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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玲珑《巧言贵女》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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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腐爱
时间:
2019-6-21 13:57
标题:
玲珑《巧言贵女》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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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巧言贵女》
作者:玲珑
系列:蓝海E69803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9年06月19日
【内容简介】
要说这世上最让陆姳心疼的人,大概就是她家澄表哥了吧,
当初她在太后宴上说要卖国贼谢骜的脑袋当聘礼,
澄表哥就巴巴地将这聘礼送到她面前,
可太后为让自家侄子娶到她这上护国大将军唯一外孙女,跳出来截胡;
敬王姨父为了自己的官誉,要表哥放弃她这娃娃亲,
逼得表哥在金殿上要削骨还父,敬王妃姨母更为了他俩闹着要和离……
她看在眼里感动在心里,也决定替自己的未来出一份力,
说动皇帝主持公道,拒绝敬王和太后指手画脚,
眼看着婚事提上日程了,她心里却越来越不得劲,
怎么表哥对她总是如此得体,全无激情……
第四十二章 抓到卖国贼了
陆广满成亲,平远侯府最高兴的人是陆千奇。
「六叔成亲了,顾不上管我了。」陆千奇终于能放个假了,高兴地翻起跟斗。
「你还是好好练功吧。」陆姳手持马鞭来到他身边。
陆千奇没好气地道:「我是你亲二哥,就不能对我好点?拿个马鞭子来干么,监督我不成?」
陆姳扁扁小嘴,「你练不练功我才不爱管,倒是你如果不想参与抓捕谢骜,那随便你了。」说着转身就要走。
陆千奇听了大惊,连忙追上她,努力挤出一丝笑意,「妹妹,方才我随口胡说的,你不要放在心上。你说抓捕谢骜,是真的吗?这件事可得带上我。」
陆姳道:「我哄你做什么?那个叫秋华的戏班少年已经和谢骜的心腹见过面,谢骜的心腹不顾归管事再三挽留,离开京城北上了。不久之后,谢骜便会悄悄潜入京城,『救』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父亲和大哥已经布置好,就等谢骜自投罗网了。」
「算我一个。」陆千奇兴奋地摩拳擦掌,「我陆千奇也是谢大将军的外孙,抓捕谢骜这件事,我不能置身事外。」
「你拿什么抓人?」陆姳白了他一眼,「不好好练功,难道就凭嘴巴会说,把谢骜给说晕了?」
陆千奇泄气道:「唉,六叔成亲了,本来以为我就可以偷懒几天的。」
「练。」陆姳无情的挥起鞭子。
陆千奇瞪了她几眼,气呼呼拿起长刀,「练就练。」
「练功夫啊,我也一起。」乔容由陆广满陪着来了,笑容满面,兴致很好的样子。
陆千奇抹抹额头的汗,「六叔好,六婶好。六叔,您新婚燕尔,不用管我,我自己会用功练习的。」
陆广满递过巾帕给他拭汗,「是你六婶要来演武场看看。」
陆姳见乔容兴致勃勃的看向陆千奇,吓了一跳,「六婶婶,我二哥和您那陶家哥哥身手差不了多少,您若要和他比武,千万手下留情!」别闹,不是每个人都能幸运的遇到辛神医。
「妹妹你什么意思,你又知道我肯定会败了?」陆千奇很不服气。
陆姳向他招招手,把他叫到一边,小声和他说了几句话。
陆千奇脸色发白,「六婶真,真这么厉害啊,那我可得小心了……」
陆姳同情的看着他,「你以后要跟着六叔走的,不好好练功行不行?」
陆千奇一听,差点哭出声。
原来六叔管得严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六叔娶了这么位六婶,她力气大、武功高出手没轻重,如果练不好功夫,说不定哪天便会被她打伤,甚至打残……唉,命苦啊,六叔也真是的,多少柔弱贤淑的姑娘不能娶,非要娶个天赋异禀力气奇大的……
陆千奇以前看到六叔就怕,现在看到六婶更怕。
这天他练功格外卖力气。
晚上,陆千奇偷偷去找父母诉苦,「六婶这么厉害,我要是跟六叔走了,被六婶无意之中打伤、打残可怎么办?父亲母亲替我做主,我要留在侯府。」
谢氏心软了,「奇儿,你若肯上进,在哪里不一样?」
陆广沉也心疼,却咬牙没有答应,「奇儿,爹娘已将你拜托给你六叔了,不能反悔。」
陆千奇比从前聪明不少,打起了亲情牌,「父亲、母亲,我若是真是少了只胳膊少了条腿,你们不得心疼死?再说也影响父亲和六叔的兄弟之情啊。」
可陆广沉还是狠下心肠,「为父会跟你六叔说,不让你六婶和你动手。」
谢氏泪盈于睫,「奇儿,就算你不在战场上建立功勋,总要能保护你自己对不对?知道六婶力气大、功夫好你便吓成这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陆千奇正想对谢氏流泪,没想到谢氏先哭了,慌得手足无措,「母亲,若是大哥和妹妹知道我把您弄哭了,定会和我不依。」
陆广沉很生气,「为父也和你不依。」
陆千奇没理,低声下气的安慰了谢氏几句,找机会溜了。
陆千奇担心大哥和妹妹知道,但大哥和妹妹还是知道了,一前一后到演武场找他、训他,「你都多大了还让娘为你担心,惭愧不惭愧?你敢再让娘亲流泪伤心,看我怎么对付你!」
陆姳气咻咻地道:「你这么不争气,别耽误人家好姑娘,何家的婚事退了吧。」
陆千奇大惊,「哎,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你知道不?婚姻大事定了便是定了,哪能说退就退。」
「看你的表现喽。」警告过陆千奇,陆姳转身走了。
陆千奇无语凝噎,不好好表现,连媳妇儿都娶不成了?
唉,做人难,做陆千金的二哥更难……
陆千奇认命的白天苦练武功,晚上挑灯读书,争取不让父母失望、母亲哭泣,争取不让六婶打伤打残,争取不让何家退婚。
他的努力没有白费,很快得到回报。
陆广沉和陆千里在秋华的住处周围安排了人,谢骜去「救」秋华的那晚,陆家三父子接到消息紧急出动。
陆千奇守的是南方,他眼瞅着一条矫健的黑影向这边硬闯,大喝一声,手中网子撒了出去,将谢骜网了个正着。
谢骜也真不是普通人,人到中年,身手还是异常敏捷,被网住了也不认命,奋力挥起宝剑砍削,不过就在这个时候,陆广沉和陆千里已经赶到,联手将他绑了。
谢骜眼神阴沉,嘿嘿冷笑。
陆广沉受他连累十几年,对他憎恨至深,厌恶道:「谢骜,你也有今天。」
谢骜笑声肆意嚣张,「陆广沉,我知道你恨我,可你能奈我何?不错,我是卖国贼,我卑鄙无耻,我降了北胡,可我娶了北胡的宝福长公主,是北胡的驸马、右贤王,你若杀了我,影响的可是两国邦交。」
他又仰天狂笑,「你当我毫无准备便敢来到大周吗?当然不是。我留有后手,宝福长公主很快会知道消息,赶来救我。陆广沉,你今晚抓了我,明天便要把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把我放了,你敢敢动我一根手指头吗?」
话音才落,眼前亮光一闪,巨痛入心,谢骜不敢相信似的低头,只见如水月光下,半截断指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你们竟敢……」谢骜心中恐惧,声音发颤。
陆千里还刀入鞘,冷冷的道:「我为什么不敢?你若不说人话,继续削手指,手指削完了就削脚指。」
谢骜愤恨又惊骇,怒目而视,「你一定是陆广沉和谢奕清的儿子,对不对?」
陆千奇生平头一回抓了坏人,立了大功,得意至极,哈哈笑道:「你总算没有蠢到家。没错,削你手指、灭你威风的是他们的大儿子,在你面前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我,正是他们二儿子,他们还有个小闺女,可厉害啦,抓你的计策就是她定的……」
「谢奕清这两子一女,本事大啊。」谢骜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阴沉阴森。
「那当然了,我爹我娘积德行善,儿子闺女都有出息,你这卖国贼缺德、伤阴骘,害了你唯一的儿子,你看看他多惨。」陆千奇转身把秋华推了过来。
秋华身材单薄,脸色淡漠,看也不愿看谢骜一眼。
谢骜惨笑,「老子被你坑死啦,你这小子倒会演戏,装得像老子的亲生儿子似的。」
陆千奇今天特别兴奋,话特别多,「蠢货,你又错了,秋华确实是你的亲生儿子,他的亲生母亲叫秋红,秋红从谢家出来之后五个月生了他,你算算日子,是不是你的种?」
