一次来,进了杂货铺便东看看西摸摸,对什么都感兴趣得很。
这时候杂货铺里客人挺多的,林满河跟徐玉凤又要接受顾客询价,又要给顾客秤重结帐,根本没时间招呼他,便任由他去了。
林杏花见这生意好的情景,心里乐开了花,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她也不用徐玉凤说,直接上去帮忙。
一口气忙到中午,来杂货铺买东西的人终于少了,林二富跟林满河勾肩搭背,哥俩好地聊着杂货铺的事情。
徐玉凤终于能歇口气,给林杏花姊弟倒了两杯水后,坐在小凳子上跟林杏花打听自己家的情况,「杏花,我家那三只皮猴没去谁家捣乱吧?」
林杏花坐在小凳子上伸直了腿,用蒲扇给自己跟徐玉凤扇风,笑眼盈盈道:「没有哦,大双小双都大了,知道照顾弟弟,顺子也听话,你就放心吧。」
徐玉凤微微放下心来,「那就好,我就怕大双小双出去玩,把顺子给忘了,顺子这么大的男娃,就喜欢去水边玩,万一失足掉进水里,那我该怎么活啊?唉……也是大双他爷奶去得早,不然有个看顾的人,我也能放心些。」
徐玉凤在镇上一天忙到晚,可是当她一闲下来,就控制不住地担心家里三个孩子,虽然她嫂子赵氏跟林杏花都帮忙照顾,可到底没有自己看着来得放心。
林杏花见徐玉凤面有忧色,拍拍徐玉凤的手背,「表姊,你要是实在不放心顺子,你就把他接过来。」
徐玉凤叹气,「我也想把他接过来,可是后院的屋子我还没收拾出来,他过来就是受罪,哪里比得上在家舒服?」
徐玉凤掀起裤腿,只见小腿上一堆蚊子包,有新有旧,简直不忍直视。
「杏花你看,这里的蚊子太毒了,我晚上根本睡不着觉。」
林杏花看了一眼便不想再看第二眼了,忙转移目光,随即她眼珠子转了转,道:「表姊,薄荷有驱蚊驱虫的功效,我下次来镇上给你带过来,你可以试试。如果你试了也觉得好,我就多采摘一些,你放在铺子里卖也行,对吧?」
徐玉凤顿时来了精神,「真的有效果吗?」她忍不住抓了抓腿,「我真是被蚊子咬怂了。」
林杏花直点头,「当然了,我跟大妞她们晚上就睡院子里,备了薄荷以后,晚上好睡多了,不但如此,薄荷叶还可以止痒,到时候你将薄荷叶揉碎了在腿上涂几下,效果也不错。」
徐玉凤听林杏花说得信誓旦旦,脸上也有了笑意,「好,我就等你给我送薄荷了。」
「对了表姊,你走了,我家二妞的刺绣可怎么办啊?我看二妞这几天闲了下来,反而没之前精神好了。」
徐玉凤瞅着林杏花,道:「杏花,这事你不问我,我也要找你聊聊了。我的刺绣真的一般,我觉得二妞是个有天赋又努力的孩子,而且她今年也十岁了,或许你早点将她送到绣坊更好。等过几日闲下来,我便将后面的两间屋子都收拾出来,以后二妞白天去绣坊,晚上在我这儿歇息,挺方便的,你觉得呢?」
林杏花沉吟片刻,道:「这事我得好好想想,还要再问问二妞是怎么想的。」
徐玉凤便笑了,「我是第一次见父母把孩子当大人一样看待的,她们那么小的孩子,能懂这些吗?」
林杏花笑笑,「二妞跟大妞不一样,大妞是主意太大,二妞是遇事都听我跟大妞的,自己没个想法,所以我得锻炼锻炼她,让她有自己的主见,不然以后嫁人了该怎么办?」
徐玉凤想想也是,她教二妞刺绣这么久,打从心里稀罕这个乖巧又懂事的孩子,现在听林杏花全心全意为二妞考虑,她也觉得开心。
说完这些事,徐玉凤突然目光怪异地瞅着林杏花,抿着嘴角不让自己笑出来。
林杏花眼中划过一抹暗芒,笑道:「表姊,你别忍了,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肯定又有啥新鲜事要跟我说了,是不是?」
林杏花猜徐玉凤要说的应该是刘仲文被狠狠修理一顿的事情,毕竟镇上就这么大,刘仲文的事情肯定已经传开了。林杏花唯一想知道的就是刘仲文的小小兄弟够不够坚强,会不会苟延残喘活了下来?
