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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七业《东宫有萌妃》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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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腐爱
时间:
2019-8-21 16:46
标题:
七业《东宫有萌妃》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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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东宫有萌妃》
作者:七业
系列:蓝海E73202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9年08月23日
【内容简介】
谭嘉月就是他从小摆在心尖尖上的宝贝,
小姑娘如今长成少女,他也小心呵护着等待采撷那一天,
天杀的怎就出个大将军孙子频频往她跟前凑?
他心中警铃大响,赶紧宣示主权不说,
上元节这等特殊日子也要拉着小姑娘约会一番,就盼她明白自个儿心意,
本以为有前世之监,这份青梅竹马的感情很容易就能水到渠成,
不想他却被自家娘狠狠扯了后腿──母后竟给他塞侍寝宫女!
完了,尽管他毫不留情赶了人出去,小姑娘还是伤了心,
亏得他费尽心力安抚,又在佛前发誓只爱她一人,小姑娘才没放弃他,
只是他答应她要向父皇讨赐婚之事迟迟没下文,父皇反把她爹打入牢狱中……
第二十章 故人重逢好失礼
钟氏的生辰快到了,虽然她极不想过生辰,因为这意味着她又老了一岁,但谭嘉月仍是满怀兴致的约了卢攸宁一同出门,挑选送给钟氏的生辰礼物。
腊月廿日的清早,两个姑娘便约好到裕兴茶楼碰头。
卢攸宁拢着身上的斗篷哆哆嗦嗦上了楼,一进雅间,看见里面的少女,她将风帽摘了下来,一双冰手伸向了对方的脖颈间。
谭嘉月嬉笑着躲过,将她的手捞过来暖着。
卢攸宁挣了挣,道︰「当心冻着你。」言罢,她将手伸向一旁的小火盆取暖。「若非你是呦呦,凭谁在寒冬腊月里休想喊我出门。」
谭嘉月亲自倒了杯热茶递给她,对她甜甜笑道︰「我便知道攸宁对我最好了!」
「你见了谁都说他们对你最好,明之哥哥是,太子殿下是,我也是,那你来说一说,谁对你才是最好的呀?」卢攸宁捧着热茶,目含狡黠看她。
这下可犯了难,谭嘉月捧着热茶啄饮一口,而后明亮的眸子一转,似得意道︰「你们对呦呦都是最好的!」
卢攸宁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京城最俊雅的两个男子都围着你转,你可得意吧!」
「太子哥哥这几个月都忙得脚不点地,哪里有围着我转?」谭嘉月颇为认真的反驳。
「你!」卢攸宁哑然,「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懂什么?」
正要开口,卢攸宁却又突然收了声,玩味道︰「想懂啊!让你的太子哥哥告诉你!」
她还要乐得看戏呢!
在茶楼歇息了半个时辰,两个姑娘带着丫鬟与两个仆人,乘车相伴前往京中最繁华热闹的一条街。
路上,卢攸宁八卦道︰「呦呦,可听说了吗?这京中啊,又来了两位风华正茂的男子,听闻是郑大将军的两位嫡孙。」
这称呼乍一听着有些耳熟,不过也只是念头一闪,谭嘉月捂唇吃吃笑道︰「你这京城美男风华录上又多了两人?」
「想上我的风华录那还远着呢,可得先探探虚实才行。」见谭嘉月不甚感兴趣的模样,她捧脸怅然道︰「我这本子上的第一二名都在你身边,可怜攸宁只能寻其他男子以慰寂寥了……不过呦呦放心!」卢攸宁突然一拍她的肩,握住小拳道︰「咱们太子哥哥还是这美男录上第一名,旁人是夺不走他的光环的!」
谭嘉月见惯了卢攸宁跳脱的性子,还是不免吓了一跳,无奈道︰「太子哥哥才不喜欢这些虚名,还有啊,若是你娘发现你还在弄这些玩意儿,当心又打手心。」
「那我只推说是帮你做的!」
一旁的两个丫鬟忍不住笑了起来。
马车里热热闹闹,行了不过半刻钟,便到了此行要逛的第一间铺子。
铺子名为珍宝阁,顾名思义,里面收着不少奇珍异宝,珠钗首饰,虽名字俗了些,但仍受京中贵妇人们的追捧。
两人方下马车,便惊奇地发现又开始下起雪来,不像前些日子的那场雪,纷纷扬扬还伴着呼啸寒风,直冷得让人无法出门,今日的雪犹如春日里的柳絮,又如白鹅的细绒,轻盈盈从空中飘散而下。
谭嘉月下意识伸出手来接,绒雪落入掌心,便融成一滩水,她抬头往空中看去,漫天的飞雪飘扬,落入黛色瓦檐,落了行人白头。
藏在风帽中的一张小脸露出盈盈一笑,帽边的白色绒毛越发衬得她面颊白皙粉嫩。
「这雪下得可真好看!」
卢攸宁向来畏寒,这下了马车又看雪的功夫,她早已捏住斗篷将自己裹得紧紧实实了,「好看好看,呦呦咱们先进去吧。」
谭嘉月这才忙回神,拉住她的手不好意思道︰「我倒是忘了你畏寒了。」言罢,她忙拉着卢攸宁进了铺子。
一旁的伙计见是熟人来,忙笑着领了人进了铺子。
「不知谭三小姐与卢大小姐光临本店,是想挑些珍宝还是寻些首饰啊?」伙计面上笑容虽殷切却不谄媚,一副和善老实的模样,只有这样才不会招了年轻姑娘们的烦。
虽说今日兴冲冲出来,但当真到挑选礼物时,谭嘉月却茫然了,母亲向来眼光高,也不知什么礼物才能入她的眼。
见谭嘉月如此模样,卢攸宁已了然,只挥手与伙计道︰「你们这铺中可有什么新得的稀奇珍宝或是工匠们新造的首饰?」
伙计拍着胸脯道:「有的,两位小姐且看看,有没有入眼的?」
言罢,他领着人在铺中转了一圈,将各种新得的物事摆在两人面前一一介绍。
谭嘉月见了却是摇头,这些东西稀奇是稀奇,但是看着却是俗了。
卢攸宁见状问道:「呦呦可有看中的?」
谭嘉月想了想,有些丧气道:「这些珠钗首饰的,娘见过不少,给她做生辰礼物,想来她是不会喜欢的。」
「只要是你送的,你娘怎会不喜欢?」
她仍摇头,「送娘的生辰礼物自然要让她高高兴兴才是。」
「也罢,既然这里挑不中,咱们换一家便是。」卢攸宁随兴道。
谭嘉月点头以示同意,两人一同转身离去,伙计见了却也不恼,恭送她们出门,做生意的这些事自然常见,若是因此摆了脸色只怕少有人会再来,更何况能进此门的非富即贵,眼光高些自是不怪。
两个姑娘出了门,待要上马车时,谭嘉月忽觉眼角余光中出现一个熟悉的人影,踏上杌凳的动作一顿,惊奇地转头往街角看去,只见那处有一男一女两道人影,但下一瞬,那两人便拐入街角不见了踪影。
「呦呦在看什么?」
谭嘉月奇怪道︰「我怎么好像看见了二哥,他身边好像还有一名女子……」
卢攸宁惊道︰「你莫不是看花了眼吧?」
「不会的。」谭嘉月摇头道︰「二哥的身影我自是相熟,应该不会看走眼,只不过那女子我却不认识……」
闻言,卢攸宁只觉心都碎了,「明之哥哥何时身边有了人,你竟不说给我知道。」
两人说话间已经上了马车,卢攸宁在车内缠住她的胳膊,做西子捧心状,「你且回去快打听清楚再告诉我,若是明之哥哥身边的女子平平无奇,我可是不依的!」
谭嘉月心中本是又惊又惑,但见卢攸宁这模样,她好笑地问道︰「为何你不依?」
