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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陌上寒《乞儿医娘》(卷四) [打印本页]

作者: admin    时间: 2016-1-2 14:14
标题: 陌上寒《乞儿医娘》(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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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15年12月2日


内容简介:

她阿丑的人生真是高潮迭起、没有冷场,从小乞儿翻身成为日进斗金的老板,
不知让多少人心羡眼红,然而树大招风,这回换成堇堂被诬陷说药吃死人,
她不但成为阶下囚,还被没眼色的狱卒狠狠刑求,去了半条命,
这让昱王世子气炸了肺,冲冠一怒为「丑」颜,直直冲进应天府大牢劫囚,
幸好世子母亲静宬长公主,也是当今皇上的妹妹,到皇上面前为儿子请罪,
之後更查出这冤案是四王爷撑腰的永和堂搞的鬼,皇上被四王爷气到昏迷不醒,
阿丑被举荐进宫,一把脉才发现事情不单纯,皇上在太医刻意为之下,
吃了多年与体质相悖的补药,以致龙体阴亏气虚,痰咳吐血,
虽说治好了皇上,并得了正七品御医的官衔,但却查不出太医的幕後指使者,
为了追查这股背後的势力,她与世子陷入险境,就在这生死关头,
他竟然跟她告白,还给了她可以号令亲卫的玉佩,他是酒喝多脑袋糊涂了吧?
然而此时顾不得儿女情长,衢州发生水患,难民的安置与疫病的防治更要伤脑筋,
好不容易安顿得当,她与闺中好友应第一富商墨玄公子之邀,启程到滁州散心,
没想到,她们竟踏入了一个铺天盖地的陷阱之中,并解开了她的身世之谜……


  第六十四章 借刀杀人

  夏翌辰走到牢门前打量阿丑几眼,发现她没有受伤才稍稍放心,一偏头,狱卒会意就很快开了锁,把她请出来。

  她回头看了眼还在惊艳中的诡异妇人,冷笑一声,对狱卒道:「替那个年轻少妇换个好点的牢房。」

  那年轻少妇一看就是被这个诡异妇人和那个面目狰狞的婆子伤害过,替她挪个地方也算保护她了。

  至於那两个始作俑者,不过是跳梁小丑,没必要理会,自有阎王惩罚她们。

  到了一人独居的牢房,夏翌辰挥退那些衙役狱卒,开始说正事,「我费了些心思才弄清楚他们抓你的缘由。」

  不得不说,这两人在这件事上都表现得异常冷静。阿丑没有半分担心,她知道太子党不会放弃她,就算不相信别人,至少她信得过夏翌辰在这方面的人品,否则,当初她也不可能活着出寿阳山贼营寨了。

  夏翌辰是个即便泰山崩於前还能继续嬉笑玩乐的人,更不会不冷静。

  她淡淡问:「和容清澜有关吗?」

  「有人状告堇堂的新药害了人命。」他没有直接回答她。

  但是她已经听懂了,既然事关堇堂,永和堂肯定脱不了干系,那麽,四王爷和容清澜也脱不了干系。

  「谯郡永和堂就是用这招对付百济药铺,他们腻不腻?」她顿了一下,「那现在是查案子,还是不查?」

  夏翌辰的神情十分认真严肃,「不查案子就只能劫狱,到时候你就得隐姓埋名、东躲西藏,所有的努力也毁於一旦,我怎麽可能不查?」

  她在面纱下微微挑眉,问道:「当初你为什麽不查谯郡的案子?」

  都是药铺,为何要区别对待?

