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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侍花《掌勺巧妻》(卷三) [打印本页]

作者: 腐爱    时间: 2019-6-5 10:42
标题: 侍花《掌勺巧妻》(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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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掌勺巧妻》(卷三)
作者:侍花
系列:蓝海E68403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9年5月24日


内容简介:

秦春娇的豆腐摊生意越做越好,自食其力的感觉让她非常开心,
加上易峋把她母亲也接来同住,最爱的人都在身边,她真是再幸福也没有了,
只是那林香莲见不得她好,竟在对面开了家面摊跟她抢生意,
亏得她头脑好人机灵,很快琢磨出卖千张和豆糕,既揽了新客又赚回老客,
但这女人压根不知收敛,一计不成再施一计,想行下毒害人的坏勾当,
东窗事发後更是没有半点悔悟之心,甚至想跟她同归於尽,
幸好她这一身力气不是白长的,反过来直接把人压制、送官,
就在她庆幸生活终於能够重新恢复平静时,却不小心做了件错事──
她为了帮她男人销售茶油而找上相府的人,想请他们帮忙牵线,
无奈那人嘴巴不牢靠,当着易峋的面说出她差点成为大少爷的妾……

  第四十一章 一吃上瘾的面条

  晚饭烧好了,一家子上桌吃饭,因为秦春娇回来得晚了,来不及做什麽好菜,只烧了个红烧肉、面筋炒腊肉、豆豉青菜,熬了一锅稀粥,摊了一叠葱花饼。

  刘氏在秦老二手底下已是多年吃不到像样的饭菜了,见了这一桌菜,便觉得十分丰盛,有些不安,说道:「这不年不节的,哪里用得着烧这麽好的菜?春娇这丫头,怎麽不懂节俭度日了?」

  秦春娇尚未开口,易峋便先说道:「婶子,您安心吃吧,家中不缺吃食,我们平常也是这样吃饭。春娇做的饭,我爱吃。」

  秦春娇瞅了他一眼,抿嘴甜甜一笑。

  刘氏看在眼中,心里也是高兴,易峋这样护着她女儿,必定是十分疼爱她的。

  易嶟却在一旁说道:「哥,不对吧,你怎麽还叫婶子呢?这是岳母,你该喊娘才对。」

  秦春娇顿时红了脸,易峋却说道:「春娇还没改口呢,她改了口,我自然就改口。」说着,便看着秦春娇。

  秦春娇怔了怔,顿时明白过来,易峋这是在暗指要她改了对易嶟的称谓。

  这倒也没什麽,但一来没个说法,她觉得别扭;二来看着易峋那幽深的眸子,里面的暧昧实在太过明显,这是饭桌上,她只觉得羞赧忸怩,越发张不开口。

  刘氏不知道他们在打什麽哑谜,但瞧出来女儿是羞窘了,便打圆场道:「改不改口都没差,这麽多年都叫婶子就是婶子吧,咱们吃饭。」

  有刘氏的话,易峋这才向着秦春娇一挑眉,拿起筷子埋头吃饭。

  秦春娇脸热热的,她晓得那个意思,是暂且放过你。

  夜里,秦春娇和刘氏躺在床上,她将头埋在母亲怀里,贪恋的闻着母亲身上的味道,甜甜的又带着一丝微微的奶味儿,好闻又舒服。

  那个折磨她们母女的魔鬼总算死了,从此以後她就可以和母亲好好的生活,所谓否极泰来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想到这,秦春娇就喜悦到近乎兴奋,她磨蹭着母亲的胸膛,娇软的呢喃着,「娘……」

  刘氏答应着。「嗯。」

  「娘……」

  「哎。」

  这样叫了十来声,刘氏宠爱的揉了揉女儿的头顶,说道:「这丫头,都给人当媳妇了,还跟娘撒娇呢。」

  秦春娇甜甜的笑着,将自己更加偎向母亲,「娘,我好高兴。」

  「娘也高兴,高兴的很。」刘氏叹息,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今儿吃饭的时候,峋子说的话是啥意思?啥改口不改口的?还有,你都跟了他了,怎麽还是梳着姑娘头?这大晚上的你也不跟他睡?」

  秦春娇便把还没跟易峋成亲的事说了,「峋哥说了,等年底他孝期过了再成亲,因为还没成亲,所以暂时先这样。」

  刘氏听得有些发怔,不由叹息了一声,易峋确实爱她女儿,对她也是实在好。要说秦春娇这个样子,压根不用办什麽亲事,易峋这样是想给她女儿体面。

  易家的哥俩都是她看着长大的,也都是好孩子,秦春娇跟了谁她都是放心的,但易峋对秦春娇的爱宠真真是超过了她的预料。

  她抚摸着女儿的腰身,纤细柔软,曲线玲珑,昔日在怀里的宝贝已经长成秀色可人的姑娘了。

  刘氏又想起一件事,脸色微微摆正,问道:「春娇,你跟娘说实话,你和峋子睡过没有?」

  秦春娇没想到母亲竟然会问这个,小脸微烫,小声嘀咕道:「娘问这个干啥?」

  刘氏说道:「傻孩子,跟娘害啥臊?跟娘说,你到底跟他睡过没?」

  秦春娇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刘氏心口越发紧了,当初女儿进相府是去当通房的,这几年下来不知道有没有什麽事,易峋没碰过她,也就不知道底,那如果……

  她不敢想了,又问道:「你在那相府时,可跟谁沾过身吗?」

  秦春娇连忙摇头说没有,刘氏不放心又追问了几遍,见果然没有,心里的石头这才落地。

  秦春娇嘟哝着,「娘真是的,峋哥才不是那样的人。」

  刘氏深深看了她一眼,说道:「你这个傻丫头,你不懂他们男人,这世上的男人没有哪个会不在乎这样的事,他越喜欢你就越在乎。我还想着你和峋子早圆房了,有与没他心里明白,没想到竟然没有,你当初又是那麽走的,他心里难保没有疙瘩。」

  说到这里,她又释然一笑,「不过,今儿看到他待你的样子,娘也就放心了,从小他待你就好,有他护着,村里谁也不敢欺负你。等你长成女孩子了还是整日跟着他跑,我那时就担心你们会不会出啥事,偏偏又没功夫管,没想到如今你竟然跟了他,这真是老天做媒,你可要好好跟人家过日子,好好的伺候丈夫、操持家务,生儿育女都不能马虎。」

