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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唐欢《郎君请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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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喵喵
时间:
2019-5-3 19:16
标题:
唐欢《郎君请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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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郎君请负责》
作者:唐欢
系列:蓝海E67701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9年5月10日
【内容简介】
在澹台浚的认知里,董慕妍这千金小姐骄奢蛮横,尤其记仇,
怎麽自己这提出退亲、害她难堪的负心汉找上她家绣坊求助,
她竟大度地设法为他赶制出献给太后的凤袍?
所以在她卷入宫中巫蛊案时,他投桃报李努力调查还她清白,
她真是不一样了,她的聪慧赢得太后与他姨母淑妃的青睐,
还巧言为他开解对於父母不和的心结,
尽管外人认为商户女配不上他这侍郎,他却明白自己的心早就松动,
因此当遭人设计睡在酒醉的她床上时,
他心中突有一个念头──就这样将错就错吧,今後有她相陪也不错……
第一章 悲惨的大小姐
昊国彷佛只有夏天和冬天,没有秋天,分明前几日还热得出汗,一场秋雨下来,竟冷得人瑟瑟发抖,直想寻出夹棉的袄儿来披在身上。
董慕妍坐在窗前,打了好几个喷嚏,额间有些发烫。看她这样子怕是要感冒了,若真病了那可糟糕,她这一年来看大夫、吃药花了不少银两,再病倒了,庆姨娘的脸色可就更难看了。
「大小姐,喝点姜茶吧,能驱寒。」侍婢莲心端来一只热腾腾的碗,霎时让董慕妍心里也暖和起来。
「哪儿来的?」董慕妍问道︰「你去厨房了?那些嬷嬷没有为难你吗?」
「奴婢就在咱们廊下煮的。」莲心道︰「还好先前藏了一些红糖,今日寻来了些生姜,幸好没人看见。」
「那就好。」董慕妍舒了一口气。
说起来,她身为董家的大小姐,喝碗姜茶居然也要这般偷偷摸摸,着实可怜。然而没法子,谁叫如今是庆姨娘当家作主,而她不过是个失去了母亲庇护的可怜人罢了。
「造孽,真是造孽哟!」
屋外猛然传来奶娘于氏的声音,伴随急匆匆的脚步声,想来,是发生了什麽天大的恼事。
「娘,怎麽了?」莲心连忙迎上前去。
「大小姐、大小姐……老奴办事不力,还请大小姐责罚……」于氏颤颤地跪倒在董慕妍面前,满眼盈泪,不能自已。
「奶娘,究竟怎麽了?」董慕妍亦吃了一惊,「有话起来说。」
「昨天大小姐不是叫老奴把那些个金钗、金镯子熔了打成元宝,以供日後花销吗?」于氏哽咽道︰「竟不知这些首饰何时被换成了鎏金的,根本就不值几个钱……」
「怎麽会?」莲心急切地问︰「她们何时偷天换日的?」
「大小姐病重的这一年间,她们陆陆续续先是搜罗走这屋里的现银,而後是珍贵的玩器字画,想不到……连这最後的几件首饰也不放过!」
奶娘话里的她们不必言明,便是指庆姨娘和她手下吧,董慕妍早该料到。这些东西都是母亲的嫁妆,如今竟荡然无存。
一年前,她与母亲一同外出,经过一处山道时马儿忽然受惊狂奔,最後马车坠落在岩石上,母亲当场丧命,而她侥幸地活了下来,却因重伤在床上昏迷了数月,醒来後身子骨也不好,一直在生病。母亲死後,祖母和父亲便让庆姨娘暂管家中事务,仆婢们纷纷献媚讨好新主子,董慕妍只剩奶娘母女照顾。
「马上就到冬天,要花银子的地方可多了。」莲心担忧道︰「大小姐的冬衣得添置,银霜炭也得预备着,还有冬日要进补的汤,这些东西庆姨娘哪里会给足?咱们手头若没有银子,可怎麽办才好?」
当初董慕妍叫于氏把金饰拿去熔,就是为了过冬,如今她也不知该怎麽办才好了。
「我本来想着,若待在这个家里实在艰难,不如索性自己出去,」董慕妍道︰「到江左去——?」
「大小姐,」于氏和莲心瞪大眼睛,异口同声,「您想……离家出走?」
「外面不好吗?至少自由自在的。」董慕妍道︰「咱们可以一块去江左,找个日暖风熏的地方,盖间屋子,织布绣花,做些小生意什麽的——?」
「大小姐,您想得太简单了,」于氏连连摇头,「不说别的,光是盘缠,咱们便没有。」
「对啊,哪里来的银子盖屋子?做生意也要本钱啊。」莲心附和道。
「本以为那些金首饰够用的……」董慕妍承认自己太过天真,「是我想得简单了。」
「大小姐千金之躯,哪里能去民间受那些苦?」于氏哀叹道︰「咱们董家虽不是官宦人家,可也算京中富贾,大小姐娇贵得很……夫人若知道大小姐如今这般受苦,九泉之下也会伤心啊。」
