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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朱轻《初心不改》(夜嫁系列之一) [打印本页]

作者: 喵喵    时间: 2015-9-1 13:39
标题: 朱轻《初心不改》(夜嫁系列之一)

书名:《初心不改》(夜嫁系列之一)
作者:朱轻
出版社:喵喵屋
出版日期:2015年6月11日
女主角:兰妙言
男主角:修弥

【内容简介】

欲擒故纵追男人时,她傻得拿一夜换他一辈子;
想方设法追女人时,他笑着用承诺换她一辈子。

生在富贵人家,兰妙言的表哥是芙蓉镇的掌事人,
金枝玉叶的她,人称芙蓉镇第一美,喜欢她的男子数不胜数。
因为打赌,刁蛮任性的她竟傻得玩火自焚,
跑去勾引那个被称为柳下惠的男人上床。
本以为这天下间只有她甩男人,没有男人可以甩她,
可这个让她心动的男人不但骂她妖女,还敢丢下她跑了。
因为不甘心,也为了那一夜意外生下来的女儿,
兰妙言决定找上门跟修弥算算这六年来的帐。
结果,帐没算完,一个妖女,一个捕快,
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竟然打算成婚了!




  第一章

  残灯如豆,禅房内空无一人。

  方方正正的檀木桌上,摆着半杯冷茶。而在杯口上方,一根由细线拴着的银针静静垂立。有焦黄的液体正缓缓漫过白线,房外越发逼近的脚步声令房中的空气都紧绷了起来,液体滑落的速度慢得令人头皮发麻。终於,咚的一声细响,液体沿着纤细发亮的银针滑落,引得杯中平静的水面荡起细小涟漪。

  吱呀,房门被推开。

  细线嗖的一下被抽了回去。

  僧衣乌发的少年走入房内,他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的年纪,清瘦却不单薄,俊美却不女气,唯独眉色略浅,令那好看的五官平添了几分淡漠。刚刚诵经完毕的少年微觉口乾,走到桌边将那半杯冷茶一饮而尽,而後擡手取过油灯吹灭。

  噗的一声,禅房陷入了黑暗。

  ◎             ◎             ◎

  窗棂半撑,有微风送入。

  一个绯衣少女站在黑暗中,鲜艳如火。她双手背後,好奇地打量着床上安稳睡着的年轻男子,乌黑澄明的眼珠儿滴溜溜地打转,似有不耐。

  这个药到底有没有用?是她滴得太少,还是阮玉素那傻笨的诓人呢?兰妙言用手指头敲了敲额头,片刻後右手成拳,轻轻地打在左掌心中。算了,若是药无用,那她就强上,总不能让那些丫头笑话了去。

  可还没等她强上,木床上的男子就已经有了反应。

  他的呼吸在少女的目光中变得越发急促,须臾过後不安地翻了个身,紧拥着原本平整盖於身上的薄被,不由自主地磨蹭着,吼间滚出难耐的闷哼。

  兰妙言还是第一次看到男人动情,忍不住凑到床边细细打量。洒满禅房的清辉渐渐减移,隐约间映出床上男子微红的脸。他的眉薄而唇红,颜色同样浅淡的纤长睫毛在不断颤抖。

  兰妙言伏在床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好烫!她缩回手,却将小脸儿凑得更近。男子难得一见的焦躁模样令兰妙言觉得很有趣,心头浮起了继续挑逗他的恶劣想法,於是手脚俐落地爬上床,将侧躺着的他翻过来,然後八爪鱼似的,结结实实地压了上去,就像是第一次捕猎,略显笨拙的小老虎。

  男子霍地睁开眼。

  正准备爬起来的兰妙言一对上他的眼,心蓦地一跳。

  他目光涣散,残存的理智似乎在努力将其聚拢,以便看清眼前的人,「你……你是谁?」

  男子粗哑颤抖的声音提醒着兰妙言他还在药力的控制下,於是便也放下心,大胆地伏下身盯着他,眼睫搧动,「我?」思忖片刻後,红唇倏尔勾出一抹狡猾的弧度来。她用小手拨开他的僧衣,直接抚上那滚烫的胸膛,「我是来把你拉入凡尘的人。」

  眼前的男人,即将在下个月落发出家,遁入空门,可她偏偏要冒出来捣乱。兰妙言得意地笑了起来,美眸半眯。

  男子混沌的眸目不斜视地盯着她。强烈的药力令他看不清少女的面容,唯独能看清她那双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眸,玲珑剔透,如同淬了火的琥珀,燎得他心如火烧。男子忽然伸手捉住那不断在他身上作乱的小手,无骨般柔软的触感令他掌心发痒。

  兰妙言被他捏得有些疼。怎麽,还有力气反抗?果然药效不够……

  飘忽的思绪在男子突如其来的吻下戛然而止。

  主动权瞬间发生了更替,兰妙言转眼间已被他压在身下,附着在娇躯上的精瘦体魄提醒着她眼前的年轻人远不像看起来那般清瘦,多年来的习武清修令他的身体比同龄人要有力精壮得多,匀称又修长的四肢中似乎蕴藏着无限力量。

  小老虎遇上了真豹子,兰妙言有些傻眼。

  紧压着她的男子重重地啃咬着那对润唇,将她方才的放肆张狂啃得乾乾净净。

  兰妙言叛逆归叛逆,但与男子有肌肤之亲却还是第一次,那些由姐妹们面授的小技巧此刻全都派不上用场了。潜藏在内心深处的少女娇羞令她开始挣紮,可对方的力气大得惊人,仅用一只手就掐去她所有的反抗,另一只手则是探到她的胸襟处,胡乱地拉扯。

