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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戏子璇《爱,一念之间》 [打印本页]

作者: 喵喵    时间: 2015-12-31 10:44
标题: 戏子璇《爱,一念之间》

书名:《爱,一念之间》
作者: 戏子璇
出版日期:2016年1月

【内容简介】

她像永远捉不住的流云,
纯真的眼里藏着费解的谜,
并不是不需要爱情,
却也不是个没有爱情就活不下去的女孩。
她留情却不守情,爱人却不求人爱;
她看待每一份感情都那麽潇洒、收放自如,
她说爱情重要的从来不是句点……

这样的一个女孩,
让玩到烂的情场老手摄影师,
起了少男情窦初开般的反应。
只是,他们的爱情结局是……








  人往往在失去後才能体悟拥有的美好,

  於是美好的也总是令人心碎,

  形成一种极度自虐的吊诡:

  若要试炼谁在心中最重要,只要离去就可以得到答案。

  ◎薄荷糖诱惑。

  林靖风比排定的时间更早到达摄影公司「PR」。

  吩咐摄影助理准备器材後,他端了一杯咖啡到休息区坐下,随意翻动桌上的杂志。

  「靠,有没有搞错,你今天这麽准时?」另一名与他年龄相仿的男人推门进来,打破了这份宁静。

  「死杜维伦,不准时你不爽,准时了你又要嫌,有病。」他抬头白了杜维伦一眼,目光回到杂志上。

  「昨天没在『FISH』看到你。」杜维伦在他身旁坐下,「一定是带女人回家了?」

  「吹了。」他淡淡地说。

  「吹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杜维伦不以为意,「有哪个女人能待在你身边超过两个月?这次能这麽久,已经很不错了。」

  「你少在那讲风凉话。」他冷哼一声,「好像我他妈的是个用情不专的混蛋。」

  杜维伦双手交叉胸前,不客气地回呛:「你这样还不算混蛋的话,那专情的男人就都是孙子!」

  以世俗标准来说,林靖风的外型是颇吸引人的,如同他身上的淡菸草味,漫着放浪不羁的气息;但当他展露笑颜,又纯真得像涉世未深的大男孩一般。这种男人,却总是能一举攻破女人的防心。

  女人的感情往往以永恒为时间轴,但林靖风要的,却是昙花一现的火光。如若不是天生风流成性,就是曾经受过很大的伤害。

  杜维伦没问过林靖风的过去,但这几年观察下来,他发现在林靖风身边出现过的女人,就像他拍过的照片一样,风格多变,难以计数,唯一的相似点,就是那些女人都很正,与他十分登对。

  「我懒得跟你罗嗦。我是来工作,不是来让你挖苦的。」林靖风一派轻松地端起咖啡轻啜一口。「客人来了没?」

  「早来了,你以为像你哦?」杜维伦不以为然,「在隔壁梳化。」

  「几套衣服?」

  「三套。」

  「我知道了。」林靖风摆摆手,「你可以滚回柜台了。」

  「你少在那边!」杜维伦挺身向前,在他耳边小声低语:「这女孩一进来就引起骚动,很清纯的女学生,像洋娃娃一样。她挑了一件Lolita洋装、一套精灵风、一套庞克装,拍出来的效果一定不错。我听其他化妆师说,她好像是什麽知名作家,总之你用心拍,这对公司会是很好的宣传。」

  「说得真好!」林靖风夸张地击掌,以揶揄口吻说:「能不能再说快一点,加上节拍,就可以出饶舌专辑了。」

  「林靖风,你真的很低级!」杜维伦瞪他,「还有,你最好安分一点,不要再肖想什麽。」

  「肖想什麽?我没有强迫过任何人。」

  工作人员的敲门声止住了两人的唇枪舌剑。

  到了化妆区,果真见到一名高?纤瘦的女孩夹在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与顾客之间,确实非常显眼。

  她穿着黑白色系的Lolita洋装,腰部合身的设计突显了美好的曲线,多层次的裙摆剪裁增加了一分活泼感。她背对着他,一头鲜红长假发在腰间飘动。

  他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腰线上,嘴角不自觉上扬。

  大概……只有二十三寸吧?