谢骜神情恍惚,喃喃地道:「我离家时候,秋红怀孕三个月还是四个月?若真是秋红离开谢家之后五个月生下他,那他千真万确是我的种。这女人出身烟花之地,但她在我身边两年,我都看得很紧,她不可能给我偷人的,我有儿子了……我真的有儿子了。」
知道这世上有自己的亲生儿子,一种又怜惜又自豪的复杂感情油然而生,但他随即大怒,厉声喝道:「既是我的亲生儿子,为什么伙同别人害我?须知谋害亲父,天地不容!」
秋华依旧不看他,声音平淡,像在说别人的事,「娘亲过世后,我一个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又没东西吃,晚上饿得睡不着觉,要多惨有多惨,就在那个时候,义父收留了我。义父姓谭,别人都叫他谭大爷,义父的房子又大又漂亮,床铺香香软软,我每天都能吃饱饭,晚上一个人睡觉害怕,义父还陪着我。半年,那半年我生活在天堂,那半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谢骜道:「你这个义父何许人也?」
秋华仰头望天,语气依旧平静,「义父说,他和我娘亲曾有过一段露水姻缘,虽然后来他和我娘亲分开了,但毕竟恩爱过,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娘亲留下的儿子无依无靠,他说会抚养我长大成人,为我娶妻成家,之后过什么日子看我的造化。」
或许是秋华语气太过平缓,谢骜激愤之气稍减,声音也温柔了一些,「那你怎么沦落到戏班去了?是你义父也死了吗?」
秋华蓦然转过头,死死的盯住谢骜,他年纪不大,但他眼眸中的仇恨之火简直要把谢骜烧着了。
谢骜看得一阵心寒,继而大怒,「你对你亲爹这是什么态度!」
秋华猛地呸了一口,「不许你咒我义父!我义父好好的,就是因为你,他才不要我的!」
谢骜愕然,「难道你义父和我吃醋不成?这可奇了,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我也没听秋红说起过他……」
「你这种无耻之徒怎么可能会懂?」秋华眉目间有和他年龄不相称的颓丧之色,「我义父本来看在我娘亲的面上,要抚养我长大成人,可他无意中翻看我娘亲留下的书信,知道我是你的儿子,义父……义父便不要我了……」
秋华拳头紧握,愤怒的砸向青砖墙,墙上血迹斑斑,「义父是顶天立地的好汉,他可以替我娘亲养儿子,他说我的亲生父亲哪怕是强盗土匪都可以,但不能是卖国贼!他不能替谢骜这个叛国降敌的恶贼养儿子!」
谢骜目瞪口呆。
秋华咬碎钢牙,「我义父大醉一场,哭着离开了家,他走之后,谭家人便将我赶了出来,我又一次流落街头。谢骜狗贼,如果不是你贪生怕死、叛国降敌,义父就不会抛弃我,我有父亲保护,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地步?你知道我在戏班子里过的什么日子吗?经常饿着肚子学戏,学不会便是一场毒打,晚上还要被……还要被……谢骜狗贼,我恨你,恨死你了!」
秋华像疯了一样扑过去,张开嘴,硬生生咬掉谢骜的耳朵!
谢骜没命般哀嚎,凄厉的嚎叫声在夜色中听来分外吓人。
陆千里拿剑在谢骜左臂划过,卷起划破的衣襟,塞到谢骜嘴里。
嚎叫声被堵住,谢骜额头全是汗,眼中全是恐惧。
陆千奇用尽吃奶的力气把秋华拉过来,「哎,我知道你恨他,我也恨他,可他到底是你亲爹,你这样对他会不会被雷劈啊。要不你在一边站着吧,你要是不解恨,我替你把他另一边耳朵也咬掉算了。」
秋华腿一软,栽倒在地上,神情狂乱,「义父不要我了,因为他是卖国贼,连义父也不要我了……半年啊,只有半年,我这辈子只过了那半年好日子……」
「别这么说,你还小,一辈子还长着呢。」陆千奇安慰道。
秋华甩开了他,目光呆滞,「义父不要我了,永远都不要我了……」
陆广沉和陆千里看在眼里,都有些不忍心,秋华的经历是有些凄惨,都是谢骜做的孽。
「如果我替你找到你的义父,让他重新接受你呢?」
清脆动听的少女声传来,顺着声音来源望去,只见一披着月白披风的妙龄少女盈盈站在花树下,月光洒在她姣好面容上,平添了几分圣洁柔美。
这话一出,秋华如遭雷击,找到义父,让义父重新接受他?世上还会有这么好的事?
「呦呦。」陆广沉、陆千里见到陆姳都有些意外,「你怎么也来了?」
陆千奇今天真是立功了,得意的不行,摆出做哥哥的架子,「妹妹,这是你来的地方吗?这里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这不是她来的地方吗?」平远侯和陆广满一起到了,平远侯轻飘飘的问了一句。
陆千奇背上冒汗,呵呵干笑,「能来,当然能来,有祖父带着,妹妹哪里都能去。」
秋华颤巍巍地站起来,声音也颤抖得异乎寻常,「你真的,能替我找到义父?」
陆姳怜悯的叹气,「你明知我们要抓捕谢骜还大力配合,这是大义灭亲。我想,你义父如果知道这些,会重新接受你的。」
秋华双手掩面,大滴大滴的泪珠透过指缝,不停流落。
陆姳命人把谢骜被秋华咬断的耳朵包起来,「见到你义父的时候,把这个交给他。还有,把你这些年来受的苦告诉他,不用隐瞒。」
「不,我宁可他不知道。」秋华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这下子连平远侯都同情起他了,「虽然谢骜是个混帐王八蛋,但这个小子对他义父是一片真心。」
秋华明明可以向他义父卖惨,引起他义父的怜悯和疼惜,但秋华宁愿他义父不知道,对于他义父,秋华算得上赤子之心了。
「亲爹是卖国贼,亲娘是……是烟花女子,他怎么会有情有义?」陆千奇觉得奇怪。
陆姳幽幽叹气,「你没听他说吗?和他义父在一起的半年,是他生平仅有的快乐时光。这是他黑暗人生中唯一的光亮,他死死抓着不放啊。」
「挺可怜的。」陆千奇很同情。
陆姳含笑的目光在他脸上一扫而过,「从前我好像经常听你说,姈儿如何如何可怜。」
陆千奇脸一红,悻悻道:「她如今在南浔郡王府吃香的、喝辣的,可怜什么?她才不需要我可怜。这个秋华,亲爹不像话,亲娘不像样,义父对他好他就记在心里了,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也一直没忘了他义父,这样的才是真可怜。」
闻言,陆姳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原书里陆千奇前期是妹控,后期对陆姈怀有热烈的感情,简直可以为了陆姈出生入死,现在真把他和陆姈隔开了,再把陆姈那些不堪之处展示给他看,他对陆姈的感情自然也就淡了。
很好,陆千奇没有爱上陆姈,没有为了陆姈不分青白皂白,说明他还是能挽救回来的。
平远侯温言安抚秋华几句,答应替他寻找义父,然后命人把他带下去休息。
秋华眼中又有了光亮,下去之前,挨个道谢,「如果真能找到义父,如果义父真能重新接纳我,我一定做个好人,哪怕刀架在我脖子上,也绝不行不忠不孝之事。」
秋华满怀希望,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谢骜,你惭愧不惭愧,秋华是个人人看不起的戏子,可他这个戏子,也看不起你这个卖国贼,虽然你是他亲爹。」陆姳讽刺挖苦。
谢骜嘴巴被堵,说不出话,眼神却阴森森的,并没有低头认罪的意思。
「你个蠢货,还等着北胡的使团来救你吧?」陆姳鄙夷道:「你也不想想,北胡新帝和宝福长公主不和,你这个驸马是偷偷摸摸潜入京城的,北胡使臣姬华堂乃新帝之子,于私,他的父皇曾被你妻子宝福长公主侮辱过;于公,他负责的是和谈,你行的却是伤害两国和谈之事,他有出面救你的必要吗?他肩膀上扛着的若是个脑子,这时肯定装不知情,傻了才会替你出头呢。」
谢骜现出愤怒之色,嘴里发出粗鲁难听的嘶鸣声。
陆姳心中一动,小声和平远侯商量,「祖父,谢骜直到此时都没有绝望之色,会不会真的有依仗?会有谁来救他吗?」
平远侯当机立断,「来人,立即将谢骜囚入地牢,严加看管,地面上的一切痕迹全部清除。」
平远侯一声令下,众人立即开始行动。
等到陆广沉等人做好处置,外面灯火通明,显然这宅院被围上了。
大门被强行推开,数十名兵士吵吵嚷嚷一拥而入,「五城兵马司巡逻,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陆姳闻言冷笑,五城兵马司确实会夜间巡逻,但几十个人集合在一起,这是不可能的。
这些人或许真是五城兵马司的人,但一定不是正常的巡逻。
「这是前哨,看看大部队来的是谁。」陆姳道。
陆广沉微哂,「谢骜这个叛国贼果真是有备而来。」
不多久,一队骑兵在门前停下。
陆姳精神一振。
陆千奇搓着手道:「哎,这回来的肯定是和谢骜有勾结的那个人了吧?」
出乎意料的是,这回来的人竟然是羽林卫副指挥使唐绍棠。
唐绍棠是齐国公之子,出身大周第一流的名门世家,三十多岁就做到了羽林卫副指挥使,他怎么可能和谢骜这个卖国贼同流合污?
