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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白糖罂《御膳房的娘娘》(六) [打印本页]

作者: admin    时间: 2016-1-2 16:27
标题: 白糖罂《御膳房的娘娘》(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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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16年1月1日

内容简介:

雪梨孩子都生三个了,但因为在孝期,身分仍是个小小的女官,
虽然皇帝没法现在册封她为后,可宫里上上下下都嘛知道她最受宠,
皇帝不仅不再碰其他妃嫔,而且不管再忙再累,
也不忘找时间和她复习夫妻应该做的亲密事,两人恩爱依旧,
她以为他们之间绝不会出现第三者,万万没料到,宫女杏仁起了歪心思,
想仿照她的模式──不时送食物喂皇帝,以赢得皇帝的圣宠,
连身边的宦官宫女都发现了,为她担心,唯独她後知後觉还狠不下心,
幸好皇帝从没变心,下令杖打杏仁,永绝後患,还说以後後宫全归她管,
皇帝一表态,各个王府的女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争先恐後巴结她,
却因此让她顺藤摸瓜有了重大发现,哇!六尚局居然处处揩油赚钱,
这揩皇帝的钱,等於偷搬她的财库,日积月累,怎麽得了!
她当然用心检查帐册,反正有皇帝做靠山,没有人敢动她,
没想到他们为阻止她查帐,竟狠心对大皇子下毒手……


  第一百零八章 小小立个威

  雪梨急忙跑进去查看,抬眼便见豆沙捂嘴靠着墙,再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前从九格院带来的衣箱是打开的,一个小姑娘下半身在里面,上半身耷拉在边沿没精打采。

  「阿杳?!」雪梨错愕地将她抱出来放在榻上,「你怎麽来了?」

  阿杳扁着嘴一脸不高兴,「娘你怎麽这会才回来!我在箱子里躲了好久,想吓你来着,躲累了忍不住就只好自己出来了。」

  结果就吓到豆沙?

  雪梨再一细思更害怕,赶忙追问到底,阿杳若是从她离开九格院起就在箱子里缩着就太危险了,搞不好会闷死的啊!

  好在阿杳摇头说不是,她说她是之後才追过来的,原本想不认识就找人问尚食局在哪里,结果问到的第一个人就直接把她送过来了。

  雪梨一边松口气一边唬她,「万一没人告诉你,你丢了怎麽办!」

  「不会啊!」阿杳睁着明眸望着她,「又没有出宫,皇宫不是我们的家吗?我不是公主吗?」

  好有道理,公主在宫里问路谁敢不告诉她!

  然後阿杳又主动招供了,她说父皇告诉她,娘可能要在尚食局待半个月才会回去,她好想娘啊,就趁着傅母、宫女都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出来。因为想吓一吓她,进了尚食局之後还很严肃地把看到她的人全告诫了一遍,要求他们不许说出去!

