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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侍花《掌勺巧妻》(卷二) [打印本页]

作者: 腐爱    时间: 2019-6-5 10:40
标题: 侍花《掌勺巧妻》(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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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掌勺巧妻》(卷二)
作者:侍花
系列:蓝海E68402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9年5月24日


内容简介:

秦春娇觉得自己实在弄不懂她家峋哥,明明他对她这样好,
糕饼,买,胭脂水粉,买,她要的他都买给她;
她的好姊妹跟夫家撕破脸,在娘家被排挤,她想要帮忙?
他就安排对方在春耕期间替雇工准备饭食,赚钱自立;
她想要和好姊妹合夥摆摊卖豆腐脑,可能他会被笑说吃软饭?
他不高兴,可终究先低头同意,还暗地里准备好各种用具……
可为什麽她想着自己是他媳妇,把摊子赚来的银子交给他,
他却比先前更生气了,还问她是不是想要自赎自身,想要离开他?
天地良心,她从来没想过要跟除了他以外的人在一起呀!
咳咳,三姊说:夫妻没有隔夜仇,一睡解千愁,
难道,她真的要用上这一招来说明自己的心……

  第二十一章 又要使坏

  傍晚时候,赵三旺果然来易家吃饭了。

  秦春娇正在厨房烧饭,听见院子里的响动,就跑出去迎接。

  一个尖嘴猴腮、瘦骨嶙峋的青年站在篱笆边,见了她点头哈腰的赔笑,「嫂子好,多谢嫂子招待!」

  这瘦小青年,正是赵三旺,他一听说易家要请他吃饭,还是秦春娇要谢他搭救,欢喜得如吃了蜜蜂屎,乐颠颠的就来了。

  这赵三旺别看没有啥本事,又是个孤儿破落户,但打小学会察言观色,嘴巴甜,最会溜须拍马,他知道易家当家的是易峋,看这些日子的情形,秦春娇又是易峋的心头宝,易家哥俩不好巴结,巴结了秦春娇也是个法子。

  果然,秦春娇听了他这话,脸上先是红了一下,唇边泛起了一抹止不住的笑意,带着几分羞涩又带着几分甜意,娇艳动人。

  她咯咯一笑,说道:「真是贫嘴!」便转身回厨房去了。

  易家哥俩放好了农具,便拉着赵三旺也到厨房去洗手。

  赵三旺一进厨房,便被那浓郁的各种饭菜香气给折服,肚子里馋虫作祟,涎水直流。

  赵三旺擦了擦嘴边,向灶边的秦春娇说道:「嫂子,您给兄弟做啥好吃的了?」

  他嘴上说笑,却离秦春娇远远的,易峋胖揍刘二牛的情形,他可是深刻在脑海里的。

  虽说他也很看不上刘二牛的作为,但心里却也怕得很,他可不想被易峋误解,就他这一身小鸡骨架,挨不了第三拳就散了。

  还不等秦春娇答话,他的脖子忽然被一只大手捏住了,他哎哎叫着,就听易嶟说道:「春娇烧啥你吃啥,伸着那麽长的脖子,贼头贼脑,恨不到脑袋插到锅里去,真是属老鼠的!」

  易嶟嘴里说着,提着赵三旺出去了。

  秦春娇在灶台边忙碌着,灶下的火光将她的脸照得红通通的,秀色倍增。

  易峋洗了手,走了过来,问道:「有什麽要帮忙的?」

  秦春娇轻轻说道:「都快好了,你出去等着吧。」说着,想了想添了一句,「你把盛好的菜端出去,我腾不出手。」

  易峋端着菜盘出去时,赵三旺正坐在桌边,向易嶟侃侃而谈。

  「二哥,话不是这样说。嫂子是还没和大哥成亲,但其实这事儿跟秃子脑袋上的蝨子一样,明摆着的事儿!肉烂在锅里了,就是个早晚的功夫。村里人的胡扯,我是不信的。所以,我叫她嫂子,一点儿错没有!」

  易嶟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呵斥道:「谁是你大哥二哥,你少拉关系的胡认亲戚!」

  赵三旺抓了抓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易峋端了菜盘过来,随口说道:「三旺比咱俩都小,叫一声哥也没错。」

  赵三旺连忙起来,双手接了菜盘,赔着笑脸,「大哥说的是,我年纪小,爹娘走得早,没人管教,以後还多得大哥二哥的教导。」

  易峋和易嶟换了个眼神,他这算是赖上了?

  赵三旺很聪明,起初他帮秦春娇送信儿,纯是看不上刘二牛的下作行径,没想过要易家报答,但易家竟然为了这事请他吃饭,足可见易家人是有良心的,这让他看到了希望。

  他巴结赵桐生也好,在村里偷鸡摸狗也好,其实也只是为了混口饭吃,他不介意卖力气,但也得有地方肯让他卖力气才行。

  说话间,秦春娇已把饭菜都烧好了,端了过来。

  今天的晚饭,她炸了花生米,烧了一碗红烧肉,新剥了一个笋,用酱油白糖勾芡,烧了一道素菜,还炖了一只全鸡,这只鸡是她今天跟村里一户人家买的,自家养的鸡还小,吃不得。一旁,是一盘新蒸的窝头,四个人一人一碗玉米糁。

  饭菜上齐,秦春娇又去打了一壶茵陈酒来,给这三个男人斟上。

  茵陈酒是年前的东西,拿高粱酒泡茵陈叶子弄的,是过年时候喝的。

  赵三旺对着满桌子的菜,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好不容易等四个人都在桌边坐下,迫不及待的抄起了筷子,就朝着红烧肉下手。

  易嶟拦住了他,呵斥道:「你可真是半点规矩没有,主家没说吃,你先下筷子了。」

  赵三旺又抓了抓头,捏着筷子,嘿嘿傻笑着。

  易峋说道:「无妨,今日本来就是请他吃饭的。」说着,向赵三旺道:「昨儿南山上的事,你帮了春娇,我们很承你的情。」

  赵三旺倒不好意思了,咧嘴傻笑道:「没啥,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秦春娇却在一旁淡淡说了一句,「但是很多人,连这一句话也不会说呢。」

  易峋没有再说什麽,只是示意动筷。

  赵三旺立时就抄起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好在已出炉了一段时间,没有那麽烫了,一咬下去,结实的肉块里溢出甜美的汤汁,肉香满口。

  秦春娇这红烧肉做法和寻常的不一样,京畿地区的人家,都是拿酱油和大料炖出来的,口味偏咸,颜色也有些浊。但秦春娇烧这道菜,则是先熬了糖油,将五花肉块裹满了糖油,才拿酱油水去炖,收汁的时候又放了一把冰糖,成菜出来色泽红亮,入口香甜,肉质饱满紧实。

  赵三旺是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光棍,一年到头肉都吃不上几口,更不要说这样可口的菜肴,他连塞了四五块红烧肉,又去撕鸡翅膀。

