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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简璎《福星医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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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喵喵
时间:
2015-9-1 14:53
标题:
简璎《福星医婢》
书名:《福星医婢》
作者:简璎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5年8月26日
女主角:寄芙
男主角:皇甫戎
【内容简介】
众人都认为她得了王爷青睐,才能从三等粗使丫鬟成为上房的一等大丫鬟,
但她实在很想大声喊冤,她是为了帮他医治体内的毒且是被迫「陪睡」,
还有啊,她真的很气自己「独具慧眼」,居然看出了他的「大秘密」,
无端成了「共犯」,加上她的命由主不由己,除了守口如瓶还能如何?
幸好他除了脾气差、生性高傲,对她还算宽容,他受皇命前往时疫疫区赈灾,
不知多少次因为她医魂大发而有所耽搁,他虽然结着屎面,可从未怪她一句;
她为了照顾病患不眠不休,他却更为在乎她,一天一碗牛奶顾着她的身子;
尤其当他知道他误会她惹得她难过,他居然开口跟她道歉,
还把她的卖身契给烧了,要她做他的女人,厚哟,他都这样了,
她当然只能脸红红摇摇头说没关系,顺便把自个儿的身心交代给他,
不过她隐瞒了一件事没说,最近她的脑海中常出现奇怪又片段的画面,
直到发生坠崖意外,她才终於找回「前世」的记忆,
更意外寻到了「今生」真正的亲人,啧啧,原来她的身分尊贵得很,
看来她再也不必担心配不上他,可以名正言顺当他的王妃哩!
第一章 何方神圣
夜深人静,雪纷纷扬扬落着,四周冷得透心,一个未着披风,上身穿着短袄,下系雪青色厚棉裙的姑娘,行色匆匆,战战兢兢的走在显亲王府後院那又是雪又是冰的通幽小径上,她因为双手各提了个空水桶,没有空的手可以提灯笼,明知不能贪快,可她却下意识的越走越快。
大半夜里,常嬷嬷突然发起了高热,弄得浑身汗湿,她想烧盆水替常嬷嬷擦身更衣,怎料当她到南房的井边想要打水时,将水桶抛进井里,砸出好大的声响,把她给吓了一大跳。
肯定是负责洒扫南房院落的惠儿见了下雪也没把井口封上,才会使井水结了冰。没办法,她只好往主院去打水,她知道一桶水绝对不够给向来爱洁的常嬷嬷擦身,她才提了两只空水桶。
幸好她自小在王府长大,对各条小路都熟得很,即便是闭着眼也能走到主院去,只要小心不要滑倒就行了,在雪地里滑倒可不是开玩笑的,去年绣房的玉娘就是在雪地里滑了一跤,躺了几个月都不见起色,若是在别处,怕早被打发出府了,是王爷对下人向来宽容,玉娘才有个安身立命之地……
蓦然间,她臂上一热,身子忽然之间就被拽了出去。
事出突然,她不但没来得及叫一声,两只水桶也跟着掉了,还咚咚咚的滚远了,旋即一只大掌捂住了她的嘴。
寄芙心里一惊,後脊梁开始发冷。
这是有贼子潜进王府了吗?她初时是吓得浑身僵硬,但反应过来之後便开始拚死挣扎。
她双手乱抓,虽然抓到了那个人的脸,那人也痛得嗤了声,但她还是被那人强行拉到了太湖石假山後方。
她知道这个地方就算有人经过也不会看到,除非她能大声呼救,偏偏她的嘴被捂得死紧,顶多发出几不可闻的闷声,况且就算她真能放声大叫,这种夜半时分根本不会有人经过这里,自然无人能帮她。
那人的呼吸离她的脸很近,她闻到了浓浓酒气,不禁打了个哆嗦。
这贼子喝了很多酒啊,都说喝了酒的人会失神智犯糊涂,前两年马房的赵管事就是因为喝多了,玷污了洗衣房的寡妇素莲,这件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素莲不堪受辱,还投湖了,虽说被救了上来,保住了一条小命,却被迫嫁给赵管事当填房,老实说,她真真觉得这样的结果没有比较好。
「是我,芙儿,你别怕。」
这声音……此时月隐星稀,寄芙在惊吓中缓过神来,在黑暗中辨别出声音的主人,她讶异的抬眸看着对方,而对方这时也松开了捂着她嘴的手,她更看清对方的脸涨得通红,也不知是喝多了酒,还是将她强行拖来的缘故。
「吓到了吧,芙儿?」周平略有愧意地说:「若不如此做,你也不会跟我过来。」
寄芙很是困惑。「周大哥,你这是做什麽?」
他略略粗声地道:「我有话跟你说。」
她眨眨眼,黑暗之中,透过微弱的月光,她察觉到他的眼神极为不平静。「什麽话?」
虽然周平举止有异,但此时的她已经完全不怕了,她自小在王府长大,他也是,她对他可说是熟得不能再熟了,只是她不能理解的是,有什麽话不能在白天同她说吗,何必要在三更半夜将她拖到假山後面?