  一向听话的阿杳突然古灵精怪起来,而且还是想得很明白的古灵精怪,雪梨都要给她跪下了。

  阿杳凑过来往她怀里钻,「娘,父皇不会来对不对?那娘晚上抱着我睡哦!」

  雪梨挑眉,「不行哦,你偷偷溜出来,身边的宫女们会着急的。虽然清夕听菡出了宫,但金桔她们、还有酸梅乌梅也会担心你的,你要乖乖回去。」

  阿杳眉头一皱,沉默了会儿後小脸一扬,「不!娘让豆沙去告诉她们一声就可以了,我要跟娘待在这!」

  「……」好吧,待着吧。阿杳素来很懂事,不讲理的时候屈指可数,这回的不讲理还只是因为跟她亲,她强势把她骂回去也不好。

  见雪梨点头的阿杳一下就开心了,放松地躺到榻上,躺得四仰八叉的,裙摆都铺成了一大摊。

  雪梨看她这样子也觉得怪可爱的,没忍住凑过去亲了她半天,问道:「想吃什麽?这是尚食局,想吃什麽都方便。」

  「我吃过啦,娘您歇着。」阿杳搂着她的脖子让她躺下。

  雪梨笑笑跟她说:「娘先去盥洗,你等一会儿。」

  阿杳点头说「好」,雪梨起身理了理衣裙,扬音吩咐豆沙她们去备水。

  片刻後红糖端了水进来,雪梨试了试水温,刚要捧一把泼到脸上,门口张福贵道:「主子。」

  「嗯?」雪梨将水倒回去侧过头。

  张福贵话语淡淡的,「有位女史来了,非要求见,我说您歇下了她还不走。」

  雪梨看出他神色不对,也知道在女史位上的人他大多也是认识的,便问他,「哪位女史?」

  张福贵面色清冷地一躬身,刚要作答,身後一女声倒先响起。

  那声音清朗而恭肃,「天色已晚,搅扰阮女官休息了,请阮女官恕罪。」

  看清来人,雪梨心里轻轻一颤。

  是岳汀贤,都有三、四年没见到她了。

  她微一屏息,知道自己不用怕她,颔首往旁边一让,「进来吧。」

  两人一起进了屋,雪梨先行落了坐,阿杳跑过来好奇地望着岳汀贤,雪梨便哄她说:「乖,你和豆沙去院子里玩一会儿,娘和这位女史是旧友,有些话要说。」

  「好。」阿杳点头答应,屈膝向雪梨一福就牵着豆沙的手往外走去。

  雪梨淡然看着,见她从岳汀贤身前走过时,岳汀贤也未忘了见礼,心里才稍稍放松了些。两人从前闹得不快,现下岳汀贤还知道顾忌身分就好。

  「坐。」雪梨睇了眼一案之隔的圆凳,在岳汀贤落坐後,她瞧了她孔雀绿色的齐胸襦裙一会儿,微笑道:「恭喜你晋升到女史,日後不管是出宫嫁人还是留在宫里当嬷嬷,出路都不会差。」

  岳汀贤也回视了她一会儿,轻喟,「阮女官您不用这样试探我,当年是我不懂事,现下我也想明白了。如您所愿,我现在想的不过是出宫嫁人或是留在宫里当嬷嬷,没有第三条路了。」

  雪梨微点了点头,舒了口气道:「那你来找我有正事?」

  岳汀贤的目光稍稍一凛,「你我之间的恩怨我自认理亏,但你为了这个原因打压我手下厨艺过硬的小宫女,就未免过分了些。你知道宫女的日子有多难,她们的前程全凭你一句话,你着意添一句话把人挡在御膳房外不要紧,可她这些年的努力就毁了,女官们会摸着你的意思日後说不定会打压她!」

  「我打压你手下的小宫女?」雪梨不解地看着她,「何出此言?我今天才刚到尚食局。」

  岳汀贤强咽了口气,忿忿地道:「若柳那道菜哪里做错了?我听说了,你起先看到她做得那麽乾净还有些惊喜,为什麽特意把她挡出去?是不是因为知道她是我带出来的人?」

  雪梨懵了下,这才想起来秦若柳说自己在岳女史手底下做事,原来岳女史是岳汀贤啊!

  她心里一阵哭笑不得,思忖须臾,告诉岳汀贤,「那你去告诉她,让她再将那道菜重做一遍,要完全一样的,但是多做三倍的量,就说我要让女官们一同尝尝,再定她能不能去御膳房。」

  岳汀贤蹙眉,「什麽意思?」

  雪梨淡笑,「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告诉她之後就去正厅吧,劳你帮我知会女史以上的各位女官。」

  她冷着脸将岳汀贤打发走,张福贵自会去跟着,不让岳汀贤对秦若柳做额外的指点。

  雪梨坐在房里心里堵得慌。真讨厌,当年两人之间是有恩怨不假,岳汀贤也知道是自己理亏,现在却反过来质疑她有意打压她的人!

