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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向云烟《安宅小闺女》卷一 [打印本页]

作者: 腐爱    时间: 2019-7-2 15:24
标题: 向云烟《安宅小闺女》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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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安宅小闺女》
作者:向云烟
系列:蓝海E70401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9年07月03日

【内容简介】

上辈子宴菱分不清好坏,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完全就是蠢死的!
重活一世后她下定决心不再犯傻,好好帮着爹爹和大哥守护这个家,
可惜她家祖母根本是猪队友,明明是二姊蓄意推人入水,却偏听偏信错怪大姊,
幸好她及时赶到戳破二姊的谎言,成功让作妖的人得到惩罚,
本以为这件事情过后坏人们会消停一些,家里能过上几天安稳日子,
没想到齐姨娘心怀鬼胎,趁着娘家人上京借住时,
伙同兄嫂想害死嫡母唐氏,还有她那未出世的弟弟……



  第一章 帮娘亲报仇

  宴菱揉揉眼睛,抬头一看,屋子里空无一人,两床破旧的被子都裹在她身上,还是不暖和。

  她爬起来穿上棉衣,棉衣倒是暖和,这是娘把所有好一点的棉絮拼起来做成的,而娘自己只有一件薄薄的夹袄。

  她爬下床,头还有点晕晕的……两天只吃了一点点快馊了的馒头,能不晕吗?

  是的,她回来两天了,发了两天呆她才接受了现实,上天一定是见她死得冤枉,所以才叫她重活一世的吧。

  宴菱顾不得头晕,撞撞跌跌的往外走去,她记起来了,这一年她十岁,可恨她前两天迷迷糊糊,竟不晓得想一想前尘往事——?娘就是在这样一个冬天过世的。

  她跑到院子里,院子里的孙大娘见着她就骂道:「该死的贱蹄子,我可是说过了,今儿你们娘俩再不把租子交了,就立马给我卷铺盖走人!」

  宴菱白了一张脸儿,是了,前世她也是没见着娘跑出来,也是被孙大娘骂了一通,一直到过了午,隔壁大牛爹才过来喊她,说她娘被东街巷子口的大张头给打了,她赶过去没多久,娘就断了气。

  想到这里,宴菱也没理会孙大娘,没命的往东街巷子跑去。

  娘,您可千万不能死啊,再撑一撑,过不了多久爹爹就会来寻我们了……

  等她跑到东街巷子,就看到巷口围了一圈人指指点点的,她个头小,往地上一趴,一下子就钻进去,果然见着娘在里头。

  张巧竹衣衫不整,眼神有些恍惚,拉着大张头媳妇哭求着,「张家夫人,求求你了,若是无钱,我家宴菱连遮风挡雨的地儿都没了啊!」

  大张头媳妇甩开她的手,怒骂道:「你个淫妇,不要脸!怎么,做了十来年的寡妇,守不住了?想要男人也不先打听打听清楚,竟敢勾引我家大张头!」

  张巧竹跪在地上,依旧是呜呜哭求,「不管怎么说,先把钱给我吧,我们……我们两天没吃饭了啊!」

  宴菱听了这对话,再也没法往前爬,只呆坐在人群脚下,娘竟然去做这种事?

  可是娘明明一直跟她说,女人要有气节,更要自尊自爱……不会的,不管发生何事,娘都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

  「那巧竹虽然不年轻,但模样也不错,怎的竟肯做这种事儿?」

  「嘿嘿,大张头是什么人,平日里被媳妇捏得死死的,得了空就去偷腥,那寡妇也是可怜,被人欺辱了也讨不得公道……」

  宴菱脑中「嗡」的一声炸开了花,她死死握住自己的手,三两下爬出去,爬到张巧竹身边喊道:「娘……娘……」

  张巧竹愣了愣,显然没想到这样的事儿会被女儿发现,她急忙推推宴菱,压低声音说道:「你来做什么?回去,快回去。乖,我……我找他们要了工钱就回来。」

  有几个人哄笑起来,一个流里流气的男子轻浮地道:「张寡妇,要啥子工钱呢,来来来,你陪爷一晚上,工钱我来给。」

  张巧竹羞愤的抿了抿嘴,却不看他,只伸手摸摸宴菱的脸催促道:「宴菱乖,先回去,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宴菱摇摇头,她摸摸张巧竹,发现她身上烫得很,脸色也不正常,不禁有些着急的说道:「娘,娘,钱别要了,我们先回去,先回去休息,您这样子像是发烧了啊!」

  张巧竹推推她,「你先回去,我马上回来……」话音未落,她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宴菱一瞧,赫然发现娘身下竟是一大滩血迹!

  不止宴菱,围观的人群也都发出抽气声,有胆小的立刻转身离开,大张头媳妇见状也是吓了一跳,忙后退两步。

  张巧竹匍匐向前,抓住她的鞋子,继续哭求道:「我也没有旁的要求,你们赔我点钱,叫我儿能吃上一口饭吧。」

  大张头媳妇慌张的一脚过去将她踹翻,又连连后退,生怕她再上来纠缠。

  宴菱哭喊着扑上前抱住张巧竹,哭道:「娘,我不要钱,我饿死了也不要她的钱!娘,我们赶紧去看大夫……」

  话一说完她便想到,娘受了欺负也只敢哭求着讨要一点钱,她们哪里来多余的钱可以看大夫?

  宴菱怒气上涌,站起身指着大张头媳妇说道:「你们等着,我现在便去报官!」

  大张头媳妇显然没想到宴菱平日看着呆头呆脑,不晓事的模样,此刻竟这般大胆,听到要报官她也是害怕的,更怕这张寡妇血流不止,若是不行了可不好。

  这样想着,大张头媳妇掏出十数文钱仍在地上,呵斥道:「给给给,真是晦气。」

  她转身准备进屋,看到门口躲躲闪闪的大张头,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又一脚将他踹进院子里去,回头重重将大门给关上了。

  宴菱气得眼泪直往下掉,她冲上去狠狠的踢了两下院子门,骂道:「谁要你们的臭钱!你们给我等着,我一定要……一定要叫你们好看!」

  她抹了两把泪,回头一看,娘竟然跪在地上,一文一文捡起地上的钱,小心翼翼的放在衣服下摆,她赶紧冲回去抱着娘,「娘,别捡了,我们回去……」

  张巧竹虚弱的笑了笑,摸摸她的头,将钱都放在她手中,说道:「宴菱,去买碗面吃吃吧。」

  宴菱泪如雨下,她爱吃巷子口那家的酱面,前世便是回了沈家,吃穿不愁,她也总记得那家的酱面,时不时会要丫鬟们特意跑一趟。

  许是血流得太多,张巧竹说完便体力不支晕了过去,宴菱搂着她哇哇大哭。

  她以为经过了前世,她的眼泪早就流干了,可是见到娘又一次即将死在她面前,她才发现自己根本受不住。

  宴菱如今不过是个十岁孩童,又长期营养不良,长得瘦弱不堪,抱着张巧竹搬也搬不动,拖也拖不了,急得她回头对着周围的人磕起头来,「叔叔婶婶,大爷大娘们,求求你们了,救救我娘吧,我做牛做马都会报答你们的……」

  那些人面面相觑,有人先行离去,剩下的人见状也忙跟着离去了,路上行人三三两两,也都加紧脚步掠过她们,丝毫不敢多做停留。

  宴菱心灰意冷,难道这一世娘也活不下来吗?那上天为何还要她再重活一世呢?