「就是……那个……」突然之间,周平的语气变得有些急促。「你说,你为什麽不答应我的求亲?」
他说话时喷出的冲天酒气,使寄芙不自觉皱起了眉,不过她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定定的望着他,不发一语。
为什麽?
具体来说,她不喜欢周平的为人,仗着是大总管的孙子,老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小瘪三,领着月银也不见他做什麽事,下人们都对他敢怒不敢言,一方面是因为王爷看重大总管,另一方面也是大总管为人敦厚,几年前唯一的儿子死了,三代单传,只剩他这个不肖孙子,大夥是看在大总管的面子上,才不与他一般见识,他却不识好歹,真把自己当半个主子了,先前还轻薄过膳房的燕娘,在外头偷香窃玉的事也干得不少,打着显亲王府的名号,没少招摇撞骗过,这种人要她如何点头答应婚事?她虽然只是个丫鬟,但也想嫁个能令她敬重的夫君,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要让她说,若要她嫁给他,她宁可削发为尼,也不要跟他过一辈子。
「为什麽这样看着我?」她的眼神令周平有点恼怒。「怎麽,你这是瞧不起我吗?难不成我还配不上你吗?」
寄芙是府里丫鬟里生得最水灵的一个,而且她还是个福星。
她进府那年,常嬷嬷原是病得快死了,却因为将她带在身边养着教着,身子竟然无端好了,连大夫也啧啧称奇。
八岁时,她跌倒摔进府里的池子,因不谙水性而沉入池中,众人救她时,竟捞出了一尊三尺高的玉观音,这件奇事没多久便传到太后娘娘的耳里,而後那尊玉观音被送进宫里,国师直说是镇国祥佛,当下做了法事,恭敬的请进国庙万国寺供奉,皇太后也大大打赏了寄芙,直笑说她摔得好,否则那玉观音一直在池里,恐会惹得神明动怒而伤及国本。
九岁时,她与几个同时入府的丫鬟在打扫库房,库房不知怎麽起火了,十来个丫鬟都被烧死了,就她一个没事,还毫发无伤。
十岁,马房的小路子被失心疯的马踼到,伤口化脓,昏迷不醒,就连大夫都说可以准备办後事了,她却到後林捡了几种草药,捣碎了敷在小路子的伤口上,三天後,小路子不但清醒了,伤口也渐渐结痂了。
十二岁,她同丫鬟们跟着常嬷嬷和几名管事婆子去上香,不想在半山遇到强盗,所有人都受伤了,就她没事儿,所有人的银子和值钱首饰都被抢走了,就她带在身上的五文钱没被抢。
不说这些,就说她这两年身子起了变化,更像颗多汁的蜜桃,简直像能掐出水一般,常看得他胸口和下腹都热腾腾的,直想咬她一口。
他早想要寄芙做媳妇儿了,求了祖父两年,祖父总说她年纪还太小,好不容易终於等到她及笄,他立即求了祖父去给常嬷嬷说亲,谁知道常嬷嬷还没说什麽,她竟一口回绝了,他可是里里外外早已放了话要娶她当媳妇了,她这麽做,让他的面子往哪里搁!