  雪梨撇着嘴暗忖,你不说,我都不知道她是你的人好吗!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稍稍生了一会儿闷气,她让豆沙带红糖一起去召集宫女,「刚入宫的少使、中使,还有和她同年入宫的长使、恭使都叫到正厅去候着。」

  於是大黑天的,尚食局里又忙起来了,正好低位的小宫女都还在帮厨,直接从膳间叫出来也耽误不了备各宫的宵夜。

  半刻後人就聚齐了,按雪梨的吩咐,新进宫的少使和中使各有案桌椅子,长使恭使则站在四周。正厅中,无论站着的、还是坐着的,都整整齐齐,女官们在最前头也都落了坐,看着仍还空着的主位,不知道现在演的是哪一出。

  雪梨在屋里稍懒了一会儿,听张福贵那边传话说秦若柳的红烧豆腐出锅了才过来。众人一并福身向她见了礼,待她到主位上落了坐才又各自坐下。

  雪梨看向已端着一大钵红烧豆腐站在旁边的秦若柳,「是和早些时候一样的做法?」

  「是,全然一样。」秦若柳显然刚哭过,眼睛红红的,「但奴婢没有时间把碎屑挑出来了,所以……」

  「不要紧。」雪梨向跟来的杏仁递了个眼色,杏仁当即上前拿小碟盛了一勺出来端给她。

  雪梨抿了一口,确实和之前一样,才又道:「教你的岳女史觉得我把你筛出去很冤,你自己也这样觉得?」

  秦若柳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

  雪梨羽睫稍覆,交代杏仁,「小碟子够不够?给在座的各位女官和小宫女一人盛一勺,若有多的,就给旁边的长使恭使也尝尝。我自己来为御膳房挑人,最怕旁人说我不公正,都尝一尝。」

  她说得平淡从容,实则心弦绷得紧紧的。第一回料理这样的事情,很紧张啊!

  人太多,光小宫女就有七十二个。豆沙、杏仁、蜜枣、芝麻、红糖五个人一起忙,盛了好一会儿才差不多盛完。方尚食先动手尝了,其余的人才陆续的也尝了,雪梨静静看着她们的神色,有的茫然未觉,有的眉头倏蹙。

  雪梨耐心等到她们差不多都将瓷匙放下,问前排一个方才明显蹙了眉的,「你尝出什麽了?」

  那小姑娘放下瓷匙,磕磕巴巴的,「好、好像有蜂蜜……」

  雪梨点头,「不错,是蜂蜜。一个刚进宫两、三个月的小宫女都尝出来了,各位女官想必也尝出来了。」

  她睇了一眼一语不发的岳汀贤,「有些红烧的菜中可以用蜂蜜取代白糖,因为蜂蜜带有特殊的香气,且可以让菜肴看上去更具光泽、更好看,但是豆腐和蜂蜜同食容易导致腹泻,这位长使姑娘进宫至少有三年了,女史没教过她?」

  她不想当众这样不给岳汀贤面子,可这事不直截了当地说清楚,怕会传出别的说法来。

  是以眼看着岳汀贤面色发僵,雪梨仍半点不退让地睇着她,等着她把答案说出来。

  须臾之後,岳汀贤神色一松,「我教过她,食物相克,都是一进宫就要学的东西。」

  「很好,那此事的责任就不在女史了。」她适当地露了点笑,看向秦若柳,「那你呢?你是忘了这一点,还是有什麽别的想法?」

  秦若柳束手站着,薄唇颤个不停。雪梨有些不忍心,但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等了好一会儿,秦若柳说:「奴婢知道豆腐与蜂蜜同食易致腹泻,但是、但是要多吃些才会。御膳桌上佳肴甚多,陛下不会专吃一道菜,既然如此,不用太紧张於食物相克,便将色香味都提一提,不是很好吗?」

  雪梨轻喟一口气,「可若是陛下真就喜欢上了这道菜,或是同去用膳的皇子公主很喜欢这道菜呢?几位皇子公主都还小,最年长的平安公主也才五岁,他们若想多吃一口什麽的,陛下多少会纵容一些,万一吃坏了,你担得起吗?」

