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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香弥《投降吧世子》(别得罪续弦妻之二) [打印本页]

作者: 喵喵    时间: 2015-9-1 12:40
标题: 香弥《投降吧世子》(别得罪续弦妻之二)

书名:《投降吧世子》(别得罪续弦妻之二)
作者:香弥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5年5月13日
女主角:梁宛儿
男主角:钟日章

【内容简介】

虾米?!要她嫁去祈王府,给死了正妻、受了重伤的世子冲喜!
可以不要吗?她可没忘当初是世子嫌她长得丑、生得胖,
不配当他的世子妃,硬是退了这桩娃娃亲的,
结果兜了一圈,他们还是成为夫妻……
也不知是否真冲喜成功,世子不但醒了,还大剌剌命令她,
得帮他擦澡,伺候他吃饭、喝药,还要念淫书给他听!
哼,这摆明了就是耍着她玩嘛,可怪的是——
当他得知她中毒,竟忍着身体不适,亲自照料被毒所苦的她,
那为她担忧的模样、深情的告白,顿时暖了她的心、让她动了情,
或许他们这对「患难见真情」的夫妻真能共度白首,举案齐眉,
可当她痴痴守在房里,担忧晚归的他会被大雪困在城里时,
却没料到他早已回府,在美艳姬妾的温柔乡里宿下,
霎时她的心凉了,是她太傻,忘了丈夫从不只属於她,
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遥不可及的幻梦……




  第1章

  初夏,午後凉风掠过树梢,明灿的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梁宛儿躺在软榻上,慵懒的眯着眼,透过敞开的窗子,注视着院子里那株绿荫成冠的凤凰木上那几只在枝桠间嬉戏的雀鸟,她嘴角微微弯起,带着一抹闲适的笑意。

  想起什麽,她站起身,赤着莲足,摆动双手,脚步轻盈的随意起舞,她没学过舞,十分随兴的想怎麽跳就怎麽跳。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般轻松过了,嘴里轻哼着不知名的曲子,脸上漾开暖暖的笑容,如同初夏的阳光一样灿烂。

  两名身穿鹅黄色衣衫的婢女领着四名身着翠绿色衫裙的婢女走过来,瞅见她脸上那欢愉的笑靥,走在前头的两人狐疑的面面相觑。

  两人心中都很纳闷,六日前小姐仍是满脸愁容、抑郁寡欢,甚至想不开的自戕,谁知道被救起後,除了刚开始那一、两日,小姐有些浑浑噩噩、记不清事情,接下来几日,她便彷佛想通了一切,一扫先前的阴郁之色,整个人逐渐开朗起来。

  对於这样的转变,小姐对夫人说她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故而想开了很多,往後也会更加爱惜性命,不会再轻易伤害自个儿。

  小姐能这麽想,最高兴的莫过於夫人,这些年来,夫人没少为小姐担心,尤其在一年前,小姐被祈王世子锺日章退了亲後,小姐伤心欲绝,几乎日日以泪洗面,足不出户,夫人为此是又怒又愁。

  偏生他们梁府又惹不起祈王府,虽说梁家老爷在朝中也是个一品大员,可哪里比得上祈王的地位来得尊贵。

  这祈王可是当今皇上的皇叔,祈王世子与皇上是堂兄弟,太后与祈王妃还是嫡亲姊妹,可说是亲上加亲,而且两人从小便是一块长大的,据说彼此的感情十分亲厚。

  因此对於世子不想迎娶小姐为妻,退了婚事,另娶伍家千金,这等屈辱,梁府也只能默默吞忍下去。

  可谁知道世子才成亲半多年,世子妃居然病逝了,而且就在几个月前,世子出门在外出时,竟遭了意外,身受重伤,祈王妃为了替世子冲喜,这才又重提了这门亲事,想让小姐嫁过去。

  翠眉撇着唇心忖,这祈王府也委实欺人太甚,想当初世子嫌弃小姐,不顾她和梁府的脸面,硬是退了这门婚事,让梁家和小姐遭人耻笑,这会儿世子遭了难,这才又想起小姐,想让她嫁过去冲喜,也难怪小姐先前会如此悲怒的想自缢。

  不过她再瞧见小姐那副珠圆玉润的体态,和脸颊左侧那块红色胎记,不由得叹了口气,心想着也怨不得世子要嫌弃小姐,他先前娶的那位伍家小姐可是京城里的大美人,相比起小姐的模样,简直是云泥之别。

  瞧见几名婢女走过来,梁宛儿停了下来。

  翠眉将手里捧着的茶水和点心摆在一张红木雕花茶几上,那张清秀的脸庞带着笑意,朝梁宛儿说道:「小姐,今儿个厨房做的点心是绿云糕和蜜渍香芋,茶水是柚子蜜茶。」

  另一名侍婢绿娥挥手让跟在身後的四名婢女,将她们带来的衣物、头饰先送进内室,接着才出声请示,「小姐,成亲用的吉服和凤冠发饰都送来了,您是要先试穿,还是要先用茶点?」

  她与翠眉是小姐的贴身侍婢,平时她服侍小姐梳妆更衣之事,翠眉则负责伺候吃食茶水。

  梁宛儿看向茶几上的点心,笑道:「这点心看起来似乎很好吃,我刚好有点饿,先吃再试穿吧。」说完,她便抬手拈起一块绿云糕送进嘴里,发现是用绿豆做的,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味道十分的好,接连吃了三块,她再夹起一块蜜渍香芋,那滋味绵密松软,又带着蜂蜜的甜香,让她忍不住吃了数块。

  翠眉递给她一杯柚子蜜茶,她饮了一口,齿颊之间充满着柚子和蜂蜜的香气,忍不住心忖,古代就是这点好,食物里没有现代那麽多的化学添加物,吃到的都是原汁原味。

  但更棒的是,她终於又再拥有了一副能自由行走的健康身体。

  三年前,她发生车祸,全身瘫痪在床上,整个人和灵魂都被困在那张小小的床铺之上,哪里都去不了,生活日常的一切都要仰赖她的家人,就连自行如厕都做不到,每次她母亲为她清理身子时,她几乎羞愧得想死。

  活到二十八岁了,还得让母亲为她那样操劳,看着母亲在短短几年内头发几乎全白了,她既心疼又内疚,她不愿再拖着这样残疾破败的身子连累母亲和家人。

  也许是老天爷听见了她日日夜夜的祈祷,不久前竟然让她感染了肺炎,安排她的生命就此停留在二十八岁的生日那天。

  离开前,母亲不舍的紧抓着她的手,她微笑的对母亲说:「妈妈,对不起,还有,谢谢你。」接着,心中充满了平静的阖上双眼。

  她以前曾想像过人死之後灵魂的归处,许是佛教所说的西方净土,也可能是基督教所说的天堂,或者是民间传说中的地狱。

  唯独没有想到,她没去天堂,也没到地狱,却来到了一个遥远而未知的古代世界里,成为了梁家的嫡女梁宛儿,而这名字竟与她前生相同,她猜测会不会是因此,她才会来到这个世界,顶替已自缢的原身而活。

  虽然这梁宛儿脸上有胎记,身材又胖,但她不在乎,时隔三年,她又能再次以自己双脚行走,这就足够她感恩了。

  在经历过那三年瘫痪痛苦不堪的日子,她无比珍惜这得之不易的机会,不管她被送来这里是什麽原因,她都会带着感激与快乐去度过每一天。

  即便刚来这里不久就要嫁人,而且还是要嫁给一个曾经嫌弃她而退婚的人,但既然无力扭转改变这样的命运,那她会去接受它、面对它,然後处理好它。

  况且只是嫁人而已,在经历过那三年的折磨後,现在不管什麽是事,在梁宛儿看来,都没什麽大不了,再大的苦难,都不会比她瘫痪那段时间还难熬。

  用了点心和茶水,梁宛儿朝绿娥招手,用着还有些沙哑的嗓音说道:「走吧,去试衣服。」

  因为先前原身自缢时勒住喉咙,到现在她颈子上的瘀血还未完全消散,嗓音变得很沙哑,所幸已在渐渐恢复中,又在服了几帖药後,这两天她说话时喉咙已不再如当初痛得犹如刀割火燎。