寄芙澄澈的眼眸眨也不眨的望着他,静默了一会儿才道:「周大哥,为何你认为自己配得上我?因为我是个下人吗?倘若我说,你配不上我呢?」
周平顿时一愣,这意料之外的答案令他张口结舌,「你……你说什麽?」
她坦然的直视着他。「我说,我觉得你配不上我,所以我才不肯答应婚事。」
他都做出如此踰矩之事了,她决定与他说个明白,断了他的念头,也省却日後的麻烦。
她虽然无父无母,还是个卖了死契的丫鬟,但她的婚事也不是周平能作主的,再怎麽说,也应该要由大总管替她安排,而她相信大总管的为人,绝对不会强迫她嫁给周平。
「你……你到底在胡说什麽?你在同我说笑吗?」周平无法置信,不由得又涨红了脸。「我怎麽会配不上你 你你你、你不过是个丫鬟!」
寄芙面色一整,慢悠悠地道:「周大哥,我虽然只是个丫鬟,但我一向尽心尽力做分内的事,打从进府,从没有一天怠惰过,可是你呢?领着小管事的月银,你可曾认真做过事儿?可曾少让大总管操心过?我想嫁个有肩膀的夫君,能护着我,令我安心,而不是一个事事还要人收拾烂摊子的夫君。」
他被说得面子挂不住,顿时恼火了。
他是懒得做事怎麽了?她不过是个丫鬟,最终不过随便配给府里的下人罢了,他要她是给她面子,平时他要做什麽,祖父都得顺着他了,她凭什麽对他指手划脚?
「说我不配?我偏要得到你!」
周平不算精壮,但毕竟是男子,将寄芙困在假山壁上,让她动弹不得,也绰绰有余了。
寄芙见他语气不对,瞬间反应过来他要做什麽,她正想放声大喊,他已一把捂住了她口鼻,让她快要透不过气来,只能双手双脚胡乱抓踢挣扎着。
他原就酒意甚浓,她的抵抗让他体内的慾火更炽烈的燃烧,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等她成了他的人,她还能不嫁吗?她还敢说他不配吗?
他一边想着,一边用单手撕扯她的衣裳,但没多久他就发现这样极为不便,於是他认定了夜半时分此处不会有人来,他遂放开了手,把她压在地上,红了眼的扯开她的短袄,露出里面的单衣。
「放开我!放开我!」寄芙拚命挣扎,奋力尖叫,纵然让人听见的机会很渺茫,她也要试上一试,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让他玷污了她的身子,必要时,她宁可咬舌自尽。「救命—— 这里有人!救命!」她一边放声尖叫,双手悄悄摸着地上,想捡石子砸他。
「你就叫吧,看看有谁会来救你!」周平只要一想到她方才说他配不上她的荒谬话儿,还是很不甘心。「哼!你要是早答应我的求亲,不就不用吃这种苦头了?偏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晚我就让你做我周平的人!」
「我死也不会让你得逞!」她纵然拚着一口气,疾言厉色的回了他的话,但其实她内心的恐惧已经到了顶点,就连声音都在跟着颤抖。
她知道她是反抗不了的,她的清白即将被周平生生夺去,若她死不了,她会被迫嫁给他,但她不想跟素莲一样啊……
「可由不得你不要!」周平没好气的冷哼。
此时他对寄芙早没了先前的越看越是满意,心里头被她的话激出了一股子浓浓的不是滋味,她说他不配,他偏要得到,等她成了他的人,不得不嫁给他,到时有得她好受了,看他怎麽折腾她,定要夜夜弄得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他越想,表情越是扭曲狰狞,他烦躁的用一只手紧紧扣住她不断捶打着他的双手,拉高到头顶,另一手胡乱撕开她的单衣。
寄芙的双脚死命踢蹬着,却只能绝望尖叫。
当她的单衣被撕开的刹那,周平看到她雪白粉嫩的手臂和粉藕般圆润的香肩,那薄薄肚兜下,鼓鼓的便是她饱满丰盈的玉桃,他去妓院像在走自家後门,早看出她身子生得好,但没想到竟是如此勾人。
他几乎看呆了,气息也变得更加粗浊,涌动的血气再也忍不住,大手探向她的肚兜,几乎是同一时间,她发出了凄厉的尖叫。
突然之间,周平的手软软的垂下了,整个人往後倒去。
寄芙正要咬舌自尽,却万万没想到他会忽然倒下去,难道自己真是福星不成?