唐绍棠看到平远侯等人也十分惊讶,「陆世伯、陆大哥、陆六哥,你们怎会在这里?哦,原来这里是贵府的别院,明白了。」
平远侯和唐绍棠寒暄两句,问道:「贤侄为何深夜至此?」
唐绍棠道:「北胡使臣所居住的迎宾馆,今夜出了大乱子,有贼人潜入行刺,险些伤了北胡的四王子,小侄奉命追捕刺客。北城兵马司夜间巡逻,发现了刺客的行踪,便向小侄报了信。对了,这位是北胡的封裕封将军,和小侄一起搜捕刺客。」
封裕身量高大,脸色倨傲,也不向平远侯见礼,大剌剌的吩咐,「阖府搜查!搜到刺客,交由本将军带回迎宾馆,向我朝四王子覆命。」
「好大的口气,我平远侯府的别院,是你想搜就搜的地方吗?」平远侯不悦。
封裕没什么耐性,大踏步走过去,从五城兵马司的人当中拎起一个瘦瘦小小、着绿色官服的,「侯吉利,你说!」
那名叫侯吉利的人是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下巴尖尖,脸颊瘦削,长相可称得上尖嘴猴腮,说话声音也刺耳难听,「唐大人,封将军,下官亲眼看见刺客越墙而入,进到这个院子里了。刺客跳墙进去之后,院里还传出哀嚎声,分明是被陆侯爷一家抓住并严刑拷打,快搜,刺客肯定就在这里了。」
陆姳撇撇嘴,小声对陆千奇说了几句话。
陆千奇想也没想,便大声吼道:「侯吉利你撒谎!」
侯吉利瘦削的脸抽动几下,容貌更加丑陋不堪,「我明明亲眼看见的,你没有证据不要血口喷人。」
陆千奇一声冷笑,「你说刺客跳到我家院子之后便传出哀嚎声,分明是被我家抓住还严刑拷打,这就奇怪了,刺客连北胡的四王子都敢刺杀,可见艺高人胆大,那院中响起哀嚎声,你怎么知道是刺客被抓被打,而不是我家的人被刺客伤了?」
「这个……」侯吉利语塞。
陆千奇乘胜追击,「你说你亲眼看到刺客越墙而入,敢问你是如何判断那人是刺客的?越墙而入的有几个人?什么身形、穿什么衣裳、拿什么兵器?从哪里翻墙进来的?我家的墙很高,刺客越墙而入总要留下些痕迹的。你赶紧说,咱们一起过去看看。」
封裕怒道:「你这小孩子废话真多,有没有刺客,搜搜不就知道了?」
陆千奇气得跳脚,陆千里则镇定地按住他,「二弟,这位封将军是北胡人,不懂咱们大周的礼仪,更不懂咱们大周的律法。在咱们大周,官府不能随便搜贵族人家的府邸。」
陆千奇哈哈大笑,「大哥说得对,这位封将军来自蛮夷之地,不通律法,他还以为咱们家是他想搜就搜的地方呢,哈哈哈,搜搜不就知道了,这蛮子将军说话真可乐。」
陆千奇寒碜着封裕。
陆千里则彬彬有礼的补充,「舍弟说话太直,封将军莫怪。封将军来自北国,大概不知道我大周治国严谨有序,像阁下方才所说的『有没有刺客,搜搜不就知道了』,是行不通的。」
「我若一定要搜呢?」封裕恼羞成怒。
陆千里并不答话,含笑看向唐绍棠。
唐绍棠颇有些为难,不搜吧,一则这个封裕太蛮横不好打发,二则他奉命捉拿刺客,有希望也不愿放过;搜吧,这里不是平常人家,是平远侯府的别院,无凭无据便坚持搜查,这不是得罪人吗?
封裕手扶腰刀刀柄,像是想硬闯进去。
侯吉利眼珠乱转,大声道:「小的不敢撒谎,刺客真的跳到这家了,快搜啊,再不搜恐刺客跑了,咱们人人脱不了干系!」
陆姳看在眼里,觉得这个侯吉利和封裕一定收了谢骜很多钱。
谢骜盘算得满好的,买通侯吉利这个小人,一旦谢骜过了约定的时间还没出去,就说明谢骜出事了,侯吉利便会以巡逻发现贼人为由,带着人硬闯进来。
封裕打着捉拿刺客的旗号来了,若见到谢骜,硬要把人带回迎宾馆,也能如愿以偿。毕竟谢骜是北胡的驸马、右贤王,大周不能扣留,从这里把谢骜带走之后,想要放了自然容易,便是带到四王子面前,四王子也要保护谢骜,因为谢骜是宝福长公主的丈夫,四王子还要叫一声姑父呢。
怪不得方才谢骜一直没有绝望崩溃,北胡的四王子确实不会专程为了他赶过来,但使团中若有北胡大臣站在谢骜这边,为谢骜效力,那又是另一番局面了。
谢骜知道会有人来救他。
陆姳推推陆千奇,陆千奇听话的跳出来,「侯吉利,你如果在我家搜不出人,怎么说?」
侯吉利强嘴,「一准能搜出来,我亲眼看见刺客进来的,错不了!」
陆千奇冷笑一声,手腕一翻,手中出现一对短剑,「你如果在我家搜不出人,可见你是有眼无珠看错了,还留着这双眼睛做什么?」
侯吉利吓得往后连退几步,「你你你你,你想干什么?不要仗着侯府子弟的身分欺负人啊,我、我可是正七品武官……」
陆千奇持剑相逼,侯吉利脸都白了,「唐副指挥使为我做主啊。」
唐绍棠训斥,「你到底看清楚没有?若你真看到刺客进来了,为什么吓成这副模样?」
封裕忍不了,「不管他看清楚没有,搜一下怎么了?这家人一定是心虚才会百般阻挠,不许搜查。唐副指挥使,你未免太软弱可欺了,你软弱可欺不关我的事,可你现在是搜捕的是行刺我国四王子的刺客,我国强大,怎容人欺凌?」
说着,他又傲慢地指着平远侯,「他若不许搜,定是心怀鬼胎。那行刺我国四王子的刺客,说不定就是他派的,唐副指挥使将他捉拿回去审问,一定有收获。」
封裕这些话把陆广沉等人惹恼了,长剑出鞘,剑尖指着封裕,「姓封的,滚过来受死。」
陆姳哼了一声,转身回屋,不多时出来了,手里牵着一只猎犬,「风逾啊,这个姓封的猥琐下流,居然也好意思和你同名。你一定忍不了对不对?平时我是不许你咬人的,这个人对我祖父无礼,你要是想咬他,随便。」
闻言,平远侯不由得一笑,这只猎犬明明叫逾风,三丫头偏偏叫它「风逾」,这不是故意恶心封将军吗?
封裕一听果然怒极,「哪里来的野丫头,竟敢将本将军和一条狗相提并论。」
陆姳哎哟一声,「哎哟,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吧?你算什么东西呀,也敢和我家的狗相比。」
陆千里和陆千奇纵声大笑,平远侯府的下人也纷纷嘲讽,「凭你也想和我家的狗比?我家这风逾可是只难得一见的好狗,你比它差远了。」
封将军脸都绿了。
陆姳笑吟吟的,纤纤玉手指着封裕的鼻尖,「你一定是个没出息的蠢货,你对我祖父无礼,都不必我父兄出剑,就我家这只狗便能教训你。」
说罢,她一手解开猎犬,一声清喝,风逾像箭一样扑向封将军,把他扑倒在地!