  「喂,你……啊!」

  伴随着她的娇呼,绯红的衣衫与肚兜一同被粗鲁扯下。正在发育中的秀致雪乳瞬间弹出,晃出的细小涟漪令他心头的火焰烧得更旺,耳边还响着少女恼怒的抗议声,「你、你搞清楚,是我先……」可他却恍若未闻,一双手急不可耐地滑下,迅速地扯下她的亵裤。

  兰妙言又狠狠地低呼了一声。饶是向来离经叛道的她,面对被人剥光的境况时也会觉得羞赧。

  兰妙言的胴体完完全全地呈现在男子的面前,那在黑暗中更显得莹白如玉的身体刺得他眼角发痛,混沌的双眸中窜出了一丝理智。他攥着兰妙言的手骤然一松,整个人像是被兜头浇了盆冷水般,「不……」

  被松开了箝制,兰妙言立刻缩回手挡在胸前。

  男子仍旧伏在她身上,却紧咬着牙关不再继续,而是问:「你对我做了什麽?」

  兰妙言又羞又怒,「我对你做了什麽?你看清楚现在的状况,明明是你在对我做什麽!」

  他拧眉,目光时而清明、时而混沌,从吼间逸出的哼吟充满痛苦,「我、我很难受。」

  废话,中了玉郎渡的男人,没一个不难受的。

  兰妙言倒是很讶异眼前这个人居然有能耐半路清醒过来,并且有这个意志力和已经脱光光的自己说话。不过这究竟是他意志力太强大了,还是自己的身子不够诱惑他?後一个揣测令兰妙言不爽地嘟起红唇,挡在胸前的玉臂转而插住纤腰,连那一丢丢的少女羞怯也不见了。

  男子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到她胸前的沟壑间。

  她秀美的丰盈莹白如牛乳,而那胸前的两抹嫣红就如同飘在牛乳上的两瓣樱花,摇摇晃晃、楚楚含羞,惹得他的小腹热成一片,胸间奔腾的慾火烧得他口乾舌燥,只想低头狠狠地吸吮一下方能止渴。

  兰妙言见他在看自己,忍住羞怯骄傲地挺了挺胸。

  男子按在大床上的手猛地收紧,他移开目光,摇了摇头,然後重新看向她,「不管你做了什麽……给我解药。」

  竟然还能强撑!兰妙言动了气,粗鲁地用小手扯开他的僧衣,然後重重地拧住那坚硬的乳尖,「我就是你的解药。」

  男子的呼吸乱了,眼底残余的理智瞬间被慾望席卷。

  兰妙言漂亮的眼底闪烁着火光,热情又狂野。她勾住男人的脖子,不甘地问:「臭和尚,你是想要我的,对不对?」

  男子用行动回答了她。

  夜色浓深,荐福寺内一片静谧无声。

  在寺庙的角落居住着即将在下个月剃度出家的俗家弟子修弥。而此刻,平素总是悄无声息的禅房里却传出了一声紧过一声的喘息声。

  简单古朴的木床上,两具胶着的躯体难舍难分地纠缠着、起伏着。男人压着少女折起来的双腿,青筋蜿蜒的弩张慾望自她水渍泛滥的蜜穴间反反覆覆地进出。一下又一下,其根没入,密集得令人无法呼吸。

  兰妙言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了。

  除了呼吸仍旧急促有力以外,她浑身上下再没有丝毫力气。下体又酸又胀,那被他用大手捧住分开的臀瓣也像是要被扯裂似的。兰妙言想要抗议,可无奈男人的动作太过迅猛急速,粗大的分身似乎都能顶住她的喉咙,将她所有的反抗都击碎成呻吟。

  当一轮抽送终於停歇时,兰妙言才有了力气求饶,「好疼……我不行了……」

  话音未落,瘫软的娇躯就已经被修弥翻了过去。

  她急喘了一下,忙跪起来,「不要、不要了,别再……嗯!」

  粗壮依旧的男根从後面狠狠进入。他弯腰覆在兰妙言的雪背上,一手捧住她悬颤着的椒乳,炽热的唇紧贴着她的耳,一面忘情地吸吮,一面言简意赅地强调,「要。」言罢将另一只手沿着她的胸腹滑下,来到两人的交合之处不断揉搓。

  兰妙言娇躯一紧,难耐地呻吟:「嗯……」

  紧窒的蜜穴被那铁棍似的慾望不断搅动,而蜜穴上的珠粒因为他时不时地关照而变得越发肿胀。兰妙言觉得很痛,却又很舒服,一股酥麻温暖的感觉从酸痛感中钻出来,令她抗拒的表情逐渐变得涣散,情不自禁迎合般地扭动着细腰,紧窒的蜜穴下意识地收缩。

  越发强烈的快感令修弥呻吟出声。他急切地抱着兰妙言跪起来,一手扭过下巴狠狠吻上,胯下的动作变得更快更狠。

  逐渐逼来的快感令她啜泣出声,香汗淋漓的娇躯开始不断痉挛。在修弥的动作之下,紧翘的臀瓣骤然一缩,炙热肿胀的花心瞬间漫出大量的津液。可对方仍是没有停止,下腹撞击着雪臀,慾望搅弄着蜜汁,发出淫靡的声响,暧昧又催情。