「那庆姨娘怎麽说也是大夫人的远房表妹,当年是得夫人首肯,才能进来伺候老爷,夫人生前待她不薄,她怎麽能对咱们大小姐如此这般!」莲心亦忿忿地道。
董慕妍抿唇不语,生怕自己再多说一句,又要引得于氏泪水涟涟。
「如今,也不是穷途末路了,」莲心忽然道︰「听闻老太太就要给大小姐张罗婚事了。」
「婚事?」于氏一怔,「谁说的?你可听真切了?」
「我今儿路过後院,丫鬟们都在议论呢。」莲心答道︰「听闻澹台家的公子替皇上在江左办事得力,已任户部侍郎,不日要回京了。老太太催老爷快些促成澹台公子与咱们大小姐的婚事。」
「说来双方都到了成婚的年纪,」于氏不由大为欣喜,「又是打小定的娃娃亲,是该催一催了。」
「催什麽呀!」董慕妍眉心一紧,「那位澹台公子与我也没见过几面,说不定心里很不乐意呢。」
「这是两家早年间定下的娃娃亲,岂有反悔之理?」莲心讶异地问。
「如今人家是户部侍郎了,若真想反悔,寻个藉口,咱们也没办法啊。」董慕妍道︰「咱们董家,不过商贾之家而已。」
对於这位未婚夫,她没有半点印象,连对方长什麽样子都想不起来。病了这一年,也不见他来探望,可见他对自己的情分不过尔尔。
「大小姐怎麽这般灰心?」于氏劝道︰「若真能嫁给澹台公子,岂不比离家出走的强?依老奴看,还得先与对方见上一面再说。」
「对啊,虽说大小姐生病的一年间不见对方嘘寒问暖,但也没提出退婚啊。」莲心附和,「或许澹台公子人在江左办事,来往不便,所以才没来探病吧。」
或许吧……然而董慕妍对这位未婚夫其实没什麽兴趣,如今她心下盘算的都是如何逃离董家,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若被婚事锁了这一生,想想便觉得可怕。除非,她爱上那位澹台公子。
呵呵,可能吗?她估计自己不会爱上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男子。
因为,她本就不属於这里。
一年前,她还是一个名叫董晓婕的女生,生活在二零一八年,大学刚刚毕业,四处找工作,谁料想一场车祸让她的魂魄穿越至此,成为了董家大小姐,也得了她零星的记忆。
她一直以为这是自己在昏迷时作的一个梦,可是,为何这梦迟迟不醒?而且梦境的发展越发可怕。
弄清自己的处境之後,她盘算了一下,若永远被困在这个叫做昊国的陌生地方,日子该怎麽过?她大学主修社会学,若身为男子,在朝中做官,或许能施展些拳脚,可在这闺阁之中,如何学以致用?
董家是京城商贾,以织坊闻名,但她对做生意一窍不通,想来在这个家里也是废人一个。若董大夫人还在世,她如过去般有母亲依靠,生活肯定能比现在好很多,如今却沦落到宛如寄人篱下的孤女一般的境地,古代的大家族都是如此吗?
《红楼梦》里迎春的攒珠累丝金凤被乳母偷去赌钱,史湘云被嫂子逼得做针线活做到大半夜,邢岫烟典当了棉袄贴补下人,想来,这些境遇跟她现在差不多。
「大小姐,」莲心捧来一件半旧的织锦坎肩,「该去给老太太请安了,天气转凉,今儿要穿得暖些。」
董慕妍看着那件坎肩颜色有些黯淡,款式也不算新鲜,便试探道:「箱子里的棉袄该拿出来晒一晒了,虽然这几日有雨,可终归该趁着隆冬来临之前好好打理打理。」
「棉袄就剩两件,夏天早晒过了。」莲心辛酸道︰「箱子里那些贵重的衣服,庆姨娘早拿了去,说款式旧了,要给大小姐做新的,可至今都没做。」
这麽说,她就算想典当几件棉袄换钱,也不能了?
董慕妍叹了口气,随意打扮一二。没了金首饰,鎏金的她不打算戴,以免想到庆姨娘做的事,心里生气。眼见匣子里还有几朵粉紫色的绒花,样式还算新,便插到髻上。
若是这个时代还有什麽能让她稍稍欣慰的,便是镜中这一张容颜真算得上娇俏可人,不施粉黛已有十足风韵。
漂亮的女孩子终究会有出路的,她笃定地想。
董家老太太原也出身商贾之家,听闻早年间与董老太爷胼手胝足,打拚下这份家业。
董老太爷过世後,生意便交予大儿子董必成、次子董必胜管理。
董慕妍的父亲便是董必成,而她的二叔董必胜几年前患了咳疾,不幸病逝,留下妻子阮氏及膝下一双儿女——?董慕茜、董慕暄。
阮氏不擅经营商铺,一直依附着大房,所以两房没有分家,二房母子一直在这府里住。
董慕茜毕竟年纪小又未出阁,难以一肩扛起董家的家务,而董慕暄还在江左学堂念书,一年也不能回来几次,更别提男子管家实在少之又少。因为这般缘故,庆姨娘才得了管家的差事。
董慕妍来到花厅,见董老太太刚用了早膳,便上前行礼,「给祖母请安。」
庆姨娘与阮氏也位列在侧,董必成前些时日到江左做生意去了,京中的店铺多由庆姨娘娘家兄弟协理,这让庆姨娘更耀武扬威。
虽然她尚未扶正,可如今阮氏要依附大房,所以对她毕恭毕敬的,完全把她当正经大嫂看待。
董慕妍病了这麽久,都没能仔细打量董家诸人,今儿有了些精神,便一一往这些人的脸上望去。
不论庆姨娘私下里多麽毒辣,却长着一张和善的笑脸,逢人便说客气话,难怪董老太太被她哄得高高兴兴,对她的所作所为全然不知。
阮氏谦和素净,多年寡居,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她的女儿董慕茜,通身一副大家小姐的气派,也不像是个好欺负的性子,却不知为何也要随着她娘受庆姨娘的指使?