封裕吓得面无人色,大喊道:「救我,快救我!」
陆姳等人笑话他,「你们北胡不是很强大吗?怎么,北胡强大,北胡的将军是软面条?」
风逾嗷嗷叫着乱嘶乱咬,先是封裕的衣袖,后是封裕的腰带,都给嘶咬下来了。封裕上身发凉,然后腿发凉、脚发凉,整个人又惊又怕又怒,「救我啊,两国相争都不斩来使,你们敢不救我……」
侯吉利吓得一直往后躲,都贴到墙上了,还觉得不安全,恨不得钻到墙里去。
唐绍棠小声向平远侯央求,「世伯,这厮虽可恶,到底是北胡将军,又是和小侄一道出来的。若真伤了他,小侄不好交代。」
平远侯帝悠悠道:「你没瞧见吗?猎犬只咬他的衣裳,可没真咬他。」
唐绍棠见猎犬果真只咬衣裳,那封裕一大半都露在寒风中了,不禁好笑,「这厮狂妄,教训一下也好。」
猎犬撕咬封裕的功夫,陆姳和陆千里、陆千奇商量,「咱们真的抓个『刺客』给他,看他怎么办。」
陆千里微笑道:「好,大哥亲自去抓。」
陆千奇忙问:「上哪抓?抓谁啊?」
陆千里还没来得及说话,忽见外面火光通明,「二公子到!」
第四十三章 教训敌国将军
兵士手中的火把火焰足有半丈高,把这里照耀得亮如白昼,扬景澄自火光中走来,俊美如神只。
「带上来。」扬景澄吩咐。
敬王府的侍卫应声带上一个满身血污的黑衣人,这黑衣人低着头,看不清脸。
陆姳召回猎犬,封裕惊魂甫定,身上处处凉嗖嗖的,捂得了上身遮不了下身,急得忙扒拉了两块大的碎布把能遮的遮了,也不敢站起来,坐在地上瞪大眼睛喘粗气。
「唐副指挥使,这便是刺客。」扬景澄指指那低着头的黑衣人,「请唐副指挥使将此人带走交差。」
唐绍棠又惊又喜,非常感激,「有劳二公子。感谢的话我便不多说了,他日二公子若有驱策,绍棠万死不辞。」
封裕听了,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大声叫道:「不,这个人绝不可能是刺客!」
侯吉利也失声道:「刺客明明跳进这家了,怎么可能在别处抓到?这一定是假的。」
扬景澄身边的武士阿朝调侃,「刺客跳进这家,又跳出来了,你没看见?你这眼神也差了吧。」
另一武士阿暮摸摸下巴,一脸的莫测高深,「为什么这位不穿衣裳、长相奇怪的封将军连刺客的脸都没瞧见,却能断言这一定不是刺客?莫非他和刺客是一伙的?」
「言之有理。」阿朝一本正经的点头。
地上的封裕却只注意到了「不穿衣裳」四个字,羞得恨不得有个地缝让他钻进去。
陆千奇笑咪咪地走过去,把一件披风递给封将军,「呶,给你的。没办法,我们大周乃礼仪之邦,虽然你是个不长眼睛的笨蛋,也看不得你这个样子。」
封裕手忙脚乱将披风裹在身上,登时也能站起来了,也能直起腰了,「不管这个人是不是刺客,总之我一定要搜!」
「好啊,搜。」陆千奇笑着替他系带子,「如果搜不着刺客,侯吉利有眼无珠,一双眼睛别要了。你呢,糊涂成这样,只听侯吉利的话,你的耳朵也没啥用,割了吧。」
这话把封裕又吓得打了一个哆嗦,下意识的摸摸耳朵,不不不,耳朵还是长在脑袋上比较好,割了会很疼的。
陆千奇向陆姳站立的方向看了看,陆姳含笑点头。
陆千奇心里踏实了,昂头挺胸,口中嚷嚷道:「怎么样?要搜赶紧搜,搜完了该挖眼的挖眼,该割耳朵的割耳朵,谁也别想耍赖。」
扬景澄不知什么时候到了陆姳身边,低声问:「呦呦表妹,人藏好了?」
「藏好了。」陆姳嘻嘻一笑,「虽然人藏好了,不过继续闹腾吧,我想看看还能引出来谁。」
扬景澄很好说话,「呦呦表妹计议深远,那便继续闹腾。」又道:「不会吵到你吗?」
陆姳嫣然,「不会,我很喜欢看热闹的。」
扬景澄了然,她喜欢看热闹,那便再闹大些好了,这么想着,他叫过阿朝吩咐了几句话,阿朝立即出门上马办差事去了。
「搜,必须搜!」封裕叫嚣。
「搜不出来割耳朵。」陆千奇威胁。
封裕身上有了披风,一下子勇敢起来了,「你说割就割啊,我偏不。」
陆千奇翻了个大白眼,「方才你还嫌和风逾比丢人呢。其实吧,你根本不配跟风逾比,风逾是最出色的猎犬,你就是只赖皮狗。」
扬景澄柔声道:「呦呦表妹,你暂时到房里坐一会儿,好不好?就一小会儿。」
陆姳笑道:「是有什么我不方便看的场景吗?好吧,我先躲一躲。」牵着猎犬回去了。
这房子建得很漂亮,窗户有一部分是玻璃的,陆姳进屋之后立即到了玻璃窗前。
陆千奇伸手向封裕讨要披风,「衣裳还我,你还是光着吧。」
封裕忙不迭地把披风裹紧,「不行,这披风我死也不还!」
「二表哥请让开。」扬景澄声音清越。
陆千奇果然让开了,「二公子你要亲自教训这个赖皮狗对不对?也好,让这赖皮狗见识见识敬王府的厉害。」说着又跑到扬景澄身边,「你想怎么教训他啊,让我开开眼。」
扬景澄身姿挺拔如青松、如碧竹,夜风吹动他的衣袍,渊岳其心,麟凤其采,陆千奇是个男人也看得呆了,只觉此人不可亵渎,脚步不知不觉后移。
「姨父,两位表哥,我新近了练了一种碎披风剑法,想验证一下好不好使。」扬景澄微笑。
陆广沉和陆千里、陆千奇忍俊不禁,这世上哪有剑法会叫碎披风的,扬景澄这么说,分明是在拿封将军开玩笑。
「碎披风剑法,好啊。」敬王府的人都拍掌叫好,并自觉地把封裕推上去,「快去领教我们二公子的奇妙剑法。这剑法我们都还没见过,便宜你了。」
唐绍棠笑道:「二公子这碎披风剑法想必有趣极了,真的能碎披风吗?」
扬景澄道:「练到最上乘,确实只能碎披风,我练得不到家,或许不仅披风,别的衣裳也一起碎裂。不过也仅此而已,应该不会伤及内脏。」
「好功夫!」唐绍棠还没见到扬景澄出手,已经开始大力赞美。
平远侯等人见扬景澄胡话说得这般好,好像世上真有碎披风剑法这样的功夫,不禁粲然。
扬景澄手中出现一把澄如秋水冷气侵人的宝剑,宝剑的剑柄上镌有古篆「春登」二字。
扬景澄是男子中的绝色,这柄春登剑是剑中的极品,一人一剑,相映成辉。
扬景澄剑尖微颤,指向封裕,温文尔雅道:「得罪了,在下新学一套剑法,要在你身上练练。」
封裕这时裹着披风,根本不敢乱动,急得大叫,「你要练剑法为什么要找我?」
扬景澄淡声道:「你要搜刺客,不也无缘无故找到陆家了吗?你一个小小使臣,都能在平远侯府这样的贵族人家不讲理,我乃摄政王之子,高兴拿你练剑便练了,又有何不可。」
「你、你、你……」惊慌之下,封裕连整话都不会说了。
侯吉利早没了刚才的气焰,想走没走成,被阿暮拦下了,哭丧着脸蹲在墙角发抖。
本来想今天发笔横财的,可时运不济,这笔财不好发啊……
封裕一张脸涨成了黑红色,想大声呼救,但还没等他喊出口便被森森剑气笼罩,眼前寒光闪闪,精芒夺目,吓得他一动也不敢动,恐惧得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一片一片碎衣,自他身上飞落。
「好剑法!」
「世上果然有碎披风剑法,今天算是开眼界了!」
「果然是只碎披风,不见血,这姓封的一滴血没留啊。」四周响起如雷般的叫好声、赞美声。
陆姳贴在窗户上向外张望,快活的笑出了声,怪不得澄表哥让她暂时进屋,敢情他要使坏捉弄那个封将军啊。
「澄表哥舞剑好仙。」陆姳看得眉眼弯弯,衣袂飘飘、剑气纵横,再加上那漫天飞舞的碎锦片,这画面实在太好看了。
外面的兵士怪叫连连,不知是谁吼了一句「看不出来,这姓封的皮肉挺白啊。」