  她的话语至此停住,正厅中安静得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雪梨羽睫低垂,硬是蕴出了些居高临下的气势,「尚食局只是每日按规矩备膳,能动心思的地方不多,相较於尚食局而言,御膳房、还有各妃嫔宫中的小厨房,就更容易得到赏识和赏赐,所以一直以来尚食局里的宫女,都会想去御膳房或是各宫的小厨房做事。」

  她的目光缓缓一划,语调转为严厉,「但是你们都要记住,为了在色香味上得到称赞而让佳肴有害的事情,无论去了哪里都是不允许的!」

  没有人敢开口,坐在眼前的一众刚进宫的小宫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我是尚食局出来的人,我知道人在宫里许多时候都需要动些心思,但是歪心思还是不动为好。」雪梨话语一顿,「你们进宫的时日短,不懂不要紧。可我告诉你们,动了歪心思机关算尽最後却把自己算计进去的人太多了,到时候被发落去做杂役都是轻的,你们大可以去问问,御膳房先前的汪司膳落得了怎样的下场!」

  几位年长的女官面色骤白,方尚食小心翼翼道:「阮女官……」

  雪梨明白再说下去,把这些八九岁、十二三岁的小宫女吓坏了可就过头了。

  反正这些事她们若有心打听总能打听得到,不只是为打压尚食局刚拨过去的人的汪司膳,还有最初为晋位而算计她的蒋玉瑶,和她无关的也还有许多许多人。

  她们这会儿能明白轻重是最好的,若不能,以後如何就看命了。

  「告诉我佳肴要无损身体比味道好的人,在御膳房里一直做到了司膳。」她适当地放缓语气,明了威逼利诱得一起来,「前些日子刚嫁出去,陛下亲赏嫁妆,听说嫁给了她家乡有名的商贾做夫人,夫家名下的酒楼客栈也交给她打理了。」

  这一场「恩威并施」的戏做完後,雪梨屏息静看了四周片刻,大叹自己可算是把这阵仗压住了。

  自己毕竟还年轻,尚食局的一干女官都是从前教过她的人;而自己位分还没有,谁知道这些初生之犊不怕虎的小宫女是不是压根就把她当个御前宫女看?

  不给个下马威,只按部就班地挑人决计是不行的,说不定後面会被糊弄成什麽样。

  感觉到自己拿住了事,雪梨总算添了些自信,她再度看向秦若柳,「你还小,拿不准轻重不是大错,这件事不会影响你日後的晋封的。」说着眼神扫向方尚食。

  方尚食即刻道:「是。阮女官不计较,我们便不计较了。」

  已在啪嗒啪嗒掉眼泪的秦若柳陡然一怔,愕然望了雪梨一会儿後急忙叩首谢恩。

  紫宸殿。

  夜色尚浅,谢昭看完奏章後正思量着是看会儿书还是去九格院看看孩子们,便听说雪梨身边的张福贵和指去易良媛身边帮忙的小诚来了。

  先听听他们禀事也好,他就传了人进来。

  小诚先禀的话,内容不多,大致说了易良媛到尚仪局後见人的经过,又说易良媛片刻前差人去尚食局递了帖子,说是想见阮氏。

  没什麽岔子就行。谢昭点点头,又看向张福贵。

  张福贵深吸一口气,也将雪梨到尚食局後的大致经过说了,顺口提了一句平安公主溜过去的事,末了说到傍晚时在一众小宫女前立威的事,他大了些胆子,说得声情并茂、眉飞色舞,就差配个响木了……哦,除了响木以外,他也没敢说那句「欲知後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洋洋洒洒地一口气说完後,殿中又恢复安静。

  好一会儿,听得皇帝一声低低的喷笑。

  谢昭忍了又忍仍没忍住,心里一边回味张福贵刚才说的话一边想像尚食局里方才的场景。啧啧啧,那个呆梨这麽有气势地当众训话的场面……并不太容易想像啊!