  他解释,「百济药铺势单力薄,躲过了这招嫁祸,永和堂还会有别的方法,可是,现在的你不一样。」

  她叹息一声,「罢了,价值不同。」说白了就是她还有用,他们必须救她,「我相信你的能力,不过,我希望你能把在淮南的何思峻找来,我相信他对永和堂的这个手法再熟悉不过。」

  「我会派人去找他,你在这里万事当心。」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心中却暗自叹息。

  命运多舛,但愿必有後福。

  夏翌辰前脚刚走出应天府的府衙,龙钰後脚就来了。

  狱卒一边笑盈盈招待她,一边暗暗叫苦,今日抓的这个姑娘到底是什麽来头,昱王世子才看完就是龙钰公主来看,可别等等招来了皇上,他的人头可就危险了,无论怎麽说,他也是关过这位姑娘的,到时候追究起来可逃不了。

  还没叫完苦,龙钰已经厉声开口道:「你们听好,等阿丑姑娘出来,我若是看到她少了一根头发,我就让你们每人赔一百根,如果她不小心划破一个小伤口,同样按一百倍处理你们。」

  「哎哟,公主殿下,我们哪敢,绝对把阿丑姑娘照顾得好好的。」狱卒抹了一把冷汗,万一不小心出了点什麽事,他怎麽担待得起?

  龙钰数落着自己认为牢狱里不合格的地方,一路走到阿丑的牢门前,说道:「阿丑,你怎样了?方才听说表弟来看过你,要是他动作慢些,还不知道你又要受多少罪。」

  坐在草蓆上的阿丑抬起头,看见是龙钰,急忙迎上去说道:「公主殿下,怎麽是您,您千金贵体,怎麽能来这种地方?」

  龙钰一挥手,「战场都去过,不会避讳这个,倒是你,一个柔弱女子又没有武功傍身,就不知道那些人要怎麽折磨你。」

  面纱下,阿丑的清澈双眸充满感激,「殿下,您放心,我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总还有脑子,况且你们上下打点过,我在短期内应该是安全的,现在,我就担心两个问题。」

  「什麽问题,你尽管说,我一定帮你办好。」龙钰很乾脆的应允。

  「好,殿下,那阿丑就不客气了,第一,我怕应天府对堇堂其余人不利,第二,这案子到底什麽时候审、谁来审?」

  她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才会这样问,她需要夏翌辰好好查案,这样琐碎的事再去麻烦他,反而不好,所以她告诉一片赤子心肠的龙钰,不管公主是动用自己的人也好、告诉太子也罢,总之这些细节不得不防范。

  如果堇堂其他人都被杀了,最後损失的也还是她,这才是最要命的。

  而如果四王爷调一个心腹来审案子,就算无罪的证据确凿,他们想用刑还不是照用,有她苦头吃,所以,必须未雨绸缪。

  龙钰爽快地点头道:「行,我一定尽快给你结果。」

  嘱咐了这些,阿丑稍微松了一口气。

  现在,就听天由命吧。

  夏翌辰的书房里,东西铺得杂乱,似乎在翻找什麽,又似乎不是。

  只有少数人知道,世子在查东西的时候,喜欢把各种线索铺得一地。

  俞则轩刚从任户部尚书的父亲那里得了消息,就急匆匆赶了过来,抹了抹头上的汗水,说道:「翌辰,有个大消息要告诉你。」

  「大热天的,你这麽着急做什麽?」夏翌辰的语气散漫,「慢慢说。」

  「真的是大消息。」俞则轩一副愤愤的模样。

  夏翌辰听出不对劲,知道是个坏消息,但也不着急,只是慢条斯理问:「别光说大,到底是什麽,再卖关子我就不听。」

  俞则轩一急,和盘托出,「四王爷的人保荐了丁举文当大理寺少卿。」

  这回连夏翌辰也不由得扔了手中狼毫,问道:「这消息准确吗?」

  俞则轩肯定道:「绝对不会错,今日早朝说起大理寺的空缺,就有人保荐了丁举文。」

  夏翌辰却有些不以为然,「丁举文是今年的新科状元,翰林院板凳还没坐热,皇上不会同意让他去大理寺。」

  俞则轩焦心地道:「这家伙真有几分本事,之前写的几篇东西,皇上看了都说好,你也知道皇上最喜欢这些酸儒书生,加上四王爷那些人说的好话,十有八九会准了。」

  夏翌辰嗤鼻道:「哼,刚成亲又要加官进爵,世上哪有那麽便宜的好事?」

  要不是阿丑不愿拖累他,他还能有机会靠女人吃软饭?