  秦春娇胡乱答应着,心里却想起了昨夜在客店里的情形。

  易峋昨夜对她的亲昵急切且粗鲁,她能感受到他似乎很焦虑,却又不明白到底是为什麽,难道说,峋哥还是在乎这件事?她分明跟他说了,她在相府里只是伺候老夫人而已啊。

  刘氏不知道女儿这些心思,一心只想着往後要好好照顾他们,等待着自己外孙或外孙女降世,这是她後半生的希望和幸福。

  隔日,曙光透过窗棂时,刘氏醒来,发觉怀里的女儿早已经不见了。

  这麽多年了,打从秦春娇被卖,刘氏便再也没有睡过踏实觉了,经过昨夜那黑甜的一觉,只觉得精神饱满。

  她起来梳洗好,走到厨房,果然见女儿正在灶台边忙碌着。

  刘氏赶忙上前要帮忙,探头一瞧,灶上一口大锅炖着雪白的豆腐脑,便问道:「你做这麽一大锅豆腐脑做啥?一家子人,哪里吃得了这麽多?」

  秦春娇笑道:「娘,这不是家里吃的,是拿去卖的。」

  刘氏之前听秦老二说过,秦春娇在村口摆摊子做买卖,她只当秦老二为了要钱瞎说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易峋那麽能干,易家家境又殷实,哪用得着秦春娇出去挣钱,但瞧着眼前这情形,也由不得她不信。

  刘氏禁不住问道:「春娇,是不是……是不是峋子叫你去的?」

  秦春娇拿布垫着,小心的将锅端离了火,捏了一下耳朵才说道:「娘,不是的,是我自己想做,峋哥起初还不答应呢,我可是跟他说了好久,他才点头的。」

  刘氏听了这话,脸色微变,「峋子不答应,你还一定要做?春娇,你可不能仗着峋子宠你就瞎胡闹,这情分是越积越厚,但削起来也薄得快。」

  秦春娇笑着娇声说道:「娘啊,没您想得那麽厉害,我跟峋哥都说好了,何况我赚钱也是贴补家里,不是拿着自己乱花的。再说了,我现在能挣钱了,既可以供养自己的母亲,也替峋哥分担些担子,免得村里那些人说闲话,什麽女婿养丈母娘的。」

  刘氏听着,顿时说不出话来了,只得上前看了看锅里豆腐脑凝结的样子,转移话题道:「这豆腐脑还是嫌嫩了点,我早教过你,做豆腐水是最要紧的,多一分软了少一分就老了。这分寸一定要捏到位了才是,你怎麽记不住呢?」

  秦春娇笑了,顺着刘氏道:「姜还是老的辣,我哪儿比得过娘啊?」

  母女俩正说话,董香儿来了,她脸色沉沉,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见了刘氏也在,她不禁吃了一惊,张口说道:「秦二婶怎麽来了?春娇,是你把二婶接回来的?」

  秦春娇笑道:「是我把娘接回来的,往後娘就跟我一起过了。」

  董香儿知道秦家的事,也是向来看不上秦老二,如今自己虽有了难处,但看她们母女天伦团聚,还是为她们高兴,强颜一笑道:「那还真是恭喜你们了。」

  刘氏瞧见董香儿也有几分意外,她离开下河村时,这丫头早就嫁到对面山里去了,但看这样子,恐怕夫家是出了什麽变故,不过当着人面前她也没问,只笑着和董香儿打了个招呼。

  因秦老二的事情闹了七八天,眼下已是四月下旬,藤萝花的时令已经过去,这会儿已经有凋零之势,再不能做藤萝饼,虽然也能换成别的花卉,但他们昨天傍晚才回来,家里什麽也没预备,正在发愁时,秦春娇瞧着一旁高高堆着的豆渣,忽然有了主意。

  这些豆渣是磨豆浆剩下来的,没什麽用处,以往就一起熬猪食了,眼下倒正好派上了用场,於是秦春娇把这些豆渣装进了一口粗陶坛子里,一起装上了车。

  董香儿在旁打着下手,有些不解,「妹子,你拿这些豆渣做什麽?烂兮兮的,炒菜都怕它糊。」

  秦春娇朝她俏皮一笑,「我自有用处。」

  董香儿晓得她总有主意,便没多说什麽。如今,她对秦春娇的心智早已心悦诚服,秦春娇要干什麽,她从无二话。

  姊妹俩推着车照旧到了村口的大树底下,张罗着开张。

  秦春娇摆着桌凳,眼角余光扫见路对面也摆着一个空摊位,心里有点奇怪,问道:「三姊,我不在这两天,难道还有人出来做生意?」

  董香儿听了,脸色一沉,半晌才说道:「妹子,我跟你说个事,你可别生气。你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林香莲在路对面也摆了个摊儿,卖浆水面。」

  秦春娇听着,不由一笑,「这我有啥可生气的,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她爱干啥干啥去。」

  董香儿却急了,「妹子,你不晓得,林香莲那摊子生意红火的很,起初还没啥人,才两天的功夫,忽然就火爆了起来,去她摊子上吃饭的人全成了回头客,几乎是来一个就留一个,就连咱们的老客也被她抢了不少去。」

  秦春娇怔了怔,说道:「兴许是这两天咱们没做生意,人家就去对面吃了,这也是人之常情。」

  董香儿摇头说道:「倒也奇怪,就是个浆水面罢了,没见花什麽额外的心思,那些路上的行人也就罢了,但平常来吃饭的也都着魔似的往她那儿奔。」

  秦春娇说道:「也许人家的浆水面做的格外好吃也说不准。」

  董香儿嘴角一撇,不屑地道:「我瞧着未必,林香莲要是有心思做生意,就干不出来那些事了。」

  秦春娇向她一笑,说道:「行啦三姊,各人尽各人的心力就是了,客人想去哪儿,咱们也不能拿绳子拴住他们。我就信一件事,咱们东西做的好吃,人家不会不来。」

  董香儿心里却有些没底,但看着秦春娇若春花的笑颜,也说不出什麽话来了。

  没多久,林香莲果然来了,同来的还有林婶,後面跟着个夥计,那夥计挑着担子,林家母女俩倒是空着手。

  到了地方,夥计将担子放下,林婶给了他几文钱,便把他打发了。

  秦春娇瞧见这情景,也有些奇怪,暗自琢磨着这才几天,林家母女俩就能雇人挑担子了,难道她那生意真就这麽好?

  林婶揭了挑子上的盖子,一边是一锅浆水面,另一边是些碗筷调料,母女俩把那些瓶瓶罐罐放在桌上,一个个开了盖子,倒也红红绿绿的,不外乎是韭花、葱花、辣油、麻酱等。

  秦春娇张望了一眼,那锅里白惨惨的,稀糊糊飘着几片菜叶子,顶风一吹,一股子酸味儿,就是一锅寻常的浆水面,没什麽特别的。

  她正琢磨着,林婶瞧见了,向她一笑,扬声说道:「春娇丫头,可有日子不见你出摊了,婶子还以为你嫌累不干了呢。这两天你不在,你的客人可是不少朝我们这儿来,待会儿见了丫头你别生气啊。」

  说着,她撩了一下鬓边的散发,笑得更深了,「不过原也是这样的,你跟我家香莲说各凭本事,这话婶子爱听,就是各凭本事,客人爱去哪边,是客人自己的选择,说不上谁抢谁的。」

  董香儿禁不得激,一听这话顿时来了气,她正想说些什麽,秦春娇已先笑道:「婶子这话招人笑,各家做各家的生意,我有什麽好生气的?我前儿只是去了外头一趟,所以没出摊罢了。不是我说,大夥儿都有舌头,好不好自有评断。」