  总之办得不错,算是旗开得胜,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强很多。

  她头一回应付这麽多人、这麽多事,而且还离开了她所熟悉的御前和九格院,他是准备好了看她手忙脚乱来着。没想到,她知道一到某个地方先找个事立威,挺好的。

  他挥手让张福贵和小诚退下,等了一会儿,估摸着两人应该走到半道了,才进了寝殿。

  谢昭换了身衣服,举步往外走,徐世水当即要带人跟着,却被陈冀江一挡,「别去。」

  「师父?」徐世水往外瞧瞧,心说天都这麽黑了,还是有人跟着为好吧?

  陈冀江挑眉未语,眯眼看着夜色下皇帝那身淡金底色的飞鱼服,心道陛下您和阮氏这日子过得真是充满乐趣啊。

  沐浴後,雪梨就觉得又累又饿,大抵是因为费了太多心力,晚膳又没正经吃—— 尝完那麽多份豆腐之後就撑得吃不下别的了,但豆腐又不顶饱,现下饿得厉害。

  於是传宵夜时她放纵了些,叫了一碗葱油拌面、一份鹅蛋羹,还要了一碟卤鸡爪。

  因为卤鸡爪,她还特意香辣和卤香都叫了来,想着阿杳可以吃卤香。结果阿杳哈欠连天地吃了小半碗蛋羹後就栽倒睡了,连盥洗都是被她强拎起来去洗的,完全没心情享受啃鸡爪的乐趣。

  雪梨只好在沐浴後遣退旁人,自己坐在案前慢慢吃。

  葱油拌面食材简单但味道极其勾人,绿油油的葱油淋在面上那股香味简直……堪称嚣张啊!拌匀後面上都沾了油就不会变成一坨。

  雪梨悠哉地细品了两、三口之後,依依不舍地将面放下,她得留着肚子啃鸡爪。

  葱油拌面回九格院之後还可以吃,卤鸡爪这东西,她实在没什麽勇气当着那麽多宫女宦官和几个孩子的面前吃。更要命的是,宫女宦官还可以避,但皇帝什麽时候杀过来可没准,不管她那时是正在啃得投入、还是面前摆了一小堆一截一截的鸡爪骨都不好看,太丢人了!

  太久没吃这东西的结果,是雪梨一口咬下去,觉得这真是人间美味啊。

  鸡爪卤得很透,卤料又调得恰到好处,并不觉得太咸,鸡爪上的肉又鲜美又有筋道,啃得开心又满足。

  卤香的和香辣的各吃了一个,雪梨还是更喜欢香辣的,味道更丰富,原本已足够的卤味中添了一层辣味,咀嚼间轻点在舌尖上,说不出哪里特殊,却让人吃得上瘾。

  吃完第三个後,眼前的骨头已经有一小撮了。

  雪梨又开始「重操旧业」,从前偶尔吃的时候她都会这样边吃边玩,一边品味道一边把啃出来的骨头摆个图案或者摆个字什麽的,最复杂的一次是她想摆个大象,後来……

  後来她吃不下了。

  这回就摆个字试试吧!

  她乐呵呵地边吃边摆,没注意到身後的窗户轻轻打开又重新阖上,更没听见那几不可闻的脚步声。

  谢昭把熟睡的阿杳挡在身後,侧卧在榻以手支颐,笑看着她童心未泯的背影,好奇她什麽时候才能察觉屋里多了个人。

  他进来时她没察觉到不是她的错,毕竟他的功夫是实打实的跟御令卫一起练的。方才一路过来,又是翻墙又是溜边,尚食局里都没人察觉。

  但是屋里明摆着多了个呼吸就很明显了吧!

  雪梨开开心心地把四个卤香的、四个香辣的鸡爪都细细啃完後,案上摆出了一个硕大的「好吃」。

  她吮了吮手指,对眼前的作品挺满意。一根骨头都没浪费,而且一笔都不缺,完美!