虽然一直以来大家都说她是福星,但她可从没敢那麽认为,她觉得自己不过就是运气好些罢了。
见他倒下,她连忙坐起来,这才发现他的身下,鲜血迅速染红了雪地,血在雪中扩散得极快,实在怵目惊心,她又惊又怕,一抬头,更加吃惊。
「王爷!」
站在假山之前的人,正是这座府邸的主人—— 显亲王皇甫戎。
寄芙惊疑不定的看着皇甫戎手里染血的长剑,是他杀了周平?
不不!这不可能!别说王爷待下人向来宽厚,就算是不宽厚,凭王爷的身分,要制止周平,只需出声即可,周平自会吓得魂飞魄散,何须将周平杀了?
再说了,王爷素来知道周平是大总管的命根子,他可怜大总管晚年丧子,只留周平这根独苗,对周平府里府外的恶行向来睁只眼闭只眼,又怎麽可能为了救她一个小小丫鬟而杀了周平?
更何况王爷自从摔马之後已经躺了两个月,病情丝毫不见起色,根本下不了床,又怎麽会在深更半夜到後林?
想到这里,她越看皇甫戎越觉不对劲,他像一个没有主心骨的人,像迷失在林里的负伤猛兽,虽然雪夜甚寒,但他整个人像着了火一般的散着热气,目光涣散,就如同乡野传奇里那些个因练武而走火入魔的人,这……王爷不会被什麽怪东西附身了吧?
她连忙胡乱的把短袄穿上,小心翼翼的扶着假山起身,这才感觉到身子隐隐作痛,想来应该是适才苦苦挣扎时,她也受了伤。
寄芙费力的走到皇甫戎面前,润了润乾燥的唇瓣,才用有些窒涩的嗓音道:「王爷,您怎麽会来这儿?没有人跟着您吗?」
皇甫戎头痛欲裂,脑袋里像有几百只、几千只马踏过,他看不清楚眼前的人是谁,身子热得无法忍受,他骤然扔掉手中的长剑,一把抓住眼前人的双肩。
「我到底在哪里?我为什麽会在这里?」
他身材魁伟,高了她不止一个头,又是个练家子,她被摇得骨头都快散了架,却也暗暗吃惊。
王爷不知道他自个儿在哪里吗?难道是摔马後失了记忆?
在王府里,她只是个做粗使活的三等丫鬟,平时根本接近不了上房,只知道主子摔马了,休养许久,这件事京城里人人皆知,但具体什麽情况,她知道的也没比王府外的人多。
「王爷……您静一静……」寄芙知道失礼,但她也只能用力的将主子推开,不然她没法好好说话。
她见主子被她推开并无怒意,又见他两唇乾燥得有些焦了,直觉不妙,这是中了剧毒的症状啊!
她忙问道:「王爷,您是从哪里来的?」
上房里围绕着王爷伺候的丫鬟侍卫那麽多,居然让王爷自己一个人大半夜走了出来,实在於理不合。
没想到皇甫戎却面色铁青地咆哮道:「不要叫朕王爷!」
寄芙吓了好大一跳。
朕?王爷为何自称朕?
她的心咯噔一跳。
王爷难道是有谋逆之心,想称帝吗?这可是杀头的事啊!但是,就算王爷真有此野心,也不可能对她一个下人说啊!
寄芙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落,又想到她素日里特别爱看的乡野传奇、狐仙鬼怪,再对照眼前神态与从前判若两人的主子,耳闻不如目睹,主子这不就恰恰好符合被什麽附身的特徵吗?
她紧紧盯着他,大着胆子问道:「您不是王爷吗?那麽您是何方神圣?我们家王爷去哪里了?」
皇甫戎瞪着眼前的小丫鬟,眼里的迷雾散去,他渐渐看清她的面貌。
一个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大胆丫鬟,竟然没有吓得晕过去,还与他对答?