  这时女孩伸手将长发往後一甩,同时转过身来。只一瞬间,他就屏住了呼吸。

  该怎麽形容眼前的女孩呢?约莫二十出头,高雅的气质中带有未脱的稚气,若有所思的笑容里似乎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像闯入wonderland的爱丽丝,对世界充满好奇,却也带着一丝防备。

  「Hello,我是阿风,你今天的摄影师。」他用一贯的单纯笑容主动向她问好。

  「阿风!」女孩大方回应,以灿烂的笑颜,「我是阿黎。」

  「阿……黎?」他问:「哪个黎?」

  「黎明的黎。」

  「很像男孩的外号。」

  「我叫黎诗雨,黎明的黎,诗歌的诗,下雨的雨。诗和雨这两个字都很女性,也太常见。」她解释着:「所以我喜欢大家叫我阿黎。」

  「所以,你是很有个性的女孩?」

  「或许吧。」她淡笑,精致五官几乎没有缺点,称她作「正妹」绝不过分,但这是其次。当他看向她那双乌黑的眼眸,并在其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时,他彷佛可以感觉到一股强力旋转将他卷入;而她只是平静地说:「我不喜欢和别人一样。」

  「那麽……」的确,就目前他的感觉,她的确和一般女孩不一样,毕竟,能在瞬间抓住他目光的女孩,绝非庸俗之辈。「这件洋装,你想要拍出什麽样的风格?」

  Lolita是公司的主打,且是多数女孩的首选。通常她们会要求的风格不外乎两种:可爱的洋娃娃风,或是歌德式的暗黑风。

  「我想要被遗弃的感觉。」

  「遗弃?」

  「嗯。」她点点头,垂下眼睫,并且在瞬间收起笑容。「再怎麽漂亮的洋娃娃,如果主人不爱她,最後的命运就只能被遗弃在墙角,与孤独和灰尘为伴。」

  他愣了愣,似乎有些意外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孩会说出这麽灰败的故事。

  过往的经验告诉他,女孩们所选的造型风格大都是现实生活中没有机会体验的渴望:得不到掌声注目的女孩,会选宫廷公主装,以体验众星捧月的尊贵;不敢展露性感的女孩,会选择华丽的日式花魁装,幻想自己是花丛中唯一的焦点……所以,阿黎之所以会这麽要求,是因她平日一直浸沐在爱与关怀之下吧?

  毕竟,他私心里并不希望拥有这麽一双澄澈、精灵般眼睛的女孩身上曾有一段沉重的故事。

  他带她到布景前。

  厚重的欧风书柜上头摆满大型精装版书本,有种受岁月侵蚀的尘封感。他翻倒一旁的椅子,要她坐在它前面,然後拉长双腿,揣摩洋娃娃一动也不动、缺乏生命力的模样。

  阿黎很快就进入状况,就见她肢体微微扭曲,眼神失焦,彷佛真的是一只没有灵魂的洋娃娃。

  她的身体很柔软,许多女孩摆起来显得吃力的姿势,她却非常轻松就能办到,也能长时间维持不动。拍摄过无数女性,也看过无数美女的林靖风完全无法否认,她相当具有模特儿特质。

  那样的身体,拥抱起来的感觉应该很好。

  随即,这样无法自抑的想望让他懊恼。

  玩到烂的情场老手,竟还有情窦初开的少男般反应,岂不可笑?