  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易家人都静静的没有说话。

  秦春娇见到那瘦骨嶙峋的肩胛,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赵三旺的心眼儿是好的,他天天在村里耍滑头,其实也就是为了要口吃的,十五六岁,说起来,还是个半大孩子。

  待饭吃的差不多了,易峋忽然向赵三旺说道:「三旺,开春了我们地里的农活要雇人,你要不要干?一天管你三顿饭,再给你二十文钱。」

  赵三旺呆了,塞了满嘴的食物,忽然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他咧开嘴,含糊不清的说道:「哥,你真是我亲哥。除了我死掉的爹娘,这世上再没人比你对我更好了。往後,大哥二哥就是我亲哥,春娇姊就是我亲嫂子!你们让我干啥,我就干啥,绝对没有一个不字!」

  其实也不怪赵三旺这麽激动,他早年死了爹娘,孤苦伶仃,家中没有土地也没人管他,村里人嫌弃他的也多,赵桐生有时让他干活,也只管他一天一顿饭,工钱看心情,高兴的时候给,不高兴就没了,如易家这样,真正将他当个人看,委实是少。

  而易家一家子人,被他这一顿哭弄得都有些不知所措。

  易嶟开口喝道:「大小夥子,哭啥哭!啥了不起的事,值得你这样一把鼻涕一把泪!」

  赵三旺又是笑又是哭,说道:「我就是高兴,两个哥哥对我真好!」

  易嶟笑骂道:「你先别高兴的太早,要是你干活偷懒,不只没有工钱,我还会揍你!」

  赵三旺连连保证,「不会不会,二哥放心,我一定好好干活!」

  易峋放下酒盅,淡淡说道:「还有一件事,春耕也就是这两天,等庄稼下了地,也就没事可做了,你打算怎麽办?」

  赵三旺犯了难,确实如此,春耕就忙这两天,过了也就闲了,没了活,易家当然也不会再用他。

  易峋继续说道:「如果你确实踏实肯吃苦,到那时候,我还有别的事派给你。」

  易嶟知道他哥在打算什麽,微微有些迟疑,「哥……」

  赵三旺倒是高兴的很,连连应诺。

  易峋唇角微弯,「好好干吧,你也老大不小了,将来置办了家业才好娶媳妇,不然哪有姑娘肯跟你?」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酒下了三壶到肚里,几盘菜都吃了个乾净,只剩一堆鸡骨头,赵三旺简直恨不得连盘子都舔了。

  吃完了饭,赵三旺说好第二天就来帮忙,便歪歪扭扭的回家去了。

  易峋好似也有点喝多了,站起来身子有些摇晃,秦春娇赶忙扶住了他,将他搀回房里,易嶟也回房歇息了。

  走到易峋房里,她扶着易峋在床畔坐下,出去打了一盆热水回来,给他擦脸洗漱。

  易峋坐在床畔,垂着头,高大的身躯在灯火之下恍若高山一样的雄厚峻拔,前额的发垂了些下来,有些遮挡视线,他撩了一下,看着旁边忙碌的女人。

  秦春娇给他擦了脸,又泡茶给他解酒,油灯将她的影子投在了墙上,随着她的动作摇晃着,纤细妩媚。

  她轻声咕哝着,「再高兴也不用喝成这个样子!不知道喝多了酒伤身吗?」

  易峋自她手里接过茶盅,一饮而尽,茶水浓了些,倒把嘴里的酒气尽数压了下去,他把茶盅放在了床头的小杌子上,伸手一揽将她抱到了怀中,而後两人一起栽倒在了床上,听怀里的女人咿呀叫着,他翻身将她压在了床上。

  秦春娇的脸顿时通红,男人的身躯和力气让她手足酸软。

  今夜的易峋,和平时好像不太一样,那种被狼盯住的感觉再度回来了。只是今天夜里,她似乎已经在狼的嘴边了。

  她轻声呼唤道:「峋哥……」

  易峋没有说话,俯了下去,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亲吻咬啮着她细嫩的皮肤,呼吸渐渐粗重,吐在她的颈子上,低声喃喃着,「春娇,我要你。」

  秦春娇似是被他感染了,也渐渐的喘息起来。

  易峋喝醉了吗?还是没有呢?

  她的心乱成了一团麻,有些羞有些甜又有些慌乱,她并不害怕,如果易峋真的想要,她也愿意给,但心里就是慌。

  她懂男女之间的事情,但懂是一回事,亲身经历又是另一回事了,何况易峋说了出孝才成亲,现下不是还没到吗?

  易峋胡乱的亲着她,在敞开的领口里,落下了一个又一个属於自己的印子,最後含住了她的唇。

  「别拒绝我。」他这样说,粗糙又温热的手探到了衣衫底下,抚上了缎子一样的皮肤。

  秦春娇只觉得自己彷佛化成了一滩水,又或者是一团面,任凭易峋揉搓。

  易峋以前也和她亲热过,但都没有像现下这样,这种感觉十分的陌生,她觉得自己彷佛也在渴望着什麽疯狂的东西。

  她想要男人?

  这念头才在心底冒出来,就像一团火一样让她的身子滚烫了起来,但那慌乱的情绪终究占了上风。

  她握住了易峋的手,水一样的眸子哀求也似的看着身上的男人,轻轻开口,嗓音沙哑柔媚,「峋哥,今天晚上,先……先饶了我好不好?」

  男人伏在她身上,嘶哑的声音轻轻吐了一个字,「不。」

  秦春娇只觉得身子更软了,但还是说道:「往後的日子多如柳叶一样,成亲之後想怎麽样都行,我、我、我总是你的……」

  成亲两个字,让易峋那灼热的脑袋清醒了过来,看着被压在身下的女人,他依然有些不能自已,但心底已经明白过来了。

  他不是想过要风光的办喜事,然後堂堂正正的要她吗?这是怎麽了?

  男人的身子,就是有这样不争气的时候。

  易峋想着,还是放开了她,躺在一旁的床铺上。

  他真的有些醉了,只一会功夫,就睡着了。

  听着身旁男人那沉沉的呼吸声,秦春娇虽觉得有些失落,但还是松了口气,她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被男人牢牢的扣着,想要挣脱,却听到他在梦里呓语了一声。

  「春娇,我喜欢你……」

  这沙哑的声音,让秦春娇想起了些往事。

  那是十四岁那年,七夕看灯会回来,易峋也是这样对她说的,当时的易峋已经隐隐有了男人的样子,他抱着她,在她唇上落下了个蜻蜓点水似的吻。

  秦春娇拍了拍自己滚烫的脸颊,拉过被子盖住了两人,重新在他身旁躺了下来,才闭上眼睛,就陷入了梦乡。

  易峋原本紧闭的双眼却张开了一条缝,点漆也似的眼珠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他将秦春娇揽到了怀里,相互拥着,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才真正的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易峋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身旁的床铺已空空如也,温热的褥子上却还残留着一丝属於女性的甜香气息。