卢攸宁掰着指头道︰「明之哥哥丰神俊朗,文采出众,当然是要娶一个同他相配的女子,还有太子殿下,你可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暗中倾心于他,不过嘛,她们都比不过你,你虽才情差了些,但容貌比她们都好啊,冲着这一点,你站殿下身边看着都比她们顺眼!」
闻言谭嘉月得意道︰「那是自然,我生得本就好看!」
卢攸宁露出一个无可言语的奇怪表情。
「攸宁也好看!」谭嘉月见状忙道。
卢攸宁突然有些心疼她美男风华录上第一的太子殿下,「呵呵,好看。」
第二间铺子很快便到了,两人下了车,此时雪已经下满了街面,白白软软的一层,谭嘉月好玩的跳上去踩了两下,这才与卢攸宁进了铺子。
这铺子的名字倒是比那珍宝阁文雅些,取名颜斋,随不及珍宝阁盛名,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两人进了铺子,同样由店中伙计摆出物品并一一介绍。
待伙计摆出一件由翡翠雕琢而成的小小莲花时,谭嘉月被吸引住了目光。
「往昔常见的用玉石雕琢而成的莲花皆是姿态轻盈,为何这个莲花却是看着……绿绿胖胖的呢?」
这话刚落,突然响起一道少年爽朗的笑声,谭嘉月面前出现了一个白面少年,少年身形颀长,面容俊朗,但是一张白面让他显得有些稚嫩。
「小丫头你认错了,这可不是什么莲花。」
谭嘉月面上一红,看了眼那被少年称做不是莲花的胖绿莲,又看了眼白面少年,她疑惑问道︰「不是莲花,那是什么?」
闻言,少年将伙计挤到了一边,大方地落坐在她对面,指着那胖绿莲道︰「这东西京城少见,但于咱们北疆之地却是常见,像那戈壁上、荒漠中、草原上多的是!倒与莲花不同,不长于水中。」
乍一听是个新奇事物,谭嘉月看了它这胖胖的讨喜模样,心中的欢喜又浓了些,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追问道︰「那它叫什么?」
少年倒是止了声,见谭嘉月疑惑地看来,他挠了挠头道︰「这东西种类多得很,我一时间倒也分不出来这个叫什么,不过它有一个统称,是我听那西域人取的。」
「唔?」谭嘉月好奇地看向他。
「这个呀!」白面少年语气一顿,勾得少女看向他的眸子越发的亮,「叫多肉!」
「这公子好学识!这雕的确实是多肉,正是咱们一个从西域走了一遭回来的师父雕刻的。」伙计竖着拇指赞道。
「噗!」一旁的卢攸宁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捂着肚子哈哈笑道︰「这是什么名字啊,太好笑了!」
白面少年看向笑得快没了形象的卢攸宁,啧啧心道︰想不到京中女子也如北疆的女子笑得那般不顾形象。
谭嘉月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却不如卢攸宁那般哈哈大笑,她忍不住又伸手摸了摸,看向笑个不停的卢攸宁,「我觉得这名字倒是挺衬它的。」她又看向一旁的伙计,「便将这物包好,我买下了。」
到了母亲生辰那日,她将此物送上,将这来历也说上一遍,肯定也能让母亲忍不住发笑。
择了满意的礼物,谭嘉月起身向那白面少年行了一个礼,「多谢公子与我说这物的来历。」
坐在对面的白面少年闻言倒是面色怪异起来,对着她打了一个响指,问道︰「你不记得我了?」
「我与公子认识吗?」谭嘉月睁大眼迷茫地看他,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人。
「当年我被大哥抓回去,可有你的功劳一件,我可说了要将我受的罚记在你身上的,啧啧,现在倒是将我忘得一干二净,罪加一等!」他伸指往她额上一敲。
谭嘉月躲闪不及,被敲个正着,她忙捂着额后退了一步,惊愕地看着他,略恼怒地鼓起了面颊。
这人真是无礼,怎能随意动手动脚!
屋外的风雪开始渐渐越下越大,原本还十分热闹的街道亦开始渐渐安静,因而越发衬得颜斋内气氛安静得诡异。
被个小姑娘愤怒地瞪着,倒是让郑培风想起此处是京城,比不得北疆的姑娘们爽朗不拘,这里的姑娘都是娇养着,若是不小心冒犯了,说不定会啪嗒啪嗒地掉金豆子。
一旁的卢攸宁反应过来,当即站上前来挡在谭嘉月身前,指着他怒道︰「好你个轻浮浪荡子,你……」
郑培风一挑眉,伸手将她直指自己的细嫩指头按下,笑道︰「我与你后面那小丫头是旧相识,哪里轻浮浪荡了?」
「你们要是旧相识,她怎么不认识你?你是何人,且报上名来!」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郑大将军嫡孙郑培风是也!」郑培风双手抱胸,略低下头凑近卢攸宁似挑衅道。趁她还未及反应,他一偏身子,探头看向卢攸宁身后的谭嘉月,向她略扬下巴道︰「小丫头可想起我来了?」
听他这么一说,谭嘉月倒是有了些模模糊糊的影子渐渐浮上脑海。
当年她第一次前往昭平山祭拜大哥生母,路上偶遇一个少年躲到了他们的包间,不过爬进来的时候当即被谭兼之撂倒在地。
郑培风在她面前又打了个响指,谭嘉月回过神来,看向他的目光越发了然,惊道︰「是你?就是那个想躲在我们包间里,而后被我大哥一招撂倒的人?」
郑培风无奈地抚额,「这种陈年往事就不必记住了!」
「你就是郑大将军的嫡孙?」终于反应过来的卢攸宁诧异道,而后她又咋舌道︰「看来传闻果然不能信。」
心中默默升起一枝笔,将他在她的美男风华录候选名单上划去。
郑培风见两个姑娘皆是有些嫌弃的看着他,他反应过来方才的举动确实轻浮,忙向谭嘉月拱手一揖,满含诚意笑道︰「方才是在下失礼了,还望谭姑娘能原谅。」
少年本就一张脸显得稚嫩,这样看着人讨好地笑着,更是像是在撒娇,被那满含真挚的眼神一看,让人觉得不原谅他都是一种罪过。
谭嘉月果然心软了,拉了拉卢攸宁的袖子,而后与郑培风道︰「无碍,方才还多谢你说了那多肉的来历,不然我说不定便错过这份好礼了。」
「唔……既然呦呦说无碍,我也不跟你计较了。」
郑培风无奈一笑,对两位姑娘的大方谢了又谢。
「我要挑选的东西已经选完,那我们便先告辞了。」
眼见风雪有加大的趋势,谭嘉月心知得赶紧回府,不然娘说不定会担心派人来寻她。
「告辞!」郑培风眸光一敛,含笑应道。
这丫头明明还稚嫩得很,行事倒是十分有礼,像个小大人似的,如此反差,倒是让他见了想笑。
若不是方才在外见她兴高采烈踩雪的模样,倒叫他当真以为几年不见,小姑娘便换了性子,现在看来,分明还是之前那个转头就将他供出来的小丫头嘛。
两人直到出门上了马车,卢攸宁才拉着谭嘉月问︰「你居然认识郑大将军的嫡孙?」
谭嘉月摇头道︰「不认识的……」
「那他说你们认识?」
见卢攸宁追问,谭嘉月便将当时的事说了出来,本来就只是一个小插曲,回来后谭嘉月便忘之脑后了,哪里还记得有这人,不过这回再次见面,对方却是这种态度,实在是……
「无礼!」谭嘉月还是有些委屈,揉着有些发疼的额。
卢攸宁见她这般,当即撸了撸袖子,义愤填膺道︰「那你还说无碍,走,咱们回去教训他!」一副风风火火的模样。
谭嘉月忙将她拦了下来,「攸宁等等,咱们出来这么久该回去了。现在雪渐渐下大,再不回去到时候你受凉,你娘肯定要怪我。」
「罢罢,就你脾气好!」卢攸宁只得歇了火气,而后又愤愤道︰「此人举止轻浮,行为不端,虽长相还可以,但他也上不得我的美男风华录了,郑小公子这样,但愿郑大公子要比他好些。」
「郑大公子……好像娶妻了吧。」谭嘉月默默道,谭兼之与郑图南认识,她还是知道一些消息的。