  这时急匆匆跑来几个人,宴菱一看,是大牛爹娘。

  大牛娘小心翼翼的将张巧竹扶到大牛爹背上,又一把搂住宴菱,「宴菱,你先跟你叔回去,我去请大夫。」

  宴菱彷佛找到了主心骨,抹了一把眼泪,跟在大牛爹后头,生怕张巧竹摔了下来。

  然而刚回到院子门口,却见屋子的两床被褥与几件衣服都被扔在外头,院子门紧紧关着,宴菱怎么也推不动。

  大牛爹小心的把张巧竹放在地上,上前拍门喊道:「孙嫂子,开开门啊!张寡妇瞅着就要不行了,好歹让她进去歇会。」

  孙大娘在院子里喝骂,「晦气!她们租子都没交,要死也死在别处,离我家远点!大牛爹,我可跟你们说,你们要是多管闲事,便自个儿去寻旁的住处吧,咱们家不赁给你们了!」

  大牛爹老实巴交不会讲话,气得结结巴巴地道:「孙嫂子,张寡妇孤……孤儿寡母的在这里住了七八年了,你怎的……怎的这般绝情!」

  宴菱知道,孙大娘绝不会放娘进去的,她只能将被褥抱到娘身上包裹起来,伸手搂住娘,眼泪如断线珍珠似的直往下掉。

  大牛娘行动很快,没一会便带回了个大夫,那大夫年轻,他上前查看了下张巧竹的情况,意料之中的摇摇头。

  「开点补血固气的方子,估计能撑几个时辰。」

  大牛爹支支吾吾着道:「可是……可是咱们进不去,怎么熬药呢?」

  那年轻大夫看他们这副样子,叹了口气,打开药箱掏出两颗药丸,说道:「这两颗药丸是我制的,便给你们吧,先给她吃一颗,若是没醒就再吃一颗,醒了就隔一个时辰后再吃。不过这药最多也只能顶两个时辰,你们还是赶紧送她去大医馆瞧瞧吧。」

  大牛娘掏半天掏出个破钱袋子,里头有小半袋铜钱,递给大夫。

  大夫又叹了口气,从里头拿十几个铜板,就将袋子还回来,「你们还是把钱留着准备后事吧。」

  闻言,宴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大牛娘忙推推大牛爹,叫他去别人家讨一点水,自己则走过来,帮着宴菱将张巧竹扶好。

  张巧竹吃了药,勉强睁开眼睛,抓着宴菱的手说道:「宴菱……是我不好,没能好好照顾你……现在我也不能再照顾你了,往后的路只能你自己走……」

  宴菱抱着她拚命摇头,「不要,娘不要丢下我……娘,您再撑一撑,很快就好了,好不好,好不好?」

  她回头张望着爹爹可能来的路,祈求着爹爹能快些来,爹爹来了就有钱了,就可以救娘了!

  张巧竹伸手抚摸宴菱的脸,嘴角扯起一丝苦笑,「宴菱,听娘说,那小时候的兜兜可放好了?」

  宴菱抹一把泪,点了点头。

  那是她刚出生的时候,娘亲手做给她的肚兜,自她懂事以来,娘就将兜兜交给她,叫她贴身放好,万万不可弄丢,那兜兜做工精良,十年过去了也未曾破损,定是从前娘还和爹在一起时的东西。

  娘让她收好,是不是想着有一天用这个来认亲?其实娘多想了,前世里爹爹从未怀疑过她的身分。

  张巧竹转而拉着大牛娘的手说道:「我知道你们两口子也艰难,只求……只求你们给她一口饭吃……」

  大牛娘也是泪水涟涟,点头应了,「我知道,我也喜欢这孩子,日后只要我家大牛有一口吃的,就有她一口。」

  张巧竹眷恋的摸着宴菱的脸,「是我不好……从前什么都不教你……」

  她深吸一口气,对大牛娘说道:「往后要麻烦你多教她,她聪明,教什么都一学就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宴菱将头埋在张巧竹颈间,是的,自小娘就宠着她,什么都不叫她做,孙大娘曾骂娘,说她贱命一条,娘非要宠得跟千金小姐一般。

  现在想来,娘应是记挂着爹爹是大官,她是千金小姐吧。

  宴菱千盼万盼,总算在张巧竹弥留之际将爹爹盼来了。

  沈裴嵩跟着人牙子来到孙大娘家的时候,看见旁边墙角下乱做一团的几个人,其中一个女孩子衣衫虽然破烂,看见他时立刻眼睛一亮,彷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他迟疑片刻,对身后的小厮沈进说道:「给他们一点钱。」