  他只觉得头有些沉,倒没有其他地方感觉难受。

  窗户外头,传来秦春娇的说话声,夹杂着赵三旺那「二哥、嫂子」瞎叫的声音,易峋想起昨夜的事情,在灿烂阳光之下,那香艳的回忆彷佛只是一场春梦。

  他捋了一把头发,起来穿了衣裳,走到脸盆旁,盆里已经备好了热水,他梳洗了一番,出门走到院子里。

  易嶟正收拾农具,给骡子套上犁,易峋四下看了一眼,并没有见到赵三旺,便问道:「三旺呢?刚才我还听见他的声音。」

  易嶟强忍着笑说道:「那小子昨儿晚上肉吃多了,刚才肚子疼,跑茅厕去了。」

  易峋点了点头,没再说什麽。

  昨天易家哥俩说要雇赵三旺春耕,一天照管他三顿饭,於是赵三旺今儿一大早就来了,谁知道肚子忽然疼起来,过了大约一刻钟功夫,秦春娇出来叫他们吃饭时,赵三旺才从茅厕里出来。

  易嶟嘲笑他,「馋猫,见了肉就没吃够,这下好受了吧?」

  赵三旺挠着头,傻笑着说道:「嫂子烧的饭好吃,就是我娘也没烧过这麽好吃的菜。」

  说着话,三人便进了堂屋。

  正是农忙时节,各家的女人都使尽了浑身解数做饭,生怕要下地的男人吃不饱,秦春娇也是如此,一锅玉米粥是免不了的,另外又烙了一大叠的葱油饼。

  菜是个麻烦事儿,笋子才腌上,这会儿还不能吃,芥菜疙瘩大夥儿也着实吃得有些腻了,好在已是春天了,各样的野菜都从地里钻出来了,远处的不说,就是院子里摘上一把也够吃了,她烧了一碗野苋菜,凉拌了一大盘扫帚苗,这早饭也就差不多了,只可惜家里鸡还没长起来,没有蛋可以吃。

  易家哥俩是已经习惯了,赵三旺孤身一个,早饭从来没有什麽着落,更不要说这样正经丰盛的饭菜了,他端着粥碗,唏哩呼噜的喝粥,大口咬着饼,吃得开心欢快。

  秦春娇却有些心不在焉,她吃了两口葱油饼就放了筷子,望着易峋出神。

  昨天晚上,她替易峋脱衣裳时,发现他後腰上有一枚月牙形的胎记,那胎记的形状,她非常眼熟。

  之前在相府里,有一段日子,四小姐跟在老夫人身边,老夫人拨了她去服侍,她伺候四小姐洗澡时,也曾在四小姐的腰上见到了一枚月牙形的胎记。

  她曾私下问过别房服侍的姊妹,才知道原来相府里的少爷小姐们,身上都有那块胎记,这像是相府的遗传,易峋身上竟然也有,不得不让她觉得稀奇。

  易峋察觉出来,看着她问道:「怎麽了?」

  秦春娇摇了摇头,心里想着,大约只是个巧合吧,易峋是个乡下青年,怎会和相府里扯上关系。

  易峋也没追问,吃过了饭,和易嶟他们便出门下地去了,剩秦春娇一个人在家,照管牲口,预备午饭,收拾院里的菜地,其实也还算清闲。

  林婶果然依着赵桐生所说,去刘二牛家照料他。

  刘二牛一来也是伤重,二来也是天生就懒,有人伺候,乐得饭来张口,还对着林婶颐指气使,林婶却没那麽多耐心,她一辈子除了在床上伺候男人外,再没伺候过谁,何况是照料刘二牛这泼皮无赖。

  这两个人,一个不耐烦,一个不要脸,两下对到一起,当然就生出了口角来。

  刘二牛躺在草铺上,哼哼着要水喝,林婶在门口坐着晒太阳,听见了也装没听见。

  他真当自己是大爷呢?不是林香莲有把柄落在他手里,她才懒得理他!

  刘二牛叫了几声不见人影,便提高了嗓门,「林婶啊,你可不能不管侄儿啊,咱可是被你闺女害成这样的!」

  林婶听了这话,银牙一咬,倏地一下起来,转身迈进门里,阴阳怪气地道:「二牛,你可真是个福气人儿。调戏人家姑娘不成,被人揍了,躺在这里倒还得人服侍,命这麽好的,普天之下,也就独你一个了吧?」

  刘二牛哼哼着,「婶儿,你这话可就不对了。要不是你闺女教唆,我哪儿想得起来干那事?所以说了,这事儿算来算去,还是在你闺女身上。我没朝你要赔偿,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林婶被刘二牛这无赖脾气给气了个一时说不出话,但偏偏拿他没辙。

  香莲干的事儿,虽说没证据,却到底有个影儿,刘二牛那破嘴在村里一宣扬,香莲就别想嫁人了,她还满心盘算着要让女儿嫁给易峋呢。

  当初,易峋怎麽不乾脆打死他呢!

  林婶耐着性子去倒了碗水给他吃,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便说道:「刘二牛,我说你也真不是个玩意儿。当初,你和秦老二好的穿一条裤子,差不多就要隔着辈分拜把子了,如今,你好意思欺侮他闺女?这要是传到他耳朵里,你羞不羞?」

  刘二牛被林婶这一说,倒是计上心头。

  易峋将他打残废了,易家的狗更是把他的子孙後代都绝了,此仇不报,他刘二牛枉为人,所以这两天,他躺在床上,思来想去就是琢磨报仇的法子。

  但易峋已把他的胆子吓破了,他不敢去找易家的麻烦,对於秦春娇更是连想头都没了。

  然而今儿听了林婶这话,他忽然回过神来了,不是还有秦老二可以去找麻烦吗?

  秦老二虽然离了下河村,但他和秦老二多少还有些往来,晓得他如今住在哪儿,这老东西的赌债早已跟滚雪球似的累积起来,他娘子刘氏身子也不好,越发的拮据揭不开锅了。

  秦老二的脾气,他最清楚不过,若是让秦老二知道,秦春娇如今回到了下河村,还给易峋当了婆娘,必定是死乞白赖的赖上易家。

  他是秦春娇的亲老子,易峋还要管他叫一声老丈人,也绝不敢把他怎麽着,等秦老二回来,他刘二牛倒要擦亮眼睛看着易家那两个狗崽子到时候还怎麽横!