「怎麽穿得这般单薄?」董老太太拉着董慕妍的手,关切地问︰「天凉了,怎也不多添件夹衣,只穿这麽一件坎肩怎麽够暖?」
「是妾身忘了该给大小姐做新衣裳了。」庆姨娘连忙笑道︰「只是大小姐一直病着,裁缝不好过去量身,本想着跟慕丽的冬衣一并做,谁知竟迟了几日,全是妾身的疏忽!」
「也是你太忙。」董老太太十分宽厚地摆摆手,「这一年来辛苦你了,上上下下,有多少事情要接手,有些疏忽难免。」
想来平日庆姨娘很懂讨好董老太太,随便一番说辞便糊弄了过去,也算她有能耐。
「凑巧我前儿做了几身新衣裳,」董慕茜开口道︰「我与大姊姊身形差不多,午後便匀两件给大姊姊,还望大姊姊不要嫌弃。」
「怎麽会嫌弃呢?」董慕妍连忙道︰「多谢茜妹妹了。」
她隐约能感觉到董慕茜对她颇有好感,虽然平素来往不多,但那眼睛里流露出的善意,倒让她愿意亲近。
「对了,怎麽不见慕丽?」董老太太忽然问道。
董慕丽是庆姨娘的独生女儿,董慕妍同父异母的妹妹。
「那孩子真该打,准是又起晚了!」庆姨娘立刻板起脸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瞧我等会儿怎麽收拾她!」
「你别动怒,」阮氏却在一旁劝和道︰「听说昨儿慕丽练习女红练到大半夜呢,还有琴棋书画,都要一件件加紧学的,孩子哪里吃得消?」
「怎麽慕丽最近如此用功?」董老太太疑惑,「从小看她只喜欢玩闹,也不像是在这些东西上用心的人。」
庆姨娘与阮氏相互看一眼,似乎悄悄递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彷佛有什麽事情瞒着大家。
「怎麽了?」董老太太越发察觉不对劲。
「正是因为慕丽太爱玩闹,怕她将出阁的时候再学来不及,会被婆家嫌弃,」庆姨娘道︰「所以最近催着她加紧学呢。」
「怎麽,有人向慕丽提亲了?」董老太太追问道。
「没有,还没有呢……」庆姨娘讪笑道︰「不过先预备着。」
「事到如今怕是瞒也瞒不了多久,」阮氏却道︰「你不如先把实情禀告母亲。」
「这……」庆姨娘故作推托,「不太好吧?怎麽着,也不能当着大小姐的面说……」
「为何不能当着慕妍的面说?」董老太太蹙眉,「这与慕妍有何干系?」
董慕妍一直冷眼旁观她们闲聊,想不到突然扯到自己身上,不由一怔。
「想来是大姊姊这一病,与澹台公子的婚事便耽搁了。」一旁的董慕茜猜测道︰「最近有人要向二姊姊求亲,怕占了大姊姊的先?」
「哦,」董老太太颔首,「如此这般倒也无妨的,虽是姊妹,先嫁後嫁,我们家也没什麽讲究。」
「倒不是……」阮氏支支吾吾起来。
庆姨娘又暗中给她使了个眼色,似乎在示意她开口再说些什麽。
「那究竟是何缘故?」董老太太对孙女们的婚事一向上心,定要问个明白。
阮氏这才又开口,「母亲也知道,慕暄他在江左念书,我也是最近才听闻,他竟与澹台公子有来往。」
「他与澹台公子有来往?」此言一出,董老太太大为意外,「哪个澹台公子?难道是与慕妍定了娃娃亲的澹台浚?」
「正是,哪里还有别人?」阮氏点头,「听说是狩猎时结识的,正巧澹台公子又在江左替皇上办差,所以时常在一块儿。」
「这真是巧了,」董老太太道︰「他们两个结交也算得上一桩好事。」
「儿媳也是这般想的,澹台公子是咱们家未来的姑爷,先打个交道总是好的。」阮氏说着,突然有些迟疑,「谁料想,前几日慕暄竟捎来一封家书,其中所写的事,吓了儿媳一跳。」
「写了些什麽?」董老太太凝眸。
「慕暄说,近日与澹台公子饮酒,公子酒後吐真言,说他……他不愿娶咱们慕妍。」阮氏磕磕绊绊,终於道出石破天惊之语。
「什麽?」
在座众人皆是愕然,董慕妍不由身子一僵。
「娘,怕不是您会错了慕暄的意思吧?」董慕茜连忙扬声道︰「澹台公子乃士族出身,姨母是当今淑妃娘娘,家教何其严谨,怎麽会酒後胡言?」
「慕暄的信上写得明明白白,」阮氏郑重道︰「你若不信,等回了房,我拿给你看看!」
「那他缘何不愿意娶大姊姊?」董慕茜一脸打抱不平的神情,「大姊姊哪里不好?莫不是因为病了一场,他就嫌弃了?」