  拿帕子擦擦手站起身,雪梨笑意犹在地一回头——

  「嘶!」她倒吸一口冷气,而後那口气便顿在了心里,忘了呼出。

  榻上的男子下颔微抬,淡金色飞鱼服上的皱褶微动,在烛光中暗光轻闪。

  久违的装束让雪梨心弦猛颤,她强咽了口口水。

  他先说话了,「阮姑娘,吃独食啊?」


  第一百零九章 偶尔偷个情

  雪梨好久没见他穿飞鱼服了,乍然看见,懵了好久才回过神,「没、没有……原是要和阿杳一起吃,但是她困了。」

  吞了口口水,她恍然从他的笑眼中明白过来「吃独食啊」这话不是个正经的问题。

  待反应过来他晚上来找她大概是为了什麽之後,雪梨迅速地走到盆架边把刚才吃鸡爪的手洗乾净。花好月圆、芙蓉帐暖,才不要一直傻杵着浪费时间呢!

  她慢慢地往榻边蹭,也不知为什麽今天脸红,也许是因为他这身装束让她想起很久之前的事情吧。在榻边落了坐,她的目光落到他身後,这才想起来阿杳还在这儿睡着呢。

  雪梨想了一想,弯腰把阿杳抱了起来,尚食局这儿的住处虽然算不上宽敞,但让阿杳自己睡、睡得舒服也还是可以的,她便抱着阿杳走到门边,阿杳半梦半醒地在她肩头哼哼了两声,她拍拍她的背,「乖哦,你接着睡。」

  阿杳又睡沉了,雪梨将门开了道只有一人宽的缝,廊下两丈外正打盹儿的豆沙和杏仁立刻看过来。

  「抱她去侧屋睡吧,我今天……有些累了,想睡踏实些。」她气定神闲地信口编理由。

  豆沙应了声,便招呼张随才来抱。阿杳现下五岁,已经不轻,还是由宦官抱更稳妥。

  阿杳一出去,雪梨赶紧关了门,待几个身影都从门前离开,她才又转身看向谢昭。

  他仍旧以手支颐、侧卧在榻上,躺姿十分随意潇洒。

  老实说,她觉得他穿飞鱼服比穿常服好看,与上朝时的玄色冠服相比,虽然不能说哪个更好看,却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他身姿挺拔清隽,穿着一袭玄色时,骨子里便透出帝王威仪来,让人抬眼一瞧就要赶紧行大礼高呼陛下圣安。但是穿上飞鱼服,则多了几分习武之人特有的凌厉,似乎连眉宇间都平添了几许凛意,好像下一刻绣春刀便要出鞘,取乱臣贼子的项上人头!

  雪梨任由自己看痴了一瞬,而後纤腰微扭、步态盈盈地往前走,帕子一挥,「言大人呐,这个时候偷偷摸摸地往这种地方来,您也不怕被御史纠劾?」

  好端端躺着的谢昭眯眼瞧她。这是装起教坊姑娘来了?

  他挑眉配合,「御史纠劾也跟你无关,还不给爷宽衣?」

  咦?雪梨明眸中满是喜悦。她先前装过这麽一回,结果他一句话就把她击回,说她走不了那个妖娆的路子就装个别的,这回竟然接了话,说明她这回装得还不错喽?

  於是她更来劲了,往榻沿一坐,倾身侧卧到他身上,手指在他侧颊上一刮,「言大人这是心情不好啊?二话不说就要宽衣解带。」

  谢昭只觉得侧颊与心底同时一酥。

  他穿这身许久没动过的飞鱼服,原只是一时兴起想逗逗她,现下看来有意外的收获啊!

  他伸手一握她的胳膊,猛一翻身成平躺,就势把她拽上了榻。雪梨反应也快,这般一拽本是趴着的,又迅速挪了挪躺好,恢复了婀娜的样子。

  她脸红心跳地含笑扯他的衣带,「大人别急嘛!」语气娇软得自己都快说不下去了。

  谢昭压根没见过她这样在榻上「声情并茂」,不适应的情绪很快就被心底的躁动盖过,一拨她慢悠悠为他宽衣的手,自己三两下褪了衣衫又拽上她的裙带。

  他勾唇一笑,「爷今儿心情好着呢,伺候美人脱衣。」

  「呲啦」一声,丝帛撕裂的声音响起,廊下的豆沙和杏仁都吓傻了!