  修弥似乎也有些支持不住了。

  他松开软成一团的兰妙言,一手掐着她的腰,一手按着她的背,开始最後的冲刺。

  修弥的清眸似是染了魔障般乌黑一片,已经完全被慾望蒙蔽。在释放热流的瞬间,他的视野有了瞬间的清晰。恍惚之间,他先是看到了少女光洁窈窕的背脊,她跪趴在自己身下,三千青丝垂在一侧肩头,露出後颈处一抹鲜艳胎记来。

  他失去意识,轰然倒下。

  在压到她身上的瞬间看清了那个胎记的形状,是火焰。

  ◎             ◎             ◎

  一夜欢愉不休,再醒来时已是天色渐亮。

  兰妙言拥被坐起,睡眼惺忪地转过头,便瞧见了旁边那还在昏睡的男子。

  那不着片缕的身体看起来白皙却不松软,肌肉紧绷、纹理清晰,不瘦削亦不壮硕,每一寸都恰到好处。怪不得十四宫的姑娘们都惦记他,原来他不仅皮囊好,身材也很不错。

  她的目光下滑,落到他於小腹处交叠的双手上。

  他的五指修长,白皙的皮肤下是清晰的青色脉络。看起来明明是再文秀不过的一双手,可继续往上瞧才能发现他的小臂有明显的血管突出,显得充满力量。所以这人根本不像看起来那麽弱鸡,不仅力气大得惊人,连那处也……她的目光自他腿间滑了一下又瞬间弹开。

  兰妙言没工夫再欣赏这臭和尚的身体了。

  她轻手轻脚地爬下床,然後捡起了散落一地的衣裳套上,穿衣的时候难免会看到昨晚他在自己身上留下的斑驳罪证。兰妙言又气又羞,再一次觉得自己太吃亏了,仅仅是为了一个赌约,被这臭和尚折腾一夜真的值得吗?而且昨晚还是她的初次……

  其实初次不初次的,她倒是不在乎啦。

  经年和十四宫的妖精们厮混在一起,兰妙言根本就不懂得什麽叫作贞洁、妇道。那里的姑娘各个天生妖肌媚骨,从小就被训练着利用美色来获得所需、为组织效力。而平时无事可做的时候,这些姑娘就专爱调戏良家妇男,所以这距离十四宫最近的荐福寺,就成了她们找玩物的理想处。闹得寺中的和尚都恨不得把贞操拴在裤腰上,生怕哪一日给丢了。

  而在这荐福寺中,修弥又是个和尚中的和尚。

  听说他是被方丈收养的弃婴,自小长在佛门,六根清净、一心向佛,完全不把她们放在眼里,平日里也不像其他和尚那般惊慌失措,总是一脸无慾无求的该死模样。

  所以闲得无聊的小妖精们就又开始作怪。

  「咱们打个赌吧。」

  「说来听听。」

  「下个月,修弥和尚就要剃度了。」

  「那又怎麽样?」

  「咱们就来赌,看谁能在那之前,把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少年拉入红尘,怎麽样?」

  「这个好玩,不过赌注是什麽?」

  「没有赌注。若是谁搞定了他,谁就是这里最美的姑娘。」

  一想到这个赌注,兰妙言就觉得气闷。

  明明她才是十四宫里最美的姑娘啊,她们无视掉自己拿这个作赌也就算了,最可恶的是还不带她玩,这不是摆明了要抢她十四宫第一美的名声吗。兰妙言断断不肯,於是就和姐妹们撂下狠话,接着便去找不明就里的阮玉素求了药,再然後便发生了昨晚的事。

  兰妙言自负美貌,本以为使用玉郎渡只是加一重保险而已,可谁想到自己连这样作弊的手段都用了,他昨晚竟还能有理智反抗。虽说最後还是就范,但中途他清醒地抗拒还是让兰妙言心头郁结、很是不爽,暗咒这个臭和尚真是没有审美。哎,算了,作弊就作弊,反正成功地拿下修弥,她就是赢了,她还是十四宫第一美!

  一想到这个,浑身痛得快要散架的兰妙言又来了精神。

  不过在临走之前,还要弄点证据才行。她又在禅房里转悠了一圈,而後寻来一把剪刀,从修弥披散的乌发间俐落地剪下来一缕。揣好了证据之後,兰妙言悄无声息地溜出了荐福寺。

  待得天色大亮,修弥也终於醒了过来。

  头痛欲裂地坐起身,仅仅是一个起身的动作就牵扯得他浑身的肌肉都在疼。他咬牙闷哼,只觉得头疼得彷佛要裂开,却仍是一片空白,可当他低下头看到自己赤裸的身体时,零星的记忆片断又彷佛刀片般划过脑海,割得他更痛。

  火,昨晚似乎到处都是火。他的身体一直在发热,只有另一具柔软微凉的躯体才能帮他灭火。

  修弥闭上眼,顿时看到一个女人跪趴在自己的腰下,她的身躯被顶弄得上下晃动,纤腰在强烈的撞击下不断痉挛。三千青丝尽数披散,露出那後颈间状如火焰的胎记来……他霍地睁开了眼,瞳孔有着瞬间的骤缩,修弥迅速从床上站起,彷佛有火烧身般趔趄着迈出去几步。

  脚下一软,他停下步子低头看。地上散落着他昨晚穿着的僧衣、灰裤。

  修弥用最快的速度将衣服捡了起来,火烧眉毛地丢到了门外去。他的呼吸急促、表情紧绷,向来平稳无波的眸底翻涌着强烈的不安。

  他做了什麽?他做了什麽,佛祖,他该死的做了什麽啊!脑海中那些情景不断闪烁着,一片片地淩迟着他的心。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感席卷了他的全身,修弥的胸膛不断起伏着,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片刻後,他扑通跪倒在地,痛苦地垂首。