适才因为头痛难当才短暂的失去神智,此时清醒过来了,过去两个月来的遭遇也突地在眼前清晰的闪过。
他知道他现在是什麽人,他是大燕朝显亲王皇甫戎,燕帝皇甫仁一母同胞的亲弟,身分贵不可言,自幼习文学武,十五岁取得武状元,同年自请出征大金朝,他一路斩将搴旗,诛杀了金朝主帅,又生擒金军大小首领九十人,杀死敌军不计其数,以一万骑兵破大金三十万大军,灭了大金的威风,尔後又屡建战功,几乎以沙场为家,今年才二十四岁,已是燕军主帅。
这样一个精於马术的大人物,两个月前竟然在京城近郊狩猎时摔马,还当场死了。
而他,真正的他也死了,重生到皇甫戎身上,所以皇甫戎活了过来,他成了皇甫戎。
他花了两个月的时间,从其他人话语中的蛛丝马迹,才稍微了解事情经过,但仍无法接受,可眼前这丫鬟却彷佛弹指之间就想明白了,照理说她该直接昏过去,然而她非但不惊骇,还直问他是何方神圣。
不过他是什麽人,自然是不能告诉她的秘密。
他冷然看着寄芙。「你家王爷能去哪里?不就在你面前。」
寄芙有些莫名其妙的瞅着他。怎麽说风就是雨,明明是他自己说他不是王爷的,难道是……元神归位?
「王爷!您在哪儿啊?」
远方传来吵嘈的声音,伴随着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和忽明忽灭的灯影,想来是有人发现主子爷不见,来寻人了。
皇甫戎忽然眸现狠戾,低声威吓道:「管好你的嘴,要敢乱说一句,你就死定了!」
寄芙张了张嘴,又默默地阖上,可是有些话不说不行啊,她只好鼓起勇气,指着地上动也不动的周平,问道:「王爷,您知道那是谁吗?」
皇甫戎不自觉皱起眉头,他虽然重生成了皇甫戎,但他并没有皇甫戎的记忆。
他不动声色的看着她。「不只管好你的嘴,也管好你的想法,做为一个下人,脑袋不需太过活泛,不要想不该想的事。」
寄芙忽然觉得毛骨悚然,看来她猜测的没错,有个人附身在王爷身上了,以前的王爷不会这麽说话的,但随即转念一想,那人应该不是故意要附身在王爷身上,可能是有什麽迫不得已的理由,况且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内心的惶惑自然不在话下。
她咬咬唇,忽地将视线投向他,认认真真地道:「王爷,那是王府大总管的孙子周平,大总管溺爱孙子,而您素来看重大总管,决计不会因为奴婢就出手杀了他。」
皇甫戎的眉毛挑了起来。
这个丫鬟倒有意思,胆识也好,从前服侍他的宫女,可没有一个如她这般直言敢言的。
「还有没有?」他虽然应得不咸不淡,眼睛却不由自主微微眯了起来,紧瞅着她,眼神之中有抹常人看不见的凌厉。
她看似是在帮他,但也可能是在套他的话,前世的他能够坐上龙椅、坐稳龙椅,就是因为他从来不轻易相信任何人。
「呃,是还有。」攸关人命,寄芙略一沉吟,便朝他跪了下来,恳切地道:「回王爷的话,依奴婢看,您中了剧毒,症状便是一日里清醒的时候只有两个时辰,其他时候都头疼难忍,双腿亦会有巨大疼痛不良於行,若再延误治疗,恐怕命在旦夕。」
「你这丫鬟倒是知道得不少。」皇甫戎的面容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心下也不得不暗暗吃惊,一个王府的小丫鬟罢了,竟有如此见识,他倒是小瞧了。
确实,这两个月来,他每日清醒的时候约莫两个时辰,有时候更少,而双腿也不是时时能走路,更多时候他被迫在床上吃喝拉撒,这点令他非常火大,每日穿流不息的太医全都诊治不出什麽名堂,要他重生来当个废人,不如当初让他死了算了,他可受不了当一个废物。
既然这丫鬟能识破他的来历又不惊恐逃走,还能在他面前侃侃而谈,怕是满府也找不出第二个了,或许能为他所用。
「起来吧。」皇甫戎打量着她,长得倒是不错。「你叫什麽名字?」