  宴菱愣了愣,这才明白,爹爹此刻还没认出她们来,也是,娘如今这般憔悴的模样,爹爹自是认不得。

  大牛爹接了钱,忙跪在地上磕头。

  沈裴嵩微叹一口气,轻轻绕过他们,跟着人牙子往前走。

  人牙子仔细瞧了瞧,堆满讨好的笑容对沈裴嵩说道:「大人,就是这家。」说罢便上前拍门,「有人吗?开门呐!」

  院门里头响起孙大娘的怒吼,「说了快给老娘滚!横竖张寡妇是活不了了,没得污了老娘的房子!」

  人牙子面色一变,斥道:「你吃醉酒了吧你,大官爷来了,还不快快开门!」

  孙大娘听了急忙打开门,局促的看着眼前的人,她虽然不认识,但是那高个子男人不论穿着还是气度都非等闲之人。

  人牙子得了沈裴嵩的指示,上前问道:「有个叫做巧竹的人,带着一个约莫十岁的女孩子,可是住在这里?」

  孙大娘一愣,眼睛就往墙角的宴菱等人瞟过去。

  沈裴嵩也回头朝他们看去。

  大牛娘反应快,立刻跪下说道:「大官爷,她就是张巧竹。」

  沈裴嵩看着宴菱,她身量不足,最多八岁模样,眼睛大大的,脸儿尖尖的没一点肉,他一阵心疼,忙快步走上前,蹲在地上平视着宴菱。

  宴菱看着爹爹眼中温柔的目光,泪眼啪答啪答落下来,她控制着自己不能喊爹,此刻她应当还不晓得这是爹爹,她得忍着。

  她忍得发抖,沈裴嵩摸摸她薄薄的袄子,把身上的大氅脱下包裹住宴菱。

  沈进见状,忙也跟着脱衣服,「老爷,还是小的来……」

  沈裴嵩横他一眼,沈进呆了呆,衣服脱掉也不是,穿上也不是。

  宴菱抓着沈裴嵩的手,哑着声音喊道:「救救我娘,求求您救救我娘……」

  沈裴嵩看看她指着那个靠在墙角处,面色白成一张纸的女人,皱紧眉头问道:「她是你娘?」

  宴菱用力点点头。

  沈裴嵩沉吟片刻,立即回头喊道:「快,送她去医馆。」

  张巧竹拚尽全力摇摇头,却也说不出话,大牛娘眼疾手快,从宴菱手中抠出剩下的药丸,就着半碗不甚干净的凉水喂到张巧竹嘴里。

  张巧竹吃了药,缓了缓,向沈裴嵩招招手。

  沈裴嵩回头指着宴菱,对沈进说道:「照顾好她。」

  沈进忙点点头,将宴菱带到一旁。

  沈裴嵩上前扶住张巧竹,说道:「你先别说话,我带你去医馆,等治好了再说。」

  张巧竹死死抓住他的手,眼睛终于闪起希望的光芒,「我……晓得我的身子没用了……她……她叫宴菱……」

  后面的话宴菱都没听清,她眼睛肿成两颗核桃,不停的抽泣着,眼睁睁看着娘在爹爹怀中断了气。

  她尖叫一声扑上去,哭喊着,「娘,娘,您别丢下我,别丢下我啊!」

  沈裴嵩缓缓伸出手,搂住宴菱说道:「宴菱,我是你爹爹。」

  宴菱现在心中只有娘,她趴在张巧竹身上哭得惊天动地。

  沈裴嵩也红了眼眶,起身对沈进说道:「帮她找个地方好好安葬吧。」

  孙大娘见状眼珠子一转,上前假意用袖子擦擦眼角的泪,说道:「巧竹也是可怜,一个人拉拔着孩子在我这儿住了七八年,若不是我平日多看顾着,她一个寡妇……」

  宴菱止住了哭声,抬起头来,虽然她重活一世也没能救活娘,可是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叫那些恶人得意。

  上一世害死娘的人没遭到报应,落井下石的孙大娘还得了爹爹不少好处,真正待她们好的大牛一家,后来她打听到大牛生病了没钱医治,一家人都搬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宴菱看着张巧竹的面容,精神恍惚的站起来,拉拉沈裴嵩的衣裳,问道:「您是我爹爹?」

  沈裴嵩忙蹲下来,替她擦乾泪,点头说道:「宴菱,是我不好,我来晚了。」

  宴菱勉强笑了笑,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将头埋在沈裴嵩手中,过了许久才抬起来。

  「爹爹,您知道娘她是怎么死的吗?」

  「宴菱……」大牛娘生怕宴菱说出实情,叫面前这位大官爷嫌弃巧竹不洁。

  宴菱不理她,继续说道:「是孙大娘要涨租子,快过年了,咱们没地方去……」

  孙大娘没想到宴菱会倒打一耙,瞪大眼说道:「小贱……小丫头怎么胡说呢?你们可以打听打听,我这个价钱当真是便宜,便是一个月多涨二十文也是正常,何况我才——?」

  大牛爹打断她的话,「你才胡说!你分明是看张寡妇和宴菱孤儿寡母好欺负,快过年了不好赁房子,你故意的!」

  孙大娘还想狡辩,被沈裴嵩一瞪,吓得不敢再说话。

  宴菱继续说道:「娘平日去给人浆洗衣裳,今日她一大早就走了,想多洗些衣裳交租子……却被巷口大张头欺负了。」

  「偏旁人还骂娘不检点,娘忍着不堪找大张头要钱,被他们打了。」她将手伸进沈裴嵩手掌里,睁着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看着他,「因为娘心疼我两天没有吃饭……」

  沈裴嵩一把抱起宴菱,轻得很,哪里是十岁女孩子该有的重量?

  「走,爹爹带你去吃东西。」

  宴菱搂着沈裴嵩的脖子摇摇头,「我求他们救娘,没一个人愿意,最后还是大牛叔他们帮着我把娘抬回来,帮我请大夫。」

  沈裴嵩看着女儿的眼睛,她虽然哭过,虽然看着软弱,但那一双眼睛里全都是倔强与坚定。

  她这是要替她娘主持公道。

  沈裴嵩点点头,对沈进说道:「那个什么大张头的犯了命案,你立刻报官将他抓起来,顺便喊里正来,问问租户赁房子可以随意涨价吗?」

  孙大娘眼看大势不妙,立即跪在地上求饶。

  沈裴嵩也不看她,又对着大牛爹说道:「多谢你们救了我儿,我是吏部验封司员外,祖上是京都沈家。不晓得你们是做什么营生?若是不嫌弃,可去我家铺子或是田庄,现下正是缺人的时候。」

  大牛爹感激的拜了又拜,快过年了,一般人家都不需要人,眼前这位大官爷这么说是想要照拂他们啊。

  第二章 重回沈家

  马车上,沈裴嵩看着端着一碗面吃得狼吞虎咽的宴菱,眼睛有点发酸,这个丫头吃了太多的苦了。

  他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脑袋,「慢点吃,慢点吃……宴菱你放心,往后爹爹再不会让你饿肚子了。」

  宴菱一顿,眼泪又往外涌,前世爹爹便这么说过,也守护了她一世,可是她即将去的那个沈家除了爹爹和大哥,没一个人喜欢她、看得起她,但就算如此,为了爹爹她也愿意回去。

  在沈家她会小心翼翼,不去与嫡姊庶姊争……她也不想争,只想好好陪着爹爹,不像前世那般叫爹爹操心,更要搞清楚爹爹不过一个五品官,为何会犯事被抓,然后绝不能再重蹈覆辙。

  沈裴嵩继续说道:「你从未回去过,见着人都不认识,难免会害怕,不过你不要担心,那都是你的亲人。」

  宴菱有些落寞,那些并不是她的亲人。

  她看着前世那般喜欢的面,此刻却觉得索然无味,其实这面称不上有多好吃,只是前世的自己在沈家过得不高兴,总是希望回到娘的身边,才会喜欢这儿的面吧。

  沈裴嵩见她停止吃面,忙问道:「可是噎住了?来,喝点水儿,不想吃就不用吃,回去爹爹让厨房给你弄更好吃的东西。」

  宴菱扬起脸儿笑,很是憧憬的模样。

  沈裴嵩也忍不住笑起来,开始给她讲沈家的事情。

  祖母沈老夫人为人和善,最喜含饴弄孙。

  嫡母唐氏是京都唐家嫡女,因着身分高贵,脾气有点儿不好,不过待人很好。

  大哥沈靖文是嫡子,已经十四岁了,聪敏好学,今年中了秀才,入了学院,今日是见不到的……

  宴菱抿着唇,心中觉得好笑,前世爹爹也这么说,她亦是这么认为,到了沈家才晓得,那些人根本不像爹爹口中那么好相处。

  不过大哥是真的待她好,前世她死的时候,是大哥闯进萧府抱着她要去寻大夫的,他是家里除了爹爹,唯一真心待她的人。

  大姊沈秀茹是嫡女,长她两岁,高贵大方,待妹妹们一向温和,可前世的她就是死在大姊手中……罢了,也不能怪她,明明她才是万众瞩目的嫡女,自己回去之后却夺走了爹爹全部的疼爱,后来她们爱上同一个人,大姊使计嫁过去,偏偏那人心中只有自己,会记恨也是应该的。

  二哥沈靖韬是庶出,跟沈秀茹一般大,在家学读书,与大哥关系很是不错,前世他们接触不多,她对他没有太多感觉。

  二姊沈宛茹也是庶出,比她大一岁……想到这里,宴菱冷笑起来,前世嫡母之所以那般不喜她,多半都是这个庶姊与她姨娘的功劳,可惜当时她那般天真无知,竟以为姨娘与沈宛茹是真心心疼她的。