卢攸宁闻言随意道︰「那又如何,不妨碍我欣赏他啊!放心,我不会因为美男录上有了郑大公子,便忘了兼之哥哥、明之哥哥还有太子殿下的!」她嘻嘻笑道︰「他们都是我的心头好!」
谭嘉月暗诽,还好卢夫人听不见她这惊世骇俗的话。
顺路先将卢攸宁送回定国公府,谭嘉月这才回府。
路上照茵终是忍不住道︰「姑娘,您可别跟攸宁姑娘学坏了,您有太子殿下一人就够了。」
谭嘉月摸着那胖胖的翡翠多肉,看着她奇怪道︰「有太子哥哥怎么了?」
照茵见她茫然不懂的模样,一阵哑然,无奈地试探问道︰「姑娘现在渐渐也大了,是个大姑娘,您……对殿下就没有什么感觉?」
谭嘉月一怔,那日在朱雀大街上两人对视的情景蓦然浮上脑海,英俊的少年唇角含着隐隐笑意向她看来,星眸里彷佛映着日光,端的一副神采飞扬、少年风流的模样。
「我……」又像那日般,心跳不知怎的快了起来,她说不清这是什么滋味,怪得很。
她正想问一问照茵,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而后车帘忽的被人掀开,钻进来一个满身带着寒气的人。
「呦呦,且顺路载我一程,这下了雪,可冷着人了!」
车上的两人皆被突然窜进来的人影吓了一跳,方才的情绪瞬间抛之脑后,忙抬头看向进来的人,才发现是谭明之。
「二哥!」谭嘉月抚着胸口舒了口气,「你吓死人了!」
谭明之搓了搓被冻得发冷的手,见状笑道:「怎么,你们在谈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才没有!」谭嘉月向他一皱鼻,蓦地想起一事,连忙问道:「方才我在街上好像看到你与一个女子在一起,二哥快说,那女子是谁?」
谭明之面上笑意不变,仍那样看着她,将谭嘉月看得莫名其妙。突然间,他就伸出了冰冷的手去冰她的脸,小姑娘猝不及防,脸颊被他两个巴掌挤得变了形。
「唔、唔!」她一气,伸了手想招呼回去,奈何手不及谭明之长,他往后一躲,谭嘉月便碰不到他半分。
谭明之哈哈一笑,将小姑娘逗得气得不行,方才问的话也忘了,只埋头去对付他,兄妹俩打打闹闹,笑声一片。
直到回了府,谭嘉月还觉得脸颊的肉仍被挤在一处,她伸手揉了揉,瞪向一旁的谭明之,「二哥真是坏!」
「你脸上的肉分布不均,二哥这是帮你将肉揉匀呢。」谭明之哈哈大笑,在谭嘉月发作前,旋身一转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谭嘉月则气得直冲荷华院寻钟氏告状。
钟氏听了摇摇头,无奈道:「你们啊,成天打打闹闹!」
她转了转手中的手炉,牵过谭嘉月有些发冷的手覆在上面,「说来你二哥年纪也到了,是时候给他寻门亲,让他定定心了。」
「娘要给二哥择亲?」
钟氏点着她被风雪冻得发红的鼻头,笑道:「给你二哥择完亲,那便到你了,到时候我得好好挑选,给咱们呦呦选一个全京城最好的夫君嫁过去。」
「不要!」小姑娘倾身往她身上靠去,「我还想陪着娘呢,呦呦不想嫁出去。」
小姑娘一想到以后要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家里,她便不想嫁人了。
「放心,不急,再让你陪我两年。」钟氏慈爱地抚着她的头笑道。
「那两年后,还是要嫁……」谭嘉月嘟囔道。
一向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心里突然就有了烦恼。
第二十一章 友邦马球赛
三日后,钟氏的生辰到了。
谭府举行了一个小小的家宴,虽说接近年关政务繁忙,谭济元与谭兼之还是都腾出了空档。
四年前,赵文茵嫁进了谭府,生下了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如今两岁,名唤谭枳茹,小名阿黎,只因她生在黎明时分。
赵文茵经常待在医馆,她便也喜欢跟着,今日母女俩未去医馆,两人早早的便来了钟氏的院子祝贺。
一进院子,阿黎便从奶娘的身上下来,迈着小短腿扑向正在装扮的钟氏。
「祖母!」
这一声叫得钟氏既欢喜又惆怅,她转过身将扑过来的小娃娃接住,捏住她肉肉的小手作势咬了一口,「怎的与你小姑姑似的,走路跌倒了怎么办?」
赵文茵笑着上前,接过了素秋手中的梳子继续替她梳发,「母亲不必担心,这小丫头皮实得很呢。」
三人说话间,钟氏梳妆好了。
待到午膳时,一家人聚在一处用膳,人人说了句祝贺的话,而后又送上贺礼。
钟氏皆笑着收下,待收到阿黎送的礼时,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冬日里,倒不知阿黎从哪里寻来的腊梅?」
「给祖母!」阿黎伸着肉嘟嘟的小手,指上捏着一枝开的正盛的腊梅,「花花。」
钟氏笑着接过,摘下来一朵腊梅别在发间,「可好看?」
「好看!」
最后,是谭嘉月将自己的生辰礼物送上。
钟氏打开一看,笑道:「这雕琢的玉莲倒是十分别致。」
她见钟氏喜欢,接道:「这并非玉莲。」她学着那日郑培风的语气,将这东西的来历说了出来,「所以啊,这只是看着与莲花相像罢了,其实——?」
「是什么?」钟氏忙问。
「那儿的人叫它多肉!」
一时间,满堂皆笑。
钟氏捂唇笑道:「听着倒也符合形象。」
阿黎则捧着脸颇为遗憾地盯着那玉雕的多肉瞧,「不是肉肉……」
越近除夕,京中过年的气氛便越发浓烈。
腊月廿七日,官员们开始休假,谭府变得更加热闹了。
清理庭院,打扫房屋,挂钟馗,钉桃符,好一派过年的气象。
门外同样热闹,京中贫者在过年之时怕应付不了开销,便会三五人组成一队,扮成阎王判官、钟馗小鬼的模样,特意来勋贵人家外,沿街敲锣击鼓,借驱傩的名义向富贵人家讨些吉祥彩头,这般也不会失了体面。而富贵人家这时也多半慷慨,毕竟年节皆想行些善事来讨个来年如意。
谭兼之终于得闲,抱着阿黎站在屋檐下看着仆人们立在木梯上钉桃符。
一人在上面拿着桃符,一人在下面指挥,阿黎听得有趣,拍着巴掌笑了,也随着那人奶声奶气道︰「左左左、右右右!」
上面那人下手一捶,站在下面指挥的老仆当即「哎哟」一声,道︰「钉歪了!」
谭兼之见状,呵呵笑了两声,伸手轻轻往阿黎额上一拍,「净捣蛋。」
他抱着阿黎进屋,阿黎趴在谭兼之背上,冲着还在呜呼哀哉的老仆咯咯笑个不停。
除夕这日,家家聚在一起,用了团圆饭,围炉团坐,准备守岁。
下人们也得了休假,主子屋中早让人准备好零嘴。
这边,炉上温着热茶,谭济元与谭兼之坐在一旁执子对弈,谭明之则站在两人之间,左右观势,却在思考双方局势时偷偷出神。
另一边,谭嘉月则领着阿黎玩耍,姑侄俩在屋内追追闹闹,笑得十分开心。
钟氏无事,终于放下了她常年翻看的帐本,拿起了多年不碰的针线,打算给谭济元缝个荷包,一旁的赵文茵则安安静静坐着,拿了一本医术手不释卷。
屋内暖意融融,门外走来婢女禀报,「老爷、夫人,宫里来人了。」
每年宫中都会派太监来给各官员家中赏赐,赐礼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小,不过是一两道菜或者点心罢了,但这些赐礼却不一定每个官员都有,能得赏赐的,皆是皇帝欣赏之人。
这是谭家第一次在除夕夜得到同德帝的赏,众人诧异纷纷,说不上惊还是喜。
谭济元率先反应过来,起身往屋外去,众人亦紧随其后。
除了最小、还不懂事的阿黎外,谭家众人皆来了待客的花厅中,焚香摆案,众人齐齐跪拜。