「奴婢寄芙。」寄芙规规矩矩的答了。
这时,远方寻人的叫唤声更近了,灯影也越来越清楚。
她伸长脖子张望着。「王爷,是来找您的。」接着,她神情不安的又瞥向躺在血泊中的周平。
他神色一凛。「听好了,等他们过来,你便将这个叫周平的如何强迫於你,痛哭流涕、声泪俱下的说了,本王是为了救你才下的手。」
寄芙使劲点头。「奴婢明白了,官逼民反,宋江上梁山。」
皇甫戎一愣。「也不至於。」
她从容不迫地道:「奴婢也无须加油添醋,周大哥欺负奴婢是事实,若是没有王爷相救,奴婢此刻已咬舌自尽,成了一缕冤魂,受王爷一剑是他罪有应得。」
他不禁又看了她两眼。「你胆子倒大,一个熟人死在眼前还能面不改色。」
「死?」寄芙有些吃惊。「依奴婢看,他并没有死。」
第二章 破格升迁
周平果然没有死,只是伤势严重,大夫说了,尽人事听天命,让大总管备好棺材,随时准备办後事。
大总管周海对於孙子被主子爷一剑刺成重伤一事,丝毫不敢有半句怨言。
得知孙子是因为要玷污寄芙被主子爷撞见,主子爷才出的手,他更是对自小看大的寄芙有满满的愧意,而这件事因为牵扯上王爷,也闹得满府皆知了,下人们皆当茶余饭後的谈资,谈得可热络了。
周海心里明镜似的,寄芙本就回绝了孙子的求亲,经此一事,她更不可能答应嫁给孙子,而他也没脸再对寄芙说亲了。
虽然没脸提亲,但赔罪还是要的,如今孙子躺在床上半死不活,他自然要代替孙子向寄芙赔罪,於是备了一些补品亲自寻到南院来,常嬷嬷虽然只是二等管事婆子,但见了他也没给好脸子看。
「早说过你不能那样惯着周平,你偏要宠,如今宠出祸端来了,看你还悔不悔!」常嬷嬷和周海年纪相当,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再加上寄芙让她服的药,她的高热早就退了,数落起人来毫不客气。
周海深深叹气,懊悔不已。「嬷嬷说的对,都是我不好,如今只盼他能挺过去,等他好了,我一定严加管教。」
寄芙见周海才两天已经憔悴得像老了十岁,要是周平死了,恐怕他老人家也熬不了,怕会跟着去了,於是她忙去房里取了两颗药丸子和一小瓶药草膏出来。「大总管,这是我自己做的草药丸,要是您信得过我,就让周大哥化水服了,这药草膏一日两次抹在伤口上,不须包紮。」
周海激动的接过,感激的道:「谢谢你!芙儿!真的谢谢你了!」
他知道这小丫头很有些偏才,时不时都能帮府里下人治些小病小痛,也都有成效,虽然不指望她能救活孙子,但此时连大夫也束手无策,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其实,最令他感动的是,她此举无疑是原谅孙子了,虽然大抵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但至少孙子若是能活下来,他也不必狠心将唯一的孙子逐出王府了。
常嬷嬷在旁边啧啧啧地摇头。「瞧瞧,这孩子就是这麽善良,以德报怨了这是,但愿周平以後能好好做人,不要再干那些下作的事儿了。」
「是啊,嬷嬷说的没错。」周海很是尴尬,他清了清喉咙,才又续道:「其实我今儿个过来是有件正经事要说。」
常嬷嬷与寄芙均是眼也不眨地看着周海,两人都想不出他要说什麽正经事。
周海正色道:「从明儿起,芙儿调到上房当差。」
寄芙吓了一跳,忙胡乱摇手推辞道:「大总管,真的犯不着这样!」
想来是大总管对她有愧才将她调到上房,虽然上房的月例银子多了些,但她在南院逍遥自在,也觉得挺好。
周海可不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他急忙澄清道:「你误会了,不是我的意思,是王爷下令升你为一等大丫鬟,要你到飞骋轩服侍。」
「王爷?」寄芙的心猛地直打鼓,暗忖着,那个何方神圣把我调到飞骋轩要做什麽?