  沈裴嵩带着宴菱回到沈府,早有随从将沈裴嵩要带外室女回来的消息告知众人。

  他们一进门便遇到一个小丫鬟,对着沈裴嵩行礼说道:「老爷,老夫人说了,既然只是个女儿,也无须特意带给她看,等她熟悉了家里的环境再带去请安。」

  沈裴嵩尴尬的看了眼宴菱,见她面色不变,稍稍放心了,解释道:「宴菱莫要担心,你祖母年岁大了,这是怕你刚来不熟悉,担心吓着你。」

  宴菱心中不以为然,面上却是一派天真地点头应了。

  沈裴嵩又将她带至主院沉香院,唐氏与沈秀茹已经候在正厅里。

  沈秀茹见了爹爹,忙起身行礼,「父亲。」

  沈裴嵩点头应了,刚要介绍宴菱,却见她学着姊姊的样子,对着唐氏行礼。

  唐氏愣了愣,她本想着这个养在外头的孩子定是不懂礼数的,没想到她虽不会,却有模有样的学着,当即对她多了一丝好感。

  沈秀茹见状,笑着说道:「父亲,这个妹妹真是得人疼呢。」

  沈裴嵩也松了口气,觑着唐氏并未甩脸子,便上前讨好的说道:「她也可怜,娘已经没了,她没见过世面,胆儿也小。」

  宴菱又是一阵恍惚,前世爹爹这般说的时候,她还很不服气,觉得爹爹是看不起她,可爹爹其实只是想让嫡母多疼疼她而已。

  唐氏果真打量了宴菱一眼,皱了皱眉问道:「看着瘦了些,几岁了?」

  宴菱小声应道:「回……回夫人的话,十岁了。」

  唐氏有些吃惊,「年纪与宛茹差不多,怎的这般瘦小?」

  沈秀茹上前拉着宴菱的手,回头对唐氏说道:「娘,看样子妹妹真的是受了不少苦。」

  沈裴嵩忙点点头,「是啊,只比宛茹小一岁,还请夫人帮着照料。」

  「女儿家自是我来照料了。」唐氏招手叫宴菱上前,细细看着她,问道:「念书识字了吗?」

  宴菱一愣,前世因为她倔强的躲在爹爹后头,气鼓鼓的看着唐氏,唐氏不愿理会她,根本没像现在这般嘘寒问暖过。

  她鼻子一酸,软软的说道:「我……我娘教我认了几个字,没念过书。」

  唐氏沉着脸看了沈裴嵩一眼,意思是:没想到你还挺喜欢红袖添香的。

  沈裴嵩摸摸鼻子,尴尬的笑了笑。

  唐氏又捏捏宴菱的手,问道:「可有名字?」

  宴菱点头说道:「叫宴菱,欢宴的宴,菱角的菱。」

  唐氏读了两遍,回头看着沈裴嵩,「这名字好听,她也用惯了,便不改了吧?」

  「夫人觉得好就是好。」沈裴嵩完全就是唯夫人是从的模样。

  看到这一幕,宴菱噗哧一声笑了,赶紧又不好意思地掩住口,似是有些害怕。

  唐氏伸出手指戳戳她的额头,「小精怪,你如今也十岁了,你两个姊姊都有自己的院子,便在她们旁边也给你安排个院子吧。你今日先住这儿,我让下人们给你收拾收拾,明儿再搬过去。」

  宴菱心中感动,前世她不知礼数,一味小家子气,嫡母也懒得应承,匆忙给她收拾了院子便让她搬过去。

  她终于理解了,前世沈家人之所以都不喜欢她,除了姨娘的挑唆,也有她自己的不是在里头,在怪罪别人之前,她应当先检讨自己错在哪边。

  宴菱是真的累了,吃饱喝足,梳洗干净之后,沾枕没多久就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当她睁开眼睛时,看到唐氏身边的大丫鬟谷雨站在旁边,微笑的看着她道:「三小姐醒了?奴婢伺候您穿衣。」

  宴菱受宠若惊,忙摇头道:「不不不,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她是真的受宠若惊,前世唐氏的两个大丫鬟与唐氏一般冷情,对着她从来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何曾这般温和的与她说过话。

  谷雨笑了起来,以为她是不适应,便柔声劝道:「三小姐,往后总是要习惯的。」

  宴菱呆头呆脑的由着谷雨服侍着穿衣梳洗,心中琢磨着昨晚爹爹应是与唐氏又说了什么,所以唐氏才会对她这般上心。

  起床后,自然先要去唐氏跟前请安,当宴菱到沉香院的时候,屋子里已经站满了人,她红着脸,低着头走进去。

  唐氏的脸色有点不好,问道:「谷雨,怎的不早些叫三小姐起来?」

  这时,一个穿着一袭浅粉衣衫,身段苗条的妇人笑着说道:「姊姊,三小姐初来乍到,想来是没住习惯,第一天嘛,定是因为没有睡好才这么晚起的,便是看在老爷的分上,姊姊也不要怪她了。」

  宴菱低着头,冷冷勾着嘴角,齐姨娘还是一样,惯会挑拨离间。

  唐氏估计是因为她睡在这里却最晚来,面子上过不去才拉下脸,而且唐氏分明是责怪谷雨未曾早点叫她,偏偏被齐姨娘说的像是唐氏在责怪她一般。

  谷雨刚要请罪,宴菱却揉着眼睛说道:「爹爹,夫人,我昨晚睡得很好,我从未睡过这么舒服的床,故而今早贪睡了会。夫人莫要责怪谷雨姊姊,她一早便去守着我,是看我睡得沉,不舍得喊醒我呢。」

  谷雨一愣,低下头不做声。

  齐姨娘眼神一闪,没想到这个小丫头还挺机灵的,居然不上套。

  沈裴嵩心一软,忙将她招呼到身边细细打量,见她精神好了很多,便也放下心来。

  唐氏觑了眼下头站着的齐姨娘,心中有些恼怒,平日里三天两头喊不舒坦,总不上她这儿来请安,昨夜老爷在这里安置,她便一大早跑过来立规矩了。

  唐氏又侧头看看宴菱,心道这丫头倒不糊涂,没被齐姨娘三言两语就笼络住。

  这样想着,唐氏便开口说道:「你刚来,自是不知道规矩的,往后自己住了院子,我再让嬷嬷细细教你。不过也不要叫我夫人了,你是家里的三小姐,随着你大姊喊娘便是,若是不习惯,便随着你二姊喊母亲也可。」

  宴菱心思一动,虽然自己心中清楚,前世她根本是自作自受才被嫡母与大姊不喜,可是前世互相厌恶了七年,娘又刚刚过世,她对着唐氏是无论如何喊不出那一声娘的。

  于是她扭捏片刻,小声喊了句,「母亲。」

  唐氏有些失望,但也没介意,细细将下面的人介绍给她认识。

  点到齐姨娘和兰姨娘时,齐姨娘率先站出来,她的眼睛如一汪清潭,温和地看着宴菱说道:「天可怜见,往后这边便是你的家,有什么都可以告诉你爹爹和夫人,若是不敢说的只管告诉我,我生的二小姐比你大不了多少呢。」