  他接着问道:「也就是说,皇上还没有同意,不是吗?」

  俞则轩严肃地说:「是,这也是我们必须把握住的机会。」

  夏翌辰把书桌上的东西换了换位置,说道:「这件事情,你和太子要好好在当中活动,不,主要还是你,太子要看着福建那边,我要盯着阿丑的事。最近真是多事,事情一桩接一桩。你和太子商量商量,看他安排吧,我就不去东宫了。」

  俞则轩答应着就去了。

  没过几日,圣旨下来,丁举文没能谋到大理寺少卿的位置,却调任应天府同知。

  这其中固然有太子和俞则轩的影响,而且事关福建一事,又加上昭贵妃,皇上对她和四王爷的信任有所削弱,因此,没有同意大理寺的职位,而是给了应天府。

  夏翌辰接到消息的时候,隐隐觉得不对劲。

  如果四王党一开始就说应天府,皇上会同意吗?

  他觉得,不会。

  按现在的情况来看,显然四王党已经失了皇上的欢心,听说前几日在朝堂上,有四王党说到福建的事,被皇上痛骂一通,这就表示,皇上对四王党并没有那麽信任。

  所以,四王党这回很聪明地回避应天府,提出大理寺,应天府虽然低於大理寺,可是依旧十分重要,京城的安危不是闹着玩的。

  所以,四王党很可能就是直奔应天府而去?

  丁举文当上应天府同知,而阿丑的案子就是应天府审理,为什麽这两件事正好碰在了一起?

  既然有福建的事,又有昭贵妃的事情,四王党的人还敢出来说话,这代表什麽?

  他顿悟地一拍桌子—— 糟糕,他们中计了。

  应天府的大牢里,阿丑听完了夏翌辰带来的消息,她托腮深思,神色凝重,「我之前还托龙钰公主帮我查是谁来审这个案子,如今看来,倒是没这个必要了,四王党的连环计当真漂亮。」

  夏翌辰习惯性地松了松手上护腕,「举荐丁举文不是冲着大理寺,而是应天府,为的就是你的案子,一来是试探他,毕竟他是否真心投诚还有待考量;二来牵制你,确保你的案子会按四王党的预定走下去。」

  「还有一个更隐晦的算计,世子且想想皇上态度的转变。」阿丑暗自咬牙。

  「皇上因为福建的事情和昭贵妃的事已经不那麽喜爱四王爷,但还是把应天府这样重要的职位给了丁举文。」他登时恍然大悟,「该不会是因为我们横加阻拦,反而帮了四王爷一把?」

  她颔首道:「我怕的就是这个,如果没人与四王爷对立,可能他们所图谋的还不足以成事,但一经太子殿下的人阻拦,皇上就会三思了。两党之争不像表面上那麽简单,皇上恐怕是想要牵制太子。只不过,四王爷为什麽突然来这麽一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福建失利之後?」

  他微微合眼,「皇上原先就喜欢四王爷,四王爷的目的不是想要报复福建的失利,就是想要让我们应接不暇、围魏救赵。」

  她接着道:「还有一个问题,我想了很久,不知道世子有没有见过谁才刚中了状元,在翰林院任职没几个月就能到应天府这样重要的地方,总之我是没见过。」

  再怎样优秀,总要有个冷板凳的考验期,除非有很硬的後台。

  「的确稀少。」他的眸色愈发深凝,「皇上怎麽会同意呢?」

  「皇上怎麽会同意,我不得而知,或许皇上在看看这段时间有没有什麽特别的举动,能揣度其中缘由,只有知道了皇上的心思,才好部署下一招棋。」她看着阴森森的牢狱,却无半分惧色,反而十分从容不迫。