话音没落,便被阿暮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你活腻歪了?别院有女眷,谁许你乱说话的?」
那兵士缩缩脖子,不敢再叫唤了。
兵士们安静了片刻,阿暮吩咐道:「怪叫、起哄可以,凑热闹可以,不许说女眷不能听的话。」
兵士们又沸腾了,有吹口哨的,有怪叫起哄的,有讽刺挖苦的,不过没人敢说荤话了。
「澄表哥功夫真好。」陆姳看得津津有味。
却有人从背后伸出手,把帘子给拉上了,「呦呦,大哥忽然想起一件急事要和你商量。」是陆千里。
陆千奇紧跟着也进来了,「大哥,妹妹,我本来还觉得我这功夫练得已经很不错了,今天一见二公子舞剑,我泄气啊,他是天潢贵胄,生得又那般清雅俊美,剑术为啥练得这么好。」说着,就咳声叹气起来。
陆姳不由得笑了,「二哥,恭喜你。」
陆千奇一脸不解,「喜从何来?」
陆姳笑道:「知耻近乎勇。知耻和不知耻,区别可大啦。孟子曰『人不可以无耻,无耻之耻,无耻矣』,意思是人不可以没有羞耻心,能为自己的无耻感到羞耻,就不会有耻辱了。二哥你知耻了,知道和别人的差距大,知道不好意思,以后便会更用功了,对不对?」」
陆千奇小声嘟囔,「逮着机会就挖苦我。你是我亲妹妹,就不会说几句好听的?」
陆姳推心置腹,「我是你亲妹妹,挖苦你也就挖苦了,反正咱们同父同母,是自己人,一家人关起门来有什么话不能说?若是你不上进争气,将来让别人笑话人、讽刺了,那才是真没意思。」
陆千奇想了想,讨价还价,「那我以后听爹娘的话,听六叔的话,也听大哥和你的话,你对我客气点呗,我是你亲二哥。」
「一言为定。」陆姳心里一乐,大方的答应了。
兄妹二人击掌为誓,陆千奇答应以后要用功听话,陆姳承诺会改变对他的态度,如春风般和暖,不再如冬天般严酷。
陆千里这做大哥的甚是欣慰,「这样多好。二弟,大哥盼望这一天很久了,爹和娘更是殷切希冀。」
陆千奇小声嘀咕,「大哥你怎么光说我,不说妹妹。」
陆千里笑着屈指敲了他一下,「呦呦说话行事一向有理有据,她从来没有错,大哥说她做什么?二弟你别撇嘴,你倒是说说看,呦呦曾经做过什么错误的事,说过什么错误的话,需要大哥教训她?」
陆千奇拧着眉头冥思苦想,「妹妹又不是圣人,总会有错的时候……」可他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起来陆姳的错处。
陆姳满足的叹气,「唉,我这个人实在太完美了,二哥想寻我的错处都寻不出来啊。」
陆千奇眼睛一亮,可算抓到陆姳的不足之处了,「大哥听听,妹妹把她自己想得那么好,没有自知之明。」
陆千里不同意,「可是咱们的妹妹确实很完美,确实挑不出错处,她这样怎么能叫没有自知之明呢?她是很有自知之明。」
陆千奇张口结舌说不出话,陆姳笑弯了腰。
外面响起谨慎的叩门声,「陆大少,陆二少,我家二公子说外面有热闹,三姑娘若有兴致,不妨瞧瞧。」
「知道了,有劳。」陆千里高声道。
外面的人谦虚两句,快步离开。
陆姳和大哥、二哥一起出来,院里果然又热闹了。
北胡的四王子姬华堂由使臣们、随从们陪着也来了,正在训斥身上又有了披风的封裕,「二公子明明已经将刺客拿下,并愿意交给你,你执意在陆家别院胡闹,是何道理?陆侯爷英雄仁义,德高望重,你怎敢冒犯?」
可怜这个封裕方才被扬景澄一通戏耍,现在身上虽然有披风蔽体,其实披风里头光溜溜的,身体发冷,心怀恐惧,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呆愣愣的站在那里,跟个傻子似的。
姬华堂气不过,命随从取过马鞭要抽封裕。
阿暮忙笑道:「要打回去打吧,就怕这位封将军露出不雅之相,污了贵人们的眼。」
兵士们不怀好意的哄堂大笑。
封裕面无人色。
扬景澄却冷声道:「真要打也不是不可以,打脸即可。」
封裕身上真不方便打,万一把披风打破,此人便要露丑,但脸上有什么不能打的呢?脸可以打。
姬华堂挥起鞭子,冲封裕脸上招呼。
封裕不敢躲,啪啪两声,脸上多了两道热辣辣的血印。
可把陆姳给乐的,像封裕这样的人就该抽,而且要让北胡王子狠狠的抽,过瘾。
姬华堂抽了两鞭子,痛哼一声,手臂垂下。
北胡使臣忙上前扶他,「殿下被刺客伤了,手臂不宜用力,还请保重身体。」
陆姳又笑得花枝乱颤,这个北胡四王子真逗,抽过鞭子之后再装病,早干什么了?
姬华堂装病,封裕自然逃过一劫,被随从抬起来,像抬死猪一样抬走了。
看姬华堂这么给面子,平远侯也客气起来了,邀请姬华堂随意搜查,「本侯这别院,四王子想怎么搜便怎么搜。」
姬华堂犹豫片刻,他身后一名谋士上前两步小声说了句话,姬华堂觉得有道理,这平远侯府肯定是把什么痕迹都抹平了,要不然怎会如此坦然的让随意搜查?
「侯爷说哪里话,刺客已经抓住了。」姬华堂谦逊推辞,寒暄两句一行人便告辞了。
扬景澄命令把北城兵马司的人全部羁押,「把他们分开,每个人单独审问。若有人胆敢撒谎,一律以军法处治。」
北城兵马司的人暗暗叫苦。
扬景澄命阿朝、阿暮两个人一起审问侯吉利,侯吉利抖如筛糠,被架走了。
扬景澄央求平远侯及陆广沉等人一起审问,平远侯答应了。
陆千奇很少有机会审问犯人,兴冲冲的一起去了。
全家人都走了,陆姳便牵着逾风在花园漫步,却见逾风鼻子用力嗅着什么。
「有生人吗?」陆姳柔声问。
「呦呦表妹,愚兄不算生人吧。」扬景澄缓步走来。
逾风冲着扬景澄汪汪叫,陆姳抚摸着它的脑袋,「好了,这人我认识,别叫了。」
逾风又叫了几声,也不知是对扬景澄有意见,还是觉得他不安全。
扬景澄心中懊悔,他文武双全,所会颇多,如何驯犬却是一无所知……
还好逾风被陆姳哄得不叫唤了,只是趴在一边,警惕的盯着他。
「澄表哥,那些人审问得如何了?」陆姳问。
扬景澄心思却不在这个上面,「呦呦表妹,我想问你一件事。」
「澄表哥请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陆姳非常大方地道。
月华如水,映在她姣好娇嫩的面容上,凭添几分柔美和圣洁。
扬景澄看得心中一热,他的母妃眼光可真好,呦呦表妹还没出生便替他指腹为婚,定下了这般美丽动人的小姑娘。
扬景澄斟词酌句,「我父王确实令人不快,不过你不用在意他的态度,我只听母妃的,不听他的。」
陆姳笑容甜美,却也有点迷糊,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可今晚夜色如此温柔,他声音又这么好听,不管他说什么都可以,反正听一听也不吃亏。
扬景澄目光殷切,比天空最明亮的那颗星星更璀璨,「我是哥哥,以后会让着你的。」
陆姳笑得更甜了,让着她好啊,她已经有让着她的大哥,现在二哥也没那么别扭了,再多澄表哥这样又美又仙的哥哥,简直完美。
她笑靥如花,他的嘴角也翘也起来了,精致绝伦的面庞越显灵动,顾盼生辉。
他和她一起笑,一起看星星,一起呼吸带着花香的甜美空气。
梦一般的美妙时刻,可惜逾风在对面趴着,虎视眈眈的看着他,有点煞风景。
扬景澄想想他要问的话,觉得也有些煞风景,但这个疑问憋在他心里很久了,思之再三,还是问了出来,「上次为什么拒绝我?」
陆姳诧异至极,樱唇微张,拒绝他?这从何谈起?