  齐姨娘后头看着年长些,穿着深色衣裳的妇人便是兰姨娘,她是沈裴嵩年轻时的丫鬟,唐氏进门后见她老实本分,便抬做姨娘。

  兰姨娘听夫人说到她,忙上来行礼。

  宴菱故意侧身避开,做出一副畏缩害怕的模样,拉着沈裴嵩的袖子问道:「既是爹爹的人,那应当是宴菱的长辈吧……」

  她是故意的,齐姨娘与兰姨娘都是姨娘,偏偏齐姨娘拿自己当长辈,也不行礼问安,前世她傻,真就对齐姨娘恭恭敬敬的,以为那是她的长辈。

  兰姨娘忙说道:「三小姐莫要担心,奴婢本就是伺候老爷和夫人的,三小姐自是能受奴婢的礼。」

  齐姨娘恼恨的看着眼前这小丫头,真是个傻瓜,什么都不懂。罢了,傻才好,叫宛茹好好笼络她,往后手中便可以多一个筹码。

  沈宛茹是齐姨娘生的,也是养在齐姨娘身边的,她一脸天真的跑过来,挽着宴菱的手说道:「真好,往后我再不是最小的了。」

  沈裴嵩刮刮她的鼻子笑道:「你现在是姊姊,可不能再调皮了,要做出表率,更要爱护妹妹,知道吗?」

  唐氏又道:「你还有两个哥哥,大哥叫沈靖文,现下在学院念书,后日会回来。二哥叫沈靖韬,在沈家家学读书。」

  宴菱听到大哥的名字,心中一阵高兴,回沈家最开心的事,便是可以常常见到大哥了。

  齐姨娘突然开口说道:「三小姐的衣服也太素旧了些,衬得气色都不好了,年纪轻轻的,应该穿鲜嫩些的颜色。」

  唐氏皱了眉头,宴菱本身的衣服又薄又旧,她昨日让人找了从前秀茹的衣裳先应付着。只没想到还是大了,且这一套颜色很是素净。

  宴菱听了这话,抽出沈宛茹胳膊下的手,失落的后退一步,伸手拉住沈裴嵩的袖子,抽泣着说道:「爹爹,我娘她才走,母亲给我准备的这身衣服很合适。」

  沈裴嵩握住宴菱的手,轻轻拍着,「你是个孝顺孩子。你放心,往后有爹爹,有你母亲,还有哥哥姊姊们,你再不会孤单。」

  唐氏没想到自己歪打正着,忙也对宴菱说道:「是啊,宴菱别伤心,你还有我们。」

  宴菱用袖子擦擦眼睛,点点头,「谢谢爹爹,谢谢母亲。」

  沈裴嵩见状愣住了,这个孩子实在是可怜,很多东西要慢慢来,比如这个擦眼泪,哪有大家闺秀用袖子擦的。

  他想一想,说道:「今日宴菱先不去祖母那里,好好休息几天,让你母亲寻几个嬷嬷丫鬟好生教导你。」

  宴菱点点头,「好,宴菱也想给祖母一个好印象。」

  其实她根本不想见到祖母,祖母从来都看不起她,甚至不愿意认她。

  宴菱新分到的院子在沈宛茹院子旁边,虽然小小的却很别致,两层还有个阁楼。

  唐氏说了,院名她自己来定,前世她与沈宛茹关系好,便就着她的丝厢楼,给自己取了个浮夸的名字邀月楼,这辈子她才不要继续用这名字。

  沈秀茹见着宴菱发呆,以为她是不晓得取什么名字,便安慰道:「别担心,也不是马上要取出来的,你若是不知道,等大哥回来问他,他学问最好。」

  宴菱心中高兴,是的,大哥学问最好,人也最好,定会帮她的院子取个好名字的。

  沈宛茹偷偷对宴菱说:「哼,不就是考中了秀才吗,大姊一天到晚炫耀,连你院子取名她都要炫耀。」

  半天未等到回应,沈宛茹抬头一看,却见宴菱一脸呆滞,半张着嘴,许久才问:「大哥哥……不好吗?」

  沈宛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只觉得这个新来的妹妹怕不是个傻的吧。

  院子安排好了,唐氏又给宴菱安排丫鬟仆妇,大丫鬟有两个,一个叫处暑,一个叫立冬,小丫鬟和粗使丫鬟有十个,另有仆妇三个,嬷嬷暂时没安排,说是要挑一挑。

  宴菱看着立冬,沈秀茹院子里的大丫鬟是夏至与秋分,这个立冬前世是沈秀茹出嫁的时候,唐氏特意留给她的,没想到这一世竟然给了自己。

  处暑原是唐氏身边的二等丫鬟,提了大丫鬟给宴菱,前世唐氏只给她处暑一个大丫鬟,嫡女两个,庶女一个,是沈家定例,偏偏沈宛茹身边有两个。

  前世后来是齐姨娘告诉了爹爹,爹爹找祖母要了个四喜给她,她当时一心拿齐姨娘当自己的亲娘,自是不喜唐氏给她的处暑,反而处处倚重四喜。

  到了晚上,唐氏将今日的安排一一告知沈裴嵩,又说道:「我前些日子问我娘要了两个嬷嬷,秀茹大了,想给她教礼仪规矩,现下没给宴菱安排,是想着到时候匀一个给她。」

  沈裴嵩点点头,「让夫人操心了,她长在外头,我瞧着规矩上是差了些。」

  唐氏摆摆手,「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在我这里一天都小心翼翼的,我看了也心疼,她很聪明,就是胆儿有些小。不过我只要了两个嬷嬷,给秀茹和宴菱却不给宛茹的话也是不公平。」

  沈裴嵩沉吟片刻说道:「宛茹还小,秀茹和她都有自己的奶嬷嬷,秀茹是年岁大起来才安排教习嬷嬷的,无妨。」

  唐氏这才松了口气,又问道:「本来应该只安排一个大丫鬟的,我想着宴菱不经事,给两个也叫人放心些,反正宛茹也是两个。」

  沈裴嵩点点头,「还是夫人想得周到,这些我倒是都没注意过。」

  唐氏嗔他一眼,「你哪是没注意,你根本就是不上心。」她想一想又道:「对了,年底了,等新年开祠堂的时候,把宴菱的名字给记到族谱上去吧,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那个丫头瞧着不是个胡闹的,你记上去我没什么意见,可她那个娘连姨娘都不算,你若是敢……」

  她怒目圆瞪,本来夫君搞个外室她就很是生气,但如今人都没了,只留一个女儿,她也就懒得计较。

  可是瞧着夫君对宴菱上心的样子,显然从前是极喜欢那外室的,若夫君胆敢说要记她上族谱,她立马带着秀茹回娘家去。

  然而沈裴嵩却皱着眉头,想了又想才说:「先不忙,宴菱还小,等大些再说。」

  闻言,唐氏愣住了,见夫君模样像是不甚高兴,便只说道:「这……也好,左右外人都是不知道的。」

  她心中好奇,犹豫片刻又道:「兰馨今儿个想问我讨个好,她跟了你近二十年了,膝下无一男半女,如今见着宴菱也是个乖巧懂事的,她……」

  兰馨便是兰姨娘。

  沈裴嵩听了唐氏这话,立刻抬头有些不悦的看着唐氏,「平日里倒还真看不出来,她竟这般贪心。」

  唐氏更是吃惊,贪心这话从何说起?转念一想,莫不是那外室是夫君心尖上的人,夫君拿宴菱当嫡女看待?

  不过若是如此,怎的又不让她上族谱呢?