  他坚定道:「我心中有数了。你放心,我会查清楚你的案子,这次他们休想从我手上再坑人。」

  阿丑知道他有决心,可是事情会如何发展,真的不好说,看来,他得要为了此事奔波头疼了,如今谁也不知道最後的结果,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况且大恩不言谢,所以她选择了沉默。

  但愿能平安渡过此劫。

  丁举文上任应天府同知第一天,堇堂的案子开始审讯。

  应天府衙门里,丁举文把摊开的案卷往桌上一放,仰头靠在椅背上,沉思不语。

  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来干什麽的。

  那日徐泰找到他,和他说了应天府的事,也说了堇堂的案子,当时他没有多想,能去应天府是再好不过的差事,而且,他想知道,当她不得不在他面前求饶时,是否想过当时在整个淮南城的瞩目下拒绝他是一件会让她後悔的事?

  他的神色有些茫然,似乎自己已经入了魔障,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了。

  「大人。」一个衙役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将他拉回现实,「府尹大人请您过去。」

  「有说什麽事吗?」他开始思索,他已经拜见过应天府尹这个上司,是个有些刻板的人。

  「并没有明说,大约是最近几件案子的事。」衙役回答。

  「你先下去吧,我随後就来。」丁举文收拾了一下桌案才起身离去。

  应天府尹坐在上首,一边喝茶一边说:「堇堂的案子,上边有两种意思,你怎麽看?」

  「无非是重罚或从宽。」丁举文恭敬笑道:「但是下官以为,这些都不妥当。」

  「哦,你有什麽看法?」

  丁举文拱手道:「在这样的状况下,大人还是秉公处置比较好,否则听了哪边都是不对,而且堇堂的案子人命关天,又是卖给百姓的东西,若是不秉公处理杀鸡儆猴,难保以後不会有更恶劣的事件发生。」

  府尹点了点头,似乎思忖了片刻才道:「这件案子就由你来负责,务必还百姓一个公道。」

  这案子显然吃力不讨好又两面不是人,他把这个难题丢出去,这样既可以少得罪人,又能考校一下这个新来的同知有几斤几两重。

  不过,这恰恰正中丁举文下怀,四王党的意思,不就是让他操控案件吗?

  他十分满意。

  应天府大牢。

  「哐啷」一声,房门被打开。

  几个衙役鱼贯而入,立刻拎起阿丑就要上刑。

  她厉声喝止,「谁允许你们滥用刑罚,我又没说不招。」

  那几个衙役置若罔闻,将夹手指的刑具套在她纤细的十指上。

  她暗暗咬牙,她不怕手废了,反正已经毁容,再废一双手也算不得什麽,她照样能把那些害她的人斗倒斗残,可是,如果他们来更厉害的,想要害命呢?

  命没了,可就什麽都没了。

  「我许你们每人一千两银子,你们意下如何?」她改用利诱。

  那几个衙役冷笑一声,还是不为所动。

  真糟,她今天是见了鬼还是见了阎王了?

  还没来得及思考,一阵剧痛从双手传来,猝不及防的她惊叫出声,不知是冷汗还是泪水湿了她的面纱。

  接着,沾了盐水的鞭子抽打下来,她感觉到皮开肉绽的撕心裂肺。

  她无权无势,没有身家背景,却参与了夺嫡斗争,或许早该想到今日的结局,可是她不曾後悔,因为她没有退路,无论怎样,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那还不如在死前让那些人头疼几回、伤心几回、愤恨几回。

  想到此,她突然仰天大笑,「我且等着,就算我死了,也要变成厉鬼看你们血肉模糊的那一天。」

  一盆冷水泼下,她晕厥过去。

  大牢外,昱王府亲卫和狱卒僵持着。

  夏翌辰强忍着没有动手,因为一旦动手,肯定会惊动皇上,昱王府亲卫和狱卒打起来可是大事,严重的话可以涉及谋反。

  可是,阿丑怎麽办?