传旨的太监高声道︰「奉陛下口谕,今除夕佳夜,众卿家族团圆之时,特赐佳宴清蒸鲈鱼一道,唯愿卿家年年有余,锦上添花。」
「谢陛下恩赏!」众人拜谢。
冬日里,这鱼从做好到赏来,再是美味此刻也冷了,但即便再不好吃,也是一份恩赏。
命下人将食盒接过,谭济元含笑与那传旨太监随意叙话。
谭嘉月退至一旁,便有位小太监行到她身旁行了一礼,「谭三姑娘安好。」
谭嘉月转头一看,是跟在晏晗身边的一个太监,她忙笑道︰「可是太子哥哥有礼物要给我?」
那太监笑着将手中提着的小小食盒递给她,「殿下道这鲜花糕摆在他殿中也是浪费,便令小的给谭三姑娘送来了。」
原来不是礼物啊,谭嘉月有些丧气,不过是吃的也不差,更何况,再如何都比那清蒸鲈鱼好吃。她笑意盈盈接过,与那太监道︰「回去后请替我向太子哥哥说声谢谢,顺便再帮我跟他道一句新年快乐。」
小太监连忙应下,那厢传旨太监与谭济元叙完话,便也打算走了,他连忙告辞跟上。
谭嘉月只一心顾着那食盒中的点心,是以不曾注意到谭济元与钟氏对视时的神情。
当年谭济元还没多想,觉得太子与他们呦呦好,不过是小孩子间相处得好,现在是终于明白了,太子对他们呦呦根本是有意的,只是不知道此中的情意有多深,更不知若是之后太子选妃,他们呦呦会如何,毕竟太子选妃之事还涉及到朝政。
待传旨的太监离去,谭家众人便围上那一道早已凉透了的清蒸鲈鱼。
谭济元虽说有些受宠若惊,但旋即亦明白过来,陛下是不再打算让他中庸无为了,两年前他被擢升为礼部尚书,但行事仍是中规中矩,叫人寻不着错处,亦无何大功,现在应当是不同了。
压下心中的复杂思绪,令人将那鱼再次蒸热,而后便招呼众人将那鱼分食,夹起一块鱼肉他哈哈笑道︰「鱼虽腥,情却浓,好歹也是陛下赏的,多少吃一些。」
谭嘉月默默夹了一块入口,转头便去寻那新得的鲜花饼吃了,还不忘掰下一小块喂着阿黎吃。
鱼肉自然是没有吃完,反正令人偷偷处理了也无人发现。
众人再次围炉而坐,等待子时的到来。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更夫敲响梆子,还未听到他的声音,四下已经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爆竹声。
正所谓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在爆竹声声中,旧的一年结束,新的一年来到,人们辞旧迎新,喜迎新年新气象。
阿黎早已经困得被嬷嬷抱了下去,谭济元与钟氏打起精神坐在高座上,含笑看着儿女们一个一个上前来拜年。
听了贺词,给了压岁,又赏了下人们银钱,夫妻俩再也撑不住,打发众人歇息。
回院子的途中,谭济元忽然攥住钟氏的手。
钟氏偏头问道︰「檀郎怎了?」
谭济元只笑,不知何时他眼角的褶子又多了几条,乌发亦染上霜白,他看着通往荷华院的路,笑道︰「只是突然感慨,咱们携手走的这条路,又走了一年了。」
钟氏闻言,亦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不觉眼眶有些发热。
谭济元握住她的手,拍了拍,「子女皆大了,往后啊,就咱们两人,还要一同携手度过余生。」
滚烫的泪珠落下来,钟氏偏头忙用帕子拭去,抬眸嗔了他一眼,「平白说这些令人肉麻的话,你明日还要去朝会,早些睡吧!」
谭济元仍笑,突然凑近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钟氏倏地红了脸,忙伸手拍开他,「丫鬟们还在呢!」
离进院子还差几步路,谭济元今日兴致颇好,忽的将她打横抱起,迅速走进院内。
早已自觉远远跟在后面的素秋、冬芸便听见谭济元的调笑声传来——?
「当年面对我时怎么不知羞,如今老夫老妻了还羞什么,且听你的,今日早些睡!」
已经嫁人了的素秋、冬芸不禁红了脸。
钟氏则无奈地想,得亏是在自己院中说这些荤话,否则被儿女们听去了还不知该怎么笑。
翌日清早,谭济元便与谭兼之早早赶去了宫中。
每年的元旦这日,朝中都会举行盛大的朝会,皇帝要前往太庙祭祀,文武百官要向皇帝拜年,以及友邦都会派「贺正旦使」来入朝相贺,当时真过年都不得闲啊!
皇家举行着朝会,民间则更热闹了,逛庙会逛彩棚,初一到初三,朝中还解除赌禁三天,少不得会在这几日尽情赌博。
清晨,谭嘉月来与钟氏拜年时,见她有些精神不济的模样,问她是不是昨夜守岁累着了。
钟氏面上神色一变,暗暗咬了咬牙,转移话题道︰「过了年,呦呦便要懂事些了,你如今过了年就十四岁,以后不许再混,今日过后你便跟着娘学管家。」
昨夜睡前被谭济元闹腾,险些忘了,不管之后太子有没有立谭嘉月为太子妃的打算,小姑娘也该学着管家了。
她将这打算与谭济元一说,谭济元倒是沉吟了许久才道——?
「如今岳父、我与大郎都受到陛下重用,若是太子想择呦呦为太子妃,只怕陛下会不允。」
太子没有兄弟,不需要争皇位,因而选的妻家太过势大,便成了坏事。
「可是太子对咱们呦呦……」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子对呦呦有意,若是皇上不允他娶呦呦为太子妃,那么……「我可不允咱们呦呦为妾!」
谭济元忙安抚她道︰「你别急,呦呦是咱们的掌上明珠,我自然不会让她做妾的。」
「私心来说,我也不希望呦呦嫁入皇家。」钟氏叹道,她的呦呦那么好,该当找一个一心一意对她好的夫君,帝王家中真心人太少了。
谭济元揽着她默默不语,半晌才道︰「有我与她两个哥哥护着,定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
尽管这样,钟氏还是觉得要早做准备,寻常人家的女儿这年纪也要开始学管家了,他们一直惯着呦呦,将她惯得无忧无虑,懵懵懂懂,只怕是要吃亏的。
谭嘉月一听果然苦了脸,「呦呦现在就要学管家?」
钟氏严肃道︰「现在不学,以后便迟了,到时候你嫁去夫家,什么事都不懂,如何得夫君敬重,下人敬畏?难道还要请娘来帮你不成?」
「又是嫁人……」谭嘉月撇了撇嘴。
钟氏接道︰「只有为人妾者,才不学管家之事,你怎能为妾?」
见钟氏还要唠唠叨叨,谭嘉月忙不迭点头应道︰「是是,呦呦一定好好学管家之事,绝不让娘多操心!可是娘……」她凑上前去拉着钟氏的袖撒娇道︰「今日便让我多玩一日可好?听闻今日朝中要与西边结为邦交的术然使臣举行一场马球赛,大哥说他与太子哥哥都要上场,呦呦想去看看,娘允我去嘛!」
闻言,钟氏满脸无奈,凝神看着小姑娘的神情,见她脸上只有兴趣二字并无其他,她呼了口气,不知是轻松还是其他。
「你啊,想去便让你二哥带你去。」
「多谢娘!」
谭嘉月见状,忙提裙嘻嘻笑着往谭明之的院子奔去。
这厢,谭嘉月还在前往赛场的路上,那厢同德帝正在挑选出场比赛的人员。
方回京的郑图南自然是要皇帝及众臣面上一显身手的,谭兼之如今已经升任指挥同知,作为各卫队中最年轻的指挥同知,同样要上场展示展示实力。
一旁的郑培风不甘寂寞地站出来,满脸的跃跃欲试,「陛下,可否让微臣上场一试?」
同德帝见状笑道︰「英雄出少年,你既是郑小将军的胞弟,想来身手也不差,允了。」
晏晗也站了出来,唇角含笑道︰「父皇,儿臣亦请求上场一赛。」
同德帝看着站在面前的两人,眼中满意更甚,「好好,朕看你们两人的年岁相同,少年意气十足,且让朕看看你们俩的实力如何!」
言罢,他又点了几名武将与几位年轻的世家子弟,一眼看去皆是一表人才,同德帝心中自得,要让术然使臣好好看看他们大俞的好儿郎!