  绿娥领着四名丫鬟进了内室,服侍梁宛儿穿上那袭绣工繁复华丽的喜服。

  这套喜服比她所想的还要厚重又不透气,此时天气已渐热,她现在就热得直冒汗了,思及一个多月後出嫁那时还会更热,她忍不住说道:「这衣服穿着好闷,我怕我出嫁那天会热昏过去。」

  绿娥神情严肃的劝告,「小姐,吉服都是这样的,且出阁是终身大事,再热也得忍一忍,忍过这一天就好了。」

  一旁的翠眉听见,笑着表示,「是呀,小姐,若您怕热,要不那天奴婢悄悄拿些冰块给您藏在衣裳里,您就不热了。」

  绿娥低斥了声,「胡闹,万一弄湿了吉服怎麽办?」

  梁宛儿觉得翠眉这主意很好,附和道:「用东西包着就不会弄湿了。」她可不想真穿着这一身厚重的衣裳把自己给热昏了。

  翠眉想了想说道:「要不就用油纸包着吧。」

  油纸?梁宛儿不知那是什麽,不过听起来似乎能防湿,便赶紧在绿娥出声阻止前点头,「好,那就用油纸包着。」

  几天相处下来,她多少看得出她这两个贴身婢女的个性,翠眉性子随和圆滑,而绿娥则较严肃谨慎。

  绿娥瞥见她此时额上布满了细汗,似乎热得慌,也没再反对,见这身吉服很合身,似乎没有什麽需要修改之处,便与几名婢女替她脱下喜服,换上原先那件水蓝色的夏衫。

  接着她掏出手绢为梁宛儿拭去额上的细汗,重新替她挽了个发髻,试戴凤冠和当日要佩戴的发饰。

  翠眉在一旁看了说道:「小姐这麽妆扮起来真美。」

  梁宛儿看着铜镜里的那张珠圆玉润的脸庞,怀疑她称赞的其实是她发上所簪的那些看起来华丽精致的首饰,因为她这张脸实在称不上美。

  她将目光转投向脸颊左侧的那块胎记,其实那块胎记并不大,但也不算小,差不多有两指宽,略略沉吟,她向绿娥讨要了些古代女子所用的胭脂水粉,试用了几种之後,便选了几款合适的在那块红斑旁涂涂抹抹。

  见状,翠眉与绿娥相视一眼,默默看着,没有出声。服侍小姐这麽多年,她们自然比然谁都清楚,小姐脸上那块胎记,让她从小到大不知遭受了多少人的嘲笑和欺辱,也因容貌的缘故,小姐自幼就十分自卑,更不肯轻易出门见人,纵使见了人,也习惯的低垂着脸。

  府里头其他庶出的少爷、小姐们,当着她的面虽没敢嘲笑她,但背地里的嘲弄和耻笑却没少过,若非有夫人和大少爷护着小姐,恐怕小姐的日子会更加难熬。

  梁宛儿花了些时间涂抹完後,抬起头望向她们问道:「怎麽样?」

  一见,翠眉与绿娥怔愣了一会儿,两人异口同声道:「好美!」

  小姐把那块红斑画成了一朵花,乍看之下,彷佛她的腮颊旁簪着一朵花,让她圆润的脸庞平添了几分俏丽可爱。

  看见两人眼中的惊艳,梁宛儿很满意,她前生在全身瘫痪之前是个化妆师,巧妙的利用彩妆化丑为美,对她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只是她还不太了解这些古代的化妆品,等熟悉了之後会更好。

  翠眉忍不住脱口说道:「小姐,出阁那天您也一样这麽画,世子若是看了之後,定然不会再嫌弃您。」

  「他不是受了重伤,还有这闲情在乎我是美还是丑?」她在这里清醒过来的那天,原身的母亲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的劝着她。

  「娘明白,当初世子退婚,让你受了很大的屈辱,如今受了重伤,就回头想娶你过去冲喜,也怪不得你不愿嫁给他。」她略略一顿,又道:「这件事,娘何尝不生气,可是宛儿,你要相信娘,娘这麽做全是为你好啊。」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道:「咱们身为女子终归还是要嫁人的,这祈王世子是对不起你,可将来等你成了世子妃後,这偌大的祈王府就是你的靠山,没人敢再欺你、笑你,而且祈王妃也亲口向娘保证过,万一这世子熬不过去,走了,她也会把你当亲生女儿般看待,往後你在王府里仍能有一席之地,衣食无忧。何况不管嫁谁都是嫁,何不嫁个门第高的,还能享受荣华富贵,往後还能仗着身分,把那些过往曾嘲笑轻辱你的人踩在脚下。」

  她明白梁夫人是打从心里疼爱这个女儿,她大概是觉得以女儿这副体态和容貌,八成是嫁不到比那个世子更好的丈夫了,所以才会答应这门亲事。

  梁宛儿心里乐观的想着,能捞个世子妃当当似乎也不错,日後就算那个世子仍和以前一样嫌弃她,那她与他就各过各的日子,谁也不管谁。

  翠眉笑说:「小姐,世子是伤了身子,可没伤眼。」

  梁宛儿让绿娥替她拆了头上那些发饰,回了翠眉一句,「他的伤势重得都得要冲喜了,我看他恐怕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坦白说,她虽然与这位世子素未谋面,但对即将成为她丈夫的那家伙并没有好感。

  这具身子仍残留着一些原身的记忆,其中有一段,也许是因为受到了羞辱,故而特别深刻。

  那是当初锺日章来梁家退婚时,当面对着梁宛儿与她的父母所说的话。

  「本世子是何许人也,岂能娶这丑八怪为妻,那只会辱没本世子,让本世子沦为世人的笑柄,总之这门亲事本世子是退定了,就算你们不答应也得退。」

  锺日章态度嚣张倨傲,看向原身的眼神,嫌恶地宛如看见了一坨屎,毫不遮掩的流露出对她的厌恶。

  原身的父亲被他的话给气得涨红了脸。

  「这门亲事是祈王府与我们梁家订下,世子岂能说退就退,这要置我们梁家的脸面於何地?」

  梁夫人也沉下脸道:「这婚事是当年王妃亲自与妾身所订下,并非是梁家厚颜高攀。」说到这儿,她质问他,「敢问世子登门退亲之事,王妃可知晓?」

  「当年我母妃顾念曾欠了梁夫人你一个人情,为了偿还这份人情,才订下这桩娃娃亲,那时本世子尚年幼无知,故而无从拒绝。」锺日章边说着边指向站在一旁,脸色如白纸的原身,霸道鄙视的话语犹如刀锋般毫不留情的砍向她,「如今要我迎娶这丑八怪为妻是万不可能,母妃那里本世子回去自会同她说,我此趟前来,只是要告诉你们,本世子的妻子,纵使没有倾国倾城的容颜,至少也得花容月貌,就凭她那副人见人厌、鬼见鬼愁的尊容,就连给本世子擦鞋都不配。」

  当时被人这般当面羞辱,原身既羞又恼、亦怒还悲,恨不得就此死去,再也不要见人。

  此後,锺日章那番恶毒的话语,日日夜夜宛如魔音般回荡在她耳边,折磨着她、凌辱着她,她只能躲在房间里,拚命进食来发泄无法宣之於口的愤怒和悲哀,因此还把自个儿本就显得圆润的身子吃得更胖。

  好不容易随着时间一日一日过去,她的心情也逐渐平复下来,可没想到那可恶的锺日章竟意外受了重伤,而他那位妻子也突患急病,年纪轻轻的就归天了,於是祈王府居然回头打起她的主意,要她嫁进王府为他冲喜。