  唐氏来不及多想,只赶紧说道:「夫君如何这般疑心她,说起来她伺候你的时间可是比我还久。」

  沈裴嵩依旧不悦的道:「哪家姨娘这般痴心妄想的?」

  话音一落,他便想到这全是因为有前例在先的缘故。

  自己当初心软,听了母亲与春蓉的话,将靖韬与宛茹养在春蓉身边,兰馨知道唐氏好说话,这便有样学样……说到底还是自己的过错。

  沈裴嵩有些懊恼,最终还是说了句,「回头我多赏她些首饰物件,这事就不要再提了,宴菱有娘,纵使她娘死了,也没有认旁人的道理。」

  第三章 为护大姊而落水

  宴菱看了两天,发现立冬果真能干大方,帮她把院子守得妥妥帖帖,毕竟是唐氏留给沈秀茹的,相比起来,处暑性子活泼了些,做事都要慢半拍。

  第三天,宴菱去沉香院请安的时候,正好见到候在院子里的沈靖文,眼泪忍不住就往外涌。

  前世爹爹虽然疼她宠她,但爹爹公务应酬都不少,唐氏冷漠,祖母和祖母娘家那群人总欺负她,沈宛茹又老是背地里使小动作害她丢脸,只有面前这个大哥,只要得空就会关心她,担心她受欺负,担心她在家里住不惯。

  沈靖文一回头,看见一个小女孩站在那儿,他无端端想起一句诗,「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她那眼中似乎带着泪光,一闪一闪的,还带着些许激动与好奇,就这样站在那边看着自己。

  他微微一愣,立刻反应过来,这便是他那个流落在外头的妹妹,忙上前见礼,「这便是我那妹妹吧。」

  立冬笑道:「是呢,小姐,这便是大少爷了,您还记得吗,之前夫人与您说过的?」

  宴菱此刻才笑得真心,「大哥哥好。我怎会不记得呢,大姊姊昨日才同我说,若是我想不出院名,尽可以问大哥哥呢。」

  沈靖文也笑着应道:「哥哥虚长几岁,也只这点能耐可以拿出来助一助妹妹你了。」

  说话间,惊蛰走出来,笑着说道:「大少爷和三小姐都来了?夫人已经起来了,外头冷,快请进来吧。」

  厅内炉火烧得旺旺的,立冬立刻帮宴菱除了外裳和小袄,又摸了摸她的脸儿才放她走上前。

  宴菱略低着头,只偷偷抬眼看了看,兰姨娘一如既往在唐氏跟前服侍着,沈秀茹规矩也是丝毫不错,不论刮风下雨,总是一早便来请安。

  昨夜沈裴嵩定没有宿在这里,因此齐姨娘与沈靖韬、沈宛茹都没来,前世自己也从不向唐氏请安,不说唐氏,便是祖母那里她都不晓得要去。

  当时只觉得委屈,祖母不喜自己,嫡母抢了自己娘的位置,可说到底,究竟是谁抢了谁的位置呢?算算年岁,爹爹当时是先遇到嫡母,而后才遇到娘的。

  说来说去还是爹爹的不是,若是他一心一意,怎会生出这么多庶子女来?

  唐氏已经喊过沈靖文细细看着,又指着宴菱说道:「你们一同进来,想是已经认得了,她就是你新来的幼妹,叫宴菱。她刚刚来,对府里还不熟悉,你要好生照顾她,别叫她以为哥哥姊姊不亲近,知道吗?」

  不用嫡母说,大哥最是好亲近的。宴菱心中这般想,面上只做胆小害羞模样。

  唐氏又拉着宴菱说了会子话,才道:「今日给你与你大姊的嬷嬷就要来了,你先回去歇歇,晚些我让人叫你过来。」

  宴菱点头应了,起身告辞离去。

  沈靖文见她走了才问道:「娘,怎么不带宴菱去给祖母请安?」

  唐氏微微叹口气,「那孩子胆儿小,你祖母那儿的情况你也是清楚的,我怕她不懂事,惹着祖母或是客人。」

  沈靖文回头看门口,似乎想透过门看到宴菱的背影。

  她胆小?可是刚才她看着自己的时候胆子明明很大,而且她虽然故做害羞,眼睛却何其澄明,是个狡猾的小聪明呢。

  沈秀茹点点头说道:「宴菱她说话都不敢大点声儿,若是被吓着了可不好。」

  沈靖文知道自己这个亲妹妹最是心疼幼小,因着娘与齐姨娘不对盘,她也不愿意与沈宛茹太过亲密,如今来了这个看起来乖巧的妹妹,她可是高兴坏了。

  宴菱坐在房中写字,立冬在旁边研墨。

  可宴菱心思却不在字上头,她一心想的都是暮春堂——?那是老夫人齐氏的院子。

  老夫人原是京都齐家嫡长女,与祖父门当户对,只是后来齐家没落了,偏老夫人拎不清,对娘家人纵容过分,齐家几乎都是靠着沈家在生活。

  齐姨娘便是老夫人的亲侄女,也正因如此,齐姨娘才敢在自己面前做出长辈模样。

  宴菱既然决定这辈子要安安稳稳过一生,就不想再惹前世的那一身腥。

  唐氏清冷却是大家出生,不喜磋磨人,沈秀茹于她虽有杀害之仇,但前世自己责任不小,这一世小心些便好。

  最要紧的是齐姨娘与沈宛茹,面热心冷,她前世竟以为她们是好人,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有多少都是她们从中作梗的。

  还有萧云天,今生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她绝不会再与他有任何瓜葛……

  「呀!」立冬一声轻呼,取了宴菱手中的笔,扬声喊道:「处暑,处暑,快打热水来,小姐手脏了!」

  宴菱这才发现自己想得太入神,手蹭到墨汁也没发觉。

  处暑打了水,拿了香胰子给宴菱洗手,边洗边嘟囔,「小姐怎么这么不小心,这要是被人瞧见了,还不得笑话您……」

  宴菱听她絮絮叨叨,不自觉就笑起来,前世处暑就爱唠叨,那时候自己不领情,以为她仗着是唐氏送来的,处处管着自己,可她只是说话直爽,其实一心为她。

  立冬奇道:「姑娘脏了手,怎还笑得这般开心?」

  宴菱抿了抿嘴,只说道:「从前不曾用过这样好闻的香胰子。」

  立冬与处暑对看一眼,都沉默不做声。

  没多久,便有小丫鬟来喊宴菱去沉香院,唐家送的嬷嬷来了。

  宴菱走出院子,瞧着蔚蓝的天空,心中格外高兴,上天多许了她一世,很多东西也与从前不一样了,今生她一定能活得很好。

  唐家送来的两个嬷嬷一个姓赵,一个姓姜,赵嬷嬷从前是宫内女官,年岁大了被放出宫,因与唐家有些渊源,受唐家之托来了沈家。而姜嬷嬷是王府老嬷嬷,资历虽不如赵嬷嬷,却也是个能干严谨的人。