众人下去准备时,郑培风却凑到了晏晗的身边来。
他来京城这几日,听闻京中女子心目中的好儿郎有两人,一个是谭侍郎的次子,翩翩公子,温文如玉,只不过是个书生,他兴致不高,另一个则是当朝太子,传闻太子三岁识得千字,五岁便能写出一篇论述,他更是文武兼修,师从禁军大统领,武艺更是不在话下。
郑小公子在北疆是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物,凭他的长相,在北疆哪个女子见了他不心生欢喜,偏偏回了京,这风头没了。
「殿下!」郑培风嬉笑地走至晏晗面前,不露声色地将他上下打量一遍,而后拱手一揖道︰「见过殿下,今日的马球赛,还望我与殿下能够合作愉快!」
晏晗亦是将他一番打量,除夕年宴上,父皇请了郑巍,连带着他的两个孙子也来了,只不过当时他只注意了郑图南,这个郑培风倒是没有在意,今日见了他,不过是个白面少年,可这笑容平白让他看着莫名有些不顺眼。
他面色淡淡,不及郑培风奇怪的热情,只点头道︰「本宫亦期待你的表现。」言罢,转身离去。
嘿!郑培风舌尖抵了抵后牙槽,亦挥袖转身走了。
不同于大俞与北边瓦剌的剑拔弩张,对于西边的术然,两国显然要交好一些,因而举行马球赛,不仅是两国之间的一场比赛,更能加深彼此之间的情谊。
谭明之被谭嘉月强拉着来了举行马球赛的赛地,就在使臣馆附近,因那时时常有人来打马球,又有人观看,便索性将此地好好修葺一番,建了一个绕场三面有半人余高的看台。
两人赶到时马球赛还未开始,但看台上已经坐了许多人,而其中又是年轻女子为多数,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时不时互相扶簪摇钗。
赛地的杂役领着两人到了看台上,因冬日里则实在冷,于是每一处座位都摆上了燃着炭火的火盆,又有新泡的热茶,如此倒不觉得冷。
两人方落座,谭嘉月便听得有人高声唤她——?
「呦呦!」
她转头看去,居然是卢攸宁,惊道︰「你不是畏寒吗?今日这里这么冷,你居然来了?」
卢攸宁裹紧着身上的斗篷,连风帽都没摘,哈着冷气向她走来,「今日有那么多朝中的英俊男子,我自然要来看的。」
见到谭嘉月身旁的谭明之,她立刻换上一个害羞带怯的笑容,娇滴滴喊道︰「明之哥哥。」
谭明之忍不住一哆嗦,无奈道︰「攸宁可别这般作态,我还不知你的本性?」
卢攸宁面上的羞怯顿时没了,白了他一眼,拉过谭嘉月一同落坐,一边伸手在炭盆上烤着一边道︰「明之哥哥,你若以后也这般对待喜欢你的姑娘,可是不会有姑娘再喜欢你了!」
谭明之拱手作揖道︰「多谢卢姑娘提点。」
坐在他对面的两个姑娘见状,捂唇吃吃笑了起来。
说话间,场中已经开始有了动静,术然的兵士先行骑马入场,只见他们皆是身着黑色护甲,头带同色绑巾,足蹬兽皮短靴。
「哟、哟!」挥着手中的球棍在场中跑了一圈,术然汉子呼声震天响,野性十足,显然是在给紧随其后入场的大俞子弟们威慑。
而随后入场的大俞子弟们则皆是身着赤色劲装,头绑暗红额带,手绑护腕,足蹬皂靴,骑着枣红马昂头走来,相比于术然的野性粗犷,他们则带着一种风流潇洒,气定神闲的淡然,将术然的挑衅丝毫不放在眼中。
两个姑娘早已舍了炭盆跑到横栏处,卢攸宁正拉着谭嘉月欣赏着大好儿郎,眼角余光便见有人向她们打马而来。
郑培风缓缓打马走来,端的是一副洒脱不羁,意气风发的模样,一双桃花眼含情带笑,将台上的年轻姑娘扫过,便已经令几人忍不住红了脸,他见此,面上笑意更甚,往谭嘉月那处走去。
「小丫头!你今日可是特意来看我打马球的?」少年仰头伸手在谭嘉月面前招呼道。
谭嘉月垂眸看去,见是那日在颜斋看到的郑培风,想到那日生辰宴上她将那翡翠玉雕的名称道出博得了钟氏的欢喜,对于那日的冒犯便不再计较,笑着与他招手。
一旁的卢攸宁听了郑培风颇为自恋的话,当即啐道︰「好大的脸,谁特意来看你!」
郑培风生得一张厚脸皮,特别是面对貌美俊俏的小姑娘时,脸皮更厚,他面上笑意不变,道︰「你们看马球赛总会看到我,可不是特意来看我的吗!」
卢攸宁被他那歪理噎得没话说,谭嘉月才发现他也是一身红色劲装,骑着枣红大马,惊讶询问道︰「你今日也要参赛?」
「那是自然!」郑培风昂头肆意一笑,「你且好好看看我今日的威风!」
卢攸宁嗤笑道︰「你可别落了威风!」
郑培风龇牙「嘶」了一声,这姑娘怎么总是落他面子!