常嬷嬷倒是眉开眼笑的。「哎哟,我们芙儿总算熬出头了。」
打从寄芙六岁被人牙子卖进王府,就一直跟在她身边做事,当时她唯一的孙女正好夭折了,她因为太过伤心病得很重,而寄芙又生得粉雕玉琢,极为讨喜,她便一直将寄芙当亲生孙女来疼。
也亏得有寄芙这个小不点跟前跟後的,她终於找到了生活的重心,病也渐渐好转,自此之後,众人便打趣寄芙是福星,不过虽然大家都这麽说,但当时她可是倚老卖老的认为她才是寄芙的福星呢,就因为她在王府待得够久,到哪个院子都说得上话,因此寄芙一直安安生生地长大,没受过什麽刁难,这不是托了她的福吗?
其实呢,他们显亲王府也够单纯,不像别的府邸有数房还有嫡庶之分,王府的主子是当今皇上的胞弟,受封为显亲王,至今尚未娶妻,太后是住在宫里头的,因此王府里也没老太君要伺候,相对斗争就少。
对於寄芙忽然被调到上房一事,转瞬间她已经将想法扩充到了千里远去了。
寄芙生得好,面容跟气韵打小就跟别的丫鬟不一样,照她说,就是有股浑然天成的贵气,最最特别的是,她无师自通,打小便会认字写字,大点便会给人医病,还有个福星之说,这两年更是出落得像朵粉桃花似的,一双眼睛就跟天上的星星一样明亮,府里眼睛跟着她转的小夥子可不止一个两个,她虽然老了,可都看在眼里,打算慢慢帮她物色对象,定要她自己也喜欢才成。
可如今,寄芙竟然被调到了上房?哈哈,这肯定是被王爷看中了吧,才会一举调到飞骋轩去,不然王爷几时管过下人们的调派了?更别说是主动下令将丫鬟调到上房去。
呵呵,眼下王爷还病着,等病好了,寄芙可能就要当王爷的通房丫头了,以前是因为寄芙根本没机会见着王爷,她也没敢想到那里去,如今他们偶然见着了,向来对女色很有定见的王爷也不免动了凡心了吧,何况他还出手救了寄芙一命,不惜伤了周平呢,这不是活脱脱「英雄救美」的话本吗?
寄芙可没有常嬷嬷那麽乐观,对於她「高升」一事,她始终惴惴不安,深怕是自己知道了王爷被附身的秘密,会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无论寄芙再怎麽不安,隔日她还是照大总管的吩咐到了上房。
飞骋轩是府里最雍容华贵、富丽堂皇的院子,处处精巧,雕梁画栋、花木扶疏,而里头原本就有两个一等大丫鬟—— 花飞和柳絮,四个二等丫鬟—— 锦怜、锦香、锦惜、锦玉在伺候着,如今多她一个一等大丫鬟,也不成双,怎麽看都是多余的。
寄芙从飞骋轩西侧的回廊走了进去,眼角余光看到三名太医刚走,他们个个面色沉重,不发一语,院子里也是一片肃穆,静得落针可闻,整体来说,就像在办丧事似的。
她自然知道这股子让人透不过气来的氛围从何而来,王爷的病情始终不见起色,据说他救了她的那一夜,是他突然发狂冲出了寝房,众人措手不及,拦也拦不住,不过话又说回来,幸好他发了狂,不然这会儿她可没有命站在这儿了。
「进去吧,花飞姊姊已经在等你了。」锦玉待她很是亲厚,朝她一笑,替她引路後便退下了。
寄芙打起帘子,走进布置得极为雅致的抱厦,屋里有四扇窗,窗前一张书案,书案前站着一名个子不高的女子,一张圆脸,凤目薄唇,身穿青莲色绣银红缠枝花纹衣裙,她一看便知对方正是花飞。
花飞虽然是飞骋轩的一等大丫鬟,但院子里作主的并不是她,而是太后娘娘派来的吴嬷嬷。
吴嬷嬷早年是太后的贴身宫女,皇上登基後,皇甫戎封了亲王,御赐了亲王府,但他年纪尚小,太后不放心他的起居,特地派吴嬷嬷过来近身照料。
不过吴嬷嬷年事已高,近年来身子大不如前,也不是万事都管,院子里的杂事便有些落在花飞身上,加上皇甫戎也由着她管事,她也就出现了那麽一点将自己当成飞骋轩女主人的态势了。
「你就是寄芙?」花飞根本不知道王府里有这麽一个样貌出色又姿仪不凡的丫鬟,不由得嘴角轻翘,勾起带着敌意的冷笑。
难道传闻是真的?王爷打周平手里救了这个寄芙,便对她一见倾心,要收为通房丫鬟,所以先破格将她调来上房当一等大丫鬟?