  林婶碰了个软钉子,面上僵住,而後冷笑了一声,咬牙切齿道:「我瞧待会儿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又过了一会儿,路上行人渐多,因是过路的散客,去哪边的都有,倒还不显得什麽,然而等老客一来,这分晓就显出来了。

  果然如董香儿所说,那人一波一波的往林婶的摊子上奔,望着那锅里的浆水面一脸的痴迷样儿,几乎没有瞧见秦春娇的摊子。

  还有人大声说道:「这大嫂子的浆水面就是够味儿,我一天不吃就想得难受。这不,今儿一早硬是被馋醒的!我还真发愁,将来要是有一天大嫂子不做了,我要上哪儿吃这口儿去!」

  林婶咯咯一笑,「大兄弟真是会说话,你放心,这浆水面管够你们吃,我可不是那些爱装腔作势的,耍那麽多花活,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这话,便是暗讽秦春娇了。

  秦春娇见的人多了,也不会被这两句话乱了心性,只是瞧着那些食客里果然有许多熟悉的面孔,心里也有些奇怪。

  要说如果自己这两天没出摊,所以人就去了那边吃,且林婶的浆水面果然好吃,那也说得过去,但总不至於连看都看不见自己了。

  这情形似乎有点奇怪。

  董香儿气得脸色发青,将手里的抹布在桌子上摔了又摔。

  秦春娇脸色淡淡,把小车下头的一口炉子给搧旺了,架上一口锅,倒了些菜籽油进去,趁油热的功夫,将豆渣和着些白面糊、鸡蛋、葱花调在一起,搅拌均匀了,等锅里的油热得冒了白烟,便舀了一勺面糊倒进锅中,锅铲轻铲,翻了几翻,就成了一个豆渣饼。

  豆渣和着白面鸡蛋,过了热油便散发出一股香味儿,顺着风飘到了对面。

  林家摊子上的食客虽然锺情於手中的浆水面,倒也被那股香味勾起了馋虫,手中的勺子也慢了下来。

  倒也没别的原因,只是林家母女摊子上没预备其他的,浆水面就是些稀糊糊,喝上几碗也就是撑个水饱,到底不舒服,当下便有几个去秦家的摊子上买豆渣饼来吃。

  秦春娇这豆渣饼面饼软绵,又夹着豆渣的酥脆,豆香蛋香融合的极好,且是才出锅的,热呼呼吃得人胃里舒服。

  被这些人一带动,余下的人也都去买了豆渣饼,林家母女瞧着,虽然心里不痛快,但也说不出来什麽。

  秦春娇和董香儿忙着摊饼收钱,董香儿不经意间看见一个身影跑到了对面的摊子吃面,顿时两道眉毛倒竖,一团怒火上涌。

  原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赵三旺!

  董香儿起初还当自己看花了眼,她揉了两下眼睛,但见那人一副瘦长的身材,穿着一袭蓝色的粗布短衣,两边腮上瘦得看不见肉,都瘪了进去,一双眼睛倒是大大的,不是三老鼠赵三旺还能是谁。

  别人倒也罢了,可他竟然也去林家的摊子上捧场,董香儿气不打一处来,将手里的抹布朝案上一摔,就想上去揪住那家伙理论。

  好在秦春娇奋力拉住了她,一再说和气生财,她才勉强忍住了。

  赵三旺捧着一碗浆水面站在一边的树底下,唏哩呼噜的就喝了个乾净,还意犹未尽的样子,他付了钱,便低着头蹭着路边走了,好像根本不敢看这边。

  林家食摊上的生意果然好,来吃饭的人未必买秦春娇的豆渣饼,却一定会去林家的摊子上喝碗浆水面。

  林家母女俩连桌凳都没预备,那些食客只能站在路边捧着碗吃,竟也没人抱怨。

  偶尔有人说了两句,林婶眼睛一瞪,斥道:「城里大饭馆子舒服,您有钱倒是去那儿吃啊。咱们家就这锅浆水面,祖传的手艺,离村没这店,爱吃不吃!」

  客人们心里虽颇有微词,但也只敢腹诽,生恐她不卖了,再吃不着这口儿。

  只半天的功夫,林家的浆水面就卖光了,那些食客恨不得连锅底都刮了。

  林家娘俩收拾了锅碗,等着那夥计来了把担子挑回去,她们俩照旧空着手。

  经过秦春娇的小摊子时,林婶瞥了一眼,见锅里的豆腐脑还有一半多,笑道:「丫头,你就慢慢儿的卖吧,横竖我们卖光了,剩下的客人都是你的,多等等总能卖个乾净。」

  撂下这句话,她便扬长而去,林香莲跟在後面,还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董香儿张口啐骂道:「跑来耀武扬威,神气个屁!不记得她闺女被馒头砸脸上的时候了?」

  秦春娇浅浅一笑,「三姊生啥气,她说的也没错,路上客多,咱们的东西不愁卖。」

  董香儿不甘的说道:「妹子,你瞧她那副样儿!生意好就生意好呗,还特意跑来膈应人!那些客人也真是,一个个都怎麽了,舌头长疮了?酸面条子有啥好吃,以前围在咱们摊子跟前,求着妹子给他们多做些糕点,如今可好,翻脸就不认了。」

  秦春娇劝道:「三姊,我晓得你是为我不平。但是这真没什麽,客人爱去哪儿是他们的自由,我也不会见不得别人好,林家的浆水面要是真做得好,生意热络也没什麽。我就是觉得奇怪,三旺怎麽也会到她摊子上去吃饭?倒不是说他不能去,只是三旺之前和林香莲有过节,你瞧刚才,林婶对三旺横眉竖眼的样子,三旺要买面吃还要赔笑脸,林家的面真就好吃到这个分上吗?」

  董香儿啐道:「还不就是贱呗!」

  秦春娇摇了摇头,「我倒觉得三旺不是那样的人。」她若有所思的出了会儿神,正巧来买豆腐的人多了起来,两人一忙,也就把这事给抛到脑後了。

  到了正午时候,摊子上的东西才卖完,姊妹俩正收拾着,董香儿忽然想起来,说道:「也是奇了,京城里那贵客今儿倒是没来。」

  秦春娇心口一跳,「没来就没来吧,也不少他那一份。」

  董香儿笑道:「我倒是觉得有这麽个贵客,也是给咱们撑门面。」

  秦春娇正色道:「在我这儿没有什麽贵客,不管他出身高低,都是一视同仁的,我也不会因为客人门第高些就另眼相看,免他的银子,我做生意,靠的是自己的本事。三姊,这话往後别说了,免得人家觉得咱们有多势利。」

  董香儿有些呆了,秦春娇向来待人和气,鲜少见她这样说话,她想了一下,顿时明白过来,兴许秦春娇之前在相府里有过什麽不痛快的事,再想到之前那位大少爷的暧昧情状,便暗骂自己糊涂,靠着人家给撑面子,可不是小瞧了秦春娇的手艺?