徐玉凤见林杏花一下子猜破自己的想法,没好气地拍了拍林杏花的手,「这又被你知道了?不过今天我要说的新鲜事可不只一件。」
「哦?」林杏花立即凑近徐玉凤,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徐玉凤才来镇上没多久,又没个说话的姊妹,一肚子的八卦正愁没人听呢,现在林杏花来了,她也不卖关子了。
「第一件就是胡家跟黄家闹了这么久,昨天下午官府终于宣判了。」
林杏花瞬间被吊起胃口,「怎么说?」
「胡家三人伤人在先,且导致黄彦落下严重残疾,每人两百大板,坐牢十年。」
林杏花惊得站了起来,不敢置信道:「这么狠?两百大板下去,人还有气吗?恐怕直接死了吧,还坐什么牢?」
徐玉凤将林杏花拉着坐下,摇了摇头,道:「黄平为了报复胡家人,连自家的铺子都卖了两个,上下打点这么久,不就是为了置胡家人于死地吗,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胡家人?听说今天下午就打板子,到时胡家人肯定凶多吉少,说不定一家三口都要把命交代了,唉……真惨。」
林杏花一时间也不知该用什么心情面对这事,其实要她说,这事罪魁祸首就是黄平,如果不是他骗小姑娘的感情,后来又为了报复她,后面的这些事都不会发生。
都说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胡蝶确实个性不好叫人十分讨厌,还自私自利极度自我,打上几百顿都不够泄愤的,可难道就因为这些,她得付出生命的代价?
所有种种全都因黄平而起,是他骗胡蝶在先,又为了报复自己故意泄露跟胡蝶的私情在后,他儿子成了残废还是自己作死的,可最后所有的苦果都要由胡家人来承担。
林杏花不免唏嘘,可是她对胡家人实在没好感,也不愿意再想这个糟心事了,便道:「表姊,咱们不说他们了,说第二件吧。」
徐玉凤见林杏花不欲多谈,便接着她的话往下说,「这第二件啊,哈哈哈……」她才说了几个字,就先捂嘴笑了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住,道:「我听说刘仲文前天被人狠狠揍了一顿,揍得可惨了。」
林杏花一脸兴味,「有多惨?」
徐玉凤瞟了一眼林满河跟林二富,随即贴在林杏花耳边道:「他啊,被人打得那啥都废了,以后再也不能人道,但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你知道是啥吗?」
林杏花的眼珠子转了转,想着她并没有对刘仲文的「小兄弟」动手,应该是有人跟她一样看他不顺眼,趁机会也揍了他吧,要不然就是他自己活该摔伤了,不过这都不关她的事,她望着徐玉凤,追问道:「是啥?」
徐玉凤呵呵一笑,「崔晓云十几天前不是生了龙凤胎吗?刘仲文跟他娘高兴得跟个傻子一样,前天大夫去刘家帮刘仲文看病,无意中看到刘仲文的儿子,觉得他儿子眼神不太对劲,后来一查,好家伙,大夫说他儿子竟然是个傻子。」
林杏花瞬间睁大了眼,「啊?真是傻子啊?」
徐玉凤一拍大腿,「那可不,我听不少人说这事,崔氏听大夫说自己宝贝大孙子竟然是个傻子,哪里愿意承认?气得把大夫臭骂了一顿,甚至直接把大夫轰出家门,连诊金都不给。
「大夫见崔氏就是不给钱,那可不乐意了,一屁股坐在刘家大门口,将刘仲文不能人道以及他儿子是傻子的事,一件不落地给抖了出来,左邻右舍可听得清清楚楚,这下子恐怕全镇上的人都知道了,哈哈哈,真是大快人心啊!」
徐玉凤激动得直鼓掌,林杏花是她表妹,所以她恨死了刘仲文一家,现在听刘仲文遭到如此报应,怎能不开心?