扬景澄见她一副迷糊的样子,只好提醒她,「为什么不让我把你当小孩子哄?」
陆姳更加茫然,什么小孩子,她不是小孩子了,她是聪明能干举世无双的陆千金啊。
「妹妹。」夜色中传来陆千里和陆千奇的呼唤声。
「大哥、二哥,我在这里。」陆姳欢然道。
逾风更是汪汪汪的狂叫起来。
扬景澄不知怎地,忽然不敢见陆千里和陆千奇,「我先走了。」已经迈开步子了却又回头,「不要在意我父王,不要再拒绝我,好吗?」
陆千奇兴奋地朝陆姳挥着手,扬景澄不便再逗留,身影没入花丛深处。
陆姳呆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扬景澄的意思,不禁笑弯了腰。
「妹妹你笑啥?」到了近前,陆千奇不解地问。
「呦呦,什么事这么开心?」陆千里也好奇。
陆姳笑得流出了泪花,「没事没事,想起了一个笑话。」
她终于知道澄表哥是什么意思了,敢情那天在得月楼的话他一直记得,一直纳闷……一句无心的话而已,也不知他翻来覆去想了多久,好可爱。
这个未婚夫各方面看来都很好,远远超乎预期,所以说有靠谱的家长真好,穿越到古代日子也称心如意。
「什么笑话让你笑成这样?」陆千奇追问。
陆姳有意敷衍,「有这么幅对联:山管人丁,水管财,草管人命;皮里袍子,布里裤,马革里尸。」
陆千奇泄气道:「是讽刺认错别字的啊。妹妹,我已经决定要奋发图强了,你不用再敲打我了。」
陆姳和陆千里大感欣慰,一起冲陆千奇伸出了大拇指。
陆千奇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起来,以前他常爱和妹妹斗气,这时兄妹一和好,觉得浑身畅快,舒服极了,一家人就是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多好,斗来斗去的可有什么意思呢。
逾风突然冲着大门的方向狂吠。
陆姳奇道;「你怎么叫成这样,大门口来了什么不受欢迎的人吗?」
逾风还真没乱吠,陆姳也没猜错,不久之后有人来报,说敬王到了。
「果真是不受欢迎的人。」陆姳撇了撇嘴道。
陆千奇笑,「你当着人家的面可是叫姨父的,还叫得挺亲。」
陆姳轻蔑地哼了一声,「姑父姨父舅舅的媳妇,这些全是没血缘关系的人,也就是面子情罢了,这个你都不懂?」
陆千奇无言以对。
陆千里忍俊不禁,「二弟,你知道呦呦口才好,为什么总要惹她?你明明知道,你在呦呦面前讨不到好处。」
陆千奇嘟哝道:「我就喜欢被我妹妹怼,怎么了?她是我亲妹妹,又不是外人,我就当逗她玩了,做二哥的有风度,愿意让着妹妹,不行吗?」
陆千里和陆姳一起纵声大笑,陆千奇也跟着笑起来,欢快的笑声在夜色中传出去很远,分外清亮。
第四十四章 谢骜的挑拨
三兄妹一直到了前院,都是笑声不断,这笑声被脸色铁青的敬王听了,只觉得格外刺耳。
敬王身后站着两位指挥使,这两人陆姳都认得,一位是尚东,一位是唐绍棠,他对面站着身披淡蓝贡锦披风的扬景澄,清雅淡然,一如往日。
敬王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忍不住发作道:「北胡四王子被刺一案,牵涉到两国邦交,至关重要,你并无官职在身,怎敢胡乱掺与进来,胡乱做主?」
扬景澄似是弱不禁风,拢拢披风,轻言细语道:「父王有所不知,陛下今日曾召见孩儿,命孩儿密切关注迎宾馆那边的情形,若有紧急情况发生,可便宜处理,不必提前禀告陛下。」
敬王脸色非常难看,非常可怕。
陆千奇小声问:「大哥,妹妹,敬王姨父会不会被气死?」
陆姳乐了,「哪里,顶多气个半死。」
陆千奇忍不住要笑,但又不好意思笑出声,忍得不住耸动双肩。
陆千里涵养比弟弟强多了,这时也是单手抵唇,竭力忍笑。
陆姳又看得乐了,心中却隐有疑惑,「我好像很久没有见到大表哥了。这不对呀,大表哥比澄表哥能闹腾,若是他在,管保把敬王姨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扬景澄把敬王气个半死,扬景序再把敬王气个半死,弟兄俩若是加起来,那可真够敬王喝一壶喽。
敬王怒气未熄,「澄儿可是跟着序儿学坏了?竟打着陛下的旗号来压本王。」
扬景澄幽幽叹气,「我哥哥自打十岁那年中了毒,废了双腿,每年到这个时候都会旧疾发作,痛苦难耐,没办法见人。他已经苦到这种地步,父王还要苛责于他,您于心何忍?」
这话一出,惭愧的神色自敬王眸中一闪而过。
陆姳这才知道扬景序为什么多日没有出现,敢情扬景序是之前这个时候便要旧疾复发,如今他双腿复原的事没几个人知道,那这个时候也只能闭门不出,不然肯定露馅。
陆姳知道原因,但其余的人不知道,包括陆千里、陆千奇在内。
这兄弟俩很同情扬景澄,「亲大哥双腿废了,做弟弟的不得心疼死?这时候再听到亲爹的指责,可怜可叹……」
陆千奇联想能力更是丰富,「虽然父亲对我常常板着脸,但我要是双腿废了,父亲对我肯定能宽容些,不能和敬王姨父一样……」
话还没说完陆千里就沉下脸,「你能不能说点吉利的?不会说话闭嘴。」
陆千奇虽然被训斥了,心里却暖烘烘的,咧开嘴傻乐,大哥还是很关心他的嘛,哈哈哈。
提起扬景序的双腿,连尚东和唐绍棠也不镇定了,先后出言劝解敬王,「二公子是纯孝之人,怎么可能拿陛下来压王爷?」
「二公子并非对王爷不敬,只是兄弟情深罢了。王爷,别的暂且不说,只说这些天世子会旧疾复发,王爷便该对世子和二公子格外宽容些。」
敬王长叹,「序儿乃本王嫡出长子,本王难道不心疼他?罢了,总之是本王教子无方。」
敬王有退让的意思,扬景澄却不肯退让,「哥哥和我都是母妃养育成人,父王您教子有没有方,孩儿不敢说,我母妃却是教子有方的。」
敬王扶额,扬景序这些天「旧疾复发」,他以为没了扬景序捣乱,他便可以轻松一些了。谁知扬景澄别扭起来也够呛,和扬景序一样会气他亲爹。
扬景澄问尚东,「尚指挥使,我母妃教子有方,对吗?」又问唐绍棠,「唐副指挥使,你说呢?」
尚东和唐绍棠呵呵笑着,面有难色。按常理他们肯定得说敬王妃教子有方,拍敬王妃和敬王府两位公子的马屁,可敬王在这儿站着呢,敬王对世子、二公子很不满意,若说敬王妃教子有方,不是当面和敬王叫板吗?
唐绍棠哈哈大笑,「二公子,你就不要难为我了,哈哈哈。」
尚东也笑,「父子之间,何必如此?哈哈哈哈哈。」
笑得一个比一个大声,一个比一个夸张。
「哪位这么有雅兴,深更半夜的,如此兴高采烈。」平远侯出来招待客人了,见到敬王和尚、唐二人,一脸惊讶之色,「原来是敬王爷,尚指挥使,有失远迎。」
敬王拱了拱手道:「失礼,深夜来此,打扰侯爷了。」
尚东亲昵和平远侯勾肩搭背,「陆侯爷怎么忽然到别院住了?」
平远侯懊恼地甩开他,「别提了,今日老夫因为一件小事触怒拙荆,被赶出府了,没办法只好来别院对付一晚。儿孙们不放心,唯恐我这老家伙出事,便也跟着住过来了。敬王爷、尚指挥使,你们是不是也和我一样,都被赶出家门了?」
尚东干笑两声,「陆侯爷说笑了。」
平远侯拍拍脑袋,「瞧我,人老了犯糊涂,净会胡说。尚指挥使和夫人伉俪情深,怎么会被赶出府门?那是一定不会的。敬王爷更不会了,敬王妃乃皇室最贤淑之人,就算敬王爷办错事、说错话,也不会把敬王爷拒之门外的,敬王爷,我没说错吧?」
敬王也板着脸不答话,这个平远侯是明知故问,敬王妃有没有把他拒之门外,别人不知道,平远侯还不知道吗?