  他接到消息,那些人居然对她用刑,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晚一分,她的危险就多一分。

  狱卒摆出一副严正以待的模样,「丁大人吩咐过,今日任何人都不可以进去。」

  夏翌辰夸张地一甩衣袖,「好,那本世子就把你们那个丁大人抓过来。」言罢便转身风火而去。

  应天府同知办公之处,丁举文正坐在椅子上看案卷,突然一阵风飘过,自己的领子紧接着就被揪起来,一道愤怒的声音传来,「你是有多恨她,非要致她於死地不可?」

  丁举文惊怒交加,自己从来不曾被这般无礼对待,就算从前在谯郡、在古井村,也没有人这般对他,遑论如今他是堂堂正五品朝廷命官,他想喊衙役上来把这人押下去,却在看到来人面目时愕然了—— 昱王世子?

  他一直都知道昱王世子的纨裤荒唐名声,不过,皇上和太后心疼静宬长公主,只要世子不做出格的事,他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他做这事,恐怕算不得出格。

  那麽,只有让他更出格才能达到目的,徐泰说过,这家伙可是妥妥的太子死党。

  「世子这样拉着微臣说话,是什麽意思?」丁举文的语气里没有半分恭敬,全是鄙夷。

  夏翌辰极快地松了手,坐在一旁,像是冷静下来一般,「本世子问你话,你居然敢不回答?」他明显是用身分压制人,这样的压制往往令人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他就是身分尊贵,一个同知能怎麽办?

  丁举文有些无措地摇头道:「置她於死地?微臣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睁眼说瞎话,就你这样的孬种做得出来。

  夏翌辰在心里骂着,桃花眼却是笑意朦胧,「你真打算领一具屍首回家鞭屍?也罢,丁大人的品味,本世子不敢苟同,本世子要是恨什麽人,一定要留活口,伤心比伤身的效果更好,可我却不明白为何你会恨她。」他的神色变得凝重,有几分怅然。

  「微臣自然知道伤心更好—— 」丁举文还没说完,一个衙役跑了进来,满面焦急,「报告大人,不好了,堇堂那个案子的被告快不行了。」

  夏翌辰是第一个冲进去的。

  他就算撞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丁举文为什麽要对阿丑下这麽重的手。

  角落里,阿丑蜷缩着身子,一动也不动,她斑驳的脸上看不出神色,可是苍白紧抿的唇和一身怵目惊心的血迹,还有那不成样子的一双手,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看了都要别过脸落几滴泪。

  居然对一个年轻姑娘家下这麽重的手,那些人简直禽兽不如。

  他跑上前,一边呼唤她,一边将手指伸向她的脉搏,虽然还在跳,但已经十分微弱了。

  再顾不得许多,他抱起她就向牢狱外走去,如果此时还把她放在这个是非之地,她绝对没命,今日他就算劫狱也要把她带走。

  丁举文看着眼前境况,早已目瞪口呆,哪里还有心思管夏翌辰是不是劫狱。

  他明明没有让他们下这麽重的手啊。

  那日圣旨一下来,他在应天府的差事就定了,徐泰曾替他出了主意,要他下令用刑,但也不必真动手,只要把该做的供词做好,再报上暴毙,日後世间便没有阿丑这个人,他可以把她带走,随意处置。

  他於是听了徐泰的话,让那些衙役象徵性地用一下刑,然後……

  然後,就成了如今的局面。

  为什麽会这样,为什麽?