  对於自己的爹娘竟忘了当初锺日章带给她和梁家的耻辱,居然应承下这桩亲事,这令原身很不能谅解。

  她不愿嫁进王府再遭受锺日章的羞辱,故而选择了自戕。

  梁宛儿对原身这种软弱逃避的行为并不赞同,但能理解她当时那种绝望又愤怒,委屈得无处诉说的心情。

  所以她对那位不顾两人有婚约在身,仍执意退婚另娶,害得原身没脸见人,最终抑郁而死的亲王世子,实在是难以有好印象。

  她心里打的主意是,她嫁过去後,他能好便好,万一死了也无妨。这人以前就嫌弃她这副容貌,纵使身体恢复,八成也不会喜欢,况且她从原身残留的记忆里得知,此人是个纨裤子弟,想来王府里除了她这个妻子外,姬妾恐怕也不会少,她可没兴趣跟其他的女人争宠。

  葵元七年五月初三。

  这日是梁宛儿出阁之日,祈王府的八抬大轿来到梁府,光是这迎亲的队伍就足足有数十辆的马车,随行人员数百人,比起当初锺日章迎娶伍琴雪那时还要更加盛大风光。

  这是祈王妃为了给梁家和梁宛儿面子,特意做出的安排。

  梁宛儿拜别父母後坐上花轿,前往祈王府,她在喜服里塞满了用油纸和布巾包裹着的冰块,胸口那里塞了一块,後面衣领处也塞了一块,就连手里拿着的红色绢帕也藏了一块。

  靠着这些冰块带来的凉意,让身穿厚重喜服的她,稍稍消去了些躁热。

  由於世子重伤在身,故前来迎亲的是他一位庶弟,拜堂时也是由对方代替锺日章与她拜堂。

  她头上罩着盖头,拜完堂便被送入洞房。

  锺日章重伤在床起不了身,也没法与她一块喝合卺酒,她被喜婆直接领到喜榻旁,喜婆暗自瞟了眼此刻躺在床榻上,紧闭着眼的新郎官,心忖这大好日子,连眼睛都没能睁开,看来是凶多吉少。

  这新嫁娘怕是要守寡了,不过这是别人家的事与她无关,她扶着新娘子坐到榻上,依照习俗,对着两人说了些吉祥话,至於其他的仪式,新郎官此时还昏睡着,也做不了,便一切从简,说完就领了赏银,带着一干婢女仆妇退了下去。

  春雅、秋丽是伺候锺日章的大丫鬟,与梁宛儿带来的陪嫁侍婢翠眉、绿娥一块留了下来。

  春雅上前朝梁宛儿欠了欠身禀告,「世子妃容禀,一个时辰前世子刚服下药,故而暂时昏睡不醒,约莫再过一、两个时辰,世子应当就会醒来。」

  新郎官昏睡中,没人替她揭去覆在头上的喜帕,梁宛儿也不在乎的自己动手扯下,回头看了眼躺在床榻上的那名男子。

  他紧阖着双眼,脸庞消瘦憔悴,不过仍能看出这人的长相就如同他跋扈的性子一样十分张扬,轮廓立体,浓眉长睫,丰唇高鼻,十分俊美。

  梁宛如不禁腹诽的想着这家伙个性那麽差,虽仗着自己的身分,说话猖狂又刻薄,不过倒是长得人模狗样的,老天爷也未免对他太好了吧。

  打量完锺日章,她看向春雅、秋丽问了句,「他伤势如何?可以起身下床吗?」她问这话,只是想了解这位世子究竟伤得有多重。

  春雅与秋丽相视一眼,含蓄的表示,「大夫让世子暂时别下床,好好在床上歇息,再将养一阵子,应当便能复原了。」这位世子妃才刚进门,她们可不敢将主子几近半瘫的情形老实告诉她。

  不过两人瞅见揭去喜帕的世子妃,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不禁觉得先前世子批评她的那些话语,也未免太言过其实了。

  世子妃虽然称不上国色天香,可也不致於如他所说那般丑陋难看到教人嫌弃,尤其她腮颊旁簪着的那朵花,让她添了抹娇媚。

  梁宛儿听出两人言下之意,不是世子不能下床,而是大夫吩咐的。她心忖她们大约是怕把他的伤势说得太重会吓跑她吧。

  她不以为意的轻笑了声,示意翠眉与绿娥将事先准备好的两包厚厚的赏银交给两人,这赏银是出嫁前梁夫人替她准备的,让她用来打点这王府里的下人。

  「宛儿,你嫁到祈王府去之後,那里可不比咱们梁家,此後娘和你大哥不能处处关照你,你自个儿要警醒些,尤其银子别省着,多打点那里的下人,以备往後若是有需要时,能找到用得上的人。」这是当初梁夫人嘱咐她的话。

  不过,她毕竟不是原身那种不懂人情世故的十八岁少女,她拥有前生二十八年的历练,不敢说有多谙处世之道,但一些做人的道理和手段多少还是懂的。

  所以对於收买锺日章身旁这两个大丫鬟,她很上心,起码她们得了她的好处,要是往後有什麽事,多少能暗中知会她一声。

  春雅和秋丽各自接过那两枚沉甸甸的荷包,拿在手里一拈重量,就知里头的赏银绝对不少,心下不免暗喜,欠身向她谢赏。

  「奴婢多谢世子妃打赏。」

  梁宛儿亲切的拉着两人的手笑道:「我才刚嫁进王府来,有很多规矩不懂,往後还要靠你们多加提点才好。」

  见她示好,两人也急忙表示,「世子妃千万别这麽说,您若有什麽疑问,奴婢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两人靠得近了,这才看出来她颊边那朵花是画的。

  接着翠眉与绿娥上前与她们见礼,几人客套了一番,这时,原本该再昏睡一个时辰的锺日章醒了。

  瞅见屋子里多了几名生人,他问道:「春雅,她们是谁?」

  春雅连忙为他介绍,「回世子的话,这位是今儿个刚过门的世子妃,另外那两位是世子妃的陪嫁丫鬟。」

  「世子妃……」锺日章抬眼望向梁宛儿,似想起什麽,脸上毫不隐藏的露出一抹不悦,「她就是母妃执意要我娶的那个丑八怪?」

  春雅和秋丽先前早得了王妃交代,要她们别让世子对世子妃口出不逊,闻言,两人急忙缓颊道:「世子,世子妃并不丑。」

  「她不丑?」锺日章瞪向梁婉儿,忽地一怔,见她的脸分明还是那张脸,怎麽感觉似乎真的没那麽丑了,隐约透着几分俏丽。

  春雅和秋丽都是伺候他好多年的侍婢,看得出主子这会儿似乎也对这位世子妃的容貌感到惊讶,两人相视一眼,春雅出声道:「世子,您瞧奴婢没有骗您吧。」

  锺日章又多看了几眼,就从她脸上瞧出了门道来,冷哼了声,「不过是把那丑胎记遮掩起来,画成了一朵花,骗得了别人,可瞒不过我这双阅人无数的眼睛。」

  突地他想起先前母妃要为他冲喜时告诫他的话。

  「你当初执意要退了梁家的亲事,迎娶伍琴雪进门,可结果呢?还不到一年,你挑的好媳妇就不安於室,你也落了个重伤,这伍琴雪分明就是个祸水,若非你当初非要退了梁家这门亲事,也不会招来这样的祸事。为了这事,母妃特地请教了一位高人,那位高人说梁宛儿是你命中的贵人,为了你好,我同你父王商量过了,咱们再把梁宛儿给娶回来,这次你可要好好待人家,别再亏待她了。」