陆姳常去看望敬王妃,不只一回亲眼目睹敬王妃把敬王关在门外,敬王可不相信陆姳会瞒着平远侯。
平远侯仰天长叹,「唉,一把年纪了,被妻子扫地出门,情何以堪啊。」长叹数声之后,又指着陆广沉、陆广满等人,「你们都记好了,妻者齐也,与夫齐体,一定要尊重妻子、敬爱妻子,否则惹恼了她,老了把你赶将出来,颜面何存?」
陆广沉当然知道平远侯是在指桑骂槐,忙恭敬的答应,「父亲教训的是。里儿的娘亲为我生儿育女,我自然要敬她爱她,不然哪有脸面见我的儿女?」
陆广满是个老实人,「一个男人若是对自己的妻子不好,还能算是个人吗?父亲放心,我一定敬重她、爱护她。」
陆广满说的都是心里话,他万万没想到能娶乔容这样青春明艳的姑娘为妻,成亲之后简直是掉进福窝里了,恨不得掏心掏肺的对乔容好。
在他看来,人家那么好的姑娘嫁给他了,他不得把人家捧在手心里啊?对妻子不好的男人就不能算人。
陆广满是说者无心,敬王是听者有意,脸色简直没法看了。
这平远侯府的人是商量好的吧,父子三人一起挤对他、寒碜他?
唐绍棠一直站在阴影里当隐形人,尚东这会儿也学乖了,悄悄站到唐绍棠身边,也想把自己藏起来。
敬王已经够难受了,偏偏扬景澄还要火上浇油,对平远侯深深一揖道:「多谢侯爷教诲。侯爷,澄儿跟姨父学,不跟父王学。」
敬王气得怒喝,「澄儿住口!」
扬景澄一脸倔强,「我可不想像父王一样,人到中年还被妻子拒之千里。」
敬王一张脸黑得像锅底一样。
尚东很有默契的随着唐绍棠又往阴影里移了移。
陆姳乐得跟什么似的,「敬王姨父丢人喽。」
陆千里咬牙,「活该!何家姨母因为他流了多少泪,吃了多少苦?」
陆千奇踮着脚尖努力想看清楚,「敬王姨父能当摄政王,应该是个有能力的人,怎会这么糊涂?既不维护自己的妻子,又不疼爱自己的儿子。」
陆姳鄙夷道:「世上有一种人真的是很奇怪的,他自己要奉献牺牲,妻子儿女是自己人,也要跟着他奉献牺牲。」
「这个敬王姨父太坏了。」陆千奇嗤之以鼻,「让家里人吃苦受罪,算什么男人。」
陆姳咦了一声,「咦,二哥你不愧是六叔教出来的,和六叔一个鼻孔出气啊。你的话和六叔的差不多。」
陆千奇乐,「那我是不是很快就能出师了?」高兴了一会儿,慷慨激昂的道:「我和六叔一起去云中好了,男子汉大丈夫应该建功立业。」
陆姳刮目相看,「二哥,我以后再也不叫你陆千帆了。」
陆千奇喜上眉梢,「说好了啊,以后不能叫我陆千帆。你二哥我多好的一个人,哪里烦人了?」
「你挺讨人喜欢的,可以叫陆千欢。」陆姳调侃道。
陆千奇这回倒没啥意见,「陆千欢行,比陆千帆强多了。」他一高兴,话就多了,「妹妹你是陆千金,咱们要是再有几个妹妹,可以叫陆千银、陆千玉……」
「打住啊,有我陆千金一人足矣。」陆姳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好,有你一个妹妹就够了。」陆千奇迁就道。
陆千里勾勾唇角,心中欢喜无限,弟弟和妹妹如此和睦,爹和娘知道了不知多开心。
扬景澄把敬王气得够了,郑重宣布,「兵马司这些人还没审问完,不能交给父王带走。」
敬王冷冷地道:「你给本王睁大眼睛看着。」挥挥手,两列士兵手扶刀柄,雄纠纠气昂昂的走进来,分别站到透着亮光的窗户下。
这些窗户都贴着窗户纸,从纸上能看到屋里有人在审案。
「带走。」敬王吩咐。
敬王的人推开门,把兵马司的人一个一个推将出来。
扬景澄生气,「陛下给我的权力,为什么父王要收走?」
敬王目光幽寒,「澄儿你是有恃无恐对不对?陛下敬序儿和你如嫡亲兄长,他便是没给你这权力,明日若本王问起来他也会替你遮掩。」
扬景澄缓步走到敬王身边,似笑非笑道:「父王,陛下和哥哥还有我,真的是嫡亲兄弟吧?」
这话让敬王怒极,扬手要打扬景澄。
扬景澄见状,将一张如白玉般的面庞迎上去,「你敢打我,明天我便顶着被你打过的脸到陛下面前跟他说说原委。」
敬王呆了半晌,长叹一声,颓然离去。
敬王一走,尚东和唐绍棠忙也跟着走了。
别院里又安静下来了。
平远侯吩咐心腹守着院子,带着众人下了地牢。
五花大绑的谢骜眼中燃起光亮,但看清楚进来的是谁,那光亮又熄灭了,失算了,救他的人居然没来……
陆姳抢过扬景澄手中的剑,架在谢骜脖子上,「还盼着有人来救你吗?别作梦了!」
谢骜目光阴沉桀骜,「你们抓了我又怎样,难道敢杀我不成?两国正在和谈,若杀了我,和谈失败,边境再起战火,受苦受难的可是无辜百姓,你们这些人自诩为正义之士,一开口就是为国为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老百姓遭殃吧?」
陆千奇气得怪叫,「这个混蛋沦为阶下囚还敢威胁咱们。」
陆千里一掌抽在谢骜脸上,「你这卖国贼害了十万将士,多少母亲因为你失去儿子,妻子因为你失去丈夫,你竟还有脸提及无辜百姓。」
谢骜笑声磔磔,「你们骂来骂去就是不敢杀我,你们怕影响两国和谈……」
陆姳蓦然打断他,「杀了你为什么要影响两国和谈?北胡新君巴不得你死了。」
扬景澄道:「姬华堂一心想要立功,只要大周不当着他的面杀了你,他便会装作不知道,继续和谈,此时此刻若我们一剑杀了你,易如反掌。」
陆千奇跟着大哥学,也是一掌抽在谢骜脸上,「老实点!再不老实,神不知鬼不觉一剑了结你,你那北胡公主就算想为你报仇,连尸首都找不着。」
谢骜被连抽两掌,嘴角流血,两颊高高鼓起,还在冷笑,「对,你们是能一剑杀了我,可你们为什么不杀?哈哈哈哈哈。」说罢,放肆的狂笑。
陆广沉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谢骜面前,他双眸之中有着怒火熊熊。
谢骜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现出畏惧之色,「陆广沉,你被我连累了,我是知道的,你冷静些,一定要冷静些,千万不要像年轻人似的那么冲动……」
陆千可里兜头一掌,陆千奇又是一掌,陆广沉要是再接着打他,他这张脸得变猪头吧?