「寄芙见过姊姊。」寄芙屈膝见礼,不卑不亢。
花飞虽然很想给新人一个下马威,但她可不敢违背主子的意思,她撇了撇嘴道:「王爷交代了,你来便先去见他。还有,这里的杂事你皆不必做,以後专心伺候王爷就行了。」
这些都是主子爷的意思,主子爷不要她们服侍,却找一个三等粗使丫鬟近身伺候,除了确实有心收为通房之外,她真想不出其他理由了。
假使寄芙真被收了房,那麽日後这飞骋轩作主的可就要换成她了,让一个三等粗使丫鬟爬到她头上,真不甘心哪!
偏偏这时寄芙又从善如流地道:「寄芙明白了。」
花飞瞪了她一眼,她明白个什麽啊,真是!
然而纵然有再多的不满,花飞还是亲自领着寄芙沿着抄手游廊到皇甫戎的寝房。
门口两个未留头的守门小丫鬟忙推开房门、打起帘子,寄芙立即闻到浓浓的药味和体味,气味让人掩鼻。
绕过十二扇镶金嵌玉的彩绣屏风,见到屋里有四个人,一个是太医院最擅长治疗外伤的孟太医,旁边有个小夥子恭敬地提着药箱,再来是皇上身边的近身总管太监安公公,想来是皇上挂心王爷又不方便时时过来,便派了安公公过来探视病情,吴嬷嬷也守在床边。
寄芙游目四顾,房里烧着地坑,极暖,镂空雕花窗户紧闭着,皇甫戎面无血色的躺在一张华美的檀木床上,她只觉得屋里沉闷得紧,让人感到不太舒服。
花飞先朝孟太医、安公公、吴嬷嬷一福,随即向前恭敬地曲膝行礼道:「禀王爷,寄芙到了。」
寄芙正在东张西望,瞥见花飞朝她使眼色,她忙向前下拜施礼。「奴婢寄芙见过王爷。」
他的气色又比那一夜差了许多,脸色惨白,透着青色,唯一有生气的就只剩下那一双漆黑阴沉的眸子,让她更加确定他是被附身了,过去她虽然未曾靠近看过他,但远远地看也不下百来次了,她从来没在他眼里看过这种晦暗。
皇甫戎的眼神对上了她的,嘴角略略一弯。
他已经把这个丫鬟的来历查得一清二楚,六岁被卖进显亲王府,至今仍是三等粗使丫鬟,比较特殊之处是她自小便会断文识字,後来更有了替人医病的偏才,按她自己想的路子,治好了颇多下人的小病小痛,还有个称号叫做小福星。
最最重要的是,她那时断言周平并没有死,事实也真如她所说,想来她凭的绝对不是直觉,所以他把她找来了。
他的病情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他自然不会指望她能诊治,只是她说他中了剧毒,这点令他上了心,至今为他诊治的众多太医里,还未有人说他中了毒,若是这副身躯真中了毒,而太医们老往摔马去治,自然治不好。
他还有许多必须要知道的,他不能死,为了他自己,他得为这副身躯延命,他得活着才能回去查个清楚,为自己报仇……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咬紧了牙根,俊美的面目也变得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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