  董香儿是个痛快人,很乾脆地认错道:「妹子,姊错了,你别搁心上,往後姊再不说这话了。」

  秦春娇这才笑了笑,说道:「我没生气,三姊咱们回去吧。」

  那个人没来,她倒是松了口气。

  这些日子她一直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把来人当成寻常的食客,但她心里其实也明白是谁派他来的。

  她可不会自负到觉得自己的手艺天下少有,连相府里的大厨都比得过,叫相府大少爷巴巴的天天派人到乡下来买点心。

  苏梅词是什麽意思,她当然清楚,也许苏梅词是好意,但这让她很不舒服,想起了在相府里时,大夫人斥骂她是狐媚子、不要脸、痴心妄想攀高枝儿的事儿来,还有那些千方百计爬主子的床,设计相互陷害的丫鬟们,就为了得到一个姨娘的位置而费尽了心机,不择手段。

  她就不明白了,难道女人的衣食只能寄托在男人身上,男人就是天,男人的喜怒哀乐就是一切?如今她有本事,能干活养活自己,为什麽还要落个靠男人垂青的口实来?

  那人不来,於她而言反倒是好事。秦春娇心里想着,忍不住攥紧了车子的手柄。

  两人走到村中,便分开各自回家。

  第四十二章 跟嫂子说开了

  董香儿回到家中,杨氏正在院里洗衣裳,一见她进来,赶忙起身,将手在围裙上擦了两下,迎上前热络笑道:「三妹回来啦?锅里给你留着饭呢,热呼的,你快去吃吧。」

  董香儿不习惯她嫂子这热络样儿,便推辞道:「嫂子,不用了,我在摊子上吃过了,你忙吧。」

  正说着,她忽然瞧见那盆里也有自己的衣裳,不禁有些诧异,「嫂子,你怎麽连我的衣裳也洗了?」

  杨氏满脸堆笑,「你在摊上忙活,就是吃饭也只是随便吃个两口应付一下,不踏实。我特意给你留的捞面条,肉卤子的,可香了。你天天那麽忙,回家也是累得不得了,你的衣裳往後我就替你洗了。」

  董香儿更觉得奇怪,她这嫂子虽不算什麽坏人,但最是小气,一文钱看的比天都大,从来嫌弃自己是在家吃闲饭的,怎麽会突然这麽热情?

  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乐意对她好,她受着也就是了。

  董香儿便笑了笑,说道:「那就承嫂子情了。」说着,便去厨房洗了手,揭了灶台上的锅盖,果然见里面是浇着油汪汪肉卤子的捞面条。

  她盛了一大碗出来,又浇了些辣油子,便端着碗回屋吃去了。

  董大娘在里屋炕上做针线,听见外头的动静,鼻子里哼了一声,「见天就知道在外头疯,疯够了回来吃现成饭,也不知道心里想的啥!」

  杨氏在窗台下听见,直起身子回道:「娘,您也别怪三妹了,她是出去做生意,赚钱哩。」

  董大娘心里也明白,只是还是有些不服气,听了大儿媳妇的话也不吭声了。

  董香儿端着碗回到自己屋里,在床边坐了。

  屋顶上的窟窿,董栓柱已经替她补了,只是现在虽然不会漏风灌雨了,但住着依旧不太舒服。

  她吃了一口面,有些惊讶,杨氏这面烧的不错,卤子很香,面有筋道,竟然不是二合面,是全白面。

  这大嫂是突然改了性子了?竟然舍得给她吃净白面!

  董香儿吃完了面,将碗放在桌上,把床底下放钱的罐子扒拉出来,把里面的铜钱都倒出来,又把今儿秦春娇分她的钱也放了进去。

  她一枚枚的数了几遍,除了分给董栓柱的钱外,存到如今大约已将近七两银子了,那些钱董栓柱本来说不要,但她不能白用他,硬分了些给他。

  看着床上的钱,董香儿不由叹了口气,她如今独身一个,没什麽花钱的地方,可即便节衣缩食也只能凑出这些来。

  当初李家给董家的聘礼也就是十两银子,她想把这笔钱凑出来还给李家,然後跟他们家就此断了,和离也好,他们家休妻也罢,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进李家的大门了。

  秦春娇去河间县这几天,李根生又来了一趟,他没进董家大门,而是私下找的她。

  董香儿没想到李根生骨子里竟然是这麽个卑劣的东西,那天她到河边去打猪草,被他拉到草窝子里去,压着她说是想老婆,撕扯着她的衣裳。

  董香儿只觉得恶心,奋力搧了李根生两巴掌,将他从身上掀了下去,加上她泼辣且很有一把力气,李根生摁不住她,就被她挣脱出去。

  李根生恼羞成怒,便放话说要董家退当初的聘礼,不然她这辈子都是他的女人,休想从他手心里逃出去,他还下了最後通牒,说再过十天,如果既见不到钱也见不到人,他可就要带上亲戚来下河村绑人了。

  董香儿一想起竟然跟这麽个玩意儿当了几天夫妻,就恶心得睡不着觉。

  李家她是不能回去了,但这笔钱她爹娘是肯定不会出的,只能靠她自己攒,眼瞅着期限一天比一天近,秦春娇又去了县里几天,没有做生意,她真是愁得头发一把把的掉。

  要真被李家绑回去,那家人还不知道会怎麽折磨她。

  本来她想问秦春娇借点钱,但今日一瞧这情形,她实在张不开嘴。

  林家的生意不知怎麽就火起来了,还抢了她们的客,京城里的客人也不来了,秦春娇说着不在意,但哪有可能真的不在意。

  她正发着呆,外头就传来杨氏的声音,「三妹,你吃完了吗?嫂子能进来不?」

  董香儿听见杨氏的声音,慌忙将床上的钱重新拢进罐子里,又把罐子推进床底,这才去给杨氏开门。

  杨氏走进来,依旧赔着笑,「三妹,我就是来瞧瞧你吃完了没,把空碗收走。」

  董香儿说道:「碗待会儿我自己去洗,不用麻烦嫂子了。」

  「不就是洗个碗,哪儿就麻烦了,妹子你在外做生意累得很,这种小事就不用你动手了。」杨氏说着又瞧了屋子里一眼,「前儿我见着老四给你收拾屋顶,你也真是外道,这事儿怎麽不跟你哥说呢?老四毛手毛脚的,怕做不稳当,往後这房子哪儿不好了,你就来跟哥嫂说,保管给你收拾妥当。」

  董香儿吃饱了饭,有力气琢磨了,大概猜到了怎麽回事,笑了笑,刻意说道:「嫂子说的是,这屋子住着实在不舒服,霉味儿大得很,夜里房梁上还跑老鼠。春娇妹子和我商议着,等过段时间生意做起来,盖间房子当铺子,我就搬过去住,不在家住了。」