林杏花却不是很意外,刘仲文跟崔晓云是表兄妹,生出有问题的孩子是很有可能的。
只是可惜了这个孩子。
不过对于刘仲文夫妻以及崔氏,林杏花只想说两个字:活该!
一家子道德沦丧、丧尽天良的狗东西,断子绝孙都是活该,少了刘家的血脉,这个世界的空气都清新了一分呢!
林杏花跟徐玉凤又聊了一会儿,眼见时间不早了,便跟林二富动身回大林村。
到了大林村,林杏花赶着骡车先将林二富送回林家,还没进林家院子,便听里面吵吵闹闹的,仔细一听,又是黄氏跟林燕儿在吵架。
林杏花无语地瞥向林二富,脸色很严肃,「二富,你媳妇儿跟你女儿啥时候能不吵架?她俩天天没个消停的,爹娘年纪大了,哪天被你二房气出个好歹,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林二富缩了缩脖子,眼神有些哀怨,「大姊,上次是你让我管管我媳妇儿,让她别打燕儿的,现在好了,燕儿见我媳妇儿不打她了,反而胆子大了,天天跟她娘顶嘴,把她娘气个半死,母女俩当然会吵个没完……」
林杏花一记刀眼过去,「你的意思这还是我的错了?」
林二富眼角耷拉着,「我哪敢啊?」他还是个人,会怕被人揍的。
林杏花看林二富这副样子就来气,声音顿时沉了半分,「你连你媳妇儿跟你女儿的关系都协调不好,还有脸说?算了,你们二房的事情我也懒得管,省得以后遭你埋怨,我只管爹娘过得好就行,要是爹娘被你们二房气到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林二富眼神飘忽,不敢应林杏花的话,忙从骡车上跳了下来,将木板车上的猪油搬下来,而后脸上堆着笑朝林杏花挥手,「大姊,外面热,你快回去吧,再说猪油在这个天气也不禁放。」
林杏花没好气地又瞪了林二富一眼,不过猪油确实要尽快处理,她得回家炼猪油了。
林杏花回到家时,大妞她们都已经吃过了,不过锅里还热着饭,林杏花迅速吃完,刷好锅碗后便开始炼猪油。
没过一会儿,林大郎突然进了厨房,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大姑。」
林杏花侧脸看过去,被林大郎颓丧的样子吓了一跳,忙过去抓着他仔细看了一圈,担忧道:「大郎,你怎么成了这副鬼样子,嘴巴周围还长了一圈水泡?」
林大郎眼神忧郁又充满担忧,「我没事。大姑,今天小蕊又没来吗?我看她家大门紧闭,她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少年为情所苦的样子,彷佛是一头困在铁笼里、不知如何是好的小兽。
林杏花一声叹息,「小蕊没事,我早上去看过她了,她有些头晕,正在家里躺着休息,咱们就不要打扰她了。」
林大郎一听赵小蕊身体不舒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哪里放得下心,连招呼都忘了打,便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林杏花无奈地摇着头,其实她私底下跟林铁贵夫妻俩探过口风,老人家都不想结这门亲事,且再三叮嘱,让她千万别插手大郎跟赵小蕊的事情,这事真的很难办啊!