  自从四岁那年被师父收留之後,他一直洁身自好、诚心向佛,可师父却说他尘缘未了、心有魔障,所以始终不肯为他剃度。可这十几年来他静心修链,终於获得方丈的允准,同意在下个月初三为他进行剃度礼。

  可这时,他却触犯了戒条。

  修弥有些发抖,不敢相信自己怎麽做出如此淫秽之事。

  昨晚的他,就好像邪魔入体一般。或许师父说得没错,他真的心中污秽、存有魔障,竟然会被美色所蛊惑……等等,蛊惑?修弥睁开眼,虽然仍是回忆不出那女人的长相,却想起了两人的对话。他记得自己中途曾经清醒,可很快又失去了意识,难道自己被下了药,还是施了蛊?

  总之,一定是那个妖女做的手脚。毫不费力的,修弥猜出了那个妖女的身分。

  会来荐福寺大行秽乱之事的人,除了那屡屡来寺中骚扰的十四宫门徒,还会有谁?还有这禅房中暗暗浮动的绵软香气,自己也曾从那些被妖女骚扰过的师兄身上闻到过。他本以为自己心如止水就能躲过一劫,可却不想这些卑劣的妖女竟会对他下药。

  可到底是哪一个妖女?

  修弥恨得牙根痒痒,可须臾过後,又泄气地一拳捶在地上。

  终究也怪他定力不够。妖女可恶,可他又何尝无辜,大错已铸,他只能一人承担。

  十四宫里,一截黑发被摆放在桌上,而在桌前,数双眼睛正挤在一处盯着那缕发丝瞧。

  「这真的是修弥和尚的头发?」

  正坐在桌旁喝茶的兰妙言放下茶杯,悠悠地翘起二郎腿,「千真万确哦。」

  「你……当真把他拿下了?」

  心头的小得意令兰妙言的眉毛动了动,「那当然啦。」

  证据确凿,却还是有人不太相信。

  「所有人的头发长得都一样,我们怎麽知道这就是那和尚的?」

  「是哦,修弥见了咱们这工夫最好的姑娘都能坐怀不乱,更何况是……」

  更何况是一个从未受过正规训练,并且性子好胜冲动的小丫头。

  兰妙言拉下脸来,很不高兴地强调,「真的啦,我真的成功了。」

  「好啦,小十二,你就不要跟着凑热闹了,这件事若是让你表哥知道……」

  兰妙言在家排行十二,所以比起她文诌诌的闺名,大家更喜欢叫她兰十二。

  一听这话,她立刻不高兴了。但凡遇到点事情,大家就爱搬出表哥来吓唬她。兰妙言瞬间不耐烦起来,霍地站起,「石头。」

  一个圆脸少年忙不叠地跑进来。

  兰妙言发了气,「去荐福寺,把修弥那个臭和尚给我抓来对质。」

  「喏、喏。」

  一见小丫头动了气,又有人开始劝,「何必把人拉来,我们信你便是。」

  兰妙言也不说话,气呼呼地瞪了她们一眼,满脸写着「你们等着瞧吧」几个大字。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石头就一个人回来了。面对自家小姐质问的目光,还有大家好奇的目光,他唧唧歪歪地磨蹭了半天,才说出实情,「小姐……修弥他、他走了。」

  她再度拍案而起,「走了?什麽叫走了?」

  「他离开荐福寺了。」

  「为什麽?」

  「我打听了一下,其余和尚也不知道,只说他今早在方丈的房中待了很久,出来後就收拾包袱离开了。」石头看了眼自家小姐的眼色,思忖了一下之後决定补上一句,「听说临走前还在寺门口磕了好几个头,直把脑门磕破了皮才作罢呢。」

  兰妙言一愣,又坐了回去。

  这时,不知是谁噗嗤笑了下,「瞧瞧,咱们小十二都把人家给吓跑了呢。」

  「看样子下个月的剃度礼是泡汤了,十二也算是把他给拉入红尘了吧?」

  兰妙言被讽得红了脸,冲动地反驳,「我哪里吓他了,明明是这个臭和尚吃了玉郎渡後变得像鬼一样,把我给吓到了好不好。他还有脸跑,弄得本姑娘满身都是……」话说一半,她忽然瞪圆了眼睛捂住嘴巴。糟糕,说漏了!用玉郎渡作弊的事可不能说啊。

  不过其余人的注意力却不在作弊这件事上。

  几人先是一惊,而後面面相觑,片刻後有一个年龄稍长的女子走上前拉住兰妙言的手,「小十二,你用玉郎渡了?」

  藏不住心事的兰妙言一哽,继而心虚地点点头。

  珠珠儿脸色渐沉,既然用了玉郎渡,那他们八成是……可她仍是不甘心地多问了一句:「那你和修弥真的……」

  兰妙言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却并不避讳,只是红着脸点头,「真的啊,我真的把他搞定了。」见珠珠儿脸色不对,粗神经的她也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忍不住问:「怎麽了?你们平时不都是这样的吗?」为什麽大家都看起来好严肃,她不就是去拿下了一个和尚吗?