  这回他重伤在床,无力再反抗这门亲事,只能任由父王、母妃替他娶回了梁宛儿,可休想他会承认她是他的妻子,纵使身负重伤,他也不会随便屈就於一个自个儿不喜欢的女子。

  沉重的伤势令他本就跋扈的性子更加暴躁,蛮横的出声撵人,「丑八怪,你休想上我的床榻,哪边凉快哪边滚去。」

  听见他的话,再瞅见他那鄙夷厌恶的眼神,梁宛儿微微眯起眼,原本她就不太欣赏这位世子,如今就更加讨厌了。

  对於一个鄙视自己的人,她也没必要给好脸色。

  她走近他,靠在他耳边,面带微笑,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回敬他,「你放心吧,纵使你跪下来求我,我也不屑爬上你的床,谁知道那床上躺过多少女人,不知有多脏,说不定就跟你这个人的心一样脏,啧,想想就觉得恶心死了。」

  说完,也不管他是不是气得脸色都发青了,梁宛儿扭头,看向春雅和秋丽问道:「这院子里可还有多余的空房?」

  春雅迟疑着看向秋丽,两人交换了个眼神,两人方才都亲耳听见是世子撵她出去的,眼下世子虽伤重,但两人也不好违拗他的命令,最後是由秋丽开口道:「有的,世子妃请随奴婢来。」

  新婚夜夫妻不同房共寝总是不太好,她打算将人领过去後,便去向王妃禀告这事,看王妃有何指示。

  锺日章面色铁青的撑起虚弱的身子,怒道:「梁宛儿,你给我站住!」从来没有人敢对他这般无礼,她竟敢嫌他脏,说他恶心,他恨不踹死这胆敢对他出言无状的女人。

  她回头笑盈盈瞥他一眼,「世子不是要我滚吗?我这就依照世子的意思赶紧离开,不用送了。」

  留下这句话,她仰起脸,宛如一只斗胜的母鸡,趾高气昂的走出喜房,半步不停。

  锺日章胸口剧烈起伏,这一激动,牵动到他的伤势,痛得他倒抽了几口气。

  见状,春雅急忙搀扶他躺回床榻,哄劝着,「世子妃已离开,世子别生气了,快躺下歇着。」她不知方才世子妃同世子说了什麽,竟会把世子给气成这般。

  锺日章疼得一张俊美的脸孔都扭曲了,却还是不依不饶,「本世子绝对饶不了那该死的女人,春雅,你去替我将她赶出王府,她休想当我的世子妃!」

  春雅有些为难,世子妃是王爷和王妃作主迎进门为世子冲喜的,哪是她这个小小的侍婢能赶走,但这会儿她也只能先应付着他。

  「待世子服下第三帖药睡下後,奴婢就去。」横竖这药服下後,等他醒来都已是隔日了,明日的事就明日再说。

  而另一头被秋丽领到一处偏房的梁宛儿心情倒是不错,今晚用不着面对锺日章,她觉得很好,况且一整天忙碌下来,她早累坏了,这时只巴不得能吃上一顿饱饭,再好好睡上一觉。

  吩咐秋丽让人去为她准备一些吃食,再准备清水让她沐浴。

  即使在喜服里藏了冰块,仍敌不过热气,那些冰块早早都融化了,而剩下的油纸、包布也都被她悄悄扔了,此刻这身厚重的衣物让她闷出了一身的汗,黏腻得让她受不了。

  秋丽办事很俐落,饭菜和清水不久便送上来,梁宛儿让翠眉和绿娥也一块吃,吃饱喝足,吩咐两人为她脱下那身华丽的嫁裳和首饰後,便让她们下去休息,不用再跟在身边服侍她。

  此刻房里只剩她一人,泡在浴桶里,梁宛儿舒服的长长吐出一口气。

  方才在见了那位世子对她的恶劣态度,她明白接下来要在这祈王府里安然度日,恐怕没那麽容易,不过她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况且是祈王妃让她嫁过来冲喜的,往後有什麽麻烦,她只管找王妃就是。

  心中有了打算之後,她沐浴完便美美的睡了一觉。

  第2章

  翌日一早,秋丽前来通风报信。

  「翠眉,劳烦你禀告世子妃,就说王妃待会儿要过去喜房探望世子。」将这话带到後,她便匆匆离开。

  翠眉即刻将她的话转告梁宛儿。

  梁宛儿略一沉吟,便明白过来秋丽带这话给她的用意,昨夜她虽被锺日章给撵出喜房,但终究是刚进门的新妇,总不能对丈夫不闻不问。

  如此看来,昨日重重打赏秋丽和春雅果然没有白费,她对此感到相当满意。

  梁宛儿很快的收拾了下便赶往喜房。

  这时喜房里,春雅领着四名婢女正在服侍锺日章用早膳,四名婢女手里各自捧着一只托盘,上头盛放着各色的菜肴。

  梁宛儿过来前,特意让翠眉先悄悄去打探王妃还有多久才会到喜房,她掐算好时间,比王妃早了须臾进房,一进去,她圆润的脸庞便挂着抹笑容,讨好的朝坐在床榻上进食的锺日章福了个身,出声道:「妾身来看世子了。」在她嫁进王府前,已有教养嬷嬷教导过她王府里的各种礼仪、称呼以及规矩。

  闻声,正在喝粥的锺日章抬起脸来,不悦的道:「谁准你这丑八怪来的,给我滚出去!」思及昨晚她竟胆大包天的对他口出不逊,他骂完还不解气,从一旁捧着菜肴的婢女手中拿起一只描金瓷碟朝她砸了过去。

  碟子应声碎裂,里头盛放的菜肴顿时洒落一地。

  或许是锺日章伤重体虚,故那力道压根就砸不到梁宛儿,因此她也没有回避,但却一脸受了惊吓的表情,拿起手绢捂着脸,悲悲切切的出声,「没有想到世子到现在仍是如此不待见妾身,倘若不是为了要替世子冲喜,妾身也不会嫁进祈王府来,惹世子厌烦。」她的喉咙已痊癒,音调不轻不重,恰好让刚刚来到喜房门口的祈王妃听见。

  祈王妃皱眉走进房里,看见梁宛儿低垂着脸,而在她面前不远处的地板上散落着碎瓷片和菜肴,她脸色一沉,询问:「这是怎麽回事?」

  祈王妃虽已年逾四十,但肤色仍白皙如少女,容貌美艳华贵,当年她与姊姊,也就是当今皇太后,都是京城名动一时的大美人,让先皇和祈王爷一见倾心,先皇娶了姊姊,而她则嫁给了祈王爷。

  这姊妹俩分别嫁给了皇帝和祈王,令当时的赵氏大大风光了一场,赵氏也一跃而起,从此成为京城五大世家之一。

  房里的婢女们在王妃发问时,全都低垂着头,没人敢接腔。

  就连适才发怒砸碟子的锺日章也噤声不语,他性子虽然张扬跋扈,但在父王和母妃面前倒也很收歛,不敢太过造次,就连当初他擅自前往梁家退亲之事,事後也是在母妃跟前求了好久,後来还请动了当今皇上替他说了几句话,这才顺他的意迎娶伍琴雪为妻。

  梁宛儿缓缓转过身,紧抿着唇瓣,语带哽咽的向祈王妃福了个身,「宛儿向母妃请安。」

  见她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祈王妃急忙扶起她,温声问道:「宛儿,你说说方才发生什麽事了?」

  按礼,两人成亲,本该由身为媳妇主动去向公婆敬茶问安,但她昨夜从儿子房里的大丫鬟那里得知他不准新娘上床,还将人给撵出去,不过由於昨晚夜已深所以没过来,这才会一早便过来探望。

  梁宛儿低垂螓首,吞吞吐吐的回答,「没、没什麽,是、是宛儿愚昧,惹世子生气。」

  祈王妃思及方才进来时听见的话,约莫明白是怎麽回事,望向儿子训斥道:「日章,母妃和你父王告诫你的话,你都忘了吗?」儿子已负了宛儿一次,成亲前,她要求儿子以後要好好对待宛儿,不想儿子竟依然这般不待见她。