晚上林杏花最后一个洗澡,待她洗完澡后,二妞已经睡了,她只能将绣坊的事情延后再说。
第六十五章 救人耽误不得
第二日,天气转阴,还刮起了微风,在这个炎热的夏日,算是个难得的舒爽天气。
趁没那么热,大林村的村民全都去地里忙活了,林杏花也早早去了旱地,忙活了大半上午,除了除草、翻土,还要给大豆跟玉米浇水,毕竟已经许多天没有下雨了,地里缺水得很。
弄完这些,林杏花去河边洗手,刚洗到一半,耳边突然传来几声断断续续的呼救声,好像是从村口大柳树那边传来的,由于隔得有点远,林杏花听不真切对方是男是女。
林杏花不敢耽搁,锄头跟粪桶都不管了,撒起脚丫子就往大柳树那儿狂奔。
待她跑到大柳树下,她只瞥了一眼树下的马匹,而后扶着树干喘了一口气,眼睛却始终盯着水面。
不一会儿,她终于看到河中央冒出两个人,正随着河水起起伏伏,竟然已经没了什么动静。
林杏花鞋子什么的都来不及脱,纵身一跃跳入水中,而后一条鱼似的在河水中游动前行,很快便游到落水的两人跟前,她面露愕然,只因这两人她都认识,赫然是陆郁北跟赵小蕊。
此时陆郁北一只胳膊紧紧圈住赵小蕊的肩膀,看样子应该是陆郁北想救赵小蕊,可是他的泳技不太行,所以将自己也搭上了。
不过此时不是林杏花想这些的时候,因为水中的两人均是双眼紧闭,唇色苍白,一副毫无生气的模样,再耽搁下去,两人恐怕真的没救了。
林杏花赶紧一手挽住两个人的胳膊往岸上游,双脚不断扑腾出白色的水花,映照出她此刻焦急无比的心情,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焦急。
小蕊身体这么虚弱,现在又掉进水里人事不省,万一她出了事,那冬阳跟大郎该怎么办?
至于陆郁北,她只要一想到陆郁北命在旦夕,她的心就不断的往下沉。
林杏花很快便将陆郁北跟赵小蕊拖到岸上平躺着,将陆郁北放下地时,林杏花看到他的眼皮无力地动了动,看来应该还有气。
林杏花便不再犹豫,先去清理赵小蕊口鼻中的异物,再进行人工呼吸跟心肺复苏术。
在林杏花一番苦救之下,赵小蕊终于有了呼吸,虽然还没醒来,但林杏花稍稍放下心来。
接下来便是陆郁北了,林杏花对他重复之前所做的急救动作。
林杏花急得火急火燎的,一个劲的往他嘴里渡气,甚至恨不得自己渡的是仙气。
不知过了多久,陆郁北终于恢复些神智,清润的桃花眼张开一丝缝隙,眼中倒映着林杏花急红的脸颊越靠越近,而后他所有的神经都汇集到自己唇上那一抹柔软又火热的触感上。
一瞬间,耳边的风声都停止了,万籁俱寂,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好似有什么快要跳出胸腔一般。
陆郁北知道自己该出声,让林杏花知道自己已经醒来,可是他鬼迷心窍地在林杏花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瞬间闭上了眼睛。
再次唇齿相贴的感觉让陆郁北不免有些口干舌燥,脸颊的温度也逐渐升高,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装了,否则他的脸颊肯定会红,而且落水的小姑娘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不能耽误时间。
林杏花觉得自己肺里的空气都要被掏空了,终于听到陆郁北发出低哑的一声「嗯」,她望过去时,只见陆郁北的桃花眼人畜无害地垂着,眼中闪着一丝异样的光亮。
「小姑娘没事了?」陆郁北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又带着冷冷的质感,竟比平日里更悦耳。
林杏花双肩松了松,只是声音还有些紧绷,「小蕊还有气,就是人没醒,我得快些送她去镇上,你能起来吗?」