  珠珠儿立刻在她的头上敲了一记,「笨丫头。」

  兰妙言立刻捂住脑袋,哭丧着脸,「怎麽了嘛?」

  珠珠儿道:「我们平素也只是逗那些和尚玩玩罢了,没人会来真的啊。我们不带你玩,只是因为你年纪小,又和咱们身分不同罢了。」她边说边摇头,急得花容失色。眼前的这位大小姐和她们这些孤苦无依、只能靠美色来生存的女人可是大大不同。

  十四宫共分七贤、七煞十四个子组织,而兰妙言的表哥楚匀,正是十四位掌事人之一。所以她们找乐子的时候才不敢带她玩,因为根本不同门啊。原以为这丫头只是好强了些,却不想这麽大胆,竟然因为她们的一句玩笑话真的把自己的贞操给搭了进去。这事若是让那位斤斤计较到极致的楚先生给知道了……

  珠珠儿的一番话简直让兰妙言的三观都崩成渣渣了。

  「不来真的,什麽叫不来真的啊?」

  那她们平时都是怎麽拿下那些和尚的,口头表示吗?虽然她不太看重自己的贞操,但就这麽白白地喂了狗也是很让人不爽的啊。这下可好,不仅清白没有了,连占了她便宜的那条狗也失了踪。现在的兰妙言完全忘记明明是自己把贞操强塞给修弥的。

  「那个臭和尚什麽时候走的?」

  「呃,大约、大约一个时辰前。」

  「给我去找!」

  贞操莫名其妙地没有了,但吃掉她贞操的这条恶犬,她一定要捉到。

  第二章

  壶儿镇的陈府,今日真可谓是蓬荜生辉。

  陈老爷与他的十几房妾侍全都剃成了光头,大光头、小光头、男光头、女光头……一众人聚在一起时,直晃得人眼晕。

  书房外绿衣红绦的捕快已经封锁了现场,在被陈老爷连珠炮似的控诉、抱怨,外加咒骂洗礼完毕後,修弥也走出去和同伴会合。

  他一出来,刚从上京调来的新捕快甯安立刻凑了过来。

  「修大哥,你可出来了。」

  「嗯。」修弥稍稍颔首。

  「陈府丢的那点东西,对他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竟也值得他不依不饶,真是个只吃不吐的老貔貅!」甯安不屑地轻哼,片刻後又笑了起来,「哈哈,九牛一毛?他哪里还有毛,连那几个如花似玉的妾侍都成了秃子……哎哟,笑死我啦,真是解气。」

  修弥看他一眼,「再不破案,恐怕我们也要被县老爷剃成光头。」

  甯安脸色变了变,顿时垂头丧气起来。

  这已经是本月的第八起盗窃案,每一次都是偷得少、毁得多,而且每一次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受害人的头发给剃了。破案的期限已过,若不是案件发生得太密集,衙门缺人手,他们这几人早就被那位脾气暴戾的县太爷给处置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失窃现场。

  陈府库房失窃,金银财宝丢的不多,但却全被毁了。

  修弥随手拿起了一柄黄金匕首,只见匕首上镶嵌的名贵宝石都被抠了下来。这让他有种作案人不为图财,只为捣乱的错觉。

  站在他身边的甯安还在嘀咕道:「修大哥,你说这夥人到底要干什麽呢?不图财、不害命,光和人家的脑袋过不去做什麽?」

  有人附和道:「是啊,还专找那些为富不仁的奸商下手。」

  这一个月来,壶儿镇里的光头人数直线飙升。

  修弥亦是觉得奇怪,自从六年前离开荐福寺之後,他已经有些年没看到这麽多光头了。当年他自请离开佛门,是对自己的惩罚,亦是想要离那夥妖女远远的,所以才不远千里地跑到位置偏远的壶儿镇来,又在机缘巧合之下成为了一名捕头。

  转眼间他入行已有三年。

  这三年来,大大小小的案件他也破了不少,却唯有这件最奇怪。

  其实本来也不用拖这麽久,他办案很少有过了期限的时候,可这一次中途被县老爷派去外城办事,一走半月,这才耽搁了。如今作案人越发猖狂,他也不得不多花些心思。

  思忖间,站在一旁的甯安还在乱揣测,「难不成是有收集头发的癖好?」

  「不要瞎猜了。」修弥将手中的匕首塞到甯安的怀中,「好好找线索。」

  言罢转身,还未来得及迈步就被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修弥先是觉得胸前一热,混杂着茶香的女人气息令向来喜怒不形於色的他忽然浑身一震,接着便脱手将那人给推了出去。送茶来的婢子摔倒在地,手中的托盘与茶杯更是碎了满地。

  修弥惊魂未定,胸襟上的捕字被茶水打湿。

  「对不起,捕爷……奴婢……」那婢子一见自己撞上了那位传说中的铁面捕头,吓得立刻上来想帮他擦乾。

  可谁知小手刚刚凑近就被修弥条件反射似的拂开,「别碰我!」

  婢子打了个激灵,似乎要被吓哭。

  甯安忙将修弥拉到了一边去,然後使了个眼色,便有人将那婢子给拉走了。

  「修大哥,你没事吧?」他来壶儿镇也有段时间,这还是第一次见修弥发这麽大的火。

  修弥脸色铁青、气息未定,同时也因为自己的失态而略显尴尬。他轻推开甯安的手,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甯安满头雾水,忍不住好奇又拉过另一个资历稍深的捕快,「修大哥怎麽了?刚才还好好的呢,怎麽忽然就变脸了?」

  自打调来壶儿镇衙门之後,甯安就对这个看起来很酷的捕头老大很是敬佩,觉得他少言寡语、内敛稳重,而且功夫好、智商高,最主要的是一身正气,不仅洁身自好,还雷厉风行地纠正了衙门中的不正之风。所以他应该不是那种被洒了杯茶就发火的狂傲之人啊。