「原因……倒也没细说,」阮氏垂眉道︰「不过看那意思,澹台公子彷佛对咱们慕丽更加青睐。」
「荒唐!」听到这里,董老太太终於忍不住发怒,「咱们家的女儿也不是非他不嫁的,怎麽他就敢看着锅里嫌弃碗里的了?咱们虽是商贾之家,比不得士族出身,但也不能这般欺负人吧!」
「老太太别动气,」庆姨娘赶忙上前安抚道︰「此事也不明就里,不如等慕暄与澹台公子从江左回来,见了面再仔细问个明白。」
「你……」董老太太抬眸睨她一眼,「你便是听了这个消息,就催着慕丽学这学那的?人家若真折辱了慕妍,你还要把女儿嫁给他?」
「妾身不敢啊!」庆姨娘吓得扑通跪下,「妾身只是想着,咱们家一直在朝中没有依靠,近几年生意也做得艰难,若是能得澹台家的襄助,好歹也能兴旺几分。妾身觉得老爷在外支撑得辛苦,澹台公子若愿意与我们结亲,不论看中咱们哪一个女儿都是好的,就怕委屈了大小姐……妾身知罪,知罪了……」
她字字颤抖,声声真切,听得董老太太霎时心软。
「起来吧,」董老太太叹息一声,「这几年家里的生意大不如前,我也是知道的,你为着家里着想本是好意,但有些事情,不可逾了底线。」
「大小姐,」庆姨娘转头对董慕妍道︰「都是我不好,你千万别放在心上,今天的话就当听了个笑话,姨娘哪里能让你受了欺负?」
「姨娘别着急,」董慕妍莞尔一笑,「我并没有介意。」
她本来疑惑,董老太太算疼爱她,怎麽自己有了委屈,奶娘与莲心都没建议她向祖母禀报呢,原来庆姨娘如此善辩,又装得满脸真诚,若她真向董老太太告状,祖母或许会当她是小孩子家闹脾气吧?
再者,董家男人都在外头做生意,家中上下如今都由庆姨娘操持,董老太太很需要这样一个得力的帮手,有些事情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商贾之家,重利轻情,自古如此。
不过,自己与澹台浚的婚事,董慕妍倒真的无所谓。
这姻缘若不成,等攒够银子,她想趁机逃离这个禁锢之地,去江左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是如何能攒些银子呢?这让她有些头疼……
虽然已经入秋,江左却依旧像夏季般和暖,阳光灿烂。两名男子策马前行,一阵风过,金色的树叶在头顶摇晃,彷佛震响了千万个金色的铃铛。
前方灌木丛中窜出一只野兔,马上的男子相继举起弓来,嗖嗖两下,箭如星殒,野兔应声倒地,打了个滚儿,倏地没了动静。
拉住缰绳,两名男子翻身下马,蹲下来查看野兔的情况。
「浚哥哥,是你射中的。」白衣男子年纪较轻,脸上一派爽朗的笑容,「箭上刻的是你的标记。」
青衣男子微微而笑,他稍微年长,神情之中亦是多了几分稳重。
他蹲下身子轻抚那野兔,原来野兔只是被射中兔耳一时痛得昏了过去,并未身亡,他取出随身的药来,将箭头拔去,才将药粉洒在兔耳上。
「浚哥哥,我一直奇怪,每次狩猎为何你从不杀生,只射牠们的耳朵?」白衣男子好奇道︰「你信佛?」
「只是不想徒增杀戮罢了,与信不信佛无关。」青衣男子答道。
「浚哥哥心善,却又热衷狩猎,」白衣男子犹自疑惑,「狩猎之中伤亡在所难免,似乎有些矛盾呢。」
「皇上喜欢狩猎,我终归要练习一二,以便做陪。」青衣男子道。
「原来如此。」白衣男子恍然大悟,「也难为你了,在朝为官,有些事情的确身不由己。」
野兔敷了药止了疼,醒过神来,哧的一声,直奔回灌木丛中去了。
青衣男子看着那毛绒绒的影子,双眸溢出些隐藏的喜悦。
「也并非是为了仕途,」他继续道︰「你也知晓,我姨母贵为淑妃,在宫中不易,作为她唯一的外甥,也要襄助她一二。」
「听闻皇后娘娘过世後,皇上有意立淑妃娘娘为继后?」白衣男子道︰「浚哥哥,澹台家这担子将来可要加重。」
「将来的事情哪里说得准呢,宫里还有娴妃娘娘也是受皇上器重的。」青衣男子隐约透出有些担忧的语气,「封不封后,倒在其次,只盼眼下娴妃娘娘与姨母能和睦吧。」
这青衣男子便是澹台浚,陪他狩猎的白衣少年自是董慕暄,两人在江左相熟之後常结伴同行,饮酒谈诗,论天下之事,十分投契。