  人是她去向梁家求娶回来,她更是亲口向梁夫人允诺过,待她嫁进王府,定会好好疼惜、善待她,自是不容许儿子这般对待梁宛儿。

  锺日章受了母妃的训,不满的回了句,「又不是孩儿愿意娶她。」瞧见她在母亲面前那一副委屈的模样,再想起她昨夜里对他说的那些话,他不禁怀疑她是在装模作样,佯装可怜,瞪向她的眼神更是恶狠狠的。

  听见儿子的话,祈王妃板起脸斥道:「如今你重伤在身,宛儿都不计前嫌肯嫁进来服侍你,你岂可如此不知好歹?」

  他不服的驳道:「王府里下人多的是,孩儿哪用得着她服侍。」

  为了迎娶梁宛儿为儿子冲喜之事,她先前可是费了不少唇舌才说动梁家答应,这会见儿子仍是冥顽不灵、桀骜难驯,祈王妃心里头气不打一处来,喝斥道:「这人已娶进门,不管你是愿还是不愿,宛儿已是咱们祈王府的媳妇,且皇上也亲自下旨,封了宛儿为世子妃,以後你给我好好待她,别再为难她。」

  儿子在三个多月前出事後,她便被丈夫责备了一顿,怪她太过宠溺儿子,惯得他平日里正事不做,只会呼朋引伴、四处玩乐,甚至还自个儿跑去梁家退亲,为这事,他们夫妇没少受非议,更与梁家交恶,连太后都认为退亲这事是他们做的不厚道。

  她在深深反省一番後,决定不再纵容儿子为所欲为。

  训完儿子後,看向梁宛儿时,祈王妃握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温言安慰她,「宛儿,日章这性子都是被我给惯坏了,你别介意,日後要是受了什麽委屈,只管来告诉我,一切都有母妃为你做主。」

  梁宛儿抬起头感激的看着她,「多谢母妃。」

  祈王妃露出一抹亲切的微笑,正要说什麽,却忽然发现梁宛儿竟把脸上那块碍眼的红色胎记画成了一只蝶儿,倒让她那张圆润的脸庞添了分俏皮可爱,她出声赞道:「这蝶儿画得真好,是谁画的?手还挺巧的。」

  「是我自个儿随手涂涂抹抹,让母妃见笑了。」这段日子来,她已熟悉了古代这些胭脂水粉的特性,每天起床後都将自己画得美美的,让别人见了赏心悦目,她自己看了也心情愉快。

  「你有心了,这样甚好。」祈王妃点头赞许,接着吩咐随行的婢女将一套事先备好的头面首饰拿过来递给她,「这副首饰恰好配你脸上这只蝶儿,你瞧瞧喜不喜欢?」

  那摆在锦盒里的首饰是一整套的,有发簪、步摇、耳环、坠链,全是用珊瑚珠贝镶制而成,十分精美雅致。

  梁宛儿接过,一样样取出来仔细欣赏,珊瑚的色泽红润鲜艳,珍珠圆润明亮,还有搭配的玉石也温润细致,那做工更是精致繁复,巧夺天工,比起她陪嫁过来的那些首饰都还要华丽。

  她微笑的收下来,交给绿娥,朝祈王妃福了个身道谢。

  「宛儿很喜欢这套首饰,多谢母妃厚赐。」

  「你喜欢就好,走吧,这会儿你父王已在厅里头等着喝你的媳妇茶了。」祈王妃亲昵的挽着她的手,一块往外走。

  至於重伤在床的锺日章,自然不可能与她们同行。

  祈王除了祈王妃,尚有两名姬妾,祈王妃为他生下一名嫡子和一名嫡女,其他的两名妾室则为他生下两名庶子与一名庶女。

  不过这两位妾室,一位数年前已病故,另一位一心向佛,长年待在斋堂,已不问世事。

  祈王一嫡一庶的女儿都已出嫁,至於庶长子也已娶妻生子,府里只剩下排行老三的庶子锺日观尚未成亲。

  成亲那日,代替锺日章来迎娶的便是老三。

  梁宛儿一一见过之後,将他们的长相和名字暗暗记下来,这高门深院,人口繁多,要认的人不少,她只能先记住几个重要的成员。

  初次相见,众人皆客客气气,待她回到寝房的路上,怕自己会忘记,嘴里还叨叨念念着那些人的名字。

  翠眉在一旁听了,好笑的说道:「世子妃莫担心,奴婢们也会帮着您记着。」

  她点点头说道:「以後咱们就要在这里生活,记好名字才好认人。」

  刚才她还见到了锺日章的两位妾室,他纳了一位侧室及一位小妾,目前这两人皆尚未为他生下一子半女。

  他那两名姬妾都生得如花似玉,跟她们一比,她就像不小心闯进了孔雀园里的小母鸡,平凡得很突兀。

  似想起什麽,翠眉有感而发,「说起来,王爷虽贵为亲王,但他身边的妻妾倒是比咱们老爷还少呢。」

  梁宛儿也不禁想起她爹梁汉成除了梁夫人这个正室,还有两名侧室和四名小妾,确实是比祈王多了不少,且方才从祈王和王妃的谈话和举止之间便可以看出两人的感情十分亲密。

  主仆三人回到昨日暂住的偏房後,翠娥领着几个婢女收拾衣物,因为待会她们就要移去另一处小院。

  锺日章不待见梁宛儿,但王妃总不能委屈她一直住在偏房,只好另外安排了一处院子给她。

  绿娥没花多少工夫便带着数名婢女收拾妥当,一行人来到那处院子,几名下人和丫鬟又开始忙着布置,一直到日落时分,才总算布置好新的居处。

  看着那些古色古香的家俱,还有摆在多宝格上的各式珍宝和精致的摆件,梁宛儿非常满意,前世她家境小康,先前待的梁家虽然也是富贵人家,但比起祈王府这种华丽和奢豪的程度,略逊了好几筹。

  此时置身在这种不是金丝楠木就是酸枝、紫檀打造的各种家俱里,她有种变成富豪的虚荣感。

  她决定以後要好好享受老天爷赐给她的新人生。

  她豪气的大手一挥,招来翠眉和绿娥,「走吧,咱们出去逛逛。」这王府宽阔得让她无法想像,现下黄昏时分,正是散步的好时光。

  翠眉提议道:「世子妃,晚膳待会就会送来,您要不要用过饭後再去散步?」

  「也好,那就吃过再去吧。」梁宛儿想到这些婢女们都忙了一天,一定又累又饿,便让她们下去休息吃饭。

  待送晚膳的下人提来饭菜後,梁宛儿让翠眉和绿娥也坐下陪她一块吃,原本绿娥守规矩不肯,但梁宛儿笑咪咪按着她的肩让她坐下。

  「你们若不帮我吃,我见了这麽多好吃的饭菜,会忍不住一口气把它们全扫进肚子里,你们忍心见我身上的肉越积越多吗?」

  看着一桌子美味的佳肴,翠眉馋得直吞口水,笑呵呵应着,「绿娥,咱们就帮世子妃消灭一些饭菜吧,免得世子妃越长越圆润。」

  绿娥这才没再坚持主仆的分际,矜持的陪着一块用膳。

  比起长相清秀的翠眉,绿娥的五官更加秀丽,只是她为人一板一眼,是个直性子的,只顾扒着白饭,也没有多去夹菜来吃,梁宛儿留意到,便替她夹了满满一碗的菜,笑盈盈表示,「来,你多吃点菜,我可以少长一些肉。」