  资深捕快见修弥走远了才说:「修捕头讨厌女人,特别讨厌,你以後也注意着些。」

  「你的意思是他不喜欢陈府的……」

  「不,所有女人。」

  此时修弥已经走出了陈府,可即便没有亲耳听到,他也猜得出来自己的手下会如何向甯安解释。

  是的,他讨厌所有的女人。那一夜的罪孽早就在他的心底生根发芽,并在这六年之间盘根错节、生长成树,蜿蜒的枝蔓将他的心罩得密不透风。只要有女人靠近,残存的记忆碎片就会飞出来割断心房外的藤蔓,紧绷的蔓条倏然断裂,瞬间抽痛他的五脏。那种又悔又恨的痛,会让他下意识地抵御。

  回到衙门的监狱之後,修弥立刻脱掉湿了衣襟的捕头服,丢到一边。

  「这麽快就回来了?还以为那个姓陈的有得罗嗦呢。」留值的捕快懒洋洋地问。

  修弥未答,取了备用的衣裳换上,兀自走到监狱附的小内间里去。

  内间里只有一张木板床。他本想去歇歇,可走到床边时身子倏地一晃又停了下来,那反覆在脑海中出现的一幕再次跳了出来。

  六年前,也是在这样一张简单古朴的木床前,刚从方丈处请罪而归的修弥看着那床单上的一抹嫣红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那时,涉世未深、满心佛旨的他并不知道那抹嫣红代表了什麽。可如今六年已过,他虽然洁身自好,但也难免被世俗沾染,了解到一些男女之事。所以现在的修弥很清楚,那夜给自己下药的妖女,竟然还是个处子。他想不通,这个妖女到底是出於何种目的,竟会搭上自己的清白来陷害他?

  不过不管她居心如何,自己最明智的选择还是躲得远远的,如果有可能的话,他真希望自己能与全世界的女人自动绝缘。

  往事的记忆令修弥变得有些焦躁。他甩了甩头,俐落地盘膝坐上床,而後开始阖目打坐。

  同时,在城内的另一头,一条乌黑的辫子轻盈一甩,在空中划出一抹漂亮的弧度。

  一般人瞧了,难免会揣测到底是哪一家的姑娘能蓄出这麽漂亮的长辫子来,那姑娘的小脸儿是不是比这头发还美呢?可谁想到下一刻,那漂亮的辫子就啪的一下被摔到了地上。紧接着便有男人不悦的声音响起来,「他娘的,爷爷让你编个假发,你就给爷爷做出这麽个玩意儿来?你说,我一个老头子,戴个辫子出去找男人啊?」

  「不、不是我要这样做的……」

  「那是谁让你做的?说!看爷爷不拿这破辫子抽死他。」

  秃老三正发着飙,就听屋外传来一声轻轻软软的女声,「三舅舅,是我让他做的。」

  他挺着气鼓鼓的圆肚子猛地转身,结果在看到来者的瞬间火气就咻的一下子放没了。

  正提裙而入的年轻女子着一袭苏锦掐丝石榴红的翠烟衫,和一件散花水雾百褶裙。云鬓额发之间只以一支羊脂色茉莉小簪为缀,衬着她颈间的璎珞圈,更显得女子顾盼生姿、容色倾城。最吸引人眼球的还要说她的那双眼睛,玲珑剔透、灿若星辰,总是蕴着狡黠。

  秃老三拍拍肚子,口气软下来,「小十二,又拿舅舅开玩笑。」

  兰妙言弯腰捡起地上的假辫子,嬉笑着凑过来往秃老三那地广发稀的脑袋上比划,「我觉得满好看的呀。」

  满脸皱纹纵横、肌肉横飞的秃老三突兀地顶着一条少女辫子,那画面简直美出新境界来。兰妙言围着他转了圈,一边夸好看一边笑得打跌。

  秃老三瞄了眼跪在地上明显已经笑到颤抖的人,气瞬间不打一处来,扯下辫子就朝他抽过去,「笑个鸟!」老子治不了兰妙言,还治不了你吗。

  那人被抽了一辫子,瞬间老实了。

  秃老三攥着辫子坐回去,老大不高兴地咕哝道:「之前明明说剃下来的头发都给老子做假发的。」他早该猜到兰妙言这妮子不会这麽好心的,从小到大她就有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恶趣味。不过既然不是为了给自己做假发,那她好端端的把人家剃成秃瓢干什麽,难道这又是她的新兴趣?

  秃老三摸摸自己脑袋上的毛,也有些担心自己这几根为数不多的毛发。

  「小十二,我听说他回城了?」还是扯开话题为妙。

  「嗯。」兰妙言甩着发梢的动作一顿,「正查陈家的那个案子呢。」

  「差不多就动手吧,你表哥那催得紧呢。」

  若不是因为六年前修弥在兰妙言身上种下恶果,楚匀才不肯由着兰妙言胡闹。如今恶果越长越大,花销也就越来越多,所以兰妙言找准了表哥的七寸,以讨要赔偿为由,带着一大帮人跑来壶儿镇捣乱。