澹台浚的姨母潘淑妃是昊帝跟前第一得意的宠妃,朝中传言成为继后有望。
然而裴娴妃与潘淑妃位分相当,家势更甚,另有一群老臣力主裴娴妃为继后,两派正争执不下,昊帝举棋不定,甚是头疼。
「浚哥哥……」董慕暄忽然忆起一事,顿了顿,犹豫地开口道︰「那封家书,我已经写了。」
「哦?」澹台浚表情如常地道︰「可有回信了?」
「倒还没有……」董慕暄小心翼翼地瞧着他,「可我料想,这封信已经在家中引发了些动荡。」
「我动了退婚的念头,想来你家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澹台浚淡淡一笑。
「浚哥哥,其实我一直想问问,」董慕暄斟酌着语句,「你缘何不愿结这门亲了?我大姊姊丧母之後甚是可怜,又病了一场,再被退婚,那真算得上雪上加霜啊……」
「之前见过你大姊姊两次,」澹台浚斟酌道︰「彷佛,与我的性情不太相合。」
「怎麽会?」董慕暄讶异,「我大姊姊生得美貌,行事也十分大方,与浚哥哥你很相配啊。」
「你大姊姊就像一颗璀璨夺目的珠宝,而我素来为人低调,只怕委屈了她。」澹台浚却道。
「委屈?」董慕暄听了更加狐疑,「我家只是商贾,说来反而配不上浚哥哥这样的士族大家吧?况且澹台家还是皇亲国戚。」
「你还年轻,」澹台浚委婉道︰「有些事情一时也说不清楚,总之退了这门亲事,对两家彼此都好。」
「是吗?」董慕暄越发不明白,「可大姊姊丢了颜面会无地自容的,若浚哥哥执意要如此,也得找个适当的理由,别让大姊姊太难堪才是。」
「一切只等回到京城,到你府上拜访再说。」澹台浚对他一笑,「放心,不会让你大姊姊失了颜面的。」
董慕暄凝眉,还想再问些什麽,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他知道,自己问了,或许澹台浚也会避而不答。
这些日子,虽然他与澹台浚甚为投契,但对方心思深沉,非自己所能猜度。有时候分明对方在和蔼地笑着,他却总觉得那笑容意味深长。
罢了,回京之後再说吧。
江左有看不完的好景致,但一忆起回京之後要面对的重重麻烦事,纵是董慕暄这般爽朗的少年,也不由眉头微锁。
第二章 性子不相宜
董慕妍没想到董慕茜会主动到她房里来,而且还送来了一大堆新做的冬衣。
那些衣裳皆是霞红般的颜色,金线银线纵横交织,绣着牡丹花开的富贵图纹,搁在桌上,彷佛整间屋子都亮了起来。
「三妹妹,」董慕妍有些愣怔,「这些料子似乎太华丽了,我穿太张扬了吧?」
「大姊姊生得美丽,这样的衣服才配得上你。」董慕茜笑道。
「我平时在家也穿不了这麽多,」董慕妍客气道︰「妹妹还是自己留几件吧,毕竟姨娘还要替我做新的呢。」
董慕茜却道︰「庆姨娘早就替慕丽做好冬装了,大姊姊不必等她。这些日子,我早瞧出来了,庆姨娘对姊姊你不太上心。」
原来,她的境遇这府里的人心知肚明,可惜唯一肯施予援手的只有董慕茜而已。
「多谢三妹妹了。」董慕妍感激道︰「姊姊将来若有机会,定会好好答谢你的。」
「所以姊姊更该收下这些衣服,把自己打扮起来,」董慕茜道︰「听闻澹台公子明日就回京了,到时候见他,也要穿得体面才是。」
「是怕我没了面子?」董慕妍浅笑道︰「婚都准备要退了,这颜面早就没了,也不必刻意打扮给他看吧?」
「或许澹台公子见了大姊姊,舍不得这般美丽容颜,这婚就不退了。」董慕茜却道。
「怎麽可能呢?」董慕妍只当她在讲笑话,「澹台公子不是看中慕丽了吗?」
「谁说他看中慕丽了?」董慕茜冷不防道出真相,「慕暄的家书我也看过了,上面只写着澹台公子有退婚的念头,却无一字提及他看中慕丽。」
「是吗?」董慕妍不禁意外,「可……二婶明明说……」
「我母亲因为铺子里的生意得倚靠大伯父,大伯父不在家,铺子皆靠庆姨娘的兄弟维持,所以对庆姨娘颇为畏惧,总想讨好她,更盼她在大伯父面前多替我们二房说些好话。」董慕茜忿忿地道︰「我却见不得这些投机的小心思,不愿替她们说谎。」
原来澹台浚青睐董慕丽的事,是庆姨娘和阮氏合谋编出来的?