  果然,杨氏一听见铺子两个字,眼睛都亮了,又听说她要搬出去,急慌慌的说道:「妹子你这是干啥,你一个女人独身住在外头,夜里肯定害怕,万一有个啥事也没人照料。我看你就还住家里,白天去铺子,晚上回来,饭是现成的,水也是现成的,咱们一家子人还能说说话。」

  说到这里,她谄媚地笑着问:「你说那铺子可是真的?啥时候开,地选好了吗?光你们两个怕是不行,还要人手不?」

  董香儿压着笑,说道:「我和春娇妹子商量了,这铺子是肯定要开的,就是时候还没个准儿。她男人峋子也有事要干,正忙着,腾不出手来。再有,我们俩也确实忙不过来,所以到时候打算雇个小夥计。」

  杨氏连忙说道:「雇啥夥计,你大哥不就是个现成的人,你都能带着老四干买卖了,怎麽不能带上你哥?手心手背都是肉,三妹你一碗水可得端平,咱们是一家人,可不比外头雇来的人更可靠些?」

  「这也不是我能做主的,这生意大头的钱是人家春娇妹子拿的,我也就是跟着她干,硬要说起来,她才是东家。」

  杨氏嘿了一声,笑道:「我还不晓得你们俩?打小好得能睡一个被窝,你说啥她肯定会听。」

  闻言,董香儿脸上的神色渐渐沉了下来,「嫂子,这就是你的心里话吧,那你干啥不老实跟我说,绕这麽大个弯子?我实在看不惯你这个样子,你说咱们是一家人,可你瞧瞧你们待我的样子,像一家人吗?」

  杨氏愣住了,手慢慢垂了下去,没有言语。

  董香儿又说道:「打从我回来,爹娘我就不说了,你和大哥也没少说酸话给我听。李家是什麽样子的人家你们心里都清楚,嫂子你也是当人媳妇的,却要把我往火坑里逼,这像是一家人吗?」

  杨氏咬着嘴不吭声,或许是理亏,又或许是别的什麽,眼圈竟然红了。

  半晌,她抽了一下鼻子,将手一拍,说道:「算了,三妹,你既然把话说到这分上,我也就说开了,其实我跟你没仇,还不都是钱闹的!你也晓得咱们家是啥样子,当初你回来,可把一家人都吓坏了,要是李家逼着还彩礼,我们上哪儿筹钱去?打起官司来,爹娘那把老骨头是折腾不起的,就是我和你哥往後也没脸出门了。

  「後来,我瞧着你是个有本事的,那小生意做得红火,又带着老四一起挣钱,所以动了这个心思,你要是记恨我和你哥,那这事儿就算了,反正我也没行什麽好给你,也不指望了。」

  董香儿没想到杨氏竟然这般爽快,看她拿了碗就要走,便说道:「嫂子你等等,那事儿我没说不行。」

  杨氏狐疑地停下脚步。

  董香儿笑了笑,「我之前那麽说,就是心里有些恼,但嫂子你既然说把我当一家人,那我带哥一起做生意也没啥。」

  杨氏疑惑着,「三妹,你……」

  董香儿又说道:「但就是一桩,李家太不是东西了,我怕还没等生意做起来,我人就被他们给捉回去了。」

  杨氏将手往大腿上一拍,大声说道:「妹子你放心,李家敢来人,我第一个不答应!别说你,你大哥还有老四也不会答应,爹娘有话说,等我去跟他们说,咱们董家虽不是什麽大家族,但还总有几个亲戚在,董家的女儿没得叫他们欺负!」

  董香儿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一笑,姑嫂两个说了几句话,杨氏便拿着碗出去了,心里乐滋滋的。

  董香儿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了。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但在她看来,有钱怕是也能让磨推鬼,其实能有几个真正坏到骨子里的人,还不都是被穷给逼的,只要能让娘家站在她这边,她就不怕李家再来闹事,又或是将她绑回去。

  至於带着董大成做生意,秦春娇是给了她三成利的,不行就分一成给他,她欠春娇妹子的太多,万万不能再拖累她了。

  秦春娇回到家,才进院子就闻到了水饺子的香味儿。

  她将车子停稳进了堂屋,刘氏正将饺子盛出锅,端了出来,看到她便笑道:「我估摸着你差不多要回来了,才把饺子下锅,赶得正巧。」

  秦春娇在桌边坐了,看着盘子里白胖胖像元宝似的饺子,心里暖暖的。

  她已经几年没有尝过娘的手艺了,回到家里就有娘给煮好的热饺子吃,那滋味儿可跟自己下厨不一样。

  易峋和易嶟去山里收茶油果了,要到晚上才回来。

  秦春娇夹了个饺子,咬了一口,是荠菜肉馅儿的,调味正是自己最熟悉的,一个饺子下肚,她顿时觉得眼眶湿湿的。

  刘氏在对面坐着,含笑瞧着她吃,自己也拿起了筷子,有生之年还能和女儿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过去可是只有作梦才能想的事,如今终於实现了。

  秦春娇吃了几个饺子,忽然问道:「娘,还有饺子吗?」

  刘氏怔了怔,当即醒悟过来,说道:「面和馅儿还有很多,晚上等他们俩回来,再包给他们吃。」

  秦春娇点了点头,笑道:「峋哥在外头累了一整天,回来就爱吃我做的饭,哪天我没能做饭,他就没精神。」

  刘氏笑着瞅了她一眼,「还没成亲就一点儿都不害臊了。」

  她嘴上说笑着,心里却是欣慰,女儿找到了好男人,没有走她的老路,作为一个母亲,她心满意足了。

  等吃过了饭,秦春娇要收拾厨房,却没能抢过刘氏,只好回屋坐着。

  她在屋里坐了一会儿,换了件衣裳出了门,一路径直走到南山脚下一处老房子外,敲了敲门。

  门开了,赵三旺睁着一双迷糊的眼,问道:「谁啊?」

  秦春娇皱了皱眉,这大白天正午头,赵三旺怎麽跟才刚睡醒似的?

  赵三旺定睛看清了来人,脸色顿时变了,支支吾吾道:「嫂子,你怎麽来了?」

  秦春娇淡淡问道:「怎麽,你做啥亏心事了,我不能来?」

  赵三旺挠着头,说道:「没、没有。」说着便开了门,让她进去。

  秦春娇走到屋里,见这屋中虽然没什麽像样的家俱,却收拾得乾净整齐,赵三旺虽是个独身男子,倒是个爱乾净的。

  赵三旺倒了碗水给她,「嫂子,我这儿没待客的茶叶,你将就下吧。」

  秦春娇没有喝水,当面就问道:「跟我说说,林家摊子是怎麽回事?」

  赵三旺一脸的愧疚,半晌才低着头说道:「嫂子,我对不住你。」

  秦春娇柳眉微扬,「你没啥对不住我的,一样花钱买东西,去哪边都一样。我就是纳闷,林家的浆水面就那麽好吃?你之前和林香莲还有过节,怎麽现在巴巴的求着人家卖面给你?」

  赵三旺一听见「浆水面」三个字,眼神都直了,嘴角止不住的向上扯,形成了一抹极其扭曲的笑容。

  秦春娇看着他那样子,满心怪异,大喊了一声,「三旺!」

  赵三日如梦初醒,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浑浑噩噩的问道:「嫂子,怎麽了?」

  秦春娇看着他,半晌才问道:「你这是怎麽回事?林家的面真就那麽好吃?」

  赵三旺慌不迭的点头,「好吃!太好吃了!打从我出了娘胎,就没有吃过这麽好吃的东西!」

  话才说完,他又一脸疑惑,想了一会儿又说道:「也不是好吃,就是……哎呀,我也说不上来,只是一天不吃就想得厉害,浑身难受,就连作梦都惦记着她家的面,好像……好像能勾魂似的。」