  趁着换景的空档,他以其它话题模糊情绪:「你是学生?」

  「是。」镜头外的她,又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硕一。」

  「拍过艺术照吗?」

  「没有。」她摇摇头。「我看起来像拍过吗?」

  「你很会掌控身体,也很容易进入状况。」

  「大概是因为我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麽。」无瑕的笑容如盛开的花丛,将四周染上一层粉色。

  「为什麽想要这样的感觉?」他提出搁在心中已久的疑问。

  「有个故事是这样的……」笑容从她唇边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刚刚坐在布景前、灵魂破碎的玩偶模样。「每个洋娃娃来到这世界时,都是美丽且可爱的,她们以为只要自己拥有永远不变的姿态,主人就会一直爱着她。可惜,人心难测,原本捧在怀中的最爱,转眼间就沦落为堆在墙角的麻烦……从此不见天日,就算再如何美丽可爱,也只是可笑的垃圾……」

  「可是,洋娃娃可以离开,去找能疼爱她的人。」

  「洋娃娃可以选择主人吗?就像我们无法选择要不要来到这世界一样。」她低下头,双手交叠於裙摆上。「而且,当主人不再爱她,折断了她的手脚、扯下了她的头发,破坏了所有她引以为傲的,她还跑得了吗?」

  她的语气非常沉重,在说出「折断」、「扯下」这些字眼时,就像是一颗颗穿过心头的子弹,让林靖风忍不住皱起眉头。「阿黎,为什麽有这样的故事?」

  「因为……」黎诗雨原本心事重重的面孔,突然又绽出了笑容,「因为我是个小说作者,这是我最近正想写的故事。」

  好险。

  这是闪过他脑海的一句话。

  幸好只是故事,幸好不是她心里藏着的伤痕……

  幸好……

  他愣住。

  看着他略为沉重的表情,她笑问:「吓到你了?」

  「没有……」他摇摇头,整理好紊乱的思绪。「好险只是故事。」

  「不是有很多从事写作的人,所写的故事都和自己有关吗?」像是故意要和他唱反调似,她的表情快速变化,让他措手不及。

  「阿黎,你到底──」

  你到底是个什麽样的女孩?

  她以笑声打断他,「拍照吧,大摄影师。」

  在「PR」工作多年,他和无数女客交往过,杜维伦早警告过他无数次,禁止他过分「滥情」。只是,那些女孩在他记忆里留下的顶多是一张张美丽的面孔,他几乎不曾用心记住她们说过的话。

  和阿黎交会三十分钟後,他就知道,自己将会记住她说的故事,甚至,他想参透她别有它意的话语里,究竟有着什麽样不为人知的隐喻。

  拍摄过程相当顺利,也许是她写作的经验帮她更容易融入情绪。总之,他捕捉的每一个镜头都是充满故事的「记录」,是真正具有生命的相片,而非各自拆散,难成一体的人物、服装、布景、灯光。

  等待化妆师为她补妆时,他无意间看见她打开小包包,从中拿出一小颗裹着透明包装的薄荷糖,动作十分优雅地将之撕开,再挤出湛蓝的糖果,一口含进嘴里。

  那瞬间他的眸几乎与手里的单眼相机合为一体,完整呈现她脸部的特写:当她的唇舌贴上糖果的一瞬,那透蓝水晶体彷佛变成了他的唇,让他可以感受到那份软嫩与甜腻在舌尖漫延。

  一股电流通过,要命的!

  她的最後一套服装,是肩上镶满铆钉的摇滚皮衣,配上红黑格纹的苏格兰迷你裙,以及得以拉长腿部比例的黑色膝上袜,脚踩红色高跟鞋,上头以银色亮片拼出骷髅图案。

  站在布景前,她摆出许多pose,他拍了几张,却老觉得少了什麽。

  他放下相机,低头沉思。

  「怎麽了?」她望向他。「我的表现不好吗?」

  「不是你的问题。」他喜欢她,当然希望她能看到更好的成品,「但还可以更好才是……」

  「之後就交给美编吧。」摄影助理说。

  「我不喜欢後制加上太多有的没的,不真。」身为摄影师,最重要的是抓住当下的氛围、情绪,而不是仰赖後制炫技。突然,他灵机一动,对助理说:「这附近是不是有个旧地下道?」