他偏头看向谭嘉月,正打算再与小姑娘调笑几句,谭明之已经站在了一旁,冷眼看他。
郑培风讪讪摸鼻,正想与她们告辞离去,身旁又有一人打马而来,他本以为只是经过,不想那人策马在他身旁慢慢停下。
他还未返头看来者是谁,台上的小姑娘已经挥手笑意盈盈高声唤道︰「太子哥哥!」
晏晗仰头看着站在横栏处的少女,她今日着了一身淡粉交领琵琶袖袄并豆绿马面裙,两边发上各绑着两颗粉绒毛球,姑娘娇娇悄悄,犹如春日里枝头新绽的嫩芽,又好似那枝叶间含苞待放的花蕾,含笑与他看来,笑靥如花,漆眸似星,蓦然让人心动。
他似有意无意地看了眼郑培风,而后与小姑娘道︰「可有话要与我说?」
谭嘉月趴在横栏上正要开口,谭明之轻咳了两声,对晏晗道︰「殿下在场上尽力便可,我与呦呦在这儿给你助威!」
小姑娘要说的话被打了岔,只恼怒地看着他,待谭明之说完,她连忙接道︰「太子哥哥可要注意安全,我方才见术然人凶神恶煞极了,听我大哥说他们骑技十分厉害,太子哥哥千万要当心。」
晏晗却敛了唇边的笑意,道︰「你不信本宫能击败他们?」
「信!」谭嘉月握拳道︰「太子哥哥最是厉害,你定能将术然人击败!」
「那且看着。」
听了舒心的激励,晏晗满意的驱马离去,走了两步,他又停下来,回头看向郑培风,「赛事即将开始,郑小公子,该入场了。」
郑培风抿着唇,方才愉悦的心情倏然变得不快,只觉心头有些发堵,这般受人冷落,他堂堂郑小公子可是头一次经历,回头看了眼谭嘉月,只见她满眼都是太子晏晗。
上头的卢攸宁突然招呼他一声,似笑非笑地看他,「你啊,便不要再多费心思了。」
郑培风闻言却是突然龇牙一笑,「卢姑娘竟能瞧见我对你的心思,这话叫我听着可是伤心了!」
「你!」卢攸宁闻言又气又恼,「你说的什么浑话!」
郑培风哼了一声,策马离去。
谭嘉月没仔细听两人争辩,这会儿见卢攸宁气红了脸,忙问道︰「攸宁怎的了,郑小公子说了什么惹你生气?」
「咱们以后再别理他,哼!」卢攸宁气冲冲回了座位上坐着。
谭嘉月懵懂地看着谭明之。
谭明之道︰「太子与那郑小公子,你以后都离他们远点。」
闻言,小姑娘瞪了他一眼,「方才你便打断我的话!太子哥哥难不成哪里得罪你了,你现如今总是与他不对盘?」
谭明之恨不得一巴掌拍醒她。醒醒吧!我的傻妹妹,再傻下去早晚要被太子给吃了。
见谭明之瞪着自己,谭嘉月朝他哼了一声,表示不满,同样气冲冲地提裙回了座位。
但当场中鼓声开始阵阵响起时,两个姑娘又默默移回横栏处。
两方人马对峙在场中两侧,个个握紧了手中的球棍,全场皆屏气凝神,安静下来,他们都能从对方眼神中看到志在必赢,越是静谧便越是剑拔弩张。
只听场中的大锣被人用力敲响,方才还安静对峙的众人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倏然便动作起来。
只见术然一名队员避过拦截的谭兼之,策马直冲向一名正运球的大俞子弟,对方见此人竟不管不顾撞过来,当时一愣,一不留神球便到了那术然人棍下。
他发出「哦呼」一声,用力一挥,便传给另一名靠近球门黑甲将士。
黑甲将士得了球,当即一挥,这边的红衣队员拦截不及,竟是对方率先得了一分。
看台上的术然使臣高兴直起了身,挥舞着粗壮的拳头,咕哩咕哩地冲着同德帝不知说了些什么,但观同德帝面色,显然是挑衅的话。
那位不慎丢了球的红衣子弟见状,红了脸,又恼又怒。
晏晗策马到他身边,冷着脸道︰「继续!」
言罢,他驰马追向前方用棍运球的黑甲将士,先是用手中球棍向对方幌了一个虚招,趁对方运球闪避之际,谭兼之趁虚而入,当即将球运到了自己的棍下。
而后,他将球传向郑培风,见前方有人拦截,郑培风也不急着进球,只运球转了一圈又一圈,既进不了球,也让对方抢不到,而后他忽的一动,将球传给了最远处的晏晗。
术然人见状忍不住哈哈大笑,只觉得这人焦急慌乱,竟然还将球传得更远了,索性也不急着追,只慢悠悠地骑马拦截。
晏晗策马转身,见对方放下戒备来的模样,唇角一勾,一个振臂,脑后垂坠的红色额带飞扬,球竟直接飞起,远远飞过来拦截的人,直接飞进了球门。
「进球了,太子哥哥进球了!」眼睛一直盯着球场的谭嘉月兴奋地道。
看台上的人见太子如此神技,亦是高呼,「殿下千岁!」
在场的术然人皆是愣住,而后恼怒大呼道︰「犯规!犯规!」
晏晗骑在马上幽幽道︰「球被直接打进了球门,哪里犯了规?」
「这、这……」术然人不知该如何辩驳,哪里有人这么远便挥竿进球的!
「接着来!」晏晗突然哈哈笑了起来,学着术然人进场时的情景,策马绕着其中一个术然人挥棍「哟哟」高呼。
少年满脸的不羁自信,他挑衅道︰「再来!」
第二十二章 不得了的梦
场上的角逐越发的激烈,两方的比分不相上下,场中锣声再次响起,这是说明香快燃尽,时间已经不多了。
此时双方打成了平手,比分相同,看台上的术然使臣越发焦灼,同德帝亦是皱着眉。
场中的术然将士听得锣响,嚷嚷声更大,其中一人用着不标准的大俞官话喝道——?
「一分定胜负,来!」
场边鼓声开始敲响,咚、咚、咚,激荡人心。
球被术然队员抢了过来,快速策马往他方球门奔去,正当其中一人扬棍欲挥时,突然斜插进一道灵活的身影,只见郑培风的两腿夹住马身,探身几乎与地面平齐,伸手一挥,球便落入他的棍下,而后又是一挥,在术然来抢夺的间隙将球传给紧紧追着的谭兼之。
「好!」看台上一片叫好声。
谭兼之趁机运球往己方的球门快速奔去,术然人紧追不放,几次挥竿都差点将球抢了去。
看台上的两个姑娘不由得屏息凝神,生怕一个错眼,球再次便落入术然的手中。
「大哥好样的!」眼见谭兼之再一次闪避过术然人的进攻将球护下后,谭嘉月终于忍不住高声赞道。
旁边本是故作矜持的年轻姑娘们见她突然出声,原本就压抑着激荡的心情再也忍不住,一个个高呼喝彩,声音从寥寥无几的几个到后头越来越大。
看台上的男子们见姑娘家都忍不住喝彩鼓励,当下他们的呐喊助威声亦愈来愈大,术然使臣见状不甘示弱,挥手命令属下亦高声呼喝。
眼见离球门愈来愈近,迎面直冲来一名术然人,用的又是开场的那一招。
谭兼之心知若是躲避则会失球,若是直接迎上则会落得人仰马翻,已经追上来的晏晗喊道︰「这边!」
谭兼之当即将球传了过去,而后拉紧马缰,使马身快速一转,避过了对方的迎面直击。
已经是赢球的最后时刻,术然人皆朝晏晗追去,见身边围着数人寸步难行,晏晗手下一转,将球传给郑培风。
郑培风驰马快行了几步,见有人来拦,立刻又将球传了回来,两人将球来回互传,惹得术然人手忙脚乱。
待离球门近了,前方却守着一名术然人,晏晗眸子一敛,突然施力将球击飞至空中,喊道︰「郑培风!」
郑培风瞅准时机,蹬住马身一跃,只见他在空中一个腾跃,挥棍击球,在回落马身的一瞬间,场中锣声再次响起。
方才因他腾空一跃而看呆了的众人倏然回神,高声呼喊道︰「球进了!」
惊呼雀跃声此起彼伏,今日的这场赛事着实有看头。
郑培风驱马回头看去,只看见球咕噜咕噜从球门滚落。
他哈哈大笑,双腿一夹马肚,与迎面而来的众人一一挥掌对击。
晏晗亦是含笑策马而来,与他挥掌对击后,赞道︰「不愧为大将军的嫡孙,本宫瞧见了,实力不错。」
郑培风亦笑道︰「殿下也不差,若非殿下最后将球击至空中,咱们这场球亦赢不了。」
同德帝已经满含笑意地起身行至横栏处,击掌赞道︰「不俗、不俗!众卿家,这就是咱们的后辈,着实不俗啊!」
晏晗与其他人行至同德帝面前下马,单膝跪地握拳道︰「儿臣(臣)幸不辱命!」
输了球的术然使臣掩下面上的愤愤然,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道︰「陛下的子民果然神勇,今日得见着实叫臣大开眼界啊!」
同德帝笑道︰「你们术然人亦是勇猛不俗,就如这马上功夫,真是叫朕惊叹啊!」
两人之间你来我往的吹捧,叫那术然使臣忘了方才输球的愤然,哈哈大笑着不停要与同德帝敬酒。
同德帝给了脸面饮了一杯,而后对着场中的众人道︰「今日尔等之球技着实令人观之欢喜,看之愉悦,传朕指令,皆赏!」
「谢陛下(父皇)!」
场中再次上了人打马球,晏晗抚着跟了自己许久的枣红马,抬眸往谭嘉月那方看去时,却见郑培风已经驭马奔至小姑娘面前,他虽听不清两人的对话,但从谭嘉月惊叹的眼神中可见,她惊叹正是对方才郑培风的腾空击球之举,这令他原本微弯的唇角渐渐变直。
「你可真厉害,居然可以从马上腾空一跃,将球挥进了球门!」谭嘉月不由舞动着手惊叹道,她虽然见过谭兼之与晏晗的骑马技艺,却不知原来还有此种马技。
闻言,郑培风得意道︰「那是自然!小爷我在北疆纵横十余年,此等技艺当然不在话下。」
卢攸宁方才见他确实骑术了得,且还最终为他们赢得了赛事,难得没有开口驳他。
郑培风向她挑衅一笑,正想打铁趁热再与谭嘉月多说笑几句,却听得有人从看台那里唤道——?