  秦春娇听了这话,更觉得古怪,好上哪口吃食因而上瘾的事情不是没有,但也不至於各个如此,听赵三旺的说辞,林家食摊上的浆水面并没有什麽特别之处,怎麽就那麽勾人,早上瞧着那些食客的样子,一个个都好像着魔了似的。

  她想不明白,又随口问道:「她家的面一碗多少钱?」

  赵三旺听闻,低着头不说话,彷佛做错了事的大孩子似的。

  秦春娇瞧着他的样子,不由问道:「到底怎麽了?这不能说吗?」

  赵三旺两眼紧盯着自己的脚尖,嗫嚅着说道:「就是……就是……嫂子你听了可别骂我。」

  秦春娇抿紧了唇不说话,直盯着他不放。

  赵三旺这才吞吞吐吐地说道:「她家的面,一碗要十文钱。」

  秦春娇听得瞠目结舌,一碗浆水面竟然要十文钱,可谓是天价了。

  这所谓浆水面,一碗大半的水,面条其实没几根,夹着些菜叶子,一碗下去就是个水饱,谁肯花高价吃这个,十文钱一碗,简直比得上京城里饭馆的阳春面了。

  那些食客大半都是乡下人,虽说有些地主富户,但十文钱吃一碗吃不饱的面也是挺肉痛的,那面里到底有什麽魔力,能勾着人一趟趟的去?

  再说了,两家做的不是一路买卖,照理说该井水不犯河水才是,但林家硬生生就夺了她的老客,这就很是奇怪了。

  秦春娇想不明白,但她又不是赵三旺的谁,也管不着他上哪儿花钱,因此没有多说什麽,便告辞出来了。

  赵三旺在门边看着她走远,心里的愧疚之情越来越浓。

  大哥和大嫂那麽照顾他,大哥还叮嘱着叫他把钱存好,将来好置办家业娶媳妇过日子,可他却拿着钱去买林家的贵价面条吃。

  林家和嫂子不对盘,林香莲还坑害过嫂子,这些他都知道。於情於理他都不该去,但是他就是忍不住。

  几天前,林婶在村里碰见他,硬要他帮忙整一下院子里的地。他本不想去,却耐不住林婶左一句艰难右一句孤儿寡母,还是去了。

  等他帮完忙,林家就招待了他一碗浆水面,从那之後,他便再也离不开那东西了。

  他一边思索着,等秦春娇的身影在远处消失不见了,赵三旺又连打了几个呵欠,关上门回屋睡觉。

  这几天也不知道是怎麽了,总是睡不够。

  第四十三章 李根生挑衅

  秦春娇回到家中,将明日要用的黄豆泡了,便坐在灶台旁发呆。

  她弄不明白林家的面到底哪里好吃,但自己的生意还是要做下去,既然现成的熟食抢不过林家,那她就得换个路数了。

  那些食客都去了林家摊子上吃面,但要做饭的妇人们还是照旧来她这儿买豆腐,今儿还有不少人跟她抱怨,说她不出摊,她们可麻烦极了,毕竟左右就一个宋家集子,要切豆腐得要走老远,谁家做饭天天跑去那里买菜?

  所以,秦春娇打算将豆腐脑的量减半,多做些豆腐,再额外做些千张,横竖都是豆制品,不过是在模子里多压一会儿的事。

  再者,端午将近,她打算让赵三旺买些糯米回来,做些粽子放在路边卖,林家只卖浆水面,冲不着她这路生意。

  秦春娇把这主意告诉了刘氏,刘氏也觉得很好,便说明儿一早帮着她一起做。

  到了傍晚,刘氏洗了一家子的衣裳,秦春娇估摸着那对哥俩八成要回来了,就在厨房里烧水下饺子。

  但饺子煮好出了锅,直到都放凉了,也不见易峋和易嶟的身影,秦春娇只好拿筷子将饺子在盘子里挑了挑,又淋了些麻油,不让它们黏上。

  她心神不宁的走到门外,天色早已黑透,月亮自东方天际升了上来,几颗星子散落在如同黑绒布似的天空中。

  院子里,大黄早已趴下歇息了,马厩中豆子和那匹叫大灰的骡子也都没了声息,那两个男人却还是没有回来。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易峋从来不会将她单独留在家里到晚上,今天这是怎麽了?是不是出了什麽变故?

  刘氏也走了出来,轻轻说道:「他们男人外头事情多,难免耽误。何况峋子又是个有出息有本事的,指不定见了些什麽人,就会晚些。」

  秦春娇两道秀丽的眉紧紧蹙着,清澈的眸子密切关注着通往村口的道路,摇头说道:「峋哥不会丢我一个人在家里的,他不放心,我也不放心。」

  刘氏微微叹了口气,她是没有尝过夫妻恩爱的滋味儿的,她和秦老二那就是冤孽,对她来说秦老二死在外头才好,她也从来没有替他挂心过,女儿这样牵肠挂肚的心情,她从没体会过。

  但这样也很好不是,夫妻本就该如此。

  不知过了多久,月亮都升上了中天,秦春娇只觉得两条腿都麻了,正想回屋,猛然见村路上冒出两个人影来。

  刘氏正在灯下穿针,就听见外头女儿惊喜的呼声,「峋哥!」

  她晓得易峋这是回来了,浅浅一笑,放下针线,就打算去给他们热饭,好让女儿和女婿有空说说话。

  秦春娇几乎是飞奔出去,一头扎进了易峋的怀里,坚实的胸膛和易峋的气味儿,让她安心的眯细了眼眸。

  易峋立在月色里,影子在地下被拽得长长的,他没有动弹,任凭秦春娇抱住了他,他似乎在出神,直到感受到怀里温热娇软的身躯正磨蹭着自己,方才醒神过来。

  他浅笑着将秦春娇抱了起来,额头抵着她的,轻轻问道:「一直在等我?」

  秦春娇等了这大半天,又是在心爱男人的怀里,不由撒起娇起来,她嘟着嘴说道:「你怎麽才回来?我都快担心死了,给你煮的饺子都凉透了。」

  易峋听着这软糯娇媚的声音,憋在心里的那口郁气竟就这麽化了,他轻轻啄了一下她的唇,哑着声音说道:「是我不好,待会儿一定把你煮的饺子全吃完。」

  秦春娇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他的唇上,说道:「一个都不许剩。」

  易峋含笑看着她,而後张口咬住了那青葱一般的细长手指,细软的指尖小巧可爱,他咬住便不肯放了,吸吮轻咬着。

  略有几分粗糙的舌扫过指腹,惹得秦春娇一阵战栗,她只觉得指尖痒痒的,甚至连心里也被他搔得痒痒的。

  她红了脸,想将手指抽出来,偏偏易峋就是咬住不放,像在品味着什麽,一副有滋有味的样子,他的眸子映着她的身影,水色的唇边漾着一抹笑。

  这让秦春娇的脸越来越烫,娇艳的小脸像玫瑰一样红,她小声嘟哝着道:「峋哥,快放开,这是干麽!」

  易峋轻笑了一声,这才松了口,淡淡说道:「我饿了。」

  秦春娇赶忙将手背到身後,似是生怕再被他捉住,她嗔怪的看了易峋一眼,饿了就去吃饭,咬她干麽?