  「对。走路大概五分钟。」

  「出外景。」他对助理下了指令,并转头对黎诗雨说:「多给我一小时,我可以拍出更有你个人风格的照片。」

  「OK啊,花一样的钱,可以拿到更精采的照片,何乐而不为?」她微笑,直率地说:「我也想出去走走。」

  林靖风对她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两人相视而笑。

  前往目的地的路上,黎诗雨低下头,反射性地在裙子口袋里摸索,然後突然想到什麽似,无奈垂下双手。

  林靖风看穿了她心事,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把糖果,递到她面前,「我这里有。」

  「你也喜欢吃这个?」她惊喜地说。

  「我会在外套口袋里放几颗,工作忙碌或烦闷时可以醒醒脑,消除火气。」

  「是嘛。」她点头认同。「我很喜欢那种透心凉的感觉,可是我朋友都说我一把年纪了,居然还爱吃这种添加太多人工色素的糖果。」

  「那是他们的偏见,而且你也没有一把年纪。」他拿起一颗糖,撕开糖果纸,将小小的蓝色颗粒递到她嘴边。

  她是否发现了他的急迫?他实在渴望能再看一次她糖果入口时,那种愉悦而满足的表情。

  她微启红唇,飞快将糖果含入口中,动作仍不失优雅。

  她的唇,轻触到他的指尖,一阵难以言说的热流在他体内奔窜。虽然她伸手遮掩,他还是可以从街边橱窗的倒影上,看见她轻舐唇角的动作。

  那神情,说有多性感就有多性感。

  她的满足,即使只是那麽微小,却在他胸口掀起巨浪。

  「你要守住这个秘密。」他用神秘兮兮的笑容遮掩自己此时紊乱的心绪。

  「什麽?」她不解地看着他。

  「我听说洋娃娃不能吃人类的食物,要是吃了,就会肿得像包子。」说完,他发出笑声。

  她被他的笑声所感染,发出更爽朗的笑声,「欸,不准笑!」

  ◎还能再爱吧?

  重逢。

  这种情节在任何故事里,向来都是很好的转折。角色与角色之间,就此有了无限延伸的可能。然而,在现实中却未必,伴随而来的可能是沉默、无奈,以及可预期的道别。

  於是,就算他和黎诗雨再见面了又能如何?

  这些念头自脑海涌生时,他正在北海岸,刚刚结束拍摄工作。

  「阿风?」清丽女声在他身後响起,他随即意识到它的主人,猛一回头,黎诗雨如精灵般的面容已出现在他面前。

  不是过度思念而生的幻影,而是确确实实的她。

  「好巧喔。」

  她素着一张脸,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短裤、帆布鞋,笑容依然温暖,突然让他想起那句「淡妆浓抹总相宜」;原来,女人的美丑,全然是本质问题。

  「是啊,好巧。」他点点头,却觉得喉咙似被卡住,让他连一句简单的问候都显得困难万分。

  他感到矛盾。

  他非常想念她,也幻想过无数次可能的重逢情景,但是,见到她的此时此刻,他却又觉得不见她或许会好一些……因为他不想对她说再见。

  「你在工作吧?」她问:「我打扰到你了吗?」

  「没、没有,工作已经结束了,等等把器材交给助理,不打算回公司了。」然後,他问她:「你呢?今天不用上课?」

  「不用啊。」她摇摇头,爽朗地笑着,「起床後突然想吹吹海风,就坐公车来了。」

  「这样啊……」面对她,他变得非常笨拙,而且明显反应在言辞上:「你……最近好吗?」

  「很好啊。对了,我昨天去挑片了,成品很棒,我多挑了好几张,特别是Lolita的造型,我觉得你懂我的故事。」她对他提出邀约:「待会有事吗?到附近的店里坐着聊好吗?」

  「当然好啊。」明知不可,还是求之不得。

  ※

  他们在店里坐了许久,一杯调酒的水平线从杯口缓缓下降到杯底,两人聊了许多话题,包括她的Lolita故事、彼此的工作和生活……等等。他对介於女孩和女人之间的黎诗雨终於有了多一点的认识。