  师爷已经赶到,看着夏翌辰一副要把人带走的模样,着急了,「世子,您闹什麽事不好,怎麽闹到了应天府要私放囚犯?这可是大罪,这……」

  「人命关天,我已经派人把相关证据放到府尹桌案上了,你们要是有什麽异议,」那双桃花眼冷冷扫了在场众人一眼,最後定格在惊讶颤抖的丁举文身上,「尽管去告诉皇上去。」言罢便迳自离去。

  「世子、世子……」师爷想追上去,却根本比不上他的健步如飞。

  昱王府,诊脉的郎中掀了帘子出来,叹息着摇头道:「节哀吧。」

  夏翌辰压下心中的惊怒,自我安慰着,她有自癒的能力,或许还有几分希望。

  他坚定道:「不管有没有救,烦请郎中开药救治,就算希望渺茫,我也要一试。」

  郎中收了昱王府的大额银钱,自然没有不听话的道理,况且世子说的是尽力,那就尽力罢了,反正他也没有要求结果一定要如何。

  夏翌辰赶紧派了几个得力的人盯着,自己则去了丁府。

  蝉鸣声声,夏夜往往令人烦躁,但是丁府却如一片死灰。

  丁举文站在廊下,看着明月,怅然一声叹息。

  从衙门回来,他没有用晚膳,方才连母亲都被他赶了出去,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一旁的屋檐上突然落下一个黑影,黑影没有停顿,直接靠坐在不远处的回廊上,姿态恣意。

  正是夏翌辰。

  丁举文想说什麽却没有说出来,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白日,府尹在看了那些「摆在桌案上」的证据时,慌乱地结了案,宣告堇堂无罪、阿丑无罪。

  丁举文敢肯定,那里面一定不止有堇堂无罪的证据,那是要备案的,可是能让府尹慌张地立刻结案,难不成是府尹的把柄?

  他第一次发觉,这个纨裤或许不像表面上那样荒唐不羁、无所事事,起码,在阿丑的事情上,夏翌辰志在必得。

  然而,今日的事始终太荒唐,他冲进应天府直接把人带走,明日整个建业又会盛传昱王世子的惊世之举,居然为了一个丑女大闹应天府,还擅自把人带走了。

  没办法,盯着他的眼睛太多,其中有四王爷的,也有那些倾慕其貌的女子。

  丁举文曾听几个官员酒後议论起这个全大乾最风流的昱王世子,几年前,有个痴迷於他的女子,也是个大家闺秀,虽然父亲官职不高,不过那闺秀也不知怎麽就鬼迷心窍了,居然跑到他面前说愿意做妾,他悠然一笑,说自己不娶妻不纳妾,只爱名妓。

  此语一出,一片譁然。不爱贤妻爱婊子,任谁听了都要惊出一声冷汗,这不是硬生生把这位闺秀逼良为娼吗?

  结果,这为爱疯狂的闺秀还真去卖艺不卖身,把家中父母气得吐血。

  而夏翌辰也果真去她那儿消遣了几次,没想到畅春阁的海棠就闹上了,她和这位闺秀大有一副争风吃醋争到底的架势,几番下来,这位闺秀当然比不上在风月场混惯的海棠,可是闺秀输得不甘心,闹起了自缢,指望夏翌辰能救她,不料他不加理会,闺秀本来不想死,却因为他没有去救,真的死了。

  夏翌辰仍然不为所动。

  从此,昱王世子的花名和恶名不分上下,流传开来。

  丁举文敛了敛神色,想到今日的情况,淡淡道:「昱王世子若是想来,怎麽不磊落走正门?」

  「麻烦。」夏翌辰言简意赅,「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吧。」

  丁举文愕然,「世子,微臣并没有想要听故事。」

  「本世子讲故事给你听,你别不识抬举。」夏翌辰的桃花眼似笑非笑,语气却强硬蛮横。

  丁举文想到了传闻中他的残暴无情,只得低了头,「世子请讲,微臣洗耳恭听。」


  第六十五章 计划捣乱四王党

  「从前有个小乞丐,她容颜尽毁,每日食不果腹,连活下去都是困难。」夏翌辰垂下眼睑,长叹一声,鲜有的哀伤外露,「可她不愿就此死去,也不愿一辈子过这样凄惨的生活,於是她去替人看病,希望能偷偷攒些银钱,好好生活。