  刘二牛美滋滋的想着易家鸡飞狗跳的情形,还不忘对林婶说:「婶儿,多谢你提点!」

  林婶故意说道:「谢我啥啊?鬼知道你又在琢磨啥歪点子,都是你自个儿的主意,休扯到我身上来!」

  第二十二章 董家的家事

  这一日,到了中午,秦春娇提着篮子到地里送饭,赵三旺自然也跟着易家哥俩一起吃,赵三旺晓得这机会来之不易,干活很是卖力,又是个半大小夥子,饭量也是一个顶仨。

  易家兄弟两个吃着饭,商量着後面的事,赵三旺埋头狠吃,却竖起了耳朵听他们说话。

  易嶟说道:「哥,照这样子下去可不行,还是太慢了,咱们还是得想想法子。」

  易峋颔首,「今天把水田犁出来,明天我就到集子上去……」

  他这话还没说完,赵三旺就慌忙放了碗说道:「大哥,下午我保证加倍努力干活,你别嫌弃我,别撵了我……」

  易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别慌,没人说要撵了你。但是你看,这地太宽广,光凭咱们三个,做死了也做不完,我是打算再雇些人手。」

  秦春娇也笑道:「三老鼠平常那麽多心眼,这会儿怎麽跟傻子似的。我们家正缺人手,把你撵走另外雇人,那不是多此一举吗?」

  赵三旺这才把心放到肚子里,又咧嘴傻笑起来。

  到了晚上,三人收工回家。

  吃过晚饭後,易峋将赵三旺叫到屋里,却给了他四十文铜钱,说道:「这里面有你今天的工钱,因为你不是外人,明天的工钱我也一起给你。你拿着可不要乱花,像我昨天说的,都存起来将来置办家业,男人顶门立户,天天闲晃可不像话。」

  赵三旺听着,只觉得热血沸腾,鼻子一酸,抹着眼泪说道:「我都听哥的。」

  除了死掉的爹娘,再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了。

  他死死的捏着那些铜钱,这是他干活赚来的钱!

  易峋没有多说什麽,和赵三旺一起走出去,他红着眼睛告辞离开。

  易嶟也是知道哥哥的打算,这才跟易峋说道:「哥,你把明天工钱也给了他,这小子要是耍赖不干了怎麽办?」

  易峋淡淡说道:「看得出来三旺心眼儿不坏,就是没个机会让他能做正经的差事。咱们以後要干的事情,单凭咱们俩,实在做不来,我这几日都在物色人手,丁虎人是不错,但他心眼儿太实了,而三旺我以前是没正眼看过他,但从春娇那事儿上看,为人倒是正派,今天见他干活也肯卖力,是个好苗子。」说着,他顿了顿,又道:「如果他只为了这二十文钱就耍起了滑头,那以後的事也就没他的分了。」

  易嶟点了点头,「哥说的有理。」

  这时秦春娇已经收拾好碗筷,回屋里替易峋收拾明天出门带的褡裢。

  易峋回房间,坐在一边,看着女人为他忙碌,心里热热的,「就出去一天,不用那麽麻烦。」

  秦春娇没理睬,嘴里说道:「有备无患,出门比不得在家,免得少了这个没了那个路上麻烦。」

  她收拾着行囊,忽然想起一事,「峋哥,我问你个事儿。」

  易峋有些疑惑,说道:「嗯,你问。」

  秦春娇抿了抿嘴,迟疑了片刻还是问道:「你後腰上那儿有块胎记,你知道吗?」

  易峋愣了愣,回过神来,点点头,「那个打从我生下来时候就有,娘说的。」

  秦春娇嗯了一声,又问道:「那嶟哥身上有吗?」

  易峋听她问起易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依然说道:「他没有,他是打从小时候起就身上白净。」说着,他走了过去,将她拦腰抱住,硬扭了过来,看着她的眼睛,沉声问道:「怎麽,嫌弃你男人身上不白净?」

  秦春娇正想着心事,忽然被他搅乱了,羞得满脸通红,轻轻啐了一口,「我什麽时候说这个话了?你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

  易峋把她拉到怀中,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嗅着她发丝的淡淡香气,低低笑了声,「正经?我对着我媳妇正经什麽?」说着,他又添了一句,「你对老二,是不是该改口了?」

  嶟哥嶟哥的叫,听得刺耳。

  「还不是呢。」秦春娇先是呢喃了一声,等听了他之後那句话,又小声嘟囔着,「等成亲之後再说啊。」

  她管易嶟也是叫了十来年的哥,这时候没来由地忽然改口叫二弟,她觉得别扭。

  易峋轻轻哼了一声,在秦春娇颈子上咬了一口,低声说道:「反正你也跑不掉,你早晚是我的,这是你昨天晚上说的。」

  秦春娇听他提起昨天夜里的事情,全身都烫了起来,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呸了一口,跑掉了。

  隔天,赵三旺果然如约而来。

  易峋一早就出门去集子上了,易嶟带着赵三旺两个人下地。

  秦春娇一个人在家,照旧做些家务,到了晌午,她正想做饭,赵三旺却忽然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她见状吃了一惊,连忙问道:「三旺,你怎麽一个人回来了?嶟哥呢?」

  赵三旺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二哥没事……嫂子……你快去老董家瞧瞧吧!董香儿……董家三姊好像出事儿了!」

  她一听这话更是惊疑不定,将手里的东西撂下,出门问道:「怎麽回事,你说清楚。」

  赵三旺喘匀了气才说道:「老董家来了个男人,说是宋家庄的。这会儿,三姊正跟他吵架呢。不只是他,三姊跟全家吵架。」

  秦春娇这算听明白了,想必是董香儿的婆家来人了,她慌忙出了屋子,锁上院门,跟赵三旺急匆匆往董家跑去。

  路上,秦春娇便问赵三旺到底怎麽回事。

  原来,今天赵三旺跟着易嶟下地,忙到一半,易嶟叫他回村里找户人家借点东西,他途经董家,就见董香儿站在院子里,向着一家子人横眉竖目,还有一个不认识的青年汉子。

  他站着听了一会儿,大概明白那男人是宋家庄来的,似乎是董香儿的男人。

  赵三旺很机灵,知道董香儿和秦春娇要好,他看着董香儿面对一家子人,怕是要吃亏,就跑回来告诉了秦春娇。

  两人走到董家院外,隔着篱笆,果然见董老汉夫妇,还有个秦春娇不识得的青年男子站在院子里,董香儿倒是独自站在大榕树底下,一脸的冷漠。

  这会儿,董家的老大老四都下地干活去了,大儿媳杨氏不想掺和这烂摊子,躲到了厨房不出来。

  秦春娇打量那青年汉子,大约二十出头,也算生得挺拔俊秀,只是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子让人说不出的窝囊气。

  董老汉正向那青年赔着笑脸,董大娘则对着董香儿破口大骂,「不识抬举的玩意儿,依你在婆家干的好事就该打死!现在,你婆家不计较了,你男人也来接你,你还不麻溜的回去,倒在这儿摆起架子了!你闹个啥?我怎麽养出来你这麽个玩意儿!」

  董香儿红了眼睛,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秦春娇看不下去,进了院里,开口劝道:「大娘,做啥把话说这麽难听,什麽事情不能好好说?」

  董大娘正气冲冲,一见秦春娇进来,脸色更不好看了,她一向看秦春娇不顺眼,觉得她就是个浪蹄子狐狸精,自己好好的女儿,都是被她带坏的。

  然而,秦春娇如今已经算是易家的媳妇了,易峋为了她打残了刘二牛的事,在下河村闹得沸沸扬扬,村人提起来都心有余悸,董大娘掂量着自己这一把老骨头,也不敢说什麽特别难听的话来。