  她眸光随着眼下的泪痣轻轻流动,这娇嗔的一眼却是媚到了极处,易峋只觉得一阵气血翻腾,他抱着秦春娇,大步走进了屋中。

  易嶟已经回房洗澡了,刘氏还在厨房里张罗,没人瞧见,易峋把人丢在床铺上,紧接着自己也压了上去。

  秦春娇的脸艳红着,眸光轻转,低低说道:「峋哥,别这样,先吃饭去吧。」

  易峋剑眉一挑,淡淡说道:「我正要吃。」

  秦春娇嗔道:「娘在外头呢!」

  这要放在以前那也就罢了,但亲娘就在外头,这让秦春娇羞赧的不能自已,就像是做了什麽坏事要被娘抓到了。

  易峋薄唇轻抿,有些不情愿的放她起来。

  秦春娇坐起身,理了一下鬓发,就着烛火,目光不经意的落在了易峋的眼眉处。易峋的右眼下有一道浅浅的伤痕,像是被什麽利器划伤的,口子很新,并且昨日绝对是没有的。

  她忍不住伸出手,轻轻触了一下。

  易峋并不觉得疼,却迅速躲了开去。

  秦春娇问道:「峋哥,这是怎麽回事?你和谁动手了?」

  易峋默然,半日才说道:「没有的事,这是被树枝划的。」

  秦春娇有些不信,这个地方是要多不留神才会被划伤?

  然而易峋却不想再说下去,先从床上下地,向外走去,昏黄的烛火下,他的侧颜看上去有些冷淡。

  秦春娇愣愣的坐在床畔,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他不高兴了。

  等她调整好面部表情走到堂屋里,油煎饺子的香味儿在屋中四处飘散。

  易峋和易嶟都在桌边坐着,刘氏笑着把煎好的饺子端上了桌,说道:「饺子凉了,没法重新下锅,我煎了一下,你们尝尝。」

  易嶟笑道:「还没动筷就知道好吃,婶子的手艺那是我们打小就领教过的,春娇这麽会做饭,还不都是婶子教的好?」

  刘氏呵呵笑着,「你还是这麽会哄人开心,快吃吧,待会儿别再搁凉了。」

  易峋没有说话,拿起筷子默默的吃着。

  饺子煎得恰到好处,既不会过於油腻,吃起来也酥脆爽口,但因为易峋的默然,易嶟彷佛想起了什麽,不再说话,低头吃饭。

  秦春娇侧身坐在桌边,静静的看着易峋。他脸色淡然,俊朗的五官带着一丝刚硬,筋骨结实的手指握着筷子。

  刘氏也察觉到了什麽,起身轻轻离去了,饭桌上顿时陷入了沉默。

  秦春娇心里有些不好受,易峋以前也不是没有跟她生过气,但从来没有这个样子过。

  等吃过了饭,易峋回屋洗澡,秦春娇收拾好厨房,想了想,便走去找易嶟。

  易嶟正在灯下收拾褡裢,见她进来,连忙起身,「春娇,有啥事?」

  秦春娇问道:「嶟哥,你们今天出去遇到什麽事了?我看峋哥好像不高兴,他眼角边还有一处划伤,我问他,他也不说。」

  易嶟听她问起这个,不由犯了难。

  秦春娇见他吞吞吐吐的说不出话来,着急的问道:「到底是怎麽了?他不说,你也不肯说,果然和人打架了吗?」

  易嶟身子一震,抿了抿嘴,那张和易峋一点也不相似的俊脸上犹豫迟疑着,半晌他才说道:「哥既然不想说,那就是有他不说的道理,我也不能在他背後乱多嘴,春娇,你还是问哥吧。」

  秦春娇见兄弟俩都是锯了嘴的葫芦,负气地将手一甩,扭身回房,倒卧在床上,把脸埋在了枕头里。

  她觉得委屈,心里还有些酸,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易峋抱着她、逗着她,怎麽忽然就翻了脸?

  再说了,有什麽事不能告诉她的?她不是他媳妇吗?

  刘氏在旁边做着针线,隐约听见女儿低低的啜泣声,她停了针,低声问道:「丫头,怎麽了?」

  秦春娇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说道:「都是峋哥不好,他有事瞒着我。」

  刘氏不知道该说什麽为好,在这上头,她真是没什麽能教导女儿的,以前跟着秦老二,她只能看他脸色讨生活。

  静默了一会儿,她才说道:「峋子是男人,养家糊口的在外奔波,难免会遇上些不愉快的人和事,他不想告诉你,怕是告诉你也不中用,还要你多操心。」

  秦春娇闷闷的声音从枕头里传来,「我也遇到了烦心事儿,我也没跟他撒火啊。再说,他说都没说呢,怎麽知道告诉我不中用?」

  刘氏微叹了口气,满眼慈爱的看着女儿,「你啊,真是被峋子给宠坏了,所以才这麽任性。我早跟你说过,他这样的男人着实不多见,你可要好好珍惜。」

  秦春娇顿了顿,又说道:「他这麽晚才回来,我牵肠挂肚的,结果回来了啥也不说,忽然就甩脸色给我看。他高兴了就哄我,不高兴了就把我丢一边,我是他媳妇,又不是小猫小狗。」

  刘氏却说道:「你呀,就别怪他了,多少像他这样有本事的男人,脾气比他还坏的多,在家里耀武扬威,男人能挣钱养家就好,其他都不要紧,何况他还疼你。」

  秦春娇坐了起来,有些茫然,「可是,我也能赚钱啊。」

  刘氏摇头说道:「你那就是闹着玩儿。」

  秦春娇没有说话,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她的生意是不大,但付出的心血劳力可一点都不轻松,她赚来的钱也不是自己乱花的,平常买个什麽油盐酱醋,其实也是贴补了家用。

  她喜欢易峋,甘愿为他料理家务,生儿育女,也甘愿体贴着他,但这一切都是从喜欢上来说,难道女人天生就该矮男人一头,就算能赚钱谋生,也要被说是靠着男人?