  「嗯,我也不想再拖了。」

  「你觉得他什麽时候能查到咱们这来?」

  「查不到也没关系。」兰妙言托着香腮,嫣然一笑,「他在哪里,我们找上门就是了。」

  ◎             ◎             ◎

  咕咕咕……

  夜已深,壶儿镇沉浸在月色之中,偶有猫头鹰的叫声传来,略显阴森。

  镇西刘府之内一片漆黑,片刻後拨云见月,清辉落下,才隐约可以看到那匍匐在房檐後的两道身影,墨绿色的衣衫没入黑暗,若是不仔细瞧根本发现不了。

  这时,其中一道黑影微微一动,似乎是正在擡手掩去呵欠。

  「你睡吧,我来盯着。」

  甯安揉揉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搔头,「修大哥,你不困啊?」

  修弥仍是目不斜视地盯着府中的动静,只摇摇头算作回答。

  这次的作案人除了只对奸商下手之外,完全无规律可循,所以他只好撒网捞鱼,拟出了城中富商的花名册,然後派出捕快在各个富商的府中盯梢。他、甯安和另外两名捕快分作一组,专门负责镇西的刘府。

  甯安很困,却又不敢睡,於是只好拉着修弥说话。

  「壶儿镇是不是总发生这麽有意思的案子啊?」

  修弥想了想,「偶尔。」

  甯安撑着头继续说:「上京可就没这麽有趣儿了,毕竟是天子脚下,没那麽多大胆的贼人,我遇到过最有意思的犯人,也就是那些妖女们。只可惜她们太厉害,又行踪不定,捉都捉不到。幸亏官府对这种盘根错节的江湖组织都是睁一眼、闭一眼,若让我们去抓,还真不知道要抓到什麽时候呢……」

  修弥神色一动,「妖女?」

  「是啊,芙蓉城的妖女以美色为武器,最擅伪装,不仅长得美,功夫还是一等一的。」

  芙蓉城隶属於十四宫,当年屡屡骚扰荐福寺的那些妖女们,就是芙蓉城的人。

  修弥咬了咬牙,下意识地呢喃道:「十四宫……」

  甯安眨眼,「欸,芙蓉城就是隶属於十四宫的。修大哥,你也知道啊?」

  修弥的声音瞬间变得冷硬下来,「不,我不知道。」

  甯安没察觉他的不对劲,迳自咕哝道:「哎,听说但凡遇上过她们的男人,不管是被骗了钱、骗了人还是骗了消息,都还是会对她们念念不忘呢。常言说得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若是真能让这麽漂亮的女人骗一骗,其实也还不错……」

  修弥按在瓦片上的手缓缓攥成了拳。

  这些年他也听了不少有关芙蓉城的消息,偶尔还会揣测当年的那个女人,如今会不会已经成了那的头目?毕竟一个能拿自己的贞操来整他的女人,还能有什麽事做不出来。恐怕这些年来,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她已经不知道在多少个男人之间流连过了吧。

  还记得那夜过後不久,他忽然发现自己鬓间的发短了一大截,肯定是被那个妖女拿走了。她会不会有收集男人头发的癖好,睡一个就剪一缕?

  修弥忽然觉得有些气闷,一股说不清的情绪纠缠在心口。

  看来他也是自作多情了,人家想必早已忘记了他是哪号人物,偏他自己还小题大作地躲到了壶儿镇来。想想自己既无财又无权,根本没有什麽利用的价值,当年的那一夜,说不定只是因为她想随便找个乾净的男人献出初夜,为自己长长经验罢了。

  修弥没再搭理甯安,兀自陷入了莫名奇妙的气愤情绪中。

  最终还是甯安的一声大喝打断了他的思绪。

  「谁?」

  猛然回神的修弥朝那自院中闪过的黑影望去。他抽出腰际的铁尺,如同离弓之箭般嗖的一下子飞了出去。甯安和其他两名捕快也追上去,不过很快就被修弥给甩到了身後。

  那黑衣人的轻功极佳,他追起来都有些费力,勉强跟出去几条街,却见黑影忽然闪进一条巷子里,修弥迅速拐进去,却再找不到黑影的行踪了。

  修弥不由得握紧腰间那对上粗下细的八棱铁尺。

  巷子幽深狭窄,可见的范围只有身前数十步,再往前瞧便是一片漆黑。

  他是逃了,还是藏在巷子中?巷中有不少人家,若是动起手来难免会伤及无辜。若是歹人溜进百姓家挟持了谁作人质,那就更难办了。思绪百转间,他忽然感到身後有气息,修弥反应极快地抄起铁尺向後刺去。

  不过在看清来者的瞬间及时收势,手中的钝器在对方鼻尖前一寸处急急停下。

  四目相对。

  武器近在眼前,兰妙言顺着铁尺朝对方看去,顿时心跳如鼓。

  臭和尚,我们终於又见面了。

  六年的时光将眼前男人的五官雕琢得更加深刻,他的肤色变深,身形也挺拔高大了许多,原先隐藏在僧衣下的精瘦身材如今也壮硕了不少,当年眉清目秀的小僧人,现在已长成了堂堂男子。只不过他的眉色依旧稍浅,就连当年亮眼的红唇也失了颜色,使他的神色更显淡漠,就像覆了层冰雾似的,让人捉摸不透。

  修弥放下了铁尺,拧眉看着她。

  在他的眼底,她没有再看到当年那晚魔障侵入的失控,亦没有看到丝毫的惊讶与恐惧,反而是令人不安的陌生。他的清眸彷若千年古井,无波无澜,甚至连她的身影都倒映不出来。他的反应出乎意料,所以兰妙言想了六年的开场白,如今竟是一句也用不上了。