  她有许多工作,一星期里有两天在研究所里修课,主修现代文学;周末时,在北部几所国高中,利用课後辅导时间教学生练习作文;其它时间,大多待在她小小的屋子里,写她喜欢的故事,已出过几本书。

  「你的生活,很充实。」

  「充实吗?我不知道。但有很多考量,是为了活着。」长岛冰茶已经喝完,她拿起吸管,下意识搅动杯底的冰块。「我很喜欢写作,而且是从很小的时候就认定将来要当作家,可是那不是会让人放心的工作呢。」

  「毕竟不是收入稳定的工作。在许多人眼里,不安稳的生活就是不好的。」

  「是啊,我很务实。」她笑,「当初决定去教书,就是为了有稳定的职业去养活那个不安稳的作家。」

  「於是,你去教书,好有一份稳定的收入。」他试着想像她站在讲台上讲课的模样,那麽严肃的工作,和眼前的她确实难以连结。然後,他问:「你还得一边念书,不累吗?」

  「有个像样好听的学历,可以有效降低家长或是其他老师的罗嗦或怀疑。」她摊手,「我是个很讨厌麻烦的人。」

  「也是个很坦白的人。」他看着她,「你不怕我说出去吗?」

  「你会吗?」她反问他,那双灵活的眸彷佛能穿透他的心。

  「不会。」

  「那就好啦。」她笑出声。

  「你写什麽样的小说?」

  「我什麽都写,也懒得归类自己是哪一类型的作家。」她摆摆手,毫不在意的样子,「我只负责写,其它都不是我的事。」

  「出版社不会限制你吗?」

  「我很幸运,闯出了一点名气,这方面倒是挺自由的。」她解释着:「以目前的状况来看,就算辞掉教书工作,生活还是没有问题的。」

  「那麽,你就可以在家里专心写书,不是吗?」

  「但是,在学校会遇上各种人,可以得到许多故事的灵感。」她笑,「一直关在屋里,很容易枯萎的。」

  「把你的笔名告诉我吧,我去买几本回来看看。」

  「以後再说吧。」

  「为什麽?」

  「不要用我的文字来认识我。」

  所有的故事都出自她手,她像造物主般主宰每个角色的灵魂,虽然终归是聚散无常的人生片段,却不能百分之百代表她。毕竟,真正的好作品,不应该有作者的影子。

  「所以,我该用什麽方式认识你?」话一说完,无地自容的懊恼再次涌现。如此低级的搭讪过程,如果是摄影机里的底片,他会毫不考虑地抽出,让一切成为曝光的苍白,无法回复。

  这时候,落地窗外的夕阳走到一日的尽头,正逐渐消失在海平线上。

  她没答腔,只默默站起身,朝窗前走去。经过他身边时,被她推动的气流传来绿茶香水的淡香,就像她给人的感觉──足以惹人注意,却不过分甜腻。

  「夕阳很美。」

  「是很美。」她背对着他,「不过我看的是沙滩。」

  「沙滩?」他以为值得欣赏的是夕阳稍纵即逝的美丽。

  「听说眼前所见的沙,不是细碎的泥土或石头,而是贝壳。」她的嗓音顿时变得沉重,「所以,在沙滩上的每一步,可以说是间接踩着贝类的屍体。那些人们自以为是的浪漫和美丽,其实是用牠们的生命换来的。」

  望着她的背影,这种时而天真时而忧愁的多变,着实让他难以捉摸。「如果……人们在沙滩上漫步时,都想着那是数以亿计的『屍体』,不就一点都不浪漫了?」

  「那有什麽。人们之所以能得到梦寐以求的幸福,也都是踏着别人的屍体来的。」

  她背对着他,他无法看见她的表情,心里却不可遏止地萌生一份难以磨灭的疼惜,「这想法太悲观了。」

  她说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爱情艰深难测,且容易在转瞬间变质为恨,他见过太多,甚至,很多时候他就是那个让爱变质的催化剂;但是,他不希望她有这样的想法。