  绿娥心头暖暖的,以前小姐生性怯懦自卑,故也甚少关心底下的人,但在小姐自缢被救下後,不仅不再愁眉苦脸、自怜自艾,还会体恤关怀身边的下人。

  她暗自希望着小姐能永远这般维持下去,别再变回以前那样的性子。

  用完饭,主仆三人在两名婢女的带领下在王府里闲逛消食。

  梁宛儿所住的院子离锺日章的寝屋不远,行经他院子左侧,那里种了一排蔷薇花,此时正值花期,花开得正艳,她忍不住驻足多看了几眼。

  忽闻一墙之隔的屋里传来嗔骂声,她依据方位判断出那里正好是锺日章的寝房,也就是昨夜充当喜房的房间,不禁仔细聆听,里面传来一名女子的咒骂声。

  「……你们这些该死的贱婢,竟然让世子摔下床榻,要是伤了世子一根头发,你们这几条贱命赔得起吗?」

  这时,另一道女声温婉劝解,「姊姊,还是先让人去请太医过来看看要紧,这些婢女待会再发落也不迟。」

  梁宛儿从这先後两人的嗓音,认出是早上在前厅里才见过的人,先开口骂人的那女子应当是锺日章的侧室,名叫常傲霜,而之後劝人的那个则是锺日章的小妾,名叫裴心怜。

  她之所以对这两人印象这麽深,是因为这两人人如其名,常傲霜有着欺霜赛雪般的白嫩肌肤,模样十分娇艳,性子却有些娇蛮,而裴心怜就如她的名字一样,面容柔美,散发着一股我见犹怜的柔弱气质。

  她原本没打算多管闲事,准备离开,但听见常傲霜接下来所说的话,不禁停下脚步。

  「你给我闭嘴,这事我自有分寸。」常傲霜喝斥了裴心怜,接着便指派了个丫头,「婷儿,你去找总管,让他赶紧派人去请太医过来,至於春雅和秋丽,身为世子的大丫鬟,照看世子不周,给我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其他婢女则各打十大板。」

  梁宛儿对春雅和秋丽印象不错,当下改变了心意,走向锺日章的寝屋,来到房门前,恰好与刚要去请太医的婢女擦身而过,那婢女匆匆朝她行了个礼便离去。

  梁宛儿佯作不知发生何事,进去後环顾一眼,疑惑的问道:「这是怎麽了,怎麽跪了一地的人?」

  看见梁宛儿来,常傲霜抑下脸上的怒色,说道:「世子妃有所不知,这些贱婢方才竟让世子摔下了床,害得世子这会儿昏厥过去。」

  「怎麽会这样?」梁宛儿看向春雅与秋丽询问:「事情是怎麽发生的?」她相信她们不可能会粗心得让他摔下床,定是有什麽原因。

  抬眼看见梁宛儿,春雅宛如看见了救星般,急忙答道:「启禀世子妃,事情是这样的,先前世子说,他已在床榻上躺了许久,想试着下床走走,可他伤了筋骨,哪里能下床,但世子不听奴婢们的劝阻,执意要下榻,不想他的脚才刚落地,便摔了一跤。」

  她委实不想挨那二十大板,这一顿打下来,少不得也要皮开肉绽,她很希望世子妃能替她们说说情。

  自从两、三年前这常傲霜进门後,就处处看她和秋丽不顺眼,时常藉故挑她们的刺,还在世子面前说她们的不是,幸好她和秋丽跟在世子身边也有六、七年了,一直很得世子的宠信,世子并没有听信她的话,因此,她和秋丽才能安然留在世子身边。

  常傲霜脸带怒色指责,「要不是她和秋丽没仔细搀扶世子,世子哪会摔倒。」

  瞅见春雅和秋丽两人用求救的眼神望向她,梁宛儿寻思了下,她不愿意一进门就与常傲霜杠上,但也不能不救春雅她们,遂替她们想了个最妥善的办法。

  「妹妹,既然她们是世子身边服侍的人,咱们也不好越过世子处罚,要不等世子醒了後,要怎麽发落她们,再由世子作主,否则若是让世子知道咱们没请示过他就擅自处罚他身边的人,怕是要惹他生气。」

  听她这麽一说,常傲霜脸色有些难看,这梁宛儿分明是在暗指她不该擅自作主,心头满是不悦,但碍於她世子妃的身分,也不好当面发作,只得道:「世子妃说的也是,是妹妹太过忧心世子的伤而思虑欠周了。」

  她暗自瞪了春雅、秋丽一眼,这两个丫头模样虽没她长得娇艳,可也十分标致,她们又跟在世子身边服侍多年,世子待她们信任有加,她担心有朝一日世子会收了她们,故一直想找机会将她们从世子身边赶走。

  见常傲霜松了口,梁宛儿看向跪在地上的婢女们,温声道:「你们都起来吧。」

  「多谢世子妃。」那些婢女起身後,就各自去做各自的事。

  走到床榻边,梁宛儿看向昏迷不醒的锺日章,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掐向他的人中。

  她记不清是在哪里听来的,说若有人昏迷过去,可以刺激人中让他清醒。

  由於她对锺日章没啥好感,且这是她第一次这麽做,不知该用多大的力道,直往他的人中用力一掐,登时痛得锺日章眉峰紧蹙,不多久便转醒过来。

  一睁开双眼,锺日章便捂着被掐得发疼的人中怒嗔,「是谁竟敢偷打本世子?」

  见他被她一掐竟真的转醒过来,梁宛儿有些意外,解释道:「没人偷打世子,是妾身见世子昏厥过去,试着掐按世子的人中穴,想唤醒世子。」

  见竟是她,锺日章登时沉下脸来,怒目相向,「谁准你进本世子的寝房?」

  看他清醒之後,一声道谢也没有,反倒责问她,梁宛儿眸里闪过一抹冷意,脸上却流露哀怨,幽幽启口,「妾身原也不想进来,可适才行经世子寝院时,听见妹妹在斥骂春雅她们,这才进来一探究竟,不想却从春雅她们那里得知世子摔了一跤,昏厥过去,这才试着掐了世子的人中穴,想唤醒世子,没想到妾身轻轻一掐,竟掐痛了世子,还望世子莫要怪罪。」她这话里的意思在暗指,不是她弄疼了他,而是他受不了疼痛。

  锺日章一时倒也没听出她言下之意,听完她的解释後,脸上的怒气稍歛,冷哼道:「要你多事。」

  常傲霜听见梁宛儿被斥责,心中高兴,上前娇声道:「世子,您醒来就好,方才妾身进来,瞧见世子竟摔倒在地,真是吓坏妾身了,这春雅和秋丽真是越来越怠慢,竟没把您扶好,您可要好好处罚她们,给她们一个教训,省得她们日後再这般轻慢您。」

  裴心怜只是默默在一旁不曾出声,她性情柔弱,三年前锺日章看上她那楚楚可怜的气质,才将她纳为小妾,可不到几个月就厌倦了她,之後常傲霜进门,自己又不像她那般会讨世子欢心,便从此失宠。

  锺日章摆手道:「行了,适才是我非要下床,才会摔这麽一跤,不干春雅、秋丽的事。」

  太医说他不仅腿骨断了,筋脉也受了重创,日後恐怕不良於行,他不甘就这麽瘫了,这才趁着今日精神稍好,想下床试试,不想当他坐到床榻,两只脚才踩在地上,想凭藉着自个儿的力气试着站起身时,断腿处便传来尖锐的刺痛,令他整个人猛不防往前摔去。

  想到他这辈子恐怕就这麽废了,他脸色又阴沉了下来。

  梁宛儿闻言稍稍挑眉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倒没因此迁怒下人,接着察觉到他脸色突然遽变,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心情变得很不好,故在他发怒前便扭头走人。

  当她刚走到屋前,就听见里头传来他暴躁的怒斥声,「烦死了,都给我滚出去。」

  她耸耸肩踏出院子,她能理解他因为自身伤势而导致的情绪暴躁,因她前生也有与他相仿的遭遇,因重伤而瘫在床上,只是她的伤势比他来得更加严重,她只有颈子以上才能动,颈子以下连知觉都没有,而他目前看来,似乎只是无法行走,也不知是暂时如此,还是永远都无法复原呢?