  「可是,谁相信她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会治病?於是,她只能守在医馆门前,等待着能遇上那些连郎中也束手无策、家人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的病人,却在机缘巧合之下,治好了一个我想杀掉的人。

  「我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小乞丐怎麽会治得好他?於是我设计了一场戏,让她惊马,本来我想藉机除掉她,可是最後我犹豫了,我给了她一百两,放她离开,从此她消失在我的视线,等我再次见到她,她已经成为谯郡一个普通百姓,却被徐泰和四王爷扯进权力斗争的无底洞。

  「我想过就此处决她,以免日後她羽翼丰满,成为我的障碍,可是我没有下手,我一直没想清楚我为什麽没有下手,时至今日我才明白,没有谁忍心杀害一个积极向上、努力求生、善良自立的生命,除非不是人。」夏翌辰说着,看向丁举文有些空洞的眼眸。

  丁举文知道他在说的是阿丑,却不知道阿丑的从前是这个样子。

  他还记得,阿丑对他最多的指责就是自以为是。

  他如今才发现他是多麽自以为是,他自以为是的以为她是位躲避世仇的大家闺秀;他自以为是的以为她会因为功名答应他;他自以为是的以为……

  「你可知她为什麽拒绝你?」夏翌辰语带讥诮。

  丁举文沉默不语。

  夏翌辰冷冷地说:「你根本就配不上她,你知道她想要什麽?你懂得她的苦心?你明白她有怎样的追求?你所想的永远只有你自己。你在淮南那样大张旗鼓地提亲,以为是给她脸面,呵,她根本不觉得这是什麽脸面,你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她拒绝就恼羞成怒,想要报复她,可你却从来不知道她为什麽拒绝你。」

  丁举文有些恼怒了,「昱王世子,我和阿丑如何是我和她的事,世子凭什麽插手?」

  「我凭什麽插手?哼。」夏翌辰点着头,桃花眼里的怒气再也拦不住,「你把她打死了,你又拦着我为她出头,你还指望她自己从坟墓里面爬出来为自己伸冤吗?就算你是四王爷的走狗、你所做的都是四王爷指使,你又为什麽要充当四王爷的刽子手?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娶她吗,怎麽那些甜言蜜语现在都变成了刀光剑影?她到底做了什麽对不起你的事,就因为拒绝了你?」

  「你说什麽?阿丑她……」

  死了?

  丁举文呆若木鸡。

  她怎麽会死了,怎麽会?

  四王爷居然用他做刽子手,借他的手杀了她?

  「这个女子拒绝了你就因为她考虑到自己无法胜任丁家的当家主母;这个女子拒绝了你就因为想让你找一个有身家背景、可以在官场上给你帮助的人;这个女子拒绝了你就因为自己容貌丑陋,不想拖累你、不想让你被同僚嘲笑被皇上嫌弃,结果你却是报复这个女子……丁举文,你会为自己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夏翌辰说完就要离去。

  「世子。」丁举文叫住他,「世子,徐泰并没有要我杀阿丑,我也没让下面的人用这麽重的刑。」而他也不知道,原来阿丑拒绝他是在为他考虑、为他打算。

  她为何不告诉他这些缘由?那日的拒绝,她说得很隐晦,她为何不摊开来说?

  但是,也许她摊开来说,他更加不想放手了,竟有一个如此为旁人考虑的人,而不是只想着自己的荣华富贵。

  他本来是按照徐泰的计划,下令让人对阿丑稍施小刑,做个样子,但如今,夏翌辰却说她死了,就因为那些人对她用了大刑。

  怎麽会这样,他分明没有想要她的命,为什麽那些人就急着害死她?

  为什麽?