  那青年汉子看见她,不由得问道:「这位姑娘是?」

  董大娘连忙说道:「这是村里人,和三姐儿一向交好,多半听见消息来的。」说着,就向秦春娇阴阳怪气道:「秦家丫头,你现下也是给人当媳妇的人了,该知道为人妇的规矩。我家女儿不守妇道,我们做老的教训她在情在理,也是为了我老董家的门风,我当娘的教训自己闺女,是我们家里的事情,你是我家什麽人,来管我家的事,手也未免伸得太长了!」

  秦春娇正想说什麽,董香儿却走了过来,拉了她一下,说道:「春娇,你别跟他们说。我爹娘现在是疯魔了,我不跟这个男人走,他们就要活吃了我!」

  那汉子脸色微微变了,说道:「香儿,你真的不跟我走?」

  董香儿冷笑了一声,死死盯着这个男人,咬着牙说道:「跟你走?你爹不是说你们青白门第容不下我这样的泼妇,你娘不是说要休了我,再给你娶好的吗?还有你那一对弟妹,容得了我回去?」

  那汉子说道:「爹娘那儿已经说好了,娘说你只要肯回去磕头认错,李家就还要你这个媳妇儿。」

  董香儿的眼睛越来越红,呵呵冷笑着,「你说啥?」

  那汉子似是也觉得理亏,支支吾吾道:「你当儿媳妇的,给婆婆磕个头也没啥,谁、谁也不会笑你。」

  董香儿死死的盯着这个男人,咬牙切齿道:「李根生,我就没见过比你更窝囊的男人!你成天受一家子的气,你婆娘替你出头,你不说感激,倒帮着别人来挤对自己老婆。李根生,你说说,你算个啥东西?」

  李根生厚实的唇嗫嚅了一下,终究还是没说出什麽话来。

  原来,这李根生是李家的长子,底下还一个弟弟一个妹妹,董香儿嫁给李根生,就是进了李家当长媳。

  这长子难为,长媳就更难当了,何况李家老两口偏疼两个小的,尤其偏心小儿子。家里有要出钱出力的,总是找大儿子,有什麽好事,却必定想不起来他,至於背地里偷偷给小儿子塞钱,更是常事。

  李根生从小过惯了这种日子,倒也不觉得什麽。但董香儿嫁进了李家,却受不了这口窝囊气,她是一心一意要和李根生过日子的,看着阖家欺负大房,自然忍不下去,她又天生脾气暴躁,便三天两头的和婆婆小姑争执吵闹。

  李根生是个在爹娘面前抬不起头的男人,任凭自己媳妇被一家子挤对,一句回护的话也没有,好在他是喜欢董香儿的,两口子夜里在房中说起悄悄话,总还有几句暖心的话。

  董香儿看男人还算体贴,也就凑合着跟他过了。

  但好景不长,李家那小儿子面上看着温和秀气,却是个衣冠禽兽,看董香儿有姿色,竟偷偷的觊觎嫂子。

  立春前,一家子吃酒,他喝醉了,便趁着董香儿出去小解,跟了上去想轻薄她,被董香儿两个大嘴巴子打在脸上,还揪到了一家子人面前兴师问罪。

  李家那老两口的心真是歪得找不到,一看小儿子吃亏,不分青红皂白,先骂董香儿不守妇道,董香儿哪里肯服,一句一句的顶了回去。

  她本来就是个嘴上从不吃亏的主儿,这事儿又是李家没理,她当场就把李家上下骂了个狗血淋头,老李两口子看着辖制不住她,就叫儿子来管儿媳。

  董香儿原本想出了这样的事,李根生再怎麽窝囊,也该站在她这一边,谁知李根生竟然当着全家子的面,打了她两个耳光。

  她被他打懵了,疯了似的撒泼大闹,要跟这家子人拚命,李家便张罗着休妻了,她也是对李根生彻底寒了心,不等李家下休妻文书,自己收拾了包袱回了下河村。

  李家嘴上嚷得厉害,敲锣打鼓的要休妻,其实心底也虚的很。

  李家也不算什麽富裕人家,董家要的聘礼少,董香儿嘴巴虽然厉害,却是个能干踏实的人,身子又结实康健,若没这些事,过上两年就要给李家添丁了,李家老两口,其实是满意这桩亲事的,但是,儿媳妇不服管束,那是不行的。

  他们原本以为,董香儿赌气回了娘家,过不了几天就要回来,低头服软以後就再也不敢撒泼闹事,没想到,她竟然这麽沉得住气,去了十多天不见消息。

  若是真休了董香儿,虽说聘礼是能拿回来,但是平白没了个大儿媳妇,大儿又成了光棍,带着小儿子,得讨上两房媳妇,办上两回喜事,乡下人家,哪里受得起这样的折腾。

  就在李家准备打探消息的时候,董老汉带着董大成上门赔礼了,李家顿时鼻孔朝天,装腔作势,把亲家狠狠数落了一通,才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肯让董香儿回去,还叫李根生来接人,才有了今天这一幕。

  董香儿看他不说话,又厉声道:「李根生,我问你,你那妹子冤我偷东西,你那弟弟调戏我,你有一句话没有?你非但没有说话,倒还打我。你说,我跟你回去干啥?任凭你们一家子挨千刀的玩意儿来作践我!」

  李根生任凭她骂着,还是没有说话,倒是董大娘在一旁叽叽咕咕。

  「这算啥事,谁家舌头不磨牙,磕磕绊绊都是常事。世间当妇人的都受得了,就你矜贵,受不得……」

  董大娘话还没说完,董香儿忽然冲着她吼道:「娘,我是您亲生的闺女!」

  她闭了嘴,再不说什麽了。

  董老汉叹了口气,向李根生说道:「根生啊,你先回去吧。这件事,往後再说。」

  李根生犹犹豫豫地道:「爹,您这……」

  董老汉摆了摆手,「你也瞧见了,今儿就是硬把香儿给你送回去,你们也过不好,你先回去吧。」

  李根生本就不是什麽有主意的人,只好离了董家,出了院子走出大约一射之地,他又回头,见那娉婷的身影依旧在院里站着,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回到家,他将这事一讲,李大娘顿时一拍桌子,怒道:「这泼妇,有啥了不起的,她不肯回来,就一辈子都别回来,死在下河村!休了她,咱们再娶好的来!」

  李老汉倒是有些不满,说道:「你说的轻巧,再娶又是一大笔的开销。我叫你管管老么,你就只顾偏心,非弄出这样的事来。」

  这话宛如火上浇油,两个老的就在屋里掐上了。

  李根生不想听这闹腾,走到了院子里,望着下河村的方向,一脸惆怅。

  他是喜欢董香儿的,这个女人明艳泼辣,就像是正午的太阳,驱散了他生活中的阴霾。

  对於家里这气闷的日子,他也愤懑、恼怒过,但都在长幼有序的教条里消弭於无形了,但这个女人,干了他想干而不敢干的事情,也是她让他知道了女人的滋味儿,夜晚她在床铺上的大胆妖冶,让他迷醉不已。

  如果她离开了,如果她不再是他的妻子,那他该怎麽办呢?