  修弥将铁尺插回腰间,淡淡道:「这里不安全。」

  「啊?」

  兰妙言怎麽也不会想到,这会是她见到修弥後说的第一句话,哦不,是第一个字。

  修弥略显不耐,「这里不安全,姑娘请绕路。」

  兰妙言并不知道那晚修弥被药力控制得太厉害,以致於除了那枚火焰胎记以外,完全记不得她的长相。所以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火腾地就窜了上来。他居然把她给忘了!怎麽,吃乾抹净就不认帐啊?自己的贞操也没得太冤枉了。

  她忍不住上前一步,可修弥却在这时转过身去,他压紧了铁尺继续向前。

  兰妙言忍不住跺脚尖叫:「喂!」

  修弥脚步顿住,片刻後才又转过来,「还有事?」

  兰妙言自小在骗子堆里长大,最会分辨谎言,可如今她竟看不出修弥在说谎,看来他是真的不记得自己了。愤怒、不甘与失望在胸间交杂着,她的小脸一阵红、一阵白,似乎陷入了天人交战,不知是该把他带回去给兰心看,还是现在就把这混蛋给喀嚓了。

  「若是无事,请不要妨碍公务。」

  见修弥又要走,兰妙言急忙说:「我有事。」

  他面无表情地瞧着她,无声地询问。

  兰妙言只愣了一瞬,而後反应极快地捂住心口做柔弱状,「我刚刚被一个黑衣人袭击了。」

  修弥表情微变,「黑衣人?」

  兰妙言堪堪压下火气,开始表现精湛的演技,「嗯,我就住在这条巷子里,平素在市集里卖豆腐。刚刚我才起床准备做豆腐,就见一个黑衣人闯进我的家,然後把我的……我的孩子抢走了。」她顺势扑到修弥的面前,揪住他的衣襟,擡头时已经满脸涕泪,走心的演技简直把她自己都感动了,「捕爷,您救救我的孩子吧,捕爷!」

  怀中是梨花带雨的美人,任谁也无法抗拒。饶是把老娘忘了,总归也是个男人吧,是男人就扛不住她。

  在兰妙言殷殷切切的目光中,修弥抽出腰间的铁尺,把她给……戳开了。是的,戳开了。

  「你是做臭豆腐的?」这女人身上的臭豆腐味,把他那一见女人就要推开的条件反射都熏麻痹了。

  兰妙言一愣,而後立即擡起手臂嗅了嗅,紧接着便红了脸,又气又羞。她下午是吃了点臭豆腐来着,可哪有、哪有那麽大的味道,这个臭和尚!

  顶在肩头用来保持两人距离的钝器没有弄疼她,却刺伤了她的自尊。兰妙言低下头,掩去满眼的怒意,低声道:「是……」

  「带我去你家看看。」

  修弥抽回铁尺转身就走,兰妙言恨恨地瞪了眼他的背影,刚一擡脚就听对方又开了尊口,「请保持十步的距离。」

  兰妙言几乎被这死和尚气昏过去,不过还是把火气忍了下去。她轻功虽好,但武功却是三脚猫,就算这已到了自己的地盘,但和硬碰硬相比,兰妙言还是更喜欢走些旁门左道,将自己的伤害降到最小。反正他已经被自己引到了这里来,再往前走几步就是她的窝点了。

  兰妙言趁修弥不察,悄悄拾起了地上的一块石头。她轻手轻脚地凑到修弥的身後,将手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

  电光火石之间,对方却倏地转过身来,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移到兰妙言的面前,一手拂开石头的同时,另一只手已经扼住了兰妙言的喉咙。他将俊脸逼近,古井无波的眼眸中闪烁着难得一见的狠戾,「如此拙劣的手段,你以为也可以瞒过我?」

  这条巷子里明明没有卖豆腐的,而且他耳力极好,从刚才起就没听到过婴儿的啼哭声,她肯定就是那个黑衣人。

  兰妙言瞠圆了杏眼,被他掐得踮起了脚尖。

  她的眼在黑暗中显得盈盈发亮,别的女人都是眼波似水,可她偏偏目光如炬,眼底燃烧着的火花之间闪烁着本能的恐惧。这似曾相识的眼睛令修弥大掌一松,瞳间骤然闪过惊愕,「你……」

  失神间,只听得咚的一声闷响。

  修弥瞳仁骤然一缩,继而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修弥的身躯轰然倒地,忽然失去箝制的兰妙言也软倒下来,蹲在地上捂着喉咙不断咳嗽。她惊魂未定地瞧了眼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修弥,擡头时看见秃老三正站在对面,手上的凶器正被他扛在肩上。

  兰妙言知道秃老三平素惯用的武器是铁锤,顿时便吓得爬起来扑到修弥的身边,一边抱着他的脑袋查看,一边说:「你不会把他捶死了吧?」

  「我有那麽蠢吗。」

  兰妙言不解地擡起头。秃老三将凶器拿到她眼前晃了晃,「是木棒子。」

  呼,吓死她了。兰妙言长吁了一口气,这才回神过来又咳嗽了几声。

  秃老三用脚踹了踹修弥,促狭地笑,「小十二,你还是挺关心这小子的啊。」

  兰妙言像是被烧到屁股般站了起来,「若不是为了兰心,我刚才就把他给喀嚓了。」

  秃老三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把他捆好带回去。」

  兰妙言拍了拍裙摆,强作镇定地从修弥身边走过。

  「带回去後你打算怎麽做?」

  兰妙言脚步一停,呕气道:「宰了吃肉!」

  秃老三哈哈大笑了起来。

作者: wll2006    时间: 2023-2-16 18:56
谢谢楼主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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