「呦呦。」
站在横栏处的小姑娘回头,原本含笑的容颜更是喜笑颜开,摇曳星光彷佛坠进了眸中,她当即提裙转身朝那方走去。
「太子哥哥!」
方才还含笑站在他面前的姑娘没了踪影,他只来得及看见她隐于裙下的那一双小巧绣鞋,快步走向那方满脸淡然的少年,少年只不过轻轻松松的「呦呦」二字,便将他方才凭场中腾空进球的本事吸引来的姑娘唤走,彷佛他刚才做的不过是一场笑话。
郑培风只觉心头一堵,不同于之前的不满,现如今又有一股无名怒火忽的涌了上来,他抬眸看向那边的两人。
谭嘉月正嘻嘻笑着快步迎上前去,还未与晏晗说句方才他第一球进得厉害,便见他揉着右手手腕不停转动。
她忙询问道︰「太子哥哥的手怎么了?」言罢,握住他的手腕想要查看。
晏晗要缩回的动作一顿,由她扶着右手,自己在座上坐了下来。
「方才最后将球击至空中,不慎扭着了。」
「啊!」谭嘉月忧心道︰「那可疼?」
她动手解开他的护腕,护腕是皮革制成,倒是将小姑娘娇娇嫩嫩的指节磨得有些发红。
「并无大碍。」他盯着那双动作的纤手,眸色一敛,忽的想将手腕收回来,却被谭嘉月按住。
「让呦呦瞧瞧!」她指尖触上少年的腕,因方才才打完马球,少年浑身的热气,滚烫的腕子烫得她指尖一颤,还未动作,双手便忽的被人抓了开来。
谭明之面色不善的站在两人身前,幽幽看着晏晗道︰「殿下的手腕既然扭着了,当去寻太医才是。」他又回头瞪了谭嘉月一眼,「你又不是大夫,会瞧些什么?」
谭嘉月想反驳她跟着大嫂学了些医术,是会瞧的,可是烫意好似仍残余在指尖,她两只小手揪着一起,莫名觉得脸颊也有些发热,低着头不敢看人,只支支吾吾地胡乱应着。
晏晗笑了一声,又叫谭嘉月心尖不由得一颤,「本宫没有大碍,呦呦与休德不必担心。」
说出「呦呦」二字的时候,他的语气似笑非笑,含笑的声音窜入她耳中,丝丝勾着她竟觉得有些痒,声音彷佛又窜入胸口,让她的心跳不由得跳动快了些,那种奇奇怪怪的感觉又来了。
谭嘉月掩在袖下的手抓了抓袖子,她胡乱道︰「太子哥哥没受伤便好。」而后便快步走至卢攸宁身旁坐下。
「呦呦,你的脸好红啊!」卢攸宁指着她的脸道。
「啊?」谭嘉月连忙捧脸,胡乱道︰「应当是有些热、热的。」
卢攸宁却是不信,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倾身撞了撞她的肩,嗤嗤笑道︰「我方才可看见了。」
「看见什么?」
卢攸宁看了眼晏晗那边,凑近谭嘉月耳旁,低声道︰「你方才牵了太子殿下的手。」
「是太子哥哥说手腕扭着了,我、我那是想看看他的伤。」谭嘉月忙道,言罢,自己还十分确信的点了点头。
「哦……」卢攸宁笑,「那你为何因此脸红?」
「是、是吗?」谭嘉月眼神带飘忽与疑惑,「我为何脸红?」
「你方才不是说因为热的吗?现在又说不知,看来脸红不是因为热的喽!」卢攸宁见她这傻乎乎的模样,忍不住拍案笑个不停。「呦呦,你怎这般傻?哈哈哈哈!」
谭嘉月呆愣愣的看着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她绕了进去,当即瞪圆了眼,脸颊一鼓,哼了一声。
晏晗与谭明之在这头说着话,谭明之见那方小姑娘满脸娇羞不自知的模样,恼怒地瞪向晏晗。
晏晗亦是瞧见了谭嘉月的神情,方才阴郁的心情顿时愉悦,装作看不懂谭明之的怒视,疑惑问道︰「休德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谭明之扯了扯嘴角,正要开口,便见对面有一人状似悠闲的走来。
「太子殿下,谭二公子!」郑培风向他们拱手一揖,不待他们开口,便迳自在两人身旁坐下。
他自己倒了一杯温着的茶饮了一口,而后与晏晗道︰「今日赛场,培风见殿下骑术高超,有心想与殿下比试一番,不知殿下可接受?」
他眼中满满的挑衅,晏晗本不屑与他比试,但见他之前两度凑到谭嘉月身旁去,淡淡笑道︰「好啊!」
一旁的谭明之只觉得额角突突的疼,这两个人当他是死的吗?
心中那股奇奇怪怪的情绪从马场回来后才渐渐散去,谭嘉月弄不明白,她从小便跟在晏晗身旁,这么些年了,为何近日来面对他时的情绪是越来越怪异?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入夜后,她窝在床上睡不着,拥着暖暖软软的被褥翻滚了两圈,而后趴在床上,胳膊垫在下颔思索着。
那日朱雀大街上的情景再次涌上脑海,在那之前,她已经将近一个月不曾见过晏晗了,心中挂念得紧,得知他要出同德帝出城迎接郑大将军,她心想着可以见他一面,还未弄懂为何非要见他,便央着二哥带她去看,还特地寻了个仰慕郑大将军的藉口。
舆车上,少年俊美坚毅的侧颜映在眼前,眉眼不同于面对自己时的满含柔意,剑眉星目上浸着皇家的威仪严肃,玄色金纹衣袍衬得他气质华贵,不可侵犯,但当他含笑看向自己时,幽深的星眸摄人心魂,令人不自觉迷醉。
胸口突然涨得厉害,满满当当的填充着莫名其妙的情绪,叫她又愉悦又难受,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却传来一阵痛意。
她低呼一声,连忙挪开那不小心触到了胸前的手,眼眶忍不住渐渐泛红。
自入冬来,她这令人羞于启齿、藏于柔软抹胸下的私密处疼胀得更加厉害,偏偏冬衣厚重,时不时摩擦着让她感觉更加敏感难受,平日里动作总是小心,今日却迷迷糊糊一手按了下去,实在是疼得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只泪眼蒙胧间,她突然感觉到有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身旁,而后在她的床沿坐了下来。
谭嘉月看去,惊讶得睁大了眸子,「太子哥哥?」
她眼里还挂着泪珠,看着他俊美的容颜仍好似朦朦胧胧隔着一层薄纱,彷佛眼前的是一场虚幻。
「哭什么?」晏晗笑了一声,伸出手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珠。
谭嘉月倏地觉得委屈得紧,就是因为方才想到他,自己才不察用了劲。
「好疼!」她扁嘴委屈道。
「哪儿?」似笑非笑的声音窜入耳中,就像在赛场他唤自己「呦呦」的时候一样,心跳蓦然加快,那股奇怪的情绪又来缠着她了。
她气不过道︰「这儿!」
「哪儿?」又是这种似笑非笑的语气。
谭嘉月又羞又恼,一把抓过他的手放在胸口处,对他大声道︰「这里!」
对方突然没了声音,谭嘉月只看见那双似笑非笑的星眸,胸口处少年的手又温暖又厚重,压得她几欲喘不过气来,她睁大了眼,骤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霎时无地自容,羞赧、无助、愕然的情绪铺天盖地而来,她「啊」了一声,忙丢开了那只温暖的大手。
「呦呦啊!」那人含笑的语气再次响起,满含宠溺与无奈。
「姑娘……姑娘!」
谭嘉月猛然惊醒,迷茫地看着眼前唤她的照茵。
「姑娘怎么能趴着睡呢,要是压着胸口又该难受了不是?」
她眨眨眼,随着照茵扶她的动作起身,方才少年温暖的掌心彷佛还烫在她的胸口处,她再眨眨眼,顿时反应过来,她这是作了一个梦!