「这样的谎也能扯?」董慕妍大感惊奇,「等见了澹台公子,不就揭穿了?」
「我母亲说,董家与澹台家定的是娃娃亲,不论娶哪一个小姐都算做数。」董慕茜答道︰「澹台公子若真打算与大姊姊退婚,让二姊姊替补上去也不是没有可能。总之无论如何,我们董家是不会舍得失去这门姻亲的,不论老祖母还是大伯父,也都会想尽办法。」
董家一介商贾,一心想着攀附士族大户,这些年来对董慕暄也寄予厚望,送他到江左学堂念书,只盼一朝得中科举,光耀门楣,而有个亲戚在朝堂为官将来也好倚靠,所以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澹台浚这个未来的女婿。
「慕暄又写了一封信回来,」董慕茜提及,「说澹台公子回京之後想请大姊姊一道去游京郊赏秋景,大概澹台公子有些话要对姊姊私下讲吧。姊姊可要抓住时机挽回澹台公子的心要紧。」
「也可能他是想私下对我说退亲的事吧。」董慕妍猜度,「见一面是可以的,但能不能挽回他的心,这也勉强不得吧?」
「姊姊与澹台公子从前相处不多,彼此缺少了解,趁着他这次回京长住,姊姊与他细细沟通,他定能发现姊姊的好处,喜欢上姊姊的。」董慕茜极力劝说。
「说来慕丽也是你二姊姊,怎麽你偏帮我却不帮她?」董慕妍不太明白对方的用意,「谁嫁进澹台家都是一样的,对你和二婶,还有慕暄,并没有什麽区别。」
「事到如今,妹妹就把实话都对姊姊讲了吧,」董慕茜叹一口气,「我就是不愿意指望庆姨娘母女。」
「怎麽?」董慕妍诧异道︰「你们也有嫌隙吗?」
「这一年来,我母亲本想依靠庆姨娘,把我们二房的生意做起来。然而我几次查账,发现账面往来有亏,绝对是庆姨娘跟她娘家亲戚做的手脚,她明着帮衬我们二房,实则还不知捞了多少油水!」
「竟有此事?」董慕妍一怔,「你大可将这情况禀报祖母,或者告诉我爹爹啊!」
「没有用的,他们行事狡猾,光凭账本也只能瞧出些蹊跷,并无实证。」董慕茜无奈,「何况我一个女孩家,母亲本就不喜欢我插手铺子里的事,总想着要把家产都留给慕暄。」
董慕茜性子果敢,比男子行事还俐落,只可惜身为女孩,多少会受到束缚。
「忆起当初大伯母当家时,我们二房的生意兴隆得多了,」董慕茜感慨,「大姊姊,我是有私心的,只盼你能好起来,只盼庆姨娘不再那麽嚣张,我们二房的日子才会真正好过啊。」
原来,起因不过如此。
董慕妍心中对董慕茜颇有好感,也愿意襄助,可惜她如今自身难保,更没指望重振当初母亲在世时的辉煌。
她只盼着能与澹台浚顺利退婚,再攒些银子逃出这个家去……她真的好没出息,原谅她,她只是一缕误入这个时空的孤魂,实在无能为力。
「下月初九便是重阳节。」董慕茜提议道︰「大姊姊,不如你初八那日与澹台公子到京郊游玩如何?一则可到永安寺为家中长辈们祈福,二则,也好私下谈谈心。」
「好的,」董慕妍敷衍一笑,「就由你和慕暄安排吧。」
她可没有自信光是见上一面就能让澹台浚回心转意,只怕见一百回,无缘之人依旧无缘。从小到大,她也没怎麽谈过恋爱,高中时曾有过暗恋的男生,但她真的不太懂得与男生相处,更别提如何让对方爱上自己。
不过澹台浚为何要与她退婚呢?按理说,两人定有娃娃亲,她也算生得美貌,若非生了家族变故,对方不太可能退婚的……
或许,他真的爱上别人了?就算不是董慕丽,以他士族出身的尊贵,又手握大权,一定有许多女子倾慕他、接近他吧?
她猜不到,也懒得费这个闲心去猜,反正这婚事退就退了,她真的无所谓。
当下要做的,便是退婚之前与澹台浚得体地见上一面,说些客气话,好聚好散,只盼着他对董家还存着一份内疚之情,将来能帮衬一下董家的生意。
那样一来,她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明日便是重阳节,今天到寺里祈福的人特别多,寺前也挤满了小摊贩,卖些重阳节所需之物,热闹得很。
董慕妍与莲心一路行来,看到什麽都觉得新鲜,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到京郊来,难得瞧见昊国的风土民情,过去母亲实在太忙,她又忙着适应古代社会,即便有原主记忆,也不如自己亲自走一趟。
秋阳高照,红叶婆娑,阴雨连绵之後,久违的好天气,最宜登高。
「莲心,那是什麽?」董慕妍瞧着一处小摊上摆着各色香囊,一群女孩子围在那边,「彷佛生意很不错。」
「哦,那是茱萸囊。」莲心答道。
「茱萸囊?」
对了,九九重阳佩戴茱萸彷佛是古时旧俗,不过董慕妍从未真正见过此物。
「咱们也去瞧瞧!」她霎时来了兴趣,拉着莲心凑上前去。
那茱萸囊的香气甚是浓郁,轻轻扯开布囊口,便见其中装着一串红色的果子及几朵黄色的乾花。据说茱萸能入药且有辛烈之气,古人认为可辟邪。
「又是过重阳,台榭登临处,茱萸香堕,紫菊气,飘庭户,晚烟笼细雨。」董慕妍想起一首词来,轻声念着。
「小姐既然感兴趣,咱们也买一个?」莲心掏出铜钱来,「反正也不贵。」虽然她们日子过得拮据,但这种有好兆头的东西也不能省。
「你说什麽颜色的好看?」董慕妍拾起一个绿的、一个红的,在莲心眼前晃了晃。
「小姐今日与澹台公子见面,当然要讨个彩头,用红色为宜。」莲心提议。
「好,那就这个吧,」董慕妍对摊贩道︰「老板娘,麻烦你再寻个新的出来,这个红的囊口有些脱线了。」
「红色都卖光了啊……」那老板娘为难道︰「今儿生意好,只剩下绿色的了。」
董慕妍心中迟疑了一下。
「不妨事,囊口脱线的地方,奴婢回去缝缝就好,」莲心忙道︰「小姐,就要这个吧。」
忽然有一只手将董慕妍手中的香囊一把抢了去,董慕妍吓了一跳,回眸望去,但见一个华服少女得意地对她笑着,神态中颇有几分敌意。
「大姊姊既然不喜欢,不如把这香囊让给我?」那少女道。
「慕丽?」
这少女竟是庆姨娘的女儿董慕丽!