  夏翌辰瞥了一眼依旧蒙在鼓里毫不自知的丁举文,暗暗庆幸阿丑没有嫁给他,否则跟着这样一个糊涂丈夫哪可能还有好日子过,不操碎心才怪。

  「你可知四王妃和阿丑有宿怨?四王妃一直想要害死阿丑,三番两次下手都被阿丑死里逃生,他们这次借你的刀杀人,只怕她逃不过去了。」夏翌辰说着就迈开脚步,不打算再对这个死脑筋的男人多说,但想了想又停下来,还是让他死个明白吧,「他们利用你杀了阿丑,就算到时候上面计较,要查这件事,也可以拉你背黑锅,你曾经和阿丑有恩怨,此刻假公济私杀了她也属常理,到时候把你拉下牢狱,这案子就这麽不痛不痒地遮过去了。」

  丁举文顿时目瞪口呆。

  四王妃和阿丑有宿怨,三番两次想要杀了她?

  所以,这次四王妃利用他,借他的手对阿丑下毒手?

  他摇着头,一时难以接受,然而再抬头想要多问什麽的时候,才发现夏翌辰已经走了。

  这就是京城,这就是建业,这就是那个人吃人、人利用人的官场。

  他不由得苦笑,如果当初自己不走这条路,是不是阿丑也就没有诸多顾忌,会答应自己的提亲,也没有如今这麽剪不断、理还乱的局面?可如果不走这条路,母亲这麽多年的含辛茹苦岂非白费了,他怎麽对得起母亲的养育之恩?

  他仰天大笑,眼角却落下一滴泪水。

  无论如何矛盾、如何痛苦,终究都回不去了……

  回廊外,一道素色衣袍的人影叹息着闪过。

  此时此刻的昱王府,看着重伤躺在床上的阿丑,徐奶奶老泪纵横,「早知道就不让你去开什麽堇堂了,就算找个偏远的地方,咱们祖孙俩自己住着,也比如今这番遭罪要好得多。」

  念心强忍泪水,「老太太,姑娘还有一线生机,咱们要为姑娘打气。」

  「念心,你说的是。」徐奶奶毕竟一把年纪,走过的桥都比这些晚辈们走过的路多,很快冷静下来,「还要感谢世子爷,否则阿丑恐怕成了一堆白骨都没人救出来。」说着又忍不住落泪。

  田秋妹流着泪,拉拉徐奶奶的衣角,「老太太,我听昱王府的人说,世子最不喜欢哭闹,我们且小声些,也免得打扰姑娘休息。」她跟着那个可恶的爹这些年,别的没学到,察言观色倒是十分擅长。

  徐奶奶点着头,「那咱们先到前边去,不打搅阿丑休息。」

  念心点头称是,「这里服侍的人也多,我们手忙脚乱的反倒不好,还是先到前边去等消息吧。」

  於是,几人互相搀扶着离去。

  夏翌辰一回来,问了问底下的人,就走进阿丑的房间。

  他调来处理阿丑伤势的人,全是昱王府里口风最紧的,毕竟她那异於常人的自癒能力要是传出去,很容易被当成妖孽。

  静宬长公主身边的顾嬷嬷见到他,把情况都说了一遍,「气若游丝,但还不至於完全没救,老奴小心看过了,她身上有鞭伤、有杖棍伤,手也被夹过,那些人下手也忒狠了。鞭伤恢复得最慢,手上的伤几乎是一刻钟就变一个样,筋骨的伤恢复得最快。」顾嬷嬷是长公主身边的老人,从长公主还在宫里就开始服侍,因此忠诚是没得说。

  伤到筋骨却恢复最快,受伤地方不同、恢复速度也不一样,真不知这个阿丑到底是个什麽来历,可惜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至於那些下手的人,夏翌辰心中有了数,说道:「劳烦顾嬷嬷继续照顾她,我先去回禀母亲。」

  「世子慢走。」顾嬷嬷恭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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