陆郁北没说话,而是向林杏花伸出手,林杏花顺势将他拉了起来,只是他头还有些晕,还没站直又差点一头栽下去,还好她赶紧将他接住。
这下子林杏花不敢马上放开他,待他站稳了,这才放开手,只是她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却突然被他紧紧握住。
林杏花飞快瞥了一眼,以为陆郁北有话要说,便问:「怎么了?」
陆郁北意味不明地凝视林杏花,喉结上下滚动,最后只有一句话,「谢谢,你又救了我。」
林杏花扯回自己的手,一把将赵小蕊抱起,正色道:「你对我以身相许,你的命就是我的,所以不必说谢。」
陆郁北直接呆住,待他回神,林杏花已经跑了老远。
林杏花一走,陆郁北的注意力全部回来了,一时间满心满眼都是自己湿答答的头发,脏兮兮的衣裳,身上似有若无的异味……
陆郁北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连身上的不舒服全都抛在脑后,立刻翻身上马先行赶回镇上,准备换好衣服后再去医馆等林杏花。
另一边,林杏花抱着赵小蕊一路疾跑回自己家,给赵小蕊跟自己都换上干净的衣裳,带上银子,让大妞抱两床被子铺在木板车上,而后便跟大妞坐上骡车赶去镇上。
林杏花赶着骡车很快到了村口,她见大柳树下的马不见了,便知道陆郁北已经回镇上了。
就在她准备加快速度的时候,她们背后突然传来林大郎称得上是撕心裂肺的喊声。
林杏花想了想,放缓了速度等林大郎一起,因为她也不知道赵小蕊此次能不能转危为安,还是以防万一吧。
林大郎一阵疯跑,他上了骡车之后便死死盯着赵小蕊,一边祈求道:「大姑,你快一点!再快一点好不好?」
少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和颤抖,可他又必须竭力克制住,这两种情绪混在一起,连大妞都感同身受一般,忍不住再次红了眼眶。
「大郎哥,小蕊姊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大妞只能这样安慰林大郎。
林大郎恍若未闻,他突然抬起通红的眼睛,「大姑,小蕊为啥会落水?她是不是……」
林杏花一边抽打骡子,一边忙打断道:「我赶过去的时候你陆大叔跟小蕊都已经漂在河里,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咱们到镇上先听你陆大叔怎么说,你自己别胡思乱想。」
林大郎咬牙点头。
一路无言,林杏花用比平常将近快一倍的速度赶车,待到了镇上,林杏花家骡子的后背都被抽出血了。
林杏花「骡不停蹄」地赶往马大夫的医馆,半路上放下大妞,让她去满味楼找赵冬阳。
林杏花继续赶路,很快到了医馆门口,已经等在门口的陆郁北跟医馆的伙计立刻上前帮忙,众人七手八脚将昏迷的赵小蕊抱进医馆。
陆郁北提前跟马大夫说过情况,因此赵小蕊刚被放到床上,马大夫便端来一碗黑乎乎还冒着热气的汤药。
「先让病人将这碗药喝下去,我再给她把脉。」
林大郎忙去接过汤药,不过赵小蕊正处于昏迷之中,不能配合着张嘴喝药,林杏花只能捏住她的下颚,让林大郎往赵小蕊嘴里灌汤药。
林大郎一边灌药,一边看着赵小蕊毫无生气的面孔,心痛得无以复加,眼泪都差点掉了出来。
好不容易才让赵小蕊喝下药,马大夫立刻坐下给赵小蕊诊脉。
林杏花见马大夫神情严肃,还眉头紧皱,便朝林大郎他们说道:「我们先出去说话,让马大夫安心替小蕊诊治。」林大郎一心系在赵小蕊身上,不愿意离开一步,林杏花硬把他给拉了出去,「你不是想知道小蕊为什么落水吗?咱们先去问问你陆大叔。」
林大郎这才愿意出来。