  但又想起他先前对原身的羞辱,以及对她的不待见,方才升起的那几分恻隐之心,很快的又烟消云散。

  对这种人她没必要浪费同情心。

  原本梁宛儿已想好要悠哉的在祈王府里当她的世子妃,她只要好好攀住王妃这株大树,就能在这株大树下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可往往人算不如天算,计划赶不上变化。

  翌日,锺日章的伤势加重,陷入昏迷之中。

  「宛儿,你是日章命里的贵人,只有你才能帮助我儿度过这一个劫数,母妃知道他先前错待了你,让你心存怨气,可看在你们俩如今已是夫妻的情分上,你就原谅他这一回,等他度过这劫难之後,他定会好好待你。」祈王妃紧握着她的手,这麽要求她。

  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这还是她婆婆的要求,她也只能从了。

  梁宛儿待在锺日章的寝房里,日夜陪伴着他,以尽到她身为「他命里贵人」的责任,天知道王妃是从哪里看出她是他贵人的?

  而为了让儿媳妇能专心照顾儿子,祈王妃甚至命令其他人不得前来打扰,就连常傲霜和裴心怜都被禁止前来探望。

  接下来,锺日章连着两日高烧不退,不醒人事,虽太医来诊治过,仍无法令世子醒来。

  这两天,锺日章每隔两个时辰就得吃一次药。

  这时又到了服药的时辰,春雅和秋丽扶起锺日章,一人掰开他的嘴,一人一匙一匙的喂他吃药,不过泰半的汤药都从他嘴边流下,所以两人又再喂了一碗。

  在一旁充当「贵人」的梁宛儿是一点忙也帮不上,只好在一边冷眼旁观。

  但看他紧皱着眉头似乎很痛苦,她有些不忍,想起当初刚发生车祸那时,她也曾痛楚的在生死之间挣扎,接下来又承受了三年的瘫痪之苦,她感同身受的幽幽叹息一声。

  待喂完药汁,见春雅、秋丽两人要替他换身乾净的里衣时,她想起一件事出声道:「你们不如拿酒来给世子擦擦身子,也许能有助於降温。」

  「给世子擦酒?」两人愣住了。

  梁宛儿解释,「他现在全身都在发高烧,只在额头用湿巾降温不够,将酒精抹在身上,能把他体内的热气给逼出来。」她记得她小时候有次发高烧,妈妈就曾为她擦拭酒精来降温。

  「酒精是什麽?」两人不解的问。

  「就是稍微烈一些的酒。」也是,这里没有药用酒精,她心忖如以酒取代,应当多少也会有相同的效用,见两人似乎不太相信她所说,梁宛儿再补上一句话,「这是我以前听一个大夫说的方法,对世子也不会有什麽损伤,你们不妨试试,说不定会有用。」

  春雅、秋丽寻思了下,见世子施针喂药後仍迟迟没转醒,决定试试她所说的方法。

  秋丽拿找来的酒,在梁宛儿的指点下,在锺日章的颈部、胸部、腋下、四肢和手心都用酒轻轻擦拭了一遍。

  半晌,擦完後,春雅闻到世子身上都是酒味,有些担心的向看梁宛儿。

  「世子妃,这世子身上都是酒味没问题吗?」她怕世子本就昏迷不醒,再加上这些酒味,会不会把世子给熏醉,就更加醒不过来。

  梁宛儿也嗅闻到浓浓的酒味扑鼻而来,忖思下答道:「要不先等半个时辰,你们再把他身上的酒液给洗掉。」她没试过用酒来擦拭降温,也不知道行不行,能行自然好,不行也没什麽害处。

  接下来,梁宛儿与几名婢女便在屋里一块等,趁着这空档,闲着无事,春雅和秋丽向她说起了世子的一些琐事。

  「外人都说世子性情跋扈傲慢,可世子其实心地不坏。」

  梁宛儿在心里默默驳了一句:他心地不坏?不坏的话,会对原身说出她是人见人厌、鬼见鬼愁这种刻薄恶毒的话?

  「世子虽然风流成性,但他极守信诺。」

  对这话梁宛儿丝毫不敢苟同,守信诺他会上梁家来退亲?

  春雅再说:「世子从不会亏待下人,也从不打骂咱们,他说姑娘都是水做的,是不能打的,打了就会坏了。」

  梁宛儿心里哼道:那是因为你们样貌长得好看,他才舍不得打,在他眼里,只有长得好看的女子才是人,长得丑陋的都不是人。

  似乎是想起什麽,秋丽看向她说道:「当初世子原本也没打算去梁家退亲,可那时他瞧上了伍家的小姐,一时被迷昏了头,才会这般莽撞的跑去梁家退婚,为这事,他也没少受王爷和王妃的责备,在前世子妃……过世後,他便很懊悔当初执意要迎娶她的事。」

  梁宛儿猜测秋丽告诉她这番话的用意,是想替她家主子洗白,希望多少能减少些她对锺日章的怨气,不过仅凭着她所说的这些话,是不足以改变她对此人的看法的。

  她淡淡启口表示,「我可一点也没有从世子身上感受到他有一丁半点想娶我的意思。」新婚那夜他毫不留情的撵她出去,这可是她们两人亲眼所见之事。

  春雅连忙帮腔说道:「那是因为世子有伤在身,心情欠佳,故脾气暴躁了些。在前世子妃走了之後,奴婢和秋丽有次曾亲耳听世子提过,他很後悔,当初不该为了前世子妃而莽撞的上梁家退亲的。」

  「他不是被前任世子妃迷昏头了吗?甚至为了要娶她而不惜退了和梁家的亲事,为何会在她死後又说出这种话?」梁宛儿纳闷的提出质疑。

  「这……」春雅与秋丽交换了一个眼神,春雅隐晦的表示,「因为前世子妃进门之後,世子才发觉她并不如他所以为的那样好。」

  「哦,她是做了什麽让他觉得不好?」梁宛儿好奇的追问。

  当初他爱伍琴雪爱得要死,非她不娶,娶到後就嫌弃人家,这是不是应了那句俗话,相爱容易相处难啊……

  秋丽朝春雅使了个眼神,让她别再说下去,「这事奴婢不敢妄议。」

  就在几人说话之间,突然发现床上的锺日章似乎有了动静,连忙来到床榻旁。

  见他似有苏醒的迹象,待等了片刻,终於看见他徐徐张开了眼。

  「太好了,世子您可醒了!」春雅欣喜道。

  「世子妃说的办法果真有用。」秋丽也面带喜色。

  昏迷了两日,锺日章嗓音十分沙哑,「怎麽有股酒味?是谁喝酒了?」

  春雅连忙解释,「禀世子,您已昏迷两日,是世子妃让奴婢用酒替世子擦身退烧,这才让世子苏醒过来。」

  听见这次又是因梁宛儿的法子让他醒来,锺日章下意识的看向站在床榻旁的人群,在其中寻找她的身影,却见她站在一群婢女後头,脸上的神情不慌不忙、气定神闲,他突然有些生气,就连这些婢女都在为他担忧,可她身为他的妻子,竟是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不禁恼怒的斥道:「哼,尽出馊主意,搞得我一身都是酒味。」

  梁宛儿没奢望能从他嘴里听到什麽好话,挑眉反驳,「就算是馊主意,不也成功让世子清醒过来了吗?」

  见他已醒,那就没她的事了,他们两人是相看两相厌,她也懒得再待下去,说完转身就想走人。

  见她只回了句话便扭头要走,从没被人这般冷待过的锺日章一愣之後,气恼的叫住她,「你给我站住!」

  「世子还有什麽吩咐?」她回头懒懒的问。

  锺日章无暇细想,脱口而出,「既然是你出的馊主意,弄得我一身酒味,那你得替我洗乾净。」

  这话说完,不只梁宛儿愣住,就连他自己也有些惊讶,他怎麽会说出这种话来。

  可话都已说出口,碍於颜面,也不能再收回来,接着瞅见她大大吃了一惊,他心里莫名觉得有些痛快,索性霸道的命令她,「你还杵在那里做什麽,还不过来?」

  秋丽瞥他一眼,低声吩咐一名婢女去准备乾净的温水过来,再派个婢女去禀告王妃世子已转醒之事。

  「你要我替你洗乾净32」梁宛儿走过去狐疑的瞅着他,怀疑他是不是在耍她。

  「没错。」

  她捕捉到他眸里闪过的那抹不怀好意,心思一转,答应了下来,「既然是世子吩咐,妾身照办就是。」不过就是擦个澡,他以为她会怕他?