缘何她会带着婢女忽然出现在这里?董慕妍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二小姐,」莲心也吃了一惊,「你怎麽也在此?」
「明儿是重阳节,我来永安寺为祖母祈福,不可以吗?」董慕丽睨着她道。
在董家这段日子,董慕妍虽然见过董慕丽几次,却不曾有过什麽交谈,她一直昏迷着,原主过去的记忆也模模糊糊。今日第一次真正面对面,不得不承认,董慕丽真是个难得的小美人,这般强烈的阳光照在脸上,肌肤却无半点瑕疵,有如瓷娃娃一般。
「这茱萸囊奴婢已经付了钱,」莲心强忍怒气,恭敬的道︰「还请二小姐还给我们小姐。」
「可大姊姊嫌弃它脱线了,方才我亲耳听到的。」董慕丽道︰「这样吧,剩下的这些绿色的香囊,大姊姊随便挑一个,红色的我留下。」
「大小姐喜欢红色的,脱线的地方很容易缝好,」莲心抗议道︰「二小姐,终归有个先来後到吧?」
「大姊姊,你说呢?」董慕丽只对着董慕妍道︰「妹妹我就是喜欢这个红色的香囊,你会让给我的吧?」
其实不过一个香囊而已,红色还是绿色的,董慕妍没多在乎,但对方如此挑衅,让她心里有些不悦。
不知原主从前与这二妹妹是如何相处的?或许是处处退让,才会让对方的气焰如此嚣张吧?可惜如今换成了她,没那麽容易欺负了。
「妹妹对不住了,我素来喜欢红色,」董慕妍开口答道︰「莲心说得对,终归有个先来後到吧?」
董慕丽脸上闪过一丝意外的神情,大概没料到她竟敢拒绝,毕竟这一年来,她和母亲在董家作威作福惯了,从没被人拒绝过。
「好吧,」董慕丽道︰「那妹妹就不夺人所爱了,香囊还给姊姊。」
董慕妍微微凝眸,觉得对方妥协得太过爽快,总透着些古怪。思忖之间,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就见董慕丽忽然将那香囊一扯,嘶的一声,囊口绷裂,茱萸哗啦啦全数撒落在地。
「二小姐,您……您这是做什麽呀!」莲心不由愕然,大声叫道。
「哎呀,真对不住,」董慕丽依旧浅浅笑着,「没留神,把这香囊弄破了,不过我会赔给姊姊的,一个香囊而已,姊姊也别太大惊小怪。」
这就是董慕丽的性子?想要的东西,哪怕毁了也不给别人?
果然,有什麽样的母亲便有什麽样的女儿,看来自己想要在董家与这对母女争锋,必定十分艰难。
董慕妍素不喜欢与人相斗,信奉能退则退,海阔天空,眼见这情况,更加坚定离家的打算,董家这样的地方,实在不适合她。
「一个香囊而已,确实没什麽。」她答道︰「莲心,咱们烧香拜佛去吧。」
她拉着莲心,本打算就这样退开,然而董慕丽忽然蹲下身子,一瓣一瓣将那些散落的乾花拾起来。
「大姊姊——?」董慕丽的眸中突然泛起泪光,「一个香囊而已,你若喜欢,妹妹哪里会真的跟你争呢?你何必毁了它?大过节的,这终究不太吉利。」
她、她在说什麽?董慕妍一时没听明白。
「大姊啊,你这脾气也不改改,」董慕丽继续哽咽道:「将来嫁到澹台家,你也是这般吗?妹妹自然不会跟你计较,可若换了婆家的人,大概就不会容你了。大姊姊,你听一听劝,别再这般任性了——?」
她蹲在地上,声音细软,双眸氤氲,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任谁瞧了都会以为董慕妍真的欺负了她。
她究竟在做什麽?这会儿演这出戏,是要给谁看?
「大姊姊?」
董慕妍忽然听到身後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二姊姊,你们这是怎麽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豁然醒悟。
转身就见董慕暄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们的身後,而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一名年轻男子,想必就是澹台浚。正因为瞧见澹台浚,所以董慕丽忽然换了副面孔,故意设计了这个场面吧?
呵,真没想到电视剧里狗血的情节竟这般在眼前上演。董慕丽的语气、表情栩栩如生,演技堪比影后。
董慕妍略略侧过身子,眼睛的余光瞧了瞧澹台浚。他的画像她是见过的,本以为画师将他美化了,然而本人却比画上还俊美了三分。
他一身青衣,站在初秋暖阳下,周身彷佛平添了一抹光晕,整个人缥缈出尘,清逸无比。
董慕妍垂下眸去,双颊忽而滚烫,心里竟有些尴尬。
任何一个女孩子面对帅哥的时候都不希望自己出糗,然而就在刚刚,她被亲妹子指责她嚣张任性,也不知澹台浚此刻对她是何感想?