陆广沉声音低沉悲愤,「皋兰一战,因为你叛国降敌,我大周折十万精兵,我岳父英名受损,虞王殿下丧命疆场,你害了这么多人,良心安宁过吗?晚上都不会作恶梦吗?」
谢骜脸色灰败,「我是个人,又不是畜生,良心自然不安。不瞒你说,投降北胡的头几年,我夜夜喝醉了才能入睡,无数次睡梦中有人向我索命……我也很难过的……」
陆姳抬头看看,见扬景澄就在身边,谦虚请教,「澄表哥,我想切掉这厮一只胳膊,怎么切最干脆俐落,最不费功夫?」
扬景澄柔声道:「若是要切他的胳膊,剑不大好使,不如给你换把刀?」
「好啊,换把轻点的刀,太重的我拿不动。」陆姳欣然同意。
「切完这只切那只,切完胳膊再切腿,刀刃卷了换新刀。」扬景澄体贴入微地道。
谢骜听着这两人用随意又亲昵的语气商量着如何切他的四肢,魂飞魄散,「这位美丽的小姑娘便是我奕清妹子的小女儿了吧?孩子,我是你舅舅啊。」
陆姳呸了一声,「呸,你算我哪门子的舅舅,我外祖父留有遗书,不许族人为他老人家立嗣。」说着,她忽然有了灵感,「不用刀,用我外祖父留下来的玄铁战斧好不好?」
「甚好。」扬景澄率先表示支持,「玄铁战斧很重,表妹应该拿不动,我帮你一起拿。」
「不用。」陆千里和陆千奇异口同声,「有我们这亲哥哥在,哪能劳动二公子这位表哥。」
扬景澄道:「我不止是表哥。」他的意思是指他和陆姳指腹为婚,是陆姳的未婚夫。
陆千里和陆千奇倒没怎样,平远侯却怒气冲冲地瞪他,「我老人家可没承认!」
什么指腹为婚,以为就敬王不承认吗?平远侯府的当家人也没承认呢。
陆姳闻言偷笑,她想起方才祖父讽刺挖苦敬王的情形了,看来祖父对敬王很不满啊,一口气憋在心里不知多久了,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恨不得把敬王往死里踩。
也对,敬王是太讨厌了。
当上护国大将军留下的玄铁战斧被抬进来的时候,谢骜吓得面无人色,「我姓谢,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我虽不是上护国大将军承认的嗣子,好歹和他同族啊……」
陆千里、陆千奇和扬景澄共同握着斧柄放在他胳膊上,「呦呦,你来切。」
陆姳像看猎物似的打量了谢骜一眼,「这战斧很锋利,不过我手艺不行,可能不会切太快,你不用这么紧张,你这只胳膊不会很干脆俐落便被切下来的。」
谢骜崩溃了,「为什么只会对付我?怎么不见你们找那幕后主使者算帐?」
「哦,什么幕后主使者啊。」陆姳漫不经心地道,一边问,一边还在和哥哥们商量,「我用多大力气合适?三分力还是五分力?」
谢骜魂都让她给吓没了,「别用力,一分力气也别用。外甥女,你是聪明姑娘,你想一想,大周的十万大军怎么可能葬送在我一个人手里?我不过是个先锋,我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啊。」
陆姳「哦」了一声,「也对,你没那个力。」
谢骜见她抬手作了阻止的动作,心里不禁一松,但见陆千里、陆千奇和扬景澄三人就站在他面前,斧头抬得高高的,随时有落下的可能,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你们都是聪明伶俐的年轻人,道理一想便通。我谢骜虽贪生怕死降了敌,但我不是主犯,我就是个倒霉背黑锅的,那些在皋兰之战中死里逃生的人,那些在皋兰之战后升官发财的人,那些因为皋兰之战获利的人,才是你们真正不该放过的。」
陆姳若有所思,平远侯等人也脸色凝重。
谢骜虽可恶,但他的话不无道理,皋兰之战惨败,不是谢骜这个先锋官一个人能造成的。
谢骜惨笑道:「皋兰之战时,军需官是庆阳侯肖玻,那个老贼已经伏法,大周处决这老贼时劣迹足足写了十张纸,昭告天下,谁人不知。肖玻的劣迹你们也知道得不少,可肖玻的罪状之中,却根本没有提到这场惨败,你们也不想想原因是什么。
「当时军粮久久不至,皋兰河被胡军占据,统师不能夺回皋兰河,命令将士门挖井,可挖井数尺也不见水,将士们饥渴难耐,军心涣散,这仗还怎么打?我谢骜是卑鄙无耻降敌了,可我若不降敌,不是渴死饿死,就是被胡军打死,总之是活不成。生而为人,谁不想活下去?古往今来又有几个仁人志士能慷慨就义从容赴死,我只是不想死,拚命想活下去,我有错吗?」
陆姳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谢骜脸上,谢骜怔住了,他脸颊被抽肿,影响视线,模糊中只见一名妙龄少女容颜如花,杏眼圆睁,训斥他道——?
「我外祖父出自寒门,入伍数年,不过是位名不见经传的校尉,凉石之战,他以五百人对胡军数万人,血战到最后,怕死了吗?你自己没出息、没骨气,休想拖全天下人一起下水!」
谢骜呆了许久,方艰涩说道:「我如何能和上护国大将军相比?他是英雄,我是狗熊。」
陆姳和陆千里、陆千奇一样都很气愤,「像你这样的人,竟然有脸自称是我外祖父的儿子。」
谢骜目光闪烁,「我知道我不配,是族里的人他们执意如此……」
「别往你脸上贴金了。」陆姳无情拆穿,「给我外祖父做嗣子,意味着能继承上护国大将军的府邸、财产,这样的好事,能是谢氏族人逼你的?你为了能当上这个嗣子,在族里下了血本吧?」
「没有,没有。」谢骜狼狈的否认。
陆广沉冷哼,「谢骜的父亲名叫谢建,字建人,在族学中教书,正经本事没有,一肚子坏水。谢骜能被过继,便是谢建人和其妻廉氏的功劳。当时谢骜被立为嗣子,族里都说谢建人夫妻俩狠心,说他俩钻钱眼里了,只有谢骜这个独生子,为了大将军的家财也舍得过继出去。
「谢建人夫妻俩如意算盘打得好,但谢骜降敌之后,他俩也受到牵连,和谢氏族人一起被流放,听说在流放地都死了,机关算尽,最终却是这个下场。」
陆千里呵斥,「谢骜,你害死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心里可过得去?」
谢骜一声长叹,闭上了眼睛。
陆姳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她眼前涌现出一团疑云,越是想要努力看清,越是看不清。
「呦呦表妹。」扬景澄觉察她神色不对,面有忧色。
陆姳不答,扬景澄更是担心,悄悄握了她的小手,「你怎么了?」
陆姳正在沉思之中,觉得他的手纤长有力很好摸,顺手在手里摩挲来摩挲去,「我好像想起了什么,却又想得不清楚……」
扬景澄触手一片软嫩滑腻,心怦怦乱跳,声音温柔的不像话,「不急,慢慢想。」
他正在魂不守舍,陆千奇却眼尖瞧见了,忙把他的手挪开,「我祖父不承认。」指腹为婚平远侯府不承认,不许占便宜。
扬景澄作梦不醒,还在发呆,陆千奇急了,「哎,你是敬王的二公子又怎么了,惹恼了我照样打你,你信不信?」
谢骜定定地瞅了扬景澄两眼,放声大笑,「原来这是敬王的二公子,你们当他是自己人?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有什么好笑的?」陆千奇没好气。
谢骜笑岔了气,「笑死我了……你们拿敬王的儿子当自己人……我问你们,皋兰之战,谁得利最多?皋兰之战折的只是十万精兵吗?不,皋兰之战折的是先帝爱子虞王殿下,先帝选定的皇储,只等大军凯旋,便要册立为太子。虞王没了,得利的是谁?」
闻言,扬景澄眼神如冰霜般冷冽,平远侯等人也是心头一震。
陆千奇轻蔑地呸了一声,「呸,你别想挑拨离间。虞王没了,得利的当然是刘太后了,和敬王有什么干系?」
谢骜冷笑道:「不错,虞王没了之后得利的是刘太后,但彼时她只是先帝后宫中一名小小的丽嫔,她的儿子也毫不起眼,虞王没了,紧接着越王在赈灾路上遇到暴雨山洪,越王及随从之人全部丧生,于是她的儿子成了先帝唯一的儿子,先帝在病危时立她为皇后,立她的儿子扬景详为太子,刘太后把持了整个后宫。」
陆千奇听得不耐烦,「所以得利的还是刘太后啊,你拉扯敬王做什么?」
谢骜像看傻子似的,「你还真是个不知世事的公子哥儿啊。你只知刘太后得利,那你知道刘太后是敬王的什么人?」
陆千奇道:「嫂子啊,刘太后是敬王的嫂子,谁不知道?」
谢骜哈哈大笑,「嫂子?哈哈哈,俗话说得好,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刘太后是敬王的嫂子,也是敬王的心上人,你以为少帝是谁的种?二公子就在这儿站着,你问问二公子,他这个嫡出儿子,比起少帝在敬王心目中的分量,能有一成吗?
「你再问问二公子,他和少帝同时有危险,敬王会救他,还是会救少帝?天底下做父亲的人,谁最看重的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唯有敬王例外。你们不会以为这是敬王大公无私吧,哈哈哈——?」
说着说着,谢骜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陆姳脑海中隐隐有个念头,却始终也抓不住,烦恼地望去,却见扬景澄只身上了台阶,出了地牢。
「澄表哥伤心了。」陆姳轻叹道。
陆千奇有些同情,「谢骜说得跟真的一样,连我都相信敬王姨父和刘太后有点什么了。敬王只是咱们的姨父,却是二公子的亲爹,二公子这会儿一定很伤心吧。」
陆千里向陆千奇、陆姳使个眼色,三兄妹很有默契的一起出了地牢。
陆姳眼神最好,很快发现扬景澄站在花坛边的阴影当中,她轻手轻脚走了过去,「澄表哥,你别听谢骜瞎说。」
扬景澄仰望夜空,神情寂廖,「谢骜说的还算委婉了。我甚至听说过,少帝身体不好,如果哥哥和我做为药引能让少帝痊愈,父王都能把哥哥和我都给舍了。」
「全是谣言。」陆姳柔声道。
扬景澄轻笑,「或许是谣言,或许是真的,又有什么不同?自从那一晚,哥哥和我遭遇到了那样的事,父王身为摄政王却不为我们兄弟俩主持公道,哥哥和我便知道,父王是靠不住的了。」
他声音虽轻柔,可他的伤痛又有谁听不出来呢。
陆姳很想安慰他,却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只好陪他默默的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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