  李根生舍不得董香儿,却也不敢顶撞自己的爹娘。

  另一边,董家闹了这一场,气氛有些沉郁。

  这是董家门内的事情,秦春娇插不上话,等李根生走了,她就叫董香儿到家里去坐坐,董香儿也不想在家待,跟着她走了。

  赵三旺见没事了,就又回地里干活去了。

  姊妹两个在家里,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董香儿把在李家这两年间的情形,连着小叔子调戏她的事都没有隐瞒,全说给了秦春娇听。

  秦春娇听得连连叹息,又问道:「三姊,你往後打算怎麽办呢?」

  董香儿冷笑了一声,「不怎麽办,李家我肯定不回去了,就是李根生不休我,我也要跟他离缘!至於我家……」她顿了顿,说道:「我就这麽着,我看他们能不能活吃了我!」

  秦春娇却觉得不妥,现在董家老两口还在,不管他们嘴上说什麽,三姊在家住着还能说得过去。但等到老两口百年,董大成和董栓柱分了家,三姊要怎麽办呢?可没听说过跟着兄弟过活的女人。

  但她自己也只是个靠男人养活的女人,她能有什麽办法?

  想到这儿,秦春娇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她命好,碰上了易峋,所以才有好日子过,她娘、三姊都是所托非人,就坎坷成这样。难道女人就只能依赖男人,自己就活不出个名堂来吗?

  第二十三章 提携值得的人

  董香儿不想回家,一整天都在易家待着,帮着秦春娇做了午饭送到田里,直到了傍晚时分,才告辞离去。

  到了晚饭时候,易峋从宋家集子上回来了,说起已经雇到了四个人,明日就来下地。

  近来正是农忙时候,闲着的壮劳力少,这些人都是左近村子里的,因他们不是下河村的,一早从家里过来,这早饭就不必易家管了,秦春娇只用照管他们一天的两顿饭就可以。

  吃过了晚饭,赵三旺就回家了。

  秦春娇烧了一锅热水,叫易峋去洗澡,她自己坐在外头缝补这兄弟两个的衣裳。

  她从那家山货店里买回来的粗布,这时候派上了用场,选了同色的布,裁剪成大小不一的补丁,挨个补着那些衣裳磨损的地方。

  听着那扇门里面哗哗的水声,秦春娇忽然觉得心里有点烦躁,不留神被针尖戳了手指,她放在口中吮了一下。

  片刻功夫,易峋洗好了澡,开门出来倒水。

  他只穿着一条裤子,上身赤着,秦春娇的目光顺着那线条流畅、肌肉结实的肩胛、背脊滑了下去,落在了腰间的那块月牙胎记上。

  胎记是暗红色的,在蜜色的肌肤上,很是显眼。

  她忽然觉得喉咙有些乾渴,清了清嗓子,说道:「快点穿衣服,小心着凉。」

  易峋倒了水,穿了一件褂子,在一边坐了。

  易嶟刷好了骡子,也去洗澡,干了一日的农活,身上有泥土汗水还有疲乏,洗个澡总是舒坦的。

  秦春娇泡了一壶茶,等这兄弟俩洗过了澡,出来歇息的时候喝,一壶茶喝完,就差不多要睡觉了,现在易峋先出来,她就倒了一碗给他。

  说是茶,其实只是些山里的香片叶子,农家晒乾了当茶叶使,泡水有那麽些香气,还能消食,并不提神,正好晚上喝。

  易峋喝着茶,看着她做针线。

  秦春娇低着头穿针,将白日里董香儿的事说了,又絮絮的说道:「三姊这样,不知道以後怎麽办呢。我看她娘家,不像是能让她在家里闲着的。」

  易峋听着,不作评论,却转而说道:「明天家里来人,要烧七个人的饭,你一个人怕忙不过来,不如就叫董香儿来帮你。工钱,也和那些人一样,一天二十文。」

  秦春娇微微一呆,顿时明白过来,易峋这是想给董香儿一个差事做。

  她有事情做,就能少在家里待,自然和家中少了争执,这又是赚钱的差事,董家也不会拦着她。

  秦春娇心里感动,董香儿怎麽样,和易峋有什麽关系?她说这些事,也只是随口说给易峋听听,并没有特别的意思,易峋照顾董香儿,其实还是为了让她不要烦心。

  当然,易峋也不可能一直养着董香儿,但无论如何,她是感激他的。

  秦春娇停了针线,轻轻说了一句,「峋哥,我替三姊谢谢你。」

  易峋看着她,眼眸幽深,沉声说道:「你是我媳妇,你的难处就是我的难处。」

  秦春娇鼻子里微微有些酸,却还是笑了。

  隔日起来,秦春娇烧好早饭,打发了三个男人出门,喂过了牲畜,锁了门去董家。

  董家的三个男人也都下地去了,只剩下一屋子女人,秦春娇在门外连喊了几声,董家的大儿媳妇杨氏才来开门。

  杨氏一见了她,先笑了一下,说话却是带着刺,「春娇妹子昨儿热闹没看够,今儿又一早过来了?」

  秦春娇不理她这阴阳怪气的话,说道:「我找三姊有话说,麻烦嫂子喊一声。」

  杨氏开门让她进去,又扭着腰回屋去喊人。

  一进门,董大娘正盘膝坐在炕上,听见是秦春娇来找董香儿,一张老脸顿时拉得老长,嘴里骂骂咧咧,「一天天的尽往别人家钻,扰得别人家宅不宁,也不知道安的什麽心!」

  他们家这场乱子,分明是李家蛮不讲理造成的,她却硬栽到秦春娇身上,可谓是颠倒黑白,秦春娇在屋外听到,眉头微蹙。

  这时董香儿摔了帘子出来,张嘴喝道:「那都是李家上下不是东西,娘别瞎扯别人!」说着,抬脚出门。

  董大娘冲着她的背影骂道:「就知道窝里横的玩意儿,一天天的把个外人放在心坎上,胳膊肘朝外拐,你怎不想想你兄弟还娶不上媳妇呢!」

  董香儿听着没搭理,走到院子里。

  见到秦春娇,她表情有些难看,说道:「我娘就是那破嘴,妹子别往心里去。」

  秦春娇哪里会将董大娘的话放在心上,把昨天夜里易峋说的事告诉了董香儿,「三姊,我家现在缺人做饭,想请你去帮个忙,一天二十文的工钱,忙到春耕完,你愿意不?」

  董香儿当然一百个情愿,现在只要能让她有个藉口不在家里待着,就算白给人干活都行,何况还给工钱!