  唐氏将两人介绍一番,对宴菱说道:「你身边一个照料的嬷嬷都没有,你便先挑一个吧。」

  宴菱沉吟片刻,对唐氏和沈秀茹福了福身,「谢母亲心疼,谢大姊姊相让,那宴菱便厚着脸皮先选了。」

  见沈秀茹颔首,宴菱方稳步走到姜嬷嬷跟前,行了半礼,姜嬷嬷忙侧开身子,表示不敢受她的礼。

  宴菱说道:「我自幼懒散混玩,也没个约束,往后要请嬷嬷多费心了。」

  唐氏满意的点点头,这个外面来的女儿虽说规矩上差了点,举止上颇有些不合适,但不卑不亢,进退有据,没给沈家丢脸。

  更重要的是,她知道把担任过宫内女官的赵嬷嬷留给姊姊,不论是她猜得到,还是因本性不敢踰矩,都说明她心里通透得很。

  沈秀茹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对着宴菱感激的笑了笑,上前给赵嬷嬷行半礼。

  赵嬷嬷与姜嬷嬷都推说不敢,心中皆是明白的。大小姐举止得体,想是主家打算将其高嫁,所以早早的买嬷嬷来指点她,而三小姐礼仪皆不熟悉,得从头教来,如此姜嬷嬷的任务倒是比赵嬷嬷还要重上许多。

  唐氏又道:「我母亲亲寻了二位嬷嬷,如今我这一双女儿就交给你们了。」

  又说了许多客套话,唐氏才对宴菱说道:「如今嬷嬷也有了,宴菱,你要好生学习,三日后你爹爹休沐,到时候我们会带你一起去给你祖母请安。」

  宴菱恭敬应是。

  出了院子,秀茹拉着宴菱说话,「你不用担心,祖母那里只有一个表姊还住着。」

  宴菱微微松一口气,只一个表姊便好,齐家都不是什么好人,前世总是想方设法挖苦她,摆着长辈的架子欺负她,她一点都不喜欢他们。

  至于那个表姊就是个爱争抢的,不管爹爹给了什么好东西,就是沈宛茹都不敢要的,她也敢明目张胆的骗去。

  如今齐家人应当是还未曾来京都,只那齐家表姊几年前便送到沈家来,老夫人是她姑祖母,齐姨娘是她姑母,她自是一点寄人篱下的自觉都没有。

  姜嬷嬷态度温和,她是被买来的,身契都在沈家,自然是事无巨细,将宴菱打理得妥妥帖帖。

  宴菱不是真的十岁孩童,因此学起东西来是极快的,因她一回来就表现得十分懂事,倒也没人疑心。

  去暮春堂见过老夫人,也没什么特别的,因这回有沈裴嵩在,且她不像上辈子那般畏缩上不得台面,老夫人倒没怎么在意,只说是女儿家好生教导着便是。

  倒是齐家表姊齐月颖,见着她的时候眼神闪过一丝嫉妒。

  宴菱心中浅笑,前世她因受宠穿得比现在好看得多,齐月颖却对她亲亲热热的,可见自己有多识人不清,竟把这样的人当好姊姊。

  年前长辈们都忙得很,庄子上的收成要清点,亲戚朋友的年礼要商量准备,几个孩子没人约束着,倒是活泼了不少。

  这日,沈宛茹邀宴菱去园子里玩。

  沈裴嵩不过是五品员外郎,可沈家却是京都世家,沈家祖上曾做过尚书,故而宅院极大,沈家又已分家,目前只有大房一房人住着,自是尽够的。

  园子里有假山池塘,前些日子下了雪,有些角落里尚未化雪,加上梅花都开了,又香又美,沈宛茹想去玩也是正常的。

  不过宴菱却想到前世,那时她们说好要玩捉迷藏,可之后过来寻她的却不是沈宛茹,而是沈秀茹。

  沈秀茹被她一吓唬,跌下池塘受了风寒,手腕还留了疤,当时唐氏生了大气,却也只是责备她几句,没有处罚,偏自己不懂事,还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被沈宛茹挑拨得更厌恶唐氏。

  宴菱不动声色,如约来到园子里,就见沈宛茹穿着簇新的小袄,脸儿红扑扑的很是好看,宴菱微微一笑,这般打扮如何去躲藏玩耍,分明是给她下套来着——?不,不只是她,沈宛茹是想一箭双雕,给大姊与她一起下套呢。

  沈宛茹见宴菱来了,欢欢喜喜的上来挽住她的手,「三妹妹,快来,今日难得的好天气,我们来玩捉迷藏吧?」

  宴菱假装犹豫地看看自个儿身上的衣服,摇头道:「还是不玩了,二姊姊,你今日穿得这般好看,弄脏了可怎么办?我……我这衣裳也是新的呢。」

  沈宛茹脸上鄙夷的神情转瞬即逝,笑道:「这有什么要紧的,弄脏了换掉便是。是母亲给你准备的衣裳太少了吗?回头我让姨娘再给你做新衣裳。」

  见宴菱还是不乐意,她心中恼怒,果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连件衣裳都要计较,嘴里却又劝道:「听说后面几天不会出太阳了,母亲定是不允许我们再出来玩的。」

  宴菱这才装成被说动的样子,点点头说道:「那好吧,我们小心些,应当无事的。」

  宛茹欢喜的拍掌说道:「好,你先去躲,我数三十下便去找你。」说罢挥手让丫鬟们到长廊里去等着。

  宴菱环视了下周围,捉迷藏这主意真是好啊,园子里空荡荡的,树木种植得开阔,除了假山,没有哪里好躲藏,假山两面临水,偏沈宛茹拉她站着的地方,正对着假山的另一面,这边发生的事,长廊里的丫鬟们根本看不到。

  宴菱慢慢走到假山后面,却没躲起来,只坐在石头上等着,没一会儿,果然是沈秀茹走过来。

  只见沈秀茹语气有些严厉地道:「三妹妹,你怎么这般不听话?」

  宴菱只捧着头皱着眉,像是极不舒服似的。

  沈秀茹见状忙半蹲着问:「三妹妹怎么啦?不舒服吗?走,我先扶你出去。」

  宴菱眼泪汪汪的点点头,「不知道怎的,我头晕……」

  她一抬头,便看到沈宛茹咬牙切齿地冲了过来,来不及细想,尖叫一声,「大姊姊小心!」

  她用力一推,沈秀茹一下子跌倒在地,而沈宛茹收势不及,整个人往宴菱扑过去,两人一起滚进池塘里。

  见状,沈秀茹顾不得身上疼痛,忙大喊着,「快来人啊,二小姐三小姐落水啦!」

  宴菱一直昏迷不醒,大夫说是受了风寒,又因底子太弱,只能先灌药看看能不能醒过来,而沈宛茹的手背在落水时磕到石头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大夫说肯定会留疤的。

  沈宛茹醒过来后,听到这个消息便哭个不停,老夫人与齐姨娘守在她身边一直安慰着。

  老夫人心中怒极了,宛茹是她最疼爱的孙女儿,宴菱也是她亲孙女,如今一个将来身上留疤,另一个还昏迷不醒,邻近年关却出了这样的事儿,真是流年不利啊!