  里面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她们仍隐隐约约地听到了好几句,那些话简直、简直……天啊!还以为主子和陛下情投意合,其实她心里还有别人!

  而且不只在心里,还折腾到了榻上!

  豆沙只觉得心跳快得都要连成一条线了,这决计是要九格院上下全活不了的大罪啊!陛下待主子多好啊?不只是「很宠」而且是「专宠」啊!

  他都为了主子视後宫为无物了,不管是不是存着为主子守身的心,都已是实实在在地干了守身的事,然而主子自己却跟着别人……

  豆沙震惊过後眼泪就流下来了,胡乱抹了一把,仓皇地跟杏仁说:「你在这儿守着,我、我去跟张福贵说一声,马上就回来。千万别让旁人接近,更别说出去!」

  「好……」杏仁怔怔点头,额上全是冷汗。

  豆沙脑子都空了,半步不敢停地闯进了张福贵的屋里,压低的嗓音里忍不住有着哭腔,「张福贵?张福贵!主子房里有个男人……」

  「啥?!」张福贵惊得一下就从被窝里跳出来了。

  豆沙怕得直抹眼泪,「我和杏仁在外面听了半天,两个人正……卿卿我我,主子为了这个还把公主送了出来,你、你说这事……」

  张福贵看她吓成这样,知道肯定不是唬他玩的,但他又觉得,这不可能啊!陛下待主子还不够好吗?六年了,从刚开始单纯照顾她到後来添了那层关系,陛下的心意是有目共睹的啊!

  难道之前主子只是曲意奉承?不可能啊!从两个人戳破窗户纸开始,许多经过御前上下的都知道,主子肯定也是喜欢陛下的,听说那会儿她情不自禁往陛下怀里扎的时候可多了,曲意奉承大概很难有这样的举动。

  那会儿动了真情,现下反倒红杏出墙?又何必呢!算上平安公主,他们连孩子都有四个了,宫里没有谁能比主子的前程更安稳,她何必犯这个险?

  张福贵一边心惊不已地琢磨一边来回踱步,在一方不大的屋子里足足踱了十来回才定了脚。他问豆沙,「你都听见他们说什麽了?跟我说说。」

  「说、说什麽『宽衣解带』……」豆沙又惊又羞,低头紧咬着唇,又道:「那人管主子叫美人,主子管他叫言大人。」

  张福贵一愣,「什麽?」

  豆沙又说:「主子管他叫言大人,应是朝中的哪位大人?他们还说什麽御史纠劾。」

  张福贵翻着白眼将额上的汗一擦,「得了得了,你去吧,没事。」

  啊?还在满心惊恐的豆沙一下被他这个反应弄懵了。

  张福贵一笑,走到桌边倒了杯茶给她压压惊,简单地说了当年的事情。他就是那会儿被「言大人」和卫大人买通,在尚食局里盯着雪梨保她周全的,也是这样,才和雪梨熟络了起来,後来到了雪梨身边。

  豆沙听完之後,惊讶得更厉害了,「那、那那……那个是……」

  「是是是,包准是!」张福贵一脸轻松,「不过陛下既然是避着人来,咱们谁也别去戳穿,你们互相通个气儿别慌神,他们爱怎麽折腾随他们便好。」

  豆沙好想杀回房门前给皇帝跪一个。

  陛下,大晚上的您挺会玩啊!正常日子过久了,想尝试一下偷情的感觉吗?