  她兴高采烈的答应了下来,又道:「妹子,你等着,我跟家里说一声就来。」

  董香儿扭身回了屋,将这事告诉给了董大娘和杨氏,两个女人顿时都有些不大高兴。

  杨氏哼笑了一声,「三妹心可真宽,叫婆家赶了回来,在娘家吃住,不说帮娘家干活,倒去帮着外人。」

  董香儿不服气,说道:「我是去挣钱,又不是白干。再说了,家里的活,我少干哪一样了?」

  董大娘便骂道:「挣钱?就你能挣啥钱?别人拿话哄你,你也当真!」

  董香儿不耐烦跟她们纠缠,扔下这句话,闪身出去,跟秦春娇走了。

  易家的地实在宽广,十亩水田,十亩旱田,还有坡地,易峋雇了四个人,加上他们哥俩和赵三旺,一共七个人,撒到地里去,完全不显得人多。

  赵桐生从上河村回来,经过易家地头,站在田埂上,看着易家地里那热火朝天的干活场景,吐了一口痰。

  他瞧见赵三旺也夹在里面,心里冷哼了声:往年开春播种,这小子必定来求我给他活干,前儿我还想着他今年怎麽不来了,原来是跑去给易家干活了。

  赵桐生站着看了一会儿,不动声色的走了。

  到了晌午时候,众男人们坐在田垄上歇息,那几个雇来的人凑在一起,不免嘀咕起了易家的伙食。

  其中一个说道:「你们说,东家会给咱们吃啥?早上出来的急,肚子里没装多少吃食,这会儿早饿了。」

  另一个说道:「还能吃啥,窝头咸菜,能让吃饱就不错了。去年我给宋家庄一户人家打短工,一早一晚的稀汤糊糊,也就中午能吃顿乾的,还不见几块肉!」

  有一个不信,「你这话说的,都不给吃好了,下午还怎麽干活?」

  之前说话的那人一撇嘴,「你爱信不信随你,东家是雇人干活,又不是请客吃饭。你干不了活就没有钱赚,碍着他啥事?」

  这时候,易家兄弟两个有些私事商量,走到了地那头没听见,赵三旺夹在这夥人里头,忍不住跳出来说话。

  「我说老哥几个,说话也要有个实,不能张嘴就来。这伙食你们一顿也没吃上,怎就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我这两位哥哥,还有我那个嫂子,绝对亏待不了大夥的!」

  偏生说话的那个,也是强脾气,就和赵三旺你来我往的吵了起来。

  正吵闹着,其中一个眼尖瞅见田头土路上,走来两个俏丽的年轻女子,挎着篮子、提着一个大木桶,便高声道:「你们别吵了,那想必是东家的女眷送饭来了。是好是坏,一瞧便知。」

  赵三旺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去,接了木桶,脸上堆笑,「嫂子送饭来了,辛苦了。」

  董香儿听秦春娇说了赵三旺的事,倒是对这个油滑的小子改观了不少,伸手在他头上一拍,笑骂道:「臭小子,我都听说了,有你的!好好的跟着你峋大哥干吧,将来有你的好处。要是你还偷懒,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儿了!」

  赵三旺嘿嘿傻笑着,「哪儿能呢香姊,我这麽大的人了,还能不知道好歹?」

  说着话,三人把木桶和竹篮都送到了地头上。

  秦春娇先揭开了竹篮,是两篮子满满的杂面馒头。

  赵三旺略微有些失望,这样子的馒头,在农家不算稀奇,农忙时候各家各户都吃的,他原本想着,秦春娇能格外做点什麽稀罕的吃食,好给易家长长脸。

  适才和赵三旺吵嘴的人,脸上露出些讥诮的神色,其他几个倒是平常,他们原也没指望能吃多好的东西,何况杂面馒头,管饱也好吃,没啥可挑的。

  秦春娇不知道这群男人在较劲,又打开了木桶的盖子,顿时醇厚的肉香合着炖菜特有的香味儿四散开来,勾得人肚子里馋虫大作。

  顿时,这些短工都围了上去,直勾勾的看着木桶里的菜。

  桶子里,是满满的猪肉白菜炖粉条子,油滋滋的肥肉片,亮光光的白菜,还有油汪汪的粉条,炖在一起,正对这些干体力活的男人们的胃口。

  原来,秦春娇是算计过了的,午饭这顿最为要紧,人吃不饱,下午就没心力干活了,再者她也不能让易峋被人戳脊梁骨,落个刻薄雇工的名声。但是她也不能尽让这些人吃肉,七个大男人,放开肚子吃起来,那要吃多少肉?

  所以她炖了一大锅的炖菜,放了几大勺子的猪油,又切了些肥肉片,虽说肉没放多少,但菜里油水足,也是一样的。

  果然,那些人看见这样的饭菜,什麽毛病也挑不出来。

  赵三旺有些得意,拿胳膊肘顶了一下刚才跟他吵嘴的人,笑道:「怎样?就说我哥嫂不会亏待人!」

  那人抓了抓头,也不好意思的笑了。其实,他也就是那麽一说,谁还不愿意吃口好的?

  董香儿和秦春娇给众人盛菜,每人都是一碗菜两个馒头。

  这些短工都是些青年汉子,还都是光棍,接饭菜的时候,就不住的偷瞄这两个女子,他们见董香儿盘着头,是个小媳妇打扮,便当她是易峋的媳妇。

  众人端了菜碗,拿着馒头,都在地头坐着吃饭,那个跟赵三旺吵嘴的人,悄悄问赵三旺,「那个梳辫子的,是东家家里啥人?模样真俊,有婆家了没?」

  赵三旺睨了他一眼,说道:「那就是我嫂子,我大哥的媳妇!你少打歪主意,癞虾蟆想吃天鹅肉!」

  那人不信,「你别糊弄我,东家媳妇怎是姑娘打扮?」

  赵三旺不想说秦春娇是被买来的,便含糊说:「大哥还在孝里,出孝才成亲。」

  那人似是恍然,点头道:「哦,这麽说这是他童养媳了,所以没过门就在他家住了。」

  赵三旺不想说那麽多,便随便点了个头。

  那人称赞道:「模样俊俏又能干,你大哥是讨了个好女人。」

  众人大口吃菜就馒头,易峋和易嶟两个也终於说完了话,走了过来。

  秦春娇给他们哥俩盛了饭菜,她和董香儿在家已经吃过了,这会儿就等着他们吃完饭,收拾了碗筷回去。

  秦春娇陪着易峋在远些的地方坐了,两人说些私密的悄悄话,而赵三旺吃好了饭,丢下碗往外跑。

  董香儿瞧见了,叫他,「三旺,你干啥去?」

  赵三旺头也不回地道:「上茅厕。」

  董香儿便骂道:「你是直肠子吗?」

  赵三旺一路跑到没人处,在一个草窝子里解了手,出来正提裤子,不防一人忽然走来叫了他一声,「三旺!」

  赵三旺吓了一跳,定睛四处看去,却见赵桐生背着手,站在不远处。

  赵桐生摆手叫他,「你来,叔有话跟你说。」

  赵三旺到底不敢违背里正的吩咐,系好了裤腰带,走上前去,赔笑道:「叔,啥事?」

  他点了点头说道:「我这两天瞧着,你这是给易家干活呢?」

  赵三旺笑着回答,「是,叔您也知道,我在家闲着没事,难得易家大哥二哥不嫌弃,说他们春耕人手不足,叫了我去。」

  他哦了一声,不置可否,半晌才又问道:「他们待你好不?」

  赵三旺赶忙说道:「好,两位哥哥待我都好,嫂子对我也好。」

  他哼了一声,低低斥道:「你这傻孩子,知道啥叫好?他们给你点甜头,你就真当好了?你不知道,他们是拿你当个便宜劳力,白使唤你!」

  赵三旺呆了呆後解释道:「不是啊叔,易家管我三顿饭,还给我一天二十文铜钱,不是白干。」

  赵桐生的脸色有些难看了,肚子里暗暗骂道:易家两个多管闲事的,就这傻玩意儿,也值一天二十文钱?给他个窝头,就足够了!