  「悲观吗?但人生可不是爱情小说啊。」她并没有打算正面一些,「要是有一天我可以和某个男人步入礼堂,我会提醒自己,这美丽的婚礼是用许多男孩和女孩的心碎换来的,我们在过去伤害人或被伤,於无数经验中翻滚後,才成为让对方爱上的样子。」

  如果有个男人能在一开始就疼惜你,你就不必用无数伤痕去换一次幸福的可能,那不是更好吗?

  可惜。

  可惜他没有资格成为那样的男人,因为他脚下已经有太多女人破碎的心……而他自己更因某个女人而致心死。

  黎诗雨很实际,实际得让人不得不去面对那一直藏在幽暗处的烂疮。

  「阿黎,你受过很重的伤吗?」他说不出口的承诺,只能转为一句探问。

  「我也是个让人受过重伤的人?」她巧妙地转移问题:「我太自我,喜欢独来独往,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所以我也不喜欢约束别人,许多人觉得和我在一起很没安全感。」

  「至少,我和你相处是没有压力的。」理智暂时居下风,止不住他发出赞美。

  「是吗?谢谢你的不嫌弃。」她笑着回敬:「我喜欢你的笑容,非常好看。」

  他很肯定自己今天并没有喝酒,眼前却忽然如摇篮般晃动。这反应……也太「屁孩」了吧?他以为自己还是情窦初开的高中生吗?冷静,林靖风,你是想笑掉谁的大牙!

  理智奋力挣扎。

  转回头,夕阳柔和的暖色调映照在她脸上,职业反应加上私心,他飞快抓起相机,对她按下快门,留住那回眸的一瞬。

  「啊!」她发出惊喜的笑声,「我今天没有带足够的钱付你费用欸。」

  「免费的。」他笑,调整了几次呼吸,才稍稍平复刚刚可笑的反应。不管能不能和她在一起,只要能再次让她展露笑颜,就够了。「甚至,我应该付你肖像权使用费,所以这顿我请。」

  「这麽好?」

  「当然。」他点点头,「下次我再把洗好的照片送给你。」

  「想要找我的话,其实明说就可以了。」她收敛笑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看着她,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再一次与她有见面的机会,是他的意思,却也不是他的意思。如果他轻轻松松就让她进入自己的世界,那伴随心跳而来的,会是强烈的罪恶感。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他问,却觉得是在问自己。

  「我也不知道。这种机率问题实在太难说了。」对黎诗雨来说,把缘分视为际遇的筛子,过滤掉不必要的盼望以後,就不会生成遗憾的结晶体。她说:「可是,我很喜欢这样不期而遇的感觉,没有负担,可以高兴干嘛就干嘛!」

  他点点头,不自觉伸手按住胸口,像是那里面被黎诗雨硬塞进了什麽似,突然膨胀了起来。然後,他们从店里走出之前,他又问自己,她留下的记忆会停留多久呢?如果有一天消失了,他会否感到惋惜?

  问题浮现後,他居然害怕起那天的到来,并试图说服自己,是否应该用更高的温度把她烙印在心底?

  他对她伸出手,指尖在触及她飘长的秀发之前,心底竟发出了他最不想面对的声音:你确定她所要的幸福,是你能给的吗?

  他停下了动作。

  「怎麽了?」她感觉到发际间的空气流动,回头问。

  「没事。」他手早已放下,摇摇头,以笑回应,「我们走吧。」

  她转身,背对着他,呼出一口悠长的气,不能理解他的迟疑,也不理解自己的失落。

  ……

  你需要流浪,你正在飘荡,你需要很多故事成就你的梦想;

  你不愿承诺,你拒绝停留,你穿梭在无数曲折的爱情路口;

  我在少了你的风景里守候,

  虽是那些女孩教会我如何等待,而你更值得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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