  寝房里屏退了其他的婢女,只留下两人的贴身侍婢。

  锺日章躺在床榻上,他一头长发披散在枕上,脸色虽苍白憔悴,却并未掩去他那一身自小就养出来的贵气与骄傲。

  瞅见她站在床榻边,似是有些踌躇,他眼里闪过一抹得意,不耐烦催促,「只不过擦个身子而已,你还磨蹭什麽?」

  哼,谁叫她敢忽视他、不在意他。

  「世子别急,妾身这就动手。」她刚才只是在想要怎麽整治他罢了,敢叫她替他擦身,哼哼哼哼,等着瞧。

  说完,她便开始动手,先解开他身上穿着的那件薄如蝉翼的里衣,接着她目光往下移,两只手也跟着来到他的裤头。

  锺日章一愣,反应极快的按住裤头,质问她,「你要做什麽?」

  梁宛儿笑盈盈的说道:「世子穿着亵裤,妾身要怎麽替世子擦身,来,快开松手,让妾身为世子脱下亵裤。」

  她灼灼的目光直勾勾的盯视着他的下半身,那眼神就彷佛在看什麽稀奇之物,饶是锺日章也有些顶不住她那样热切的眼神,一手仍按着裤头,另一手摆了摆道:「亵裤就不用脱了,擦上身就好。」

  「世子用不着害臊,放开手。」她在心里偷笑,故意去扳他的手。

  「我说不用了。」锺日章紧抓着裤头不放。

  方才让她替他擦身,只不过是想她仍是个黄花大闺女,想藉此看她害臊的模样,岂料她竟然丝毫没有半点羞臊,还大剌剌的要脱他裤子,他不是没在女人面前光着身子过,但这种情况可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既然要擦身,就该一块擦了才乾净,世子快放手。」想看她笑话,哼哼,现在是谁看谁的笑话?

  梁宛儿去扯他裤头,他不肯放,两人就这样拉扯起来,下一瞬间,嘶地一声,传来一道撕裂布帛声,她不慎抓破了他下身穿的那件轻薄的亵裤。

  梁宛儿惊愕得嘴巴张得大大的,目瞪口呆的看着暴露在她面前的小锺日章。

  侍立在後头的春雅、秋丽和翠眉、绿娥,虽然没能看见床榻上的情况,可却能从那道撕裂的布帛声中听出发生什麽事,几人忍俊不住的噗哧笑出声。

  没丢过这种脸的锺日章气急败坏,整张俊美的脸孔涨得通红,吼道:「你看你干了什麽好事?还傻看什麽,给我拿开你那双狗眼!」

  「咳咳。」梁宛儿回过神後,努力想忍笑,但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捧着肚子爆笑出声,这实在太好笑了,她竟然扯破了他的裤子,直接和他的小兄弟来个相见欢。

  就在刚才,她还有股冲动,想对他的小兄弟招手说:嗨,初次见面,你好啊。

  她这一笑,更让锺日章恼羞成怒,察觉到他散发出来的怒气,她一边按着笑疼的肚皮,一边开口向他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你是。」他脸色阴沉的瞪着她眼角笑出来的泪花。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全是他的亵裤太薄了,才会一扯就破。

  看着她嘴角还止不住的笑意,他恨恨的道:「你就是存心的。」

  下一瞬,他一手捏住她的脸,一手扣住她的手腕,恶狠狠道:「既然你这麽心急,那本世子就成全你。」

  她莫名其妙的一愣,「成全什麽?」

  他逼近她的脸庞,阴恻恻的出声,「成全你成为名副其实的世子妃。」

  她一怔之後霎时明白过来,有些吓到了,「呃,我不急,真的。」

  她试着想挣开他,但他这时也不知是不是太过生气,手劲出奇得大,让她一时挣脱不开。

  他眸里流露出危险的寒光,「方才你可是垂涎的盯着本世子的下身,看得目不转睛。」

  她哪有垂涎的盯着他那里看,她无辜的澄清,「绝无此事!」

  「别口是心非,本世子会让你满足的。」他眯起眼将她整个人扯进怀里。

  她连忙抬手推着他的胸膛,「你不是一直嫌我是丑八怪,对着我这张脸,你啃得下嘴吗?」

  见她面露慌张,锺日章暗自得意,「做那档子事用不着看你的脸,把你的脸蒙住就成了。」

  「纵使你能蒙住我的脸不看,可你瞧,我这身肥肉就是想遮也遮不住呀。」她赶紧捏了捏自个儿手臂上的赘肉,想打消他的念头。

  他也跟着伸手朝她手臂上那软乎乎的肉捏去,连捏了两下,觉得手感竟还不错,不由得又多捏了几下。

  见他好似捏上了瘾般,她拍开他的手,乾笑道:「你看我腰粗腿肥,实在入不了世子的眼。」

  他睇向她的脸,不知怎麽回事,忽然间觉得她那张脸似乎没以前那麽让他嫌恶,甚至多看几眼後,竟还觉得有几分可爱。

  但接着想到她为了摆脱他,不惜拚命自贬身价,这令他大为不悦,原本只是想吓唬她一下,可心头一转念,竟然有股想把她就地办了的冲动。

  就在这时,祈王妃已从秋丽派去的婢女口中得知儿子醒来的消息,匆匆赶过来,一进了寝房,虽然看见床榻前两人姿势有些暧昧,却一时也顾不得多想,欣喜的出声道:「日章,你可醒了!」

  王妃的声音瞬时扑灭锺日章适才升起的那一股诡异的慾望,他为自己刚刚兴起的念头打了个寒颤,他居然对她产生了慾望32他急忙松开她的手,又想起自己衣衫不整,连忙扯过被褥盖住身子,这才望向面露关切的母妃。

  「这两日劳母妃担心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祈王妃上前欣慰的抚摸着儿子的脸。「这两日见你昏迷不醒,真是急坏了母妃。」说着,她忽然闻到浓浓酒味,蹙起柳眉问:「哪来这麽重的酒味?」

  春雅赶紧出声,「启禀王妃,先前世子妃见世子迟迟不醒,想起她以前曾听一位大夫提过,可以用酒来退烧,故让奴婢拿酒为世子擦身,不想这法子真的有效,这酒一擦,没过多久世子就苏醒过来。」

  祈王妃满意的看向梁宛儿,迭声赞许她,「好、好,做得好,宛儿,你真不愧是我儿命里的贵人,往後你就留在世子身边好好照顾世子,知道吗?」

  她一听见儿子是因梁宛儿之故而转醒,索性直接将照顾儿子的重责大任交给她。

  梁宛儿闻言,简直就像被迫饮了一碗苦药,却又没办法拒绝。

  奇怪的是,锺日章这次竟没出声反对,且在瞟见梁宛儿那明显不太乐意的表情时更是有些气恼。

  母妃给她照顾自己的殊荣,这女人胆敢不想照顾他,真是不知好歹。

  祈王妃又再叮嘱了几句後才离去,她一走,梁宛儿也跟着找了个藉口,「不眠不休照顾世子这两天,妾身早已累坏了,现下世子既已醒了,那妾身就先回去休息。」说完便脚底抹油溜了,看都没再看锺日章一眼。

  被她这般忽略,锺日章暗自气恼,从没人敢这般无视他,她是头一个,他决定等她再过来时,定要好好惩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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