  原来他使唤赵三旺,才是真正的白使唤。

  赵三旺是个孤儿,又是他拐弯抹角的远房亲戚,他有用到赵三旺的时候,大多是白用,顶多给口饭吃,高兴起来给个一文两文,多数时候一个子儿也没有。

  他以己度人,便当易峋也是如此,没想到易家雇赵三旺,是实打实守规矩给工钱的。

  赵桐生又冷哼了两声,「三旺,叔可跟你说,你想明白了。这易家哥俩不是啥好人,打春那时候,你有余哥出那麽大的丑,都是他们两个在背地里捣的鬼!」

  赵三旺不信,摇头道:「桐生叔,那天的事大夥都看见了的,分明是有余哥自己不成,撒手跑掉了,关人家啥事?」

  赵桐生没想到向来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的三老鼠,竟敢顶撞起自己了,他一气之下,抬手在赵三旺脑袋上拍了一下,喝道:「你这傻东西,知道个啥?我跟你说,你别看着眼下易家兄弟对你好,那是要用你!等春耕完了,人家家里不忙了,看他们还管不管你!」

  赵三旺搔了搔头,没有言语。

  赵桐生背了手,吩咐道:「明儿抽空,去把叔家里那三亩坡地给种了。往後有啥事,叔照应你。咱们是一个姓的亲戚,不比他们外人强?叔不会害你的。」

  说完,他也不等赵三旺答应,抬脚走了,剩下赵三旺自己,愣愣的站在地头。

  赵三旺呆了一会儿,愣愣的回到了地里。

  大夥差不多都吃好了饭,秦春娇和董香儿收拾了碗筷已经回去了。

  易峋叫大家又休息了半个时辰,就起来干活,然而这回,赵三旺便没上午那麽卖力了。

  易嶟在边上看出来,喝道:「三旺,你这有气无力的是干啥,中午吃的饭都吃到哪儿去了?」

  赵三旺没有说话,倒是多卖了把力气。

  干活间隙,大夥喝水歇息的时候,赵三旺忽然低着头走到易家兄弟面前,小声说:「大哥二哥,打从明儿起,我不能来了。那个、那个工钱,我也不要了。不不,今天的工钱我也都还给你们。」

  易峋微微一怔,易嶟却是当即恼了,开口骂道:「三老鼠,你这是什麽意思?懒病又发了,想耍滑头?」

  春种已经开始了,左近的壮劳力要麽自家忙活,要麽已被人雇了去,赵三旺忽然说不干,平白少了个人手,叫他们上哪儿去雇人?

  赵三旺紧闭着嘴,垂着头,任凭易嶟骂他,一句话也不说。

  赵三旺其实是觉得赵桐生说的也有道理,眼下春耕忙,易家要用人,所以雇佣他,一旦春耕结束,闲了下来,那就用不着他了,他自己没有手艺,家里又没有地,届时生活照旧没有着落。

  他嘴里喊着大哥二哥,但到底不是亲兄弟,哪好意思就这样赖上,少不得,他还得求赵桐生手指缝里落点残羹剩饭。

  他知道赵桐生是在欺负他,白使唤他,但他一个孤儿,为了活命也只能忍气吞声,赵桐生是里正,他得罪了里正,这村子里也待不下去了。

  易峋看着赵三旺,问道:「三旺,出了什麽事?怎麽突然就说不干了?」

  他自认自己看人不走眼,赵三旺这样必定事出有因。

  赵三旺依旧一声不吭,低头站着。

  易峋面色微沉,又说道:「你叫我大哥,我也拿你当兄弟看。如果有什麽难处,或者出了什麽事,你尽管说,能帮的,我们会帮你,实在不行,我也不会怪你。」

  赵三旺红了眼圈,鼻子一吸一吸的,小声说道:「刚才桐生叔来叫我明儿去把他家的三亩坡地给种了,我、我得罪不起他,我晓得两位哥哥待我好,但是春耕完了,我还得吃饭。所以、所以我……」

  他话没说完,易峋和易嶟便都明白了。

  赵桐生必定是仗着自己的里正身分,勒掯赵三旺替他种地,赵三旺没法子了这才来回绝掉这边的差事。

  易嶟呵斥道:「你也当真是窝囊,赵桐生叫你白替他干活,你就干?」

  赵三旺抽泣着说道:「二哥,话不是这样讲,等春耕完了,你们不用我了,我还得去求他。」

  易嶟想说些什麽,但看了他哥一眼,还是忍了下来。

  易峋刀刻一般的五官在日头下,显得格外深邃,他默然无言片刻,才说道:「三旺,有件事情我本来想等春耕完了再告诉你,但眼下既然出了这样的事,那就现在说了。」

  易嶟晓得他哥要说什麽,不由得轻轻唤了声,「哥……」

  易峋不为所动,继续说:「我和我家兄弟,打算开一间油坊。但只凭我们两个,榨油卖油肯定是忙不过来的,到时候我们少不得要雇佣几个人。三旺,这两天我看你干活卖力,算是个老实的好孩子,想拉你入夥,你愿不愿意?」

  赵三旺听得傻了,他知道易家兄弟两个和城里的货行有生意往来,但开店铺做买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本钱不说,还得有些独到的东西,他爹在世的时候,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所以他是懂些生意经的,深知里面不易之处。

  赵三旺并不怀疑易家兄弟能做成这件事,他们在他眼里,是最有本事的人,但他没想到,这样的好事能落在自己头上。

  也如赵桐生所说,他和易家哥俩又不是亲戚,人家凭啥一直关照着他?

  可是易峋竟然说要拉他入夥,要他一起做生意……这可不是打短工,这是个长久的饭碗!

  易峋看他呆呆的,不禁莞尔,「怎麽,你不愿意?」

  赵三旺回过神来,慌忙如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道:「我愿意,我干!哥叫我干啥,我就干啥!」

  说着,他心头一热,竟然对着易峋跪下了,咚咚的磕起头来,易家哥俩忙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易峋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要动不动就给人下跪。」

  易嶟也呵斥他,「好好的大小夥子,凭着自己的力气本事吃饭,不偷不抢的,对得起天地良心,磕什麽头?」

  赵三旺抹着眼睛,又哭又笑,「我高兴,打从我爹娘过世,就再也没人管过我了。」

  易嶟便问他,「那这活,你要不要干下去了?」

  赵三旺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干,里正那儿我不去了!」但说完他又不安起来,「要是桐生叔问起来……」

  易峋面色微沉,淡淡说道:「不用怕,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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