这、这这……
谭嘉月「啊」了一声,双手紧紧抓着衣领,又羞又怯,脸颊一下炸红,胸口的烫意蔓延了全身。
她居然梦到……还是她动的手!
谭嘉月咬着唇,实在是羞愤难当。
耳边照茵还在唠叨叮咛,她完全听不进去,更不想在此刻见人,又羞又气,一把扯过锦被把自己闷头盖住。
「姑娘?」
「你不要同我说话!」
谭嘉月将脸埋进掌心,缩在被子下,连小巧圆润的脚指头都羞得蜷了起来。
她怎么会作这样一个梦!
这叫她以后如何面对太子哥哥?
实在是……实在是,羞死人了!
「嘤!」她懊恼又羞怯。
很快便到了元月十五。
除了元旦和除夕,上元节同样是大俞最热闹、最隆重的节日。
朱雀大街上,早有人用青竹搭起挂灯的棚楼,在棚楼上装饰着各种应季鲜花、颜色鲜艳的布帛,还有绘有神仙鬼怪故事的布画。
而在棚楼的最前方,偌大的一片空地上,早有官差在此中用棘刺搭成一个长余百丈的大圈,此圈名唤棘盆,用以拦着游人。
在棘盆内有一座乐棚,教坊的伶人将在此中演奏、唱戏,四面空敞的乐棚正好适合游人围着棘盆观看。
一入夜,棚楼上挂着的彩灯便通通点亮了,各色花灯齐映,流光溢彩,有歌舞队身着彩衣,演着傀儡戏沿街表演。
谭明之入夜后便不见了踪影,不知去了哪儿,谭兼之携赵文茵与女儿阿黎一同上街去赏花灯,谭嘉月不想扰了他们一家人欢喜,便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去。
她本打算同谭济元与钟氏一起去,但见他们两人默契十足地走在一起时,蓦然顿了脚步,突然觉得自己孤零零一人好生可怜,凑在哪儿都显得有些多余。
她立在马车外,犹豫着要不要同他们一起去。
马车对面,有一个身着家仆服饰的人走来,她定睛一看,发现是常顺。
常顺快步走来,先是笑着对谭济元与钟氏行了礼,而后才与谭嘉月道︰「谭三姑娘,殿下有请。」
谭嘉月喜道︰「太子哥哥今日不在宫中?」
常顺笑了,「宫宴自有陛下在,殿下今日是忙里偷闲。」
小姑娘闻言忍不住弯唇一笑,而后满含期望看向谭济元。
谭济元虽内心发堵,但太子将身边最亲近的内侍派来请,定然是要女儿去的,他呵呵一笑,拍了拍谭嘉月的肩道︰「注意别给殿下添麻烦,让照茵跟着。」
「呦呦知晓了。」谭嘉月盈盈一笑,与两人告别。
常顺对两人告辞,而后领着谭嘉月与照茵往另一处走去,依稀可见那方街角停着一辆马车。
谭济元上了马车,见钟氏抿唇冷眼看他。
他叹道︰「女大不中留了。」
钟氏瞪道︰「我瞧你乐意得很!」
先不管谭济元与钟氏夫妻俩的嘴皮官司,谭嘉月先前的欣喜褪去,原本轻快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那日的梦还不曾忘却,那等羞人的记忆还留在脑海里,她在梦中竟胆大地抓着太子的手如此,叫她现在如何敢见他?一见他,便会忍不住想到那梦里自己的举动,实在是羞得无地自容。
越想,她走得越慢,渐渐地停了下来。
常顺疑惑看了过来,「谭三姑娘,殿下等着呢。」
谭嘉月揪紧了帕子,夜色下,她白皙的面颊渐渐泛起粉色,支支吾吾道︰「我、我,常顺,我能不能……不去啊?」
常顺却是奇了,哪次殿下寻她,小姑娘不说乐不可支,却也欢喜得很,今日怎么不肯去了?
「谭三姑娘可是今日身体有恙?」
谭嘉月摇头,不知该如何说,只默默退了两步。
她还想继续后退,前方便响起一道冷冽男声——?
「怎么,你不乐意见本宫?」
夜色中,少年背着手走来,他一身普通富家子弟的打扮,头戴网巾,身着曳撒,越发衬得他身姿挺拔,面容俊美,只夜色下却见他的面孔有些冷肃。
谭嘉月怔然忙摇头道︰「没、没有。」
晏晗抿唇转身,待走了两步,见她还怔然愣在原地,挑眉道︰「还要本宫请你不成?」
谭嘉月扁下嘴来,只觉得有些委屈,他莫名其妙的发什么火?
她吸了吸鼻,偏头一看,照茵早已识相地避到一边,她一咬唇,快步跟了上去。
谭府之外不远便是热闹的街道,那里早已是街灯明亮,游人如织。
十五的月亮十分圆,月光下,晏晗背手在前面大步走着,他一低头便能看见月光照耀下,斜斜映在青石板道上的纤细影子,亦能听得身后那快步追着自己的细碎脚步声。
晏晗也知道自己不该突然发火,尤其不该对着她,但当听见她说不愿来时,心头的那股怒火倏然涌上,心下当即想的是她不想见自己,难道想见那个郑家小公子郑培风?
思及此前之事,他忍不住火气,对她冷言出声。
那日马球赛场,郑培风与自己约赛,比试骑术,他自诩多年习武,骑术是连大统领都赞不绝口的,当下便应了。
只是两人比试之后的结果,却是他输了。
郑培风当时满脸的笑意,神采飞扬,骑在马上笑道︰「殿下骑术确实好,只是微臣自幼长在北疆,北疆的荒漠与草原任我驰骋,是这小小马场所比不得的,更有那年微臣不甚遭遇瓦剌人,他们对微臣紧追不舍,想将我抓去威胁祖父,我自然不肯束手就擒,骑着马是拚命的跑,竟真叫我逃脱了,殿下生在京中,长在京中,学的骑术与我们在北疆学的完全不同,微臣赢殿下一着,殿下服不服?」
他说的是一个自己前世、今生都不曾了解过的世界,无论前世还是今生,瓦剌都是他们大俞最危险的敌人。而有这么一批人,他们常年驻守边疆,拚尽一身的血与肉,只为身后大俞家国百姓的安稳。
他不禁由衷敬佩,输在这种环境练出来的骑术下,他服。
只是在这场目的心照不宣的比试中输了,他到底心有愤愤,若是他在那般环境中经历过一场,他确信自己不会输。
「太子哥哥……」
身后小姑娘娇软的声音响起,语气涩涩的,带着无尽的委屈。
晏晗的步伐慢了下来,小姑娘慢慢走至身旁,他垂眸便看见她低垂眼下隐隐透出的水光,小巧的鼻尖泛着红。
背在身后的手虚握成拳,他喉结上下滚动,有话堵在口中,不知如何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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