医馆的前厅,林杏花跟林大郎前脚才刚出来,大门就进来两个人,正是一脸焦急的赵冬阳跟大妞。
赵冬阳三步并作两步跨到林杏花跟前,面色惶然,「杏花姑,小蕊呢?她有没有事?」
林杏花指了指里屋,安抚道:「你别急,马大夫正在给小蕊诊治,咱们再等等,啊?」
赵冬阳怎能不急,要不是林杏花阻拦,他真恨不得立刻冲进去,他急得拽住林杏花,「杏花姑,到底是怎么回事?小蕊好好的怎么会落水?」
林杏花将目光投向陆郁北,「陆郁北,你比我先碰到小蕊,你知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况?」
这下子林大郎跟赵冬阳都紧紧盯着陆郁北。
陆郁北望着林杏花,而后轻轻摇头,「我也不知,我是骑马路过时听到有人喊救命,这才跳进河里,只不过我不善游泳,最后还是被你救了。」
赵冬阳这才知道是陆郁北跟林杏花救了赵小蕊,当即朝两人弓身,「谢谢杏花姑跟陆大叔的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我跟小蕊没齿难忘。」
陆郁北知道林杏花很照顾赵家兄妹,当即扶起赵冬阳,「不必言谢,当时那个情况,是人都会出手相救的。」
林杏花见赵冬阳跟林大郎神色都很不好,头上还有虚汗,她心中叹息,劝道:「大郎,冬阳,你们都坐下,先冷静冷静,待会听听马大夫怎么说。」
大妞干脆拉着林大郎跟赵冬阳往椅子上拖,一边劝道:「就是啊,你们乾杵在这有啥用?」
赵冬阳怪异地扫了一眼林大郎,不知道林大郎怎么脸色也这么差,不过现在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他便没有多问。
众人等得心焦不已,又过了好一会儿,马大夫终于出来了。
赵冬阳第一个冲上前,紧张问道:「大夫,我妹妹怎样了?」
马大夫摸着白须,突然叹了口气,「你妹妹本就身子孱弱,最近又忧思过甚,心情抑郁,今日还落了水,险些丢了性命,这于她的身体而言,如同是雪上加霜……」
林大郎拳头捏得发白,脸色也无比紧绷。
马大夫深深叹了口气,「唉……这回你妹妹的性命虽然救了回来,可是伤了身体的根本,根本不是药物能补回来的。」他顿了顿,垂下眼睛又道:「如果你妹妹能敞开心怀,保持心情愉悦,不要忧思太多,可能还能活个五、六年,可如果她还是这般思虑过多,心情郁结,恐怕至多坚持个一年半载。」
马大夫作为一个大夫,他已经见过太多的生老病死,他知道宽慰委婉的话并无任何用处,所以他从来都是有话直说。
可他说的话如同一记重拳狠狠砸在赵冬阳的面门,赵冬阳差点站不稳,踉跄着往后退几步。
之前给赵小蕊医治的大夫说得委婉,赵冬阳还曾心存侥幸,或许妹妹够幸运,能平平安安活到老,可是今天他的希望全都破灭了。
一旁的大妞忙冲上去扶住他的后背,「冬阳哥,你要撑住啊!」
林大郎也好不到哪里去,脸色变得煞白,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明确的知道,赵小蕊真的时日无多了。
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同时陷入沉默,因为他们的脑子一片「嗡嗡」响,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从这个灭顶的打击中缓过劲来。
林杏花比他们率先冷静下来,追问道:「马大夫,难道真的没办法了吗?如果小蕊能保持心情愉悦,而后再用好药补身子,能不能再多撑几年?毕竟……」她说到一半突然顿住,湿了眼眶,忙用指腹压了压眼睛,才又继续道:「毕竟她才十四岁,还这么年轻……」
相处这么久,这么乖巧又温柔的小姑娘谁不喜欢呢,而且赵小蕊还这么小,人生还没开始却就要结束了?
真是残忍啊!