  不过反过来说,连偷情都还是偷同一个人,豆沙心里很服气,不得不叹一声「难得」。

  豆沙神色从容地回到雪梨门前时,杏仁还在不停地擦冷汗,房里则不停地传来呼哧声。

  豆沙低着头红着脸把杏仁拽远了,附耳几句低语,杏仁顿时满脸错愕。

  「张福贵说得挺有底气的,看来不假。」豆沙咂嘴,「该备的东西还是备下吧,不传人就算了,万一叫人进去服侍盥洗,咱们还得按规矩来。」

  「是。」杏仁惊魂未定地应下,豆沙便到廊下歪坐着打瞌睡去了。

  杏仁怔了会儿神,目光始终定在雪梨的房门上,神色复杂不已。少顷她终於缓过来,强挥开思绪,跟豆沙一起坐着。

  装娇羞作妩媚又折腾了一通之後,雪梨一夜睡得很好,清晨起来时皇帝已不见了,留了个字条给她:别对旁人说朕来过。

  咦?旁人真的都不知道吗?!她还以为他只是为了逗她才换身衣服又不走门,但是旁人都知道来着,没想到,还真的瞒了人?也太入戏了吧!

  雪梨心下好一阵无言,顿时很有昨晚真的跟人私会的错觉,躺在榻上揉了半天脸才起来,路过案前时侧眸一扫,她要疯了!

  桌上用鸡爪骨摆出的那个「好吃」变成了「哈哈」,天天天……天啊!

  昨天啃鸡爪时的吃相被他看到就算了,她直接迎到榻边跟他腻腻歪歪的时候心里还有点小窃喜,觉得至少拿骨头摆字这事没让他看见。

  雪梨浑身僵硬地看着那个「哈哈」,觉得一阵寒风从头顶吹下,一直灌到脚底……不只被看见了,还被嘲笑了。

  她悲愤地将鸡骨头收拾成堆让人扔掉,强作什麽都没发生一般更衣盥洗,等到早膳送进来时,便让芝麻去叫阿杳来一起用膳。

  片刻後,芝麻过来回话说:「公主说她自己用,已经让人叫膳了,我瞧着……」

  雪梨疑惑的问:「怎麽了吗?」

  芝麻吐吐舌头,「公主好像有点不高兴……我悄悄问了昨晚守着她的红糖,红糖说公主早上一睁眼就问自己睡在哪儿了、您在哪里。」

  雪梨暗忖,坏了,阿杳绝对生她的气了。

  阿杳一定觉得自己骗人,答应说要陪她睡,结果竟然在她睡着之後把她送出去……

  雪梨都觉得自己这个娘当得很没信用。

  觉得歉疚的雪梨苦哈哈地去讨好阿杳,绕着阿杳道歉解释说昨晚太累了,她睡在旁边自己总想着要照顾她、安不下心歇息;看阿杳还扁着嘴,她又搂搂她、捏捏她的脸,一再表示很抱歉,是娘错了,以後不会了哦!

  雪梨哄了好半天,阿杳抽抽鼻子,往她怀里一靠,递了个素包子给她。

  雪梨不禁松了口气,并暗暗叮嘱自己,以後有类似的事情必要当心。大人对小孩子爽约的时候,总会有自己的理由,可对小孩子而言,就是觉得被骗了!

  阿杳不计较那是阿杳懂事,她要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这麽做,阿杳慢慢地就会不信任她。这很严重!

  是以雪梨认真陪阿杳一上午。阿杳来这里赖着,傅母自然是不用来了,雪梨便陪着她念书,将近晌午时终於见阿杳澈底开心起来。

  易良媛到的时候,雪梨正和阿杳玩翻花绳。见易良媛来到,阿杳主动停下不玩,上前朝易良媛一福身,道了声「七婶婶」,然後自己去侧屋待着。

  雪梨想了想,叫人把酸梅乌梅叫到尚食局来陪阿杳,然後才向易良媛笑道:「阿杳一贯黏着我,你别见怪。」

  「不会不会。」易良媛赶忙表示不介意,想了又想,到底还是把打听皇帝对七殿下看法的念头压了下去,平心静气地跟雪梨聊尚仪局的事。

  贸然打听七殿下的事不行、办不好陛下交代的事也不行,易良媛逼着自己静下心来,只盯着眼前分内的事,其他的事只字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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