她不敢细究他深眸中的思绪,估计他对她的印象十分糟糕,大概除了原本的不喜爱,更添了一分对她的厌恶。
脑中闪过千万个凌乱的思绪,她今日来此本想与澹台浚好好长谈一番,就算退亲也不能太过难堪,无奈被董慕丽这一搅局,只怕所有的打算都化为乌有。
董慕妍只恨自己不够圆融,不够冷静,头一次碰到这样的场面也不知如何化解,白白受了气,还背了黑锅。
「听闻你昨日与董家大小姐见面了?」潘淑妃微微笑,命宫婢往澹台浚的盘中夹了一块点心,「今日重阳节,本宫特意做了些菊花糕,你尝尝。」
澹台浚正襟危坐,闻言拿起筷子品了一口那黄澄澄的糕点。
「浚儿,」潘淑妃见他不回答,改口道︰「今儿突然进宫,是出了什麽事?还是你有什麽话要本宫讲?」
「外甥……」澹台浚终於道︰「外甥打算与董大小姐退婚。」
「你几时动了这个心思?」潘淑妃一怔,讶异地问︰「为何啊?」
「外甥与董家的亲事本是父母在世时定下的,如今二老已经故去,当年的娃娃亲也只是口头一说而已,」澹台浚道︰「外甥想自己作主。」
「所谓一诺千金,违背了总是不好。」潘淑妃微微皱眉道:「但婚姻大事,本宫也希望你能趁心如意,若你真的不肯本宫也不逼你,不过……你到底对董家有何不满?听闻那位董大小姐生得十分漂亮不是吗?」
「董家毕竟是商贾之家,外甥在朝为官,又在户部当差,实不想与商贾扯上姻亲关系,到时候若有什麽事,左右为难,怕辜负了皇上,辜负了娘娘。」澹台浚答道。
「知道你是个正直的孩子,也是一心一意想为皇上效力,辅助本宫。」潘淑妃点点头,「商贾之家说来也确非良配。只是那位董大小姐有些可怜,听闻她去年刚丧母,昏迷数月又身患重病,至今才稍好些,如若遭退婚,只怕是雪上加霜啊……」
「从前我们见过几面,加上外甥昨日所见,」澹台浚道︰「外甥自觉与她的性子,只怕不相宜。」
「不相宜?」潘淑妃蹙眉,「怎麽个说法?」
「她似乎……太过任性行事了。」澹台浚斟酌道。
「哦?」潘淑妃关切道︰「你们见了面,说了什麽?」
「也没说什麽,」澹台浚道︰「一并去永安寺里上了香便散了,她兄弟本来安排我们一块儿用晚膳,也罢了。」
「那你如何知道她任性?」潘淑妃狐疑道︰「本宫还以为她怠慢了你呢。」
「她对亲姊妹态度不大好,见微知着,怕是性子不太好。」澹台浚道︰「若她本人纯善,就算出身商贾之家,外甥也不会厌弃,但娶妻娶贤,外甥不想给自己添麻烦。」
「原来如此。」潘淑妃叹了一口气,「那麽这门亲事,就全由你自己作主吧。本宫也不知晓那董大小姐的人品竟是这般,说来朝中诸事繁杂,你家中也确实需要一个贤内助才好。」
「是。」澹台浚垂眸道。
要定怎样的姻缘,娶怎样的女子,从小到大其实他都没仔细想过,只盼是个温和谦顺的女子,能与他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便好。
遥记娘亲在世时,行事十分任性,与爹爹相处诸多不和,他自幼常常看到爹爹藉酒浇愁,纵使娘亲有倾国倾城之貌,这段姻缘也不能让爹爹展颜。
「对了,」潘淑妃又道︰「你这次回京任职,终归是在朝为官,也该有个气派的样子才对,怎麽身边不多带几个随从?」
「外甥独来独往惯了,从前在江左也不过两个打扫庭院的小厮而已,」澹台浚浅笑道︰「再说了,身边闲杂人等多了也不妥,朝中有些要事是圣上私下交代外甥去办的,若让别有用心的人听了去,岂非徒增祸端?外甥初回京,一时间也没有功夫去寻几个可靠的心腹,慢慢再说吧。」
「你的顾虑也有道理,」潘淑妃颔首,「罢了,你自己拿主意吧,若真缺人手,本宫这里倒可以拨些暗卫给你。」
「娘娘在宫中更需要护卫。」澹台浚推辞道︰「让他们好好保娘娘周全才是。」
「你这孩子,着实可怜,」潘淑妃叹了一口气,「你家的叔伯都南迁养老了,京中宅院空着,怪寂寞的,本宫原想等你成了亲,新媳妇也可把宅子暖一暖,可惜……董大小姐听说长得实在美,可惜了……」
美丽的女子大多难以相处,澹台浚存着这个想法,他绝不步爹爹的後尘,今生只想家宅平静而已。
何况朝堂之上,风云诡谲,姨母在宫中与裴娴妃相争,处境亦不易,他只盼能襄助姨母一二,毕竟她是他如今最近的亲人。
他实在无暇去与一个大小姐相处,每天琢磨她的喜好,忍受她的脾气,白白蹉跎了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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