陆郁北也道:「马叔,我父母那儿还有两棵百年人参,你不是说可以延年益寿吗,我可以现在就去绍安取。」
对上一双双充满期望的眼神,马大夫不免心软,然而事实却十足的无情。
「小姑娘从娘胎里带来的不足之症,天生根本就很差,就算没有其他的意外,她至多也只能活到二十五岁。这是她生下来就已经注定的,再多的灵丹妙药也没有用,我们能治病,却治不了她的命……」
赵冬阳再也承受不住,一屁股坐到地上,捂着脸陷入绝望的沉默。
林杏花只能从他的指缝看到他涨红了脸,以及上下滑动的喉结。
赵冬阳忍不住哭了。
林大郎被抽去了灵魂一般,背靠墙面缓缓地往下滑落,正如同他不断跌落的心。
他滑到地上后,突然一把抓住自己的头发,后脑杓狠狠砸在墙面,神情万分痛苦,「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小蕊,是我害了她!」
林杏花跟陆郁北一人一边拉住林大郎,制止他再伤害自己。
林大郎崩溃了,他顺势抱住林杏花的腿,埋腿痛哭,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大姑,我错了,如果不是我,小蕊就不会这么难过,她就能活得好好的!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林大郎哭得撕心裂肺,鼻涕跟眼泪混在一起,毫无形象可言。
赵冬阳一听这话,抬起胳膊在脸上一擦,便气势汹汹地冲向林大郎,死死抓住林大郎的胳膊,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杏花来不及开口,林大郎仰面望着赵冬阳,开口道:「是我喜欢小蕊,可是我家人不同意,我娶不了她……我让她那么难过,都是我的错!」
赵冬阳脖子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道:「确实是你的错!」
话音刚落,他的拳头也随之落下,拳拳到肉,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林大郎也不闪躲,任由赵冬阳一拳一拳揍在自己身上。
林杏花他们想上前拉人,却被林大郎抬手制止,「大姑,不用……管我,我应……得的。」
林杏花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眼见林大郎被揍得鼻青脸肿,甚至嘴角都流出血来,她实在忍不住,上前一把扯开两人。
赵冬阳气得眼睛都充血了,看着很是吓人,他喘着粗气,指着林大郎厉声咆哮道:「杏花姑,你别拉着我!我今天非要打死他,要不是他,小蕊还好好的,根本不会出事!全是他的错!」
林杏花紧紧抓住赵冬阳的两条胳膊,让他动弹不得,她清清嗓子,有些难受道:「冬阳,你要怪就怪我,是我让小蕊到我家多走动,是我让小蕊教大郎跟大妞他们识字,否则大郎跟小蕊根本不会发生这种事。」
林大郎顶着一张猪头脸,急慌慌地辩解,「我很早以前就喜欢小蕊了,这事跟大姑根本没关系,大姑你不用维护我!」
要不是这么多人在场,林杏花真想一巴掌打死这个傻小子,怎么就不懂得她是在保护他呢?
赵冬阳气喘吁吁,提着拳头还想再揍林大郎,却被大妞一把拉住,「冬阳哥,我好像听到里屋有声音,会不会是小蕊姊醒了?」
大妞这话一出,赵冬阳哪里还想理会林大郎,着急地转身进入里屋,由于动作太急,差点被自己绊倒。
林大郎挣扎着起来,拖着身子也想往里屋跑,林杏花看不下去,将林大郎拦腰圈住扣在腰侧,几步跨进里屋。
赵小蕊确实醒了,只是脸上毫无血色,连嘴唇都苍白如纸,唯有那一双眼眸还是那般莹亮温柔。
她身上没有力气,只能转动眼珠,看看赵冬阳,又看了一眼林大郎,随后虚弱道:「大哥,你不要怪别人,是我自己不小心,我原本想去河边洗个手,可是突然之间头晕得厉害,一不小心就掉进了河里。是我身体太差,又让你担心了。」
赵冬阳吸吸鼻子,抬手将赵小蕊额上的碎发捋上去,放轻了声音道:「小蕊,哥知道你的意思,你什么都不用说,你只要把身体养好就行,知道了吗?」
赵小蕊朝赵冬阳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就如同清晨绿叶上挂着的那颗露珠,摇摇欲坠,风轻轻刮过都能将其吹落。
林大郎站在赵冬阳身后,可他却突然不敢上前,因为他觉得对不起赵小蕊,如果不是他,她便能开开心心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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