  她不觉得这样合乎道理。

  秦春娇躺回床上,原本她想把林家的事跟易峋说道说道,但闹了这一出也就给忘了,白日里劳累了一日,纵然这会儿心里不快,还是很快睡着了。

  刘氏听见女儿沉稳的呼吸声,起来瞧了瞧,拉过被子给她盖上,自己也熄了灯,睡下了。

  夜深了,林家的灯火却还亮着。

  林婶坐在床上,将今天赚来的钱一枚枚的数了一遍又一遍,不由喜上眉梢,向厨房里忙碌的林香莲扬声说道:「还是这法子好用,单就今儿这一日,咱们就赚了二两银子!你桐生叔那十两银子一早就还乾净了,剩下的可就是咱们自己的了。我琢磨着,不如再多烧一锅,咱们这生意就是乾赚,做的越多卖的越好。」

  林香莲看着锅里的水沸腾了,便从一旁的陶罐子里掏出些晒乾的菌子丢了进去,那些菌子见了热水,顿时溢出一股奇香。

  白气蒸腾上来,林香莲闭了闭眼睛,看着菌子在锅里上下翻腾,满脸平静。

  这东西吃下去会怎样她心里不是不明白,但她根本不在乎,那些人全都羞辱过她,全都是活该!

  每一个人的面孔她都深刻记得,他们在秦春娇的摊子上吃的有多开心,那些夸赞秦春娇的话就像刀一样扎在她的胸口,还有那个赵三旺,要不是他多事,峋哥怎麽会不待见自己?

  不过那些已经过去了,这些人如今都拜倒在她脚下,哈巴狗一样的求着她卖碗面给他们,其中还有不少是秦春娇的老客。

  今天看着秦春娇那诧异的神情,她心里真是畅快不已,她活了十多年,没有一天像今天这样痛快。

  秦春娇抢走了她的峋哥,她就要毁掉她在乎的一切!

  白天秦春娇还在嘴硬,不过没关系,没人会不折服在自家这锅面里,等她抢光了秦春娇的生意,峋哥就会发现这女人只是个会拖他後腿的废物,然後就会发觉自己有多能干,自己才是配得上他的女人。

  林香莲心里泛着一股微妙的甜美感,向林婶说道:「娘,菌子已经不多了。」

  林婶满不在乎的说道:「没事儿,明儿我跟你桐生叔说,再从城里捎点就是了。这生意好做,他也乐的很。」

  浆水面就是一锅子浆和少许杂面条,外带些菜叶子,本钱低的可以,简直就是一本万利。

  林香莲听着母亲的话,唇边泛出了一抹笑意,就像菌子没晒乾时的样子,艳丽却狠毒。

  易峋擦洗了身子,将水拎出门倒掉,他本想找秦春娇说话,但走到门口,见门缝里光线全无,晓得母女俩已经睡了,只得作罢。

  他走回房中,盘膝坐在床畔,想起白天在宋家庄的事情,不由出了会儿神。

  他们早先和山里的几户人家说好了,按一斤五文钱的价钱收购茶油果,这东西在山里是极贱的,几乎没有任何用处,下果子的时候山里到处都是,山民收了也只是拿来喂鸡喂猪,如今见有人肯花钱来收,当然乐得开了花,二话不说答应下来。

  但因眼下不是时节,山民手里也不是很多,那些人家见易峋收的多,便答应帮他收拢,於是今天他们兄弟俩便进山去收货了。

  生意谈的倒是顺当,没有任何波折,但谁知收了茶油果出来,他们却碰见了董香儿的男人李根生。

  他是认得李根生的,董香儿出嫁的时候,李根生来下河村迎亲,大夥儿都见过。

  那男人一见了他,两只眼睛瞬间通红,咬牙切齿的大骂他无耻,仗着有钱勾搭霸占人妇等粗话。

  易峋起初一脸莫名其妙,稍後便明白过来,李根生说的是董香儿,他在怀疑自己和董香儿有染。

  这闲话下河村里也有人说起,只是易家的人都没怎麽放在心上,毕竟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四处瞎嚼舌头的闲人,然而这话却不知道被谁传到了宋家庄,被李根生听了去。

  李根生也曾悄悄到下河村看过,没见董香儿和易峋怎麽样,倒是在和易家的媳妇秦春娇一道做起了小买卖。

  然而在李根生这种小肚鸡肠又没见识的男人眼里,易峋如果没有占了董香儿啥便宜,他能情愿出钱让一个和自家没什麽相干的女人去做生意?

  他还听说,那个秦春娇和董香儿好得穿一条裤子,只怕就是自家男人跟董香儿睡了,她也睁只眼闭只眼的不在乎,更甚者,这皮条说不定就是她拉的。

  难怪董香儿那婆娘不肯回来,原来是找好下家了!

  李根生满腹窝火,只觉得自己头顶甚绿,然而他是个连窝里横都不敢的懦弱男人,他听说过易峋的名声,并不敢来下河村闹事,但今儿不期然在宋家庄撞见了易峋,想着这是在自家地头上,胆子肥壮起来,上前揪住易峋打闹。

  易峋并不是个喜欢多费口舌的人,又见他上来厮打,向旁一让推了他一下,他武艺精熟,李根生哪儿是他的对手,当即便摔了个四仰八叉。

  李根生是个浑人,就嚷嚷起来,说什麽奸夫上门殴打亲夫,李家人很快闻讯而来,又带了些亲戚邻居。

  易峋和易嶟虽解释那是村人的闲话,根本子虚乌有,但李家人正在气头上,心底又另有一把算盘——?董香儿总不肯回婆家,如果拿住了她偷人的把柄,那就有说道了。

  所以李家人听不进去也不想听,那些来帮手的人胳膊都是朝内的,当然帮着李家,两厢里说不通,就动起了手。

  别看李家人多势众,但不过是些寻常的乡下人,易家兄弟只凭双拳四手,反倒还占了上风。

  那些人里有几个愣头小子,一时气冲上头动了刀叉,易峋一个不留神,才在右眼下被划了一道,最後还是宋家庄的里正赶到,驱散了他们,并告诫易峋易嶟往後再不得踏入宋家庄半步。

  也就是因为闹了这一出,才耽搁了回程。

  易峋并不大在意能不能再去宋家庄,那山宽广了去,离了宋家庄,还有别处能收茶油果,只是担心这件事传入秦春娇的耳朵里,她会怎麽想。

  易峋不大待见董香儿,受不了她那个爆脾气,但秦春娇和她要好,秦春娇在村子里也没什麽好朋友,好不容易有个能说上话的人,他不愿伤了她们之间的和气,因此他不想把这件事告诉秦春娇,也不愿说谎哄她,所以才会那个样子。

  然而方才吃饭的时候,秦春娇好像不高兴了,她从小就是这样,体贴人但也爱多想,他本想再跟她说些什麽,她却已经睡了。

  易峋淡淡一笑,吹熄了灯,在床上躺了下来。

  月光如水般洒在了男人身上,没过多久他便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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