  她对着丫鬟婆子们骂道:「你们一个个干什么吃的?连小姐们都照料不好,回头我把你们通通发卖!」

  沈宛茹的大丫鬟鸳鸯忙跪下请罪。

  齐姨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光请罪有什么用,先说说小姐们是怎么搞的?」

  沈宛茹听了这话,哭声小了些,从指缝里看着鸳鸯。

  鸳鸯瞧了自家小姐一眼,咬咬牙说道:「奴婢当真不知道,本来二小姐三小姐在玩捉迷藏,大小姐突然过来,说……说……」

  她支支吾吾,抬头看了眼老夫人,立马低下头,闭着眼说道:「大小姐说三小姐身子弱,二小姐不该带着她疯跑……」

  老夫人沉吟片刻道:「秀茹向来是个懂事的,自然心疼妹妹……后来又怎么了?」

  鸳鸯忙摇头说道:「奴婢们站得远不晓得,大小姐很生气的去寻三小姐,二小姐也跟着过去了,后来就听大小姐喊说二小姐三小姐落水了。」

  沈秀茹气势汹汹最后安然无恙,贪玩的两个妹妹却双双落了水,最小的那个甚至可能救不过来,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果然,听了鸳鸯的话,老夫人沉默不语,她虽最喜欢宛茹,可是秀茹是她嫡孙女,自小听话懂事……

  齐姨娘眼珠一转,滴下两滴眼泪说道:「姑母,您若是不这么疼宛茹,宛茹也就不会遭这个罪了……宛茹也就罢了,宴菱不过初来乍到,又没了亲娘,老爷难免多心疼几分,这也不是说就不疼大小姐了,大小姐作为嫡出,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惯了,这般苛待庶妹若是传出去……」

  老夫人心中一凛,秀茹已经十二了,正是要个好名声的年纪,这时候性子不扭过来,往后整个沈家都要被人指责家教不严了。

  她站起来,对身边的大丫鬟喜鹊说道:「去请大小姐到暮春堂!」

  沉香院中,唐氏细心的给沈秀茹擦药,皱着眉头说道:「你这伤要紧吗?可不要回头留了疤啊,不然请大夫来瞧瞧吧?」

  沈秀茹摇摇头,神情有些愧疚,「我不过擦伤了一点,血都没出呢,可三妹妹到如今还没醒,她才叫人担心。」

  唐氏心中一软,「从前虽觉得她可怜,可想到她是你爹爹背着我寻的外室的女儿,我这心里头总有点不舒服,今日听你说她是为了救你,我才真的有些感动。」

  沈秀茹微叹一口气,「我总看着她年少又胆小,想着要多护着她些,没想到关键时刻竟是她护着我。不过我实在不明白,宛茹今日为何要害我?」

  唐氏沉了脸,「飞燕堂在你祖母面前得了脸,便以为自己格外矜贵些,这些年作妖还少吗?只你父亲以为她温柔体贴……她这是气你父亲看重嫡子嫡女。」

  沈秀茹安抚的拍着唐氏的手,「母亲,父亲不是那等宠妾灭妻之人,您看这些年,爹爹一向都是最尊重您的。」

  唐氏低头不言语,她也清楚,这些年自己冷了心,将沈裴嵩推得远远的,若不是长子争气,只怕他们感情更冷淡。可是当年她尚在孕中,沈裴嵩就与表妹苟且,这口气她实在咽不下也吐不出。

  她心中清楚沈裴嵩为了当年的错事一直让着自己,其实她并不是善妒不能容人,只是齐春蓉不是旁人,而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妹,是婆母当亲女儿养的侄女,她怎能不介意?

  估摸着岁数,宴菱就是他们感情最差的时候有的吧。

  这时夏至走进来,步履有些凌乱,说道:「夫人,小姐,大夫说不确定三小姐能不能醒过来……」

  沈秀茹吃惊的站起来问道:「不确定是什么意思?怎会醒不过来?不是说二妹妹已经醒了吗?」

  夏至说道:「大夫说三小姐底子差,体质太弱……」

  沈秀茹握紧唐氏的手,眼泪啪答啪答掉下来,「娘,三妹妹都是为了我……她真傻……我去看看她!」

  宴菱的院子里,立冬送了大夫出来,又去安排婆子抓药。

  而沈裴嵩红着眼睛坐在宴菱床前,喃喃自语,「好不容易寻到了你,我说过会护着你,叫你一世无忧的……」

  沈秀茹一进来便听到父亲这样说,心里一酸,喊了声,「爹爹……」

  沈裴嵩赤红着眼睛,当即怒道:「你这做长姊的,怎能看着两个妹妹落水?」

  唐氏又急又气,刚想上前说话,沈秀茹死死拉住她,一下子跪在地上,满眼含泪说道:「爹爹,都是女儿不好,是女儿没守好妹妹……三妹妹她是为了救我才落的水。」

  沈裴嵩一愣,皱眉问道:「为了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沈秀茹止不住眼泪,带着委屈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当时三妹妹不舒服,我便扶着她站起来,想送她回院子,我当时是背对着二妹妹,只听三妹妹一声喊,彷佛受了惊吓,接着三妹妹便推开了我,她们两个就一起滚落到池塘里去了。」

  沈裴嵩凝神想了想,「宛茹?」

  沈秀茹点点头,掏出绢帕擦擦泪,「是啊,二妹妹一向温柔可爱,应当是受了惊吓,只是我也未曾注意……」

  沈裴嵩知道二女儿天真,大女儿稳重,她这般说,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再一瞧,便看见沈秀茹手上袖口掀起一点,里头有褐色的痕迹,不禁皱眉问道:「你也受伤了?」

  沈秀茹脸一红,拉下袖子遮好,说道:「不妨事,只不过在石头上磕红了点,是娘心疼我,说是怕留疤,硬要上点药。」

  沈裴嵩心中涌起一股愧疚感,秀茹出生的时候,夫人整日以泪洗面,他自知理亏,使出浑身解数哄劝道歉,却未见着成效,后来更是一门心思都在怎么平衡母亲和夫人身上,对这个女儿实在是关心不够。

  他忙说道:「快起来,都是爹爹不好,不问青红皂白就责骂你。」

  沈秀茹爬起来,却又红了眼眶,「若是爹爹责骂我,三妹妹就能醒过来,我倒宁愿被爹爹天天责骂。」

  沈裴嵩拍拍女儿的肩膀,他对她关心不够,等她自己长成稳重大方的姑娘,他虽高兴,可总觉得不如宛茹活泼,如今想来,还是亏欠了这母女二人。

  正说话间,立冬走进来行礼说道:「老爷,夫人,大小姐,喜鹊姊姊过来了,说是老夫人让大小姐去暮春堂,因她以为大小姐在夫人院里,耽搁了时辰。」

  沈秀茹知道,立冬的意思是老夫人恐怕等了有一会儿了,忙对沈裴嵩说道:「爹,不知道祖母找女儿有何事,我先去祖母院子了。」

  沈裴嵩皱了皱眉,他自己都有些疑心大女儿,母亲会不会也是如此,才这般急吼吼的叫秀茹过去?

  母亲一向不喜唐氏,偏疼表妹,对着宛茹也比对秀茹好上几分,这些年若不是自己压着,母亲只恨不得把沈府都拱手让给齐家了。

  他忙说道:「我与你母亲也去。两个孩子出了事,母亲定着急上火,我们过去看看吧。」后面这话自是对着唐氏说的。

  唐氏也担心,虽然婆母对她一双儿女不错,但总是更偏疼那边那一双。又特别不喜自己,万一那边一挑拨,婆母说不准又昏了头,要将一切怪到秀茹头上,还是得赶紧去看看。

  到了暮春堂,老夫人果然已经在厅内候着,见他们进来也没个好脸色,厉声道:「秀茹,你给我跪下!」又对着心腹廖嬷嬷吩咐道:「去请家法来!」

  三人俱是一惊,沈裴嵩更是诧异极了,母亲虽然糊涂,对几个孩子却是和善的,偶尔孩子犯了错,也就是口头上斥责几句,这次竟然要请家法?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唐氏已经冷冰冰的说道:「母亲要请